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力:Master並非一定對,只是遠超人類圍棋認知 【貓眼看人】

文/古力 令狐卿編者按:去年12月29日晚上開始,一個註冊為「Master」、標註為韓國九段的「網路棋手」接連對撼著名在線圍棋網站弈城網和野狐網。截至1月4日,Master已經取得60連勝,擊敗15位世界冠軍。圍棋世界冠軍八冠王古力與Master對弈第60場,毫無懸念地敗北。4日晚,神秘的Master宣布自己就是AlphaGo,野狐圍棋網主辦人之一、九段棋手古力說:「新一次的圍棋革命正在進行著」。在敗給Master之後,古力發微博感嘆:「夜深了,心情漸漸平復,但腦海里依然浮現著這幾天的奇幻之旅。從勇士集結到一一抬走,從信心滿滿到麻木絕望。相對於恆定的Master大師,我們人類的喜怒哀樂,對未知的憧憬與探索,也許正是我們活下去最深層的動力。」1月5日,搜狐評論就這一主題訪問了古力先生,請他解析Master大師橫掃人類圍棋界超一流高手的重大歷史事件,幫助大眾理解在急速發展的人工智慧下,人類怎麼看待圍棋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也從人類大腦的角度,簡潔分享一下怎麼確立人的坐標等大問題。訪談實錄——古力:一切向前看!搜狐評論:請問與阿爾法對決是您此生最困難的時刻嗎?輸給機器人大師,是一種怎樣的心理體驗?古力:由於李九段(編者註:韓國九段棋手李世石)去年在人機大戰輸了,而且下之前我知道它是人工智慧,所以有下不過的準備。只是過程中看不到機會,絕望。從不能接受,慢慢習慣,以後就學習了。有一個小細節,當Master在野狐網說出自己是阿爾法狗黃博士時,我暗自給自己的最後一戰鼓勁,希望能給它製造一點點麻煩。搜狐評論:阿爾法狗化名大師來戰,圍觀者驚嘆的是人類智力的短板與極限,請問您的關注點在哪裡?古力:顛覆。圍棋有幾千年歷史,人們也研究了成百上千年。但自從人工智慧出現後,才發現我們對圍棋的理解是有局限性的。而我們以前的一些定論可能就是錯的。搜狐評論:比如?古力:我們的定式,以及對一些局勢的判斷,可能是錯的。搜狐評論:阿爾法狗是利用神經網路去學習、模仿人類棋士的落點,跟您對弈的阿爾法狗有哪些棋士的風格?古力:它誰也不像,自成一派。搜狐評論:職業棋手一生的榮光,就是追求無止境的棋道,當這個無限的可能性,竟然是由人工智慧來接管並實現時,究竟是該感謝人類還是詛咒人類?古力:其實它也並非一定對,只是遠在我們對圍棋的認知之外,這才是最可怕的。搜狐評論:這種機器人提供的糾偏方式,豈不是更讓人絕望?古力:所以呀,它提供了捷徑,但我們永遠到不了峰頂。搜狐評論:機器重新定義了棋力,這會對圍棋段位體制有哪些影響?古力:在人工智慧普及前,這確實不太好評價。搜狐評論:直接地說,我們還需要人類棋手嗎?存在的意義是什麼?古力:尖銳啊。我就想反問一下,您和大眾認識的圍棋究竟是什麼?搜狐評論:抱歉。古力:沒有,就是探討一下。搜狐評論:個人以為,圍棋是冶煉心性,追求智力快感,獲得明心見性的境界。如果在人類研習之上,永遠籠罩著一個無法達到的機器人世界,規定了我們的天花板,再來研究對弈,意義何在?古力:其實圍棋從古代開始一直被譽為手談,也可以作為人與人情感交流的鈕帶。只是現今,圍棋是做為一種競技,職業棋手也孕育而生。我在想,既然競技已經有人工智慧來開拓,那麼文化方面,我們是否應該延續它的魅力呢?搜狐評論:您在感慨中,使用了「台上台下」兩個視角,您是不是覺得圍觀者對本輪對決缺乏切膚之感?畢竟上一次是直播,關注力度更大。古力:台上?還是「抬」?搜狐評論:您用了抬。感嘆中有提醒台下人的意思。這個問題是有點媒體視角了……古力:其實圍棋觀眾一直是門外漢居多,大家喜歡看熱鬧。搜狐評論:但是,您的微博感嘆,讓不懂圍棋的人也深有觸動,您對人工智慧與人類的關係是怎麼看的?未來,您感到悲觀嗎?古力:其實去年三月,我已經慢慢接受,只是現實到來時,有點不甘。我去年五月微博寫過一篇。感慨最深的是人工智慧令人咋舌的進步速度。我一直有擔憂,是當它們有足夠的自我意識時,人類會被統治、滅亡。莫非只有到了瀕臨絕境的時候,人性的光輝才能得到體現!願一切都是杞人憂天,珍惜當下。搜狐評論:您的微博上有個自問:「多年後的某一天,當你發現自己曾經的意識、認知、抉擇都是錯誤的時候,你會一如即往的錯下去,還是否定自己,給自己重新開始的機會呢?」——您有自己的答案嗎?古力:沒有,但我認為最重要的是——勇氣。搜狐評論:面對阿爾法狗,「勇敢」這個詞會是人類最後的尊嚴嗎?古力:這個不好說,但若沒有勇敢,人類或將滅亡……搜狐評論:對於那些很有天賦的圍棋少年,他們也知道了機器與人類的力量對比,您也許是他們的偶像,如果請您對他們說些話,會是什麼?古力:對於他們來說,固然勝負很重要,但我現在更希望他們學棋時能體會下棋的快樂。搜狐評論:感覺您在受到阿爾法狗的衝擊之後,心理建設已經完成了,是這樣嗎?怎麼做到的?古力:一切向前看!因為現在的重大突破在未來也許就是常態。搜狐評論:古先生,再追問一下,對於圍棋的世界來說,阿爾法狗-大師的踢館子,究竟意味著什麼?古力:意味著傳統格局被打破,新的勢力改變圍棋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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