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談哲學與馬克思主義
來源:作者賜稿 2015-09-28 12:00 點擊:559次
【摘要】1964年8月18日,毛澤東同志同幾個哲學工作者談話,這次談話時間足有兩個小時之久,內容豐富而廣泛,涉及哲學、「四清」運動和階級鬥爭諸多方面。在這一次談話中間,毛澤東說馬克思主義的三個組成部分的基礎是社會學(沒有說是方法論或者社會科學,而是說社會學),階級鬥爭。
老田按:
1964年8月18日,毛澤東同志同幾個哲學工作者談話,康生參加了,還有關鋒、邵鐵真、鄭惠、吳江和龔育之等五人與會這次談話。據龔育之後來回憶:這次談話時間足有兩個小時之久,內容豐富而廣泛,涉及哲學、歷史、文學、宗教、教育、軍事、政治、「四清」運動和階級鬥爭諸多方面,是一篇聽起來似乎散漫,實際上卻渾成一體、生動活潑的哲學談話。
在這一次談話中間,毛澤東說馬克思主義的三個組成部分的基礎是社會學(沒有說是方法論或者社會科學,而是說社會學),階級鬥爭。對照1939年和1941年毛澤東對馬克思主義的精闢提煉,是很有啟迪的。
1939年毛澤東把馬克思主義提煉為「造反有理」:
馬克思主義的道理千條萬緒,歸根結底就是一句話:「造反有理。」幾千年來總是說壓迫有理,剝削有理,造反無理。自從馬克思主義出來,就把這箇舊案翻過來了,這是個大功勞,這個道理是無產階級從鬥爭中得來的,而馬克思作了結論。根據這個道理,於是就反抗,就鬥爭,就干社會主義。(毛澤東:在延安各界慶祝斯大林六十壽辰大會上的講話,一九三九年十二月二十一日)
「造反有理」這四個字,作為毛澤東曾經對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概括,在文革期間成為群眾組織起來批判走資派時期的一個綱領性口號。在地球的另一邊的巴迪歐在看到這四個字的概括之後,哲思潮湧,對此做出展開和剖析,他首先把客觀力量和主觀力量對照出來,然後進行深入追問「實在的造反——客觀力量——在對其『理』的意識——主觀力量——中充實並回到其自身。」「我們在此發現了馬克思主義的這些闡述的辯證法狀態,它們都一分為二為反思和指導:在動機之上把握住階級能量的『理』,理論也同時一下子表述了這樣的規律,由此,『理』能夠支配動機,整體支配局部,戰略支配戰術。造反在實踐的持續性中構造它的『理』;但從這一『理』中得到澄清的闡述又打斷這種持續的仍然重複的規律。造反從其固有之「理」中得到武裝,而不是僅僅調動它。它把它的理性的『質』集中了起來:它組織它的『理』,並展露出其勝利的工具。」「毛澤東的這句話告訴我們了辯證法:作為造反的『理』的階級本質就存在於對對立面的殊死鬥爭中。真理只存在於分化的過程中。」(阿蘭·巴迪歐:《造反有理——一個根本性的哲學命題》,轉引自「六十年代網站」)
在另外一次,毛澤東回顧了自己受馬克思主義影響的歷史,簡明地把馬克思主義理解為「階級鬥爭」:
記得我在一九二○年,第一次看了考茨基著的《階級鬥爭》,陳望道翻譯的《共產黨宣言》,和一個英國人作的《社會主義史》,我才知道人類自有史以來就有階級鬥爭,階級鬥爭是社會發展的原動力,初步地得到認識問題的方法論。可是這些書上,並沒有中國的湖南、湖北,也沒有中國的蔣介石和陳獨秀。我只取了它四個字:「階級鬥爭」,老老實實地來開始研究實際的階級鬥爭。(毛澤東:關於農村調查,一九四一年九月十三日)
共產黨高層中間,鄧小平與毛澤東持不同看法。鄧也曾經對馬克思主義做過概況,他在1992年南方談話中指出「實事求是是馬克思主義的精髓」。
二〇一五年九月二十五日
毛澤東:關於哲學問題的講話(一九六四年八月十八日)
(載1968年鋼二司武漢大學總部等編輯《毛澤東思想萬歲》61-68卷)
有階級鬥爭才有哲學(脫離實際談認識論沒有用)。學哲學的同志應當下鄉去。今冬明春就下去,去參加階級鬥爭。身體不好也去,下去也死不了人,無非是感冒,多穿幾件衣服就是了。
大學文科現在的搞法不行。從書本到書本,從概念到概念。書本里怎能出哲學?馬克思主義三個構成部分,基礎是社會學,階級鬥爭。無產階級和資產階級之間作鬥爭,馬克思他們看出,空想社會主義者想勸資產階級發善心,這個辦法不行,要依靠無產階級的階級鬥爭。那時已經有許多罷工。英國國會調查,認為與其十二小時工作制不如八小時工作制對資本家有利。從這個觀點開始,才有馬克思主義,基礎是階級鬥爭,然後才能研究哲學。什麼人的哲學?資產階級的哲學,無產階級的哲學。無產階級哲學是馬克思主義哲學,還有無產階級經濟學,改造了古典經濟學。搞哲學的人,以為第一是哲學,不對,第一是階級鬥爭。壓迫者壓迫被壓迫者,被壓迫者要反抗,找出路,才去找哲學。我們都是這樣過來的。別人要殺我的頭,蔣介石要殺我,這才搞階級鬥爭,才搞哲學。
大學生今年冬天就要開始下去,講文科。理科的現在不動,動一兩回也可以。所有學文科的:學歷史的、學政治經濟學的、學文學的、學法學的,統統下去。教授、助教、行政工作人員、學生統統下去。去五個月,有始有終。農村去五個月,工廠去五個月,得到點感性知識,馬、牛、羊、雞、犬、豕、稻、梁、菽、麥、黍、稷,都看一看。冬天去,看不到莊稼,至少還可以看到土地,看到人。去搞階級鬥爭,那是個大學,什麼北大、人大,還是那個大學好!我就是綠林大學的,在那裡學了點東西。我過去讀過孔夫子,四書五經,讀了六年,背得,可是不懂。那時候很相信孔夫子,還寫過文章。後來進資產階級學校七年。七六十三年。盡學資產階級那一套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還講了教育學。五年師範,兩年中學,上圖書館也算在內。那時就是相信康德的二元論,特別是唯心論。看來我原來是個封建主義者和資產階級民主主義者。社會推動我轉入革命。我當了幾年小學教員、校長,四年制的。還在六年制學校里教過歷史、國文。中學還教過短時期,啥也不懂。進了共產黨,革命了,只知道要革命,革什麼?如何革?當然,革帝國主義,革舊社會的命,帝國主義是什麼東西,不甚了解。如何革?更不懂。十三年學的東西,搞革命卻用不著,只用得著工具——文字。寫文章是個工具。至於那些道理,根本用不著。
孔夫子講「仁者人也」,「仁者愛人」,愛什麼人?所有的人?沒那回事。愛剝削者?也不完全,只是剝削者的一部分。不然為什麼孔夫子不能做大官?人家不要他。他愛他們,要他們團結。可是鬧到絕糧,「君子固窮」,幾乎送了一命,匡人要殺他。有人批評他西行不到秦,其實,詩經中《七月流火》,是陝西的事。還有《黃鳥》,講秦穆公死了殺三個大夫殉葬的事。司馬遷對《詩經》評價很高,說《詩經》三百篇皆古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詩經》大部分是風詩,是老百姓的民歌。老百姓也是聖賢。「發憤之所為作」,心裡有氣,他寫詩:「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尸位素餐」,就是從這裡來的。這是怨天,反對統治者的詩。孔夫子也相當民主,男女戀愛的詩他也收。朱燾注為淫奔之詩。其實有的是,有的不是,是借男女寫君臣。五代十國的蜀,有一首詩嗎《秦婦吟》,韋莊的,少年之作,是懷念君王的。
講下去的事。今冬明春開始,分期分批下去,去參加階級鬥爭。只有這樣,才能學到東西,學到革命。王××作了報告,她去搞了一個大隊,那裡沒有暖氣,同吃同住,吃得不好,害了兩次感冒,春節回來的時候,見了她,我問她,還去不去,她說還去,無非是發幾天燒。你們知識分子,天天住在機關里,吃得好,穿得好,又不走路,所以生病。衣食住行,四大要症。從生活條件好,變到生活條件壞些,下去參加階級鬥爭,到「四清」、「五反」中去,經過鍛煉,你們知識分子的面貌就會改觀。不搞階級鬥爭,搞什麼哲學!下去試試看,病得不行了就同來,以不死為原則,病得快死了就回來。一下去精神就出來了。
(康生:科學院哲學社會科學部的研究所,也統統要下去。現在快要成為古董研究所,快要變成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世界了。哲學所的人《光明日報》都不看。)
我專看《光明日報》、《文匯報》,不看《人民日報》,因為《人民日報》不登理論文章,建議以後,他們登了。《解放軍報》生動,可以看。
(康生:文學研究所對周谷城問題不關心。經濟所孫冶方搞利別爾曼那一套,搞資本主義。)
搞點資本主義也可以。社會很複雜,只搞社會主義,不搞資本主義,不是太單調了嗎?不是沒有對立統一,只有片面性了嗎?讓他們搞,猖狂進攻,上街遊行,拿槍叛變,我都贊成。社會很複雜,沒有一個公社、一個縣、一個中央部不可以一分為二。你看,農村工作部就取消了。它專搞包產到戶,「四大自由」,借貸、貿易、僱工、土地買賣自由,過去出過布告。鄧子恢同我爭論。中央開會,他提議搞四大自由,鞏固新民主主義秩序。永遠鞏固下去,就是搞資本主義。我們說,新民主主義是無產階級領導的資產階級民主主義革命,只觸動地主、買辦資產階級,並不觸動民族資產階級。分土地給農民,是把封建地主的所有制改變為農民個體所有制,這還是資產階級革命範疇的。分地並不奇怪,麥克阿瑟在日本分過地。拿破崙也分過。土改不能消滅資本主義,不能到社會主義。
現在我們的國家大約有三分之一的權力掌握在敵人或敵人的同情者手裡。我們搞了十五年,三分天下有其二,是可以復辟的。現在幾包紙煙就能收買一個支部書記,嫁給個女兒就更不必說了,有些地區是和平土改,土改工作隊很弱,現在看來問題不少。
關於哲學的材料收到了(指關於矛盾問題的材料——記錄者注),提綱看了一遍(指批判「合二而一」論的文章提綱——記錄者注),其它來不及看。關於分析與綜合的材料也看了一下。
這樣搜集材料,關於對立統一規律,資產階級怎麼講,馬恩列斯怎麼講,修正主義怎麼講,是好的。資產階級講,楊獻珍講,古人是黑格爾講。古已有之,於今為烈。還有波格丹諾夫、盧那察爾斯基講造神論。波格丹諾夫的經濟學我看過。列寧看過,好像稱讚過他講原始積累那一部分。
(康生:波格丹諾夫的經濟學比現代修正主義者的那一套還高明一些。考茨基的比赫魯曉夫的高明些,南斯拉夫的也比蘇聯的高明一些。德熱拉斯還講了斯大林的幾句好話,說他在中國問題上作了自我批評。)
斯大林感到他在中國問題上犯了錯誤。不是小錯誤。我們是幾億人口的大國,反對我們革命,奪取政權。為了奪取全國政權,我們準備了好多年,整個抗戰都是準備,看那時中央的文件,包括《新民主主義論》,就清楚。就是說不能搞資產階級專政,只能建立無產階級領導下的新民主主義,搞無產階級領導的人民民主專政。在我國,八十年,資產階級領導的民主主義革命都失敗了。我們領導的民主主義革命,一定要勝利。只有這條出路,沒有第二條。這是第一步,第二步搞社會主義。就是《新民主主義論》那一篇,是個完整的綱領。政治經濟文化都講了,只是沒講軍事。
(康生:《新民主主義論》對世界共產主義運動很有意義。我問過西班牙的同志,他們說,他們的問題就是搞資產階級民主主義,不搞新民主主義。他們那裡就是不搞這三條:軍隊、農村、政權。完全服從蘇聯外交政策的需要,什麼也搞不成。)
這是陳獨秀那一套!
(康生:他們說,共產黨組織了軍隊,交給人家。)
沒有用。
(康生:也不要政權。農民也不發動。那時蘇聯同他們講,如果搞無產階級領導,英法就會反對,對革命不利。)
古巴呢?古巴恰恰是又搞政權,又搞軍隊,又發動農民。所以就成功了。
(康生:他們打仗也是打正規仗,資產階級的一套,死守馬德里。一切服從蘇聯外交的一套。)
第三國際還沒有解散,我們沒有聽第三國際的。遵義會議就沒有聽,長征把電話丟了,聽不到。後來四二年整風,到「七大」的時候才作出決議,《關於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糾正「左」的都沒有聽。教條主義那些人根本不研究中國特點。到了農村十幾年,根本不研究農村土地、生產關係和階級關係。不是到農村就懂得農村。要研究農村各階級、各階層關係。我花了十幾年功夫,才搞清楚。茶館、賭場,什麼人都接近、調查。一九二五年我搞農民運動講習所,作農村調查。我在家鄉找貧苦農民調查,他們生活可慘,沒有飯吃。有個農民,我找他打骨牌(天、地、人、和、梅十、長三、板凳),然後請他吃一頓飯。事先事後,吃飯中間,同他談話,了解到農村階級鬥爭那麼激烈。他願意同我談,是因為,一把他當人看,二請他吃頓飯,三可以贏幾個錢。我是老輸,輸一、二塊現洋,他就很滿足了。有一位朋友,解放後還來看過我兩次。那時候有一回,他實在不行了,來找我借一塊錢,我給了他三塊,無償援助。那時候這種無償援助是難得有的。我父親就是認為,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母親反對他。我父親死時送葬的很少,我母親死時送葬的很多。有一回哥老會搶了我家,我說,搶得好,人家沒有嘛。我母親也很不能接受。長沙發生過一次搶米風潮,把巡撫都打了。有些小販,湘鄉人,賣開花蠶豆的,紛紛回家,我攔著他們問情況。鄉下青紅幫也開會,吃大戶,登了上海《申報》,是長沙開兵來才剿滅的。他們紀律不好,搶了中農,所以自己孤立了。一個領袖左躲右躲,躲到山裡,還是抓去殺了。後來鄉紳開會,又殺了幾個貧苦農民,那時還沒有共產黨,是自發的階級鬥爭。
社會把我們這些人推上政治舞台。以前誰想到搞馬克思主義?聽都沒聽說過。聽過還看過的是孔夫子、拿破崙、華盛頓、彼得大帝、明治維新、義大利三傑,就是資本主義那一套。還看過富蘭克林傳,他窮苦出身,後來變成文學家,還試驗過電。
(陳伯達:富蘭克林最先提出人是製造工具的動物這一說法。)
他說過人是製造工具的動物。從前說人是有思想的動物,「心之官則思」。說「人為萬物之靈」,誰開會選舉的?自封的。後來馬克思提出,人能製造工具,人是社會的動物。其實,人至少經過了一百萬年才發展了大腦和雙手,動物將來還要發展。我不相信就只有人才能有兩隻手,馬、牛、羊就不進化了?只有猴子才進化?而且猴子中又只有一類猴子能進化,其它就不能進化?一百萬年,一千萬年以後還是今天的馬、牛、羊?我看還是要變,馬、牛、羊、昆蟲都要變。動物就是從植物變來的,從海藻變來的。章太炎都知道。他的與康有為論革命書中,就寫了這個道理。地球原來是個死的地球,沒有植物,沒有水,沒有空氣。不知幾千萬年才形成了水,不是隨便一下就由氫氧變成了水,水有自己的歷史。以前連氫、氧二氣都沒有,產生了氫和氧,然後才有可能兩種原素化合成水。
要研究自然科學史,不讀自然科學史不行。要讀些書。為了現在鬥爭的需要去讀書,與無目的地去讀書,大不相同。傅鷹講氫和氧經過千百次化合成水,並不是簡單地合二而一,他這話,講的倒是有道理的,我要找他談談。(對××講)你們對傅鷹也不要一切都反對。
歷來講分析、綜合講得不清楚。分析比較清楚,綜合沒講過幾句話。我曾找艾思奇談話,他說現在只講概念上的分析、綜合,不講客觀實際的分析、綜合。
我們怎樣分析、綜合共產黨與國民黨、無產階級與資產階級、地主和農民、中國人民和帝國主義?拿共產黨和國民黨來說,我們怎樣進行分析和綜合?我們分析:無非是我們有多少力量,有多少地方,多少人,多少黨員,多少軍隊,多少根據地。如延安之類。弱點是什麼?沒有大城市,軍隊只有一百二十萬,沒有外援,國民黨有大量外援。延安同上海比,延安只有七千人,加上機關、部隊一共二萬人,只有手工業和農業,怎能同大城市比?我們的長處是有人民支持。國民黨脫離人民。你地方多,軍隊多,武器多,可是你的兵是抓來的,官兵之間是對立的。當然他們也有相當大一部分很有戰鬥力的軍隊,並不是都一打就垮。他們的弱點就在這裡,關鍵就是脫離人民,我們聯繫人民群眾,他們脫離人民群眾。
他們宣傳共產黨共產共妻,一直宣傳到小學裡。編了歌:「出了朱德毛澤東,殺人放火樣樣干,你們怎麼辦?」叫小學生唱。小學生一唱,就去問他們的父母兄弟,反倒替我們作了宣傳。有個小孩聽了問他爸爸,他爸爸說,你不要問,將來你長大以後,你自己看就知道了。這是個中間派。又去問他叔叔,叔叔罵了他一頓,說「什麼殺人放火?你再問,我揍你!」原來他叔叔是個共青團。所有的報紙、電台,都罵我們,報紙很多,一個城市幾十種,每一派辦一個,無非是反共。老百姓都聽他們的?沒有那回事。中國的事我們經驗過,中國是個麻雀,外國也無非是富人和窮人,反革命和革命,馬列主義和修正主義。切不要以為反革命宣傳會人人信,會一起來反共。我們不是都看報紙嗎?也沒有受他影響。
《紅樓夢》我讀了五遍,也沒有受影響。我是把他當作歷史讀的,開頭當故事讀,後來當歷史讀。什麼人看《紅樓夢》都不注意第四回,其實這一回是《紅樓夢》的總綱。還有冷子興演說榮國府,「好了歌」和注。第四回「葫蘆僧判斷葫蘆案」,講護官符,提出四大家族: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阿房宮,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個史;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來請金陵王;豐年好大「雪」(薛),珍珠如土金如鐵。」《紅樓夢》里四大家族都寫到了,《紅樓夢》階級鬥爭激烈,有好幾十條人命。而統治者也不過二、三十個人(有人算了說是三十三個人),其它都是奴隸,三百多個,鴛鴦、司棋、尤二姐、尤三姐等等。講歷史不拿階級鬥爭觀點講,就講不清楚。只有用階級分析,才能把它分析清楚。《紅樓夢》寫出來,有二百多年了,研究《紅樓夢》的到現在還沒有搞清楚,可見問題之難。有俞平伯、王崑崙,都是專家,何其芳也寫了個序,又出了個吳世昌,這是新紅學,老的還不算。蔡元培對《紅樓夢》的觀點是不對的,胡適的看法比較對一點。
怎麼綜合?國民黨、共產黨,兩個對立面,在大陸上怎麼綜合的,你們都看到了。就是這麼綜合的:他的軍隊來,我們吃掉,一塊一塊地吃。不是楊獻珍的合二為一,不是兩方面和平共處的綜合。他不要和平共處,他要吃掉你。不然,為什麼他打延安?陝北除了三邊三個縣以外,他的軍隊都到了。你有你的自由,我有我的自由。你二十五萬,我二萬五千。幾個旅,兩萬多人。分析了,如何綜合?你要到的地方你去,我一口一口地吃你。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整整一個軍,從一九四七年三月到一九四八年三月,統統跑光,因為消滅了他好幾萬。宜川被我們包圍,劉戡來增援,軍長劉戡打死了,他的三個師長,兩個打死,一個俘虜了,全軍覆沒,這就綜合了。所有的槍炮都綜合到我們這邊來了,士兵也都綜合了:願留下的留下,不願留下的發路費。消滅了劉戡,宜川城一個旅不打就投降了。三大戰役,遼瀋、淮海、平津戰役,怎麼綜合法,傅作義就綜合過來了。四十萬人,沒有打仗,全部繳槍。
一個吃掉一個,大魚吃小魚,就是綜合。從來書上沒有這樣寫過,我的書也沒有寫。因為楊獻珍提出合二而一,說綜合是兩種東西不可分割地聯繫在一起。世界有什麼不可分割的聯繫?有聯繫,但總要分割的,沒有不可分割的事物。我們搞了二十幾年,我們被敵人吃掉的也不少。紅軍三十萬軍隊,到了陝甘寧只剩下兩萬五,其他的有被吃掉了的,逃跑了的,打散了的,傷亡了的。要從生活中來講對立統一。
(康生同志:只講概念,不行。)
分析時也綜合,綜合時也分析。
人吃動物,吃蔬菜,也是先加以分析。為什麼不吃砂子,米里有砂就不好吃。為什麼不吃馬、牛、羊吃的草,只吃大白菜之類?都是加以分析。神農嘗百草,醫藥有方。經過多少萬年,分析出來,那些能吃,那些不能吃才搞清楚。蚱蜢、蛇、烏龜王八可以吃,螃蟹、狗、下水能夠吃。有些外國人就不吃。陝北人就不吃下水,不吃魚。陝北貓也不吃。有一年黃河發大水,衝上來幾萬斤魚,都作肥料了。
我是土哲學,你們是洋哲學。
(康生同志:主席能不能講講三個範疇的問題。)
恩格斯講了三個範疇,我就不相信那兩個範疇。(對立統一是最基本的規律,質量互變是質和量的對立統一,否定之否定根本沒有。)質量互變,否定之否定同對立統一規律平行的並列,這是三元論,不是一元論。最基本的是一個對立統一。質量互變就是質和量的對立統一。沒有什麼否定之否定,肯定、否定、肯定、否定……事物發展,每一個環節,即是肯定,又是否定。奴隸社會否定原始社會,對於封建社會,它又是肯定,封建社會對奴隸社會是否定,對資本主義社會又是肯定,資本主義社會對封建社會是否定,對社會主義社會又是肯定。
怎麼綜合法?難道原始社會和奴隸社會並存?並存是有的,只是小部分。作為總體,是要消滅原始社會。社會發展也是有階段的,原始社會又分好多階段,女人殉葬那時還沒有,但是服從男人。先是男人服從女人,走到反面,女人服從男人。這段歷史還搞不清楚,有一百多萬年。階級社會不到五千年。什麼龍山文化,仰韶文化,原始末期有了彩陶。總而言之,一個吃掉一個,一個推翻一個,一個階級消滅,一個階級興起,一個社會消滅,一個社會興起。當然在發展過程中,不是很純的,到了封建社會裡還有奴隸制,主體是封建制,還有些農奴,也有些工奴,手工業的。資本主義社會也不那麼純粹,再先進的資本主義社會,也有落後部分。如美國南部的奴隸制,林肯消滅奴隸制,現在黑人奴隸還有,鬥爭很激烈,二千多萬人參加,不少。
一個消滅一個,發生、發展、消滅,任何東西都是如此。不是讓人家消滅,就是自己滅亡,人為什麼要死?貴族也死,這是自然規律。森林壽命比人長,也不過幾千年。沒有死,那還得了。如果今天還能看到孔夫子,地球上的人就裝不下去了,贊成莊子的辦法,死了老婆,敲盆而歌。死了人要開慶祝會,慶祝辯證法的勝利,慶祝舊事物的消滅。社會主義也要滅亡,不滅亡就不行,就沒有共產主義,共產主義至少搞個百把萬、千把萬年,我就不相信共產主義就沒有質變,就不分質變的階段了?我不信。量變質,質變數。完全一種性質,幾百萬年不變了,我不信!按照辯證法,這是不可設想的。就一個原則,各盡所能,各取所需。就搞一百萬年,就是一種經濟學,你信不信?想過沒有?那就不要經濟學家?橫直一本教科書就可以了,辯證法也死了。
辯證法的生命就是不斷走向反面。人類最後也要到末日。宗教家說末日,是悲觀主義,嚇唬人。我們說人類滅亡,是產生比人類更進步的東西,現在人類很幼稚。恩格斯講,要從必然的王國到自由的王國,自由是對必然的理解。這句話不完全,只講了一半,下面的不講了。單理解就能自由了?自由是必然的理解和必然的改造。還要做工作,吃了飯沒事做,只理解一下就行?找到了規律要會用,要開天闢地,破破土,砌房子,開礦山,搞工業。將來人多了,糧食不夠,要從礦物里取食品,這就是改造,才能自由,將來就能那麼自由?列寧講過,將來空中飛機像蒼蠅一樣多,闖來闖去,到處撞怎麼得了?怎麼調動?調動起來那麼自由?北京現在有一萬輛公共汽車,東京有十萬輛(還是八十萬輛)所以車禍多,我們車少再加上教育司機,教育人民,車禍少。一萬年以後,北京怎麼辦?還是一萬輛車?會發明新東西,不要這些交通工具,就是人起飛,用簡單機器,一飛就飛到一個地方,隨便哪裡都可以落,單對有必然的理解不行,還要改造。
不相信共產主義社會不分階段,沒有質的變化。列寧講過,凡事都可以分。舉原子為例,他說不僅原子可以分,電子也可以分。可是以前認為不可分。原子核分裂,這門科學還很年輕,才二、三十年,幾十年來,科學家把原子核分解,有質子、反質子、中子、反中子、介子、反介子,這是重的,還有輕的。這些發現,主要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間和以後才發展起來。至於電子和原子核可以分裂,那早就發現了。電線里,就是用了銅、鉛的外電子的分離。地球三百公里的上空還發現有電離層,那裡電子和原子核也分離。電子到現在還沒有分裂,總有一天能分裂。莊子說「一尺之棰,日取其半,萬世不竭」(《莊子·天下篇》引公孫、龍子語)這是個真理,不信就試試看。如果有竭,就不是科學了。事物總是發展的,是無限的。時間、空間是無限的。空間方面,宏觀、微觀是無限的,是無限可分的。所以科學家有工作做,一百萬年以後還有工作做。我很欣賞《自然科學研究通訊》上坂田昌一那篇基本粒子的文章,以前沒有看到過這樣的文章,是辯證唯物主義者。他引了列寧的話。
哲學界的缺點是沒有搞實際的哲學,而是搞書本的哲學。
總要提出新的東西,不然要我們這些幹什麼?要後人幹什麼?新東西在實際事物里,要抓實際事物。任繼愈到底是不是馬克思主義者?很欣賞他講佛學的那幾篇文章,有點研究,是湯用彤的學生。他只講到唐朝的佛學,沒有觸及到以後的佛學。宋朝的明理學是從唐朝禪宗發展起來的,由主觀唯心論到客觀唯心論。有佛、道,不出入佛、道是不對的。有佛、道,不管它,怎麼行?韓愈不講道理,「師其意,不師其詞」,是他的口號,意思完全照別人的,形式、文章改一改。不講道理,講一點也基本上是古人的。《師說》之類有點新的。柳子厚不同,出入佛、道,唯物主義。但是,他的《天對》太短了,就那麼一點。他的《天對》從屈原《天問》產生出來,幾千年來,只有這個人做了《天對》。這麼一看,到現在,《天問》《天對》講些什麼,沒有解釋清楚,讀不懂,只知其大意。《天問》了不起,幾千年以前,提出了各種問題,關於宇宙,關於自然,關於歷史。
(關於合二而一問題的討論)《紅旗》可以轉載一些比較好點的東西,寫一篇報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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