米蘭·昆德拉筆下的哲學

三聯生活周刊[微博]2013-11-01 07:030[導讀]米蘭·昆德拉之所以能在每部小說中對主題和人物進行如此深刻的描寫,之所以能在寫作過程中運用如此淵博的知識,原因就在於他的親身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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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蘭·昆德拉愛、死、喜、悲,這些常見的主題在我們日常生活的各種情況下和各類媒體中都能找到。捷克裔法國小說家米蘭·昆德拉通過在他筆下人物和讀者之間架構起一種深層的精神聯繫,對上述每一種主題都進行了極為深刻的探索。昆德拉常常將自己置身於小說之中,與自己的創作進行互動;同樣地,他也邀請我們這些讀者參與其中,請讀者與他筆下的人物建立起聯繫。貫穿昆德拉小說始終的是他大聲疾呼的一個重要主題:人生不過是去往何方與來自何處的事情。在他的幾部小說中,昆德拉從幾個不同方向對這一主題進行了展開闡釋;通過昆德拉以哲學為導向的方法,這些闡釋過程觸及到了人類生活的觀念問題。米蘭·昆德拉之所以能在每部小說中對主題和人物進行如此深刻的描寫,之所以能在寫作過程中運用如此淵博的知識,原因就在於他自己的親身經歷。最能體現出他對筆下人物有著親身體驗的例子就在他的小說《無知》中。昆德拉跟小說中的兩位流亡者伊雷娜和約瑟夫一樣離開了自己的故鄉捷克共和國,而且和伊雷娜一樣,他也移居到了法國並居住了30年左右。(譯者:昆德拉1975年移居法國並一直定居在法國。)他的個人經歷融入到了他的小說以及他與書中人物的深層聯繫之中,這有助於讓他小說中的情境在讀者眼中變得更加真實可信。作為一名深受他人影響的作家,昆德拉還從他個人生活之外的地方汲取靈感;他圍繞著奧地利作家羅伯特·穆齊爾和德國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尼采等人的思想創作了一些作品。穆齊爾最著名的小說《沒有個性的人》與昆德拉的一些作品有相似之處。《沒有個性的人》審視了社會道德和智力的下降,並觀察了眾多人物的心理生活和精神生活。尼采著重討論了永恆輪迴和「最沉重負擔」的理論,這也是《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重要主旨。這種來源於外部的影響與自己生活的影響結合在一起,進一步加大了昆德拉作品主題的深度。小說《無知》人與自己故鄉之間產生的聯繫是一種幾乎堅不可摧的聯繫。昆德拉在小說《無知》中對這種所有人類都擁有而有時卻意識不到的深刻聯繫進行了思考,這是一種人與自己出生之地的聯繫,這種聯繫通常又與人類希望把自己與過往區分開來的需要有關。在《無知》的前40頁里,昆德拉就已經開始對人與故鄉的聯繫進行深入分析。(流亡法國的)伊雷娜生長在布拉格,她的朋友希爾薇建議她返回故鄉。儘管伊雷娜並不喜歡離開她在法國的新家和新生活,但她還是禁不住憧憬著回到布拉格這樣一種「偉大回歸」的想法:「她不再抗拒,因為此時,她已被突然閃現在眼前的影像所迷惑,這些影像來源於舊時讀過的書、看過的電影、自己的記憶,或許還有自己祖先的記憶:那影像是與母親重逢的遊子;是被殘酷命運分離而又回到心愛之人身旁的男人;是每人心中都始終聳立的故宅;是印著兒時足跡而今重又打開的鄉間小道;是多少年流離顛沛後重新見到故島的奧德修斯。回歸,回歸,回歸的神奇魔力。」(譯者:選自《無知》英文版第4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在這一段中,伊雷娜被一種人類最原始的需要擊中——回到自己的根源所在。這種幾近本能的慾望在史詩故事《奧德賽》中得到了最好的描述。昆德拉在伊雷娜和奧德修斯之間所做的類比表明,他想要向讀者證明,每個人內心都有一種類似的、對於自身歸屬的掙扎。昆德拉的類比也預示著一個事實:伊雷娜會像奧德修斯一樣發現,自己與故鄉過去的生活再無關聯。我們在小說的後面看到了這一結果,昆德拉再次引用了奧德修斯的故事:「二十年來奧德修斯一心想著回歸故土,別無其他。但就在回來之後,他驚訝地發現,他生命的精華、重心、財富——他的生活其實並不在伊薩卡,而存在於他二十年的漂泊之中。他已然失去這筆財富,如今只有在講故事的時候才能回味一下了。」(譯者:選自《無知》英文版第34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伊雷娜的感受中直接反映出了與奧德修斯如出一轍的失望。她回到了布拉格,希望能重拾過去自己在那裡生活的美好回憶,可一個取而代之的事實卻是:已然大變的她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座基本沒變的城市之中。對於伊雷娜的回歸,布拉格人民欣然歡迎,但他們不願意接受伊雷娜改變之後的這個新人——一位獨立、成熟、喜新而貌似厭舊的女性。從許多方面來看,布拉格像是已經給伊雷娜下了最後通牒:除非你繼續過二十年前被你拋棄的那種生活,否則我們不會接納你的回歸。伊雷娜所策籌劃的與她原來那些朋友的重聚,是讓她感到自己最為格格不入、被人誤解最深的時候。這次小聚會的目的就是為了看看,在過去這麼多年之後,別人會怎樣對待她:「那正是她想賭一把的:賭她們是否會接受重新歸來的現在這個她。她離開這裡的時候還是一個天真的少婦,再回來時她已經成熟了,跟她一起回來的還有她所經歷並為之驕傲的艱難生活。她想盡一切努力,讓她們接受二十年後的自己,接受她的經歷、她的信仰還有她的觀念。成敗在此一舉:自己要麼以現在的樣子成功地融入她們中間,要麼就只能離開。」(譯者:選自《無知》英文版第37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雖然女人們沒有公開拒絕新的伊雷娜,但她們還是不會接受她。對這些女人而言,關注她們自己的世界要遠比聽伊雷娜談論她的新生活更重要。她們問伊雷娜問題並不意味著她們對伊雷娜可能會說出來的東西感興趣,那不過是為了喚回過去在一起的時光,為了喚起她們的回憶,其實也就是「把她久遠的過去和現在的生活聯繫起來」。(譯者:選自《無知》英文版第43頁;譯文摘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伊雷娜無論如何也看不出她的過去和她的現在是怎樣結合在一起的。如果想要重新回到老朋友的圈子裡,她將不得不把自己在法國度過的那過去二十年全部付之一炬。想到這一點,伊雷娜感到毛骨悚然。伊雷娜感覺自己孤獨地夾在兩個世界錯開的縫隙中,但她也承認流亡者集體靈魂的觀點:「有一點很清楚:那就是成千上萬的逃亡者在同一個夜晚、以眾多各不相同的版本演繹著同一個的夢境。流亡者之夢......」。(譯者:選自《無知》英文版第16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昆德拉引入了這樣一種思想,那就是所有的流亡者都跟自己的過去有著聯繫,無論過去多少年,他們都延續著與他們過去有關的夢。無論白天黑夜,伊雷娜都懷揣著這些夢想。這些夢給她帶來的情感經歷的類型讓她感到困惑。伊雷娜認為,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感覺到幸福和極度的恐懼。按照昆德拉所說,伊雷娜所經歷的這種衝突癥狀對一個離開故鄉的人來說是再自然不過的了。通過伊雷娜的故事,小說《無知》得出的眾多結論之一就是:一個人離開自己的出生地總會產生一種不可彌補的錯位感。《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一書中,昆德拉說到了人類存在的輕與重,人性之中自發的同情,以及最重要的一點——人類的最基本的特徵之一——對過去、現在和將來之事的憧憬。作為開篇布局、引領小說後文的一種方式,昆德拉以一段對「永恆輪迴神話」的描述拉開了《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的序幕,「生命一旦永遠消逝,便不再回復,似影子一般,了無分量,未滅先亡,即使它是殘酷,美麗,或是絢爛的,這份殘酷、美麗和絢爛也都沒有任何意義」。(譯者: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英文版第3頁;譯文摘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由於對人類生存的這種看法令人沮喪,昆德拉便從這第一個想法轉移到了另外一種觀點:「如果說永恆輪迴是最沉重的負擔,那麼我們的生活可以在這份負擔下展現出它全部的燦爛輕盈」。(譯者: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英文版第5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最後,他向讀者提出一個問題:「但是,重便真的殘酷,而輕便真的美麗?」(譯者: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英文版第5頁;譯文摘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這就是小說核心的關鍵所在:人類的存在不過是孰輕孰重之間的平衡。按照昆德拉的哲學,作為人類,我們決定用分配給自己的時間去做的事情應該是有重量的,我們的一生應該有物質、精神、知識、成熟和目的。選擇厚重的人生是一條更為漫長、更為艱難的道路,但因為選擇了厚重,我們的人生將有所意義,這些意義最終會將我們整體上沉重的生活負擔升華到輕盈的狀態。昆德拉還說,由於人生活得有價值、有同情之心,我們不僅把自己提高到了輕盈的位置,還能減輕他人存在世間的沉重感。永恆輪迴的深刻思想完美地揭開了昆德拉筆下人物所處的世界。事實上,就連小說的標題也是對昆德拉的兩位主角——托馬斯與特麗莎信仰體系的介紹。托馬斯是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詛咒感受最為強烈的人物。托馬斯選擇做一個沒人管得了的好色之徒,在他心中,這樣的人生讓他覺得沒有束縛、輕如鴻毛,直到他遇見了特麗莎。特麗莎讓托馬斯開始質疑人生中自己以前完全無視的方面,比如愛情:「可這是愛嗎?他確信那一刻自己想死在她的身邊,這種情感顯然是太過分了:他不過是生平第二次見她而已!或許這只是一個男人瘋狂的反應,他心底明白自己不能去愛,於是跟自己玩兒起了一場愛情戲?與此同時,他在潛意識裡又是如此懦弱,竟為自己的這場戲選了這個原本無緣走進他生活的可憐的鄉間女招待!」(譯者: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英文版第7頁;譯文改編自上海譯文出版社許鈞翻譯的版本。)托馬斯對愛情幾乎一無所知,他擔心愛上特麗莎會拖累自己,擔心自己最終會賠上一切。(之所以會這樣,)不僅因為在托馬斯的性格中,他的情感還沒有成熟到足以扛起對特麗莎的承諾,而且也與特麗莎的性格有關。儘管特麗莎非常希望自己能歸屬於某個人,但她在性格上還沒有準備好與托馬斯開始一段認真的關係。托馬斯和特麗莎聽信了愛情的錯誤召喚,進入了一段局限了他們幸福與輕盈人生的戀情。當托馬斯意識到特麗莎需要的時間與奉獻之後,他看到了自己把特麗莎納入羽翼之下的錯誤所在:「『Einmali St Keinmal,』托馬斯自言自語。這句德國諺語是說,只發生過一次的事情就像壓根兒沒有發生過一樣。如果我們擁有的人生只能活一次,那麼我們可能也就像根本沒活過一樣」。(譯者:選自《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英文版第8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韓少功/韓剛合譯的版本。)托馬斯將這句德國諺語用在了特麗莎和她給自己的約束上。他告訴自己,他正在被人生中僅此一次的愛情榨乾,而在他的心中,人生太過短暫,抽不出培育那唯一一份愛情所必需的大把時間。此外,托馬斯覺得如果限制自己一生只愛一個,那麼就會像諺語所說的那樣,他「可能也就像根本沒活過一樣」。托馬斯是一個自由奔放的人,他真的秉承著「einmal ist keinmal」的理念。「Einmal ist keinmal」是另一個闡釋「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意思的例子;一個人要想真正活著,必須活得厚重,但心中要有嚮往輕盈的長遠目標。《不朽》大多數人都希望自己死後能被人記住。在《不朽》一書中,昆德拉跟隨著幾位人物,追述了他們在自己必朽的生命中創造出不朽的奮鬥歷程。對昆德拉筆下的人物來說,即使是一小份不朽也需要有限一生的全部努力來換取。有兩個障礙限制住了書中角色超群絕倫進而獲得不朽的能力,昆德拉對這兩個障礙進行了仔細思考。在《不朽》的第一章,他剖析了這樣一個事實——某些好比一個動作那樣簡單的東西就能削弱一個人的獨特性:「毫無疑問,世上的動作種類要比人口數量少得多。這便引出了一個令我們吃驚的結論:一個動作要比一個人更加獨特。用諺語的形式講就是:人多動作少……一個動作既不能被視為一個人的表達方式,也不能被視為他的創造(因為沒有人能創造出一個完全原創的、不屬於其他任何人的動作),更不能被視為那個做動作人的工具;相反,恰恰是動作在利用我們,把我們當作它們的工具、它們的載體和它們的化身。」(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7-8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作為小說的開篇,以這種消極的方式來歌頌和關注人類為了成為獨特個體、為了變得不朽而作出的努力似乎很奇怪,但這種方式有助於突出每個人在各自通往不朽的道路上面臨的諸多鬥爭之一。昆德拉通過這樣明目張胆地指出人性中共有的、缺乏創造力的這一點,將真正的、與不朽有關的現實主義帶進了小說接下來的篇章中。按照昆德拉所說,人類需要克服的第二道障礙就是自己完全平庸的出身。《不朽》的女主角阿涅絲記得她父親把上帝稱作「造物主的電腦」。(選自《不朽》英文版第12頁。)阿涅絲的父親曾說,「電腦並沒有設計出一個阿涅絲或一個保羅,它只設計了一個被稱為人類的原型,在此基礎上生產出一大批樣品,這些樣品沒有任何內在的個性……人類樣品的序列號就是臉,即各種面部特徵偶然且不可重複的組合。它既不反映性格,也不反映靈魂——或者說我們現在所謂的自我。臉只不過是一份樣品的序列號。」(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13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阿涅絲並不覺得獨一無二有什麼價值可言。她認同父親的觀點:人類不過是「一個普通程序里的一場排列組合遊戲,這不是一種對未來先知般的預測,只不過是設定了各種可能性的界限,在這些界限內,各種決定性的力量都留待隨機概率支配」。(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12-13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阿涅斯覺得,人們的生活之所以有激情,或者說人們之所以去找尋自己熱衷的事情,唯一的原因就是他們想要引人注目,想要表現出自己的個性與「人類原型」的個性是有所區別的。在阿涅絲自己的生活中,她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跟其他人一樣就是個「原型人」的事實。同時她覺得,接受這個事實本身就是區別著她的東西,就是讓她與其他所有人不同的東西。阿涅絲能夠認識到自己沒有創造力的這件事使她變成了一個前所未有的人;一個人只有知道並理解了(平庸的)根源所在,才能找到一種方法讓自己擺脫平庸。阿涅絲承認自己缺乏讓他人難以模仿的特點,這份認知就是讓她與自己的同胞越來越不一樣的推動力。阿涅絲之所以能成為這樣一位《不朽》中的女主角,就在於她接受現實,但同時又努力——至少在自己的生活中——改變現實。阿涅絲明白,人性中的致命缺陷是他們對於被認可、被承認、被銘記的極度渴求。這種人性令她作嘔而且,「她跟自己說:當有一天這撲面而來的醜態變得讓人無法忍受的時候,她就去花店裡去買一枝勿忘我。只買一枝,細細的莖上開著小巧的藍花。她上街時要把這枝花舉在面前,死死盯著它,讓自己只看見這個美麗的藍點;在這個她已不愛的世界上,這藍點將是最後一個她願意留給自己的東西。她就這樣走在巴黎的街道上,很快會變成一個人們熟知形象;孩子們會跟在她後面奔跑,嘲弄她,用石子扔她;全巴黎的人都會把她叫作手持勿忘我的瘋女人……」(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22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這段話的嘲諷之意令人捧腹。阿涅絲選擇了勿忘我,一種代表懷念的花。雖然她說自己不想被人記住,盤算著變成那個「手持勿忘我的瘋女人」,但她還是選擇了讓自己聲名不朽。後文中,阿涅絲對自己與社會的分離下了一個沉重的斷言:「我不能恨他們,因為我和他們毫無關聯;我和他們毫無共同之處。」(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26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她對自己不屬於人類的斷言幫助讀者理解了阿涅絲渴望的是哪種不朽:這種不朽會讓人們記住——她在努力讓自己不要變得不朽。在阿涅絲與丈夫保羅的一次爭吵中,她對個人主義的觀點表示了反對:「如果你把兩張不同的人臉照片放在一起,你的眼睛能立刻感覺到二者的不同。可如果你把二百二十三張人臉擺在一起,你就會猛然意識到這些都只是同一張臉的各種變化,而所謂的個體從來就不存在。」(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34-35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阿涅絲進一步給出了更具震撼力的論調,「我的臉並不是我」(選自《不朽》英文版第35頁);她還對這一觀點作出了論證,「你不妨想像一下一個沒有鏡子的世界。你會夢見自己的臉,會把它想像成你內在東西的外部投影。然後,當你到了四十歲的時候,人生中第一次有人把一面鏡子擺在你面前。想想你會多麼害怕!你將會看到一張陌生人的臉,而且你將會很清楚地明白自己原先無法理解的道理:你的臉不是你」。(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35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阿涅絲(在這裡)談到的現實就是:這個社會太過關注形象,而一個人表現出來的形象既會引領人走向不朽,也會讓人遠離不朽。在她理想主義的思路中,人們被記住的是他們的自我,既不是他們的臉,也不是他們外在的舉止和動作。對於創造不朽,昆德拉小說中的其他角色有著一種完全不同看法。德國詩人歌德將不朽看作是「永恆的審判」;歌德的朋友——年輕的貝蒂娜·內·布列恩塔諾將不朽看作是人生的一個目標,這個目標只有通過結交名人才能實現;阿涅絲的妹妹洛拉將不朽視作一個人填補自己唯一一次人生的需要,在這一過程中為死後留下些東西。昆德拉對不朽作了如下定義:「我們每個人都有某一部分存在於時間之外。我們或許只在某些特殊時刻才會覺察到自己的年齡,而大多數時候我們是沒有年齡可言的」。(譯者:選自《不朽》英文版第4頁;譯文改編自作家出版社寧敏翻譯的版本。)米蘭·昆德拉的小說對讀者有如此巨大的吸引力,原因在於他運用的寫作手法——心理現實主義。當作家在運用心理現實主義這種寫作手法時,他們對筆下人物思維過程的關心程度超過了他們對於人物外貌的關心,而且作家堅信,讀者的想像力能夠自動補完作者的想像力。為什麼昆德拉的小說如此有力?昆德拉自己說得最好:「如果一部小說沒有揭示出世間存在中一個迄今為止無人知曉的環節,那麼這部小說就是沒有意義的。知識是小說的唯一寓意。」原文出處:http://wikibin.org/articles/philosophies-of-milan-kunde譯者:SCWalter標籤:人物作品騰訊微博QQ空間QQ好友新浪微博二維碼熱門推薦看過本文的人還看了錢理群:中國知識分子難做到「見壞就上」「見好就收」322人看過任志強:不和才有多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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