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曲線」 vs 「武藏曲線」

　　最近有校友永碩轉送中國阿里研究院深資專家游五洋推出的微信短文「關於互聯網 製造業的10個觀點」，對阿里研究院致力於國內製造業轉型升級的研究深感欽佩。因為，阿里巴巴的業務主要集中於服務業，製造環節恐怕是唯一沒有單獨進入的空白。坊間普遍認為阿里巴巴缺位製造環節是由於其利潤率低而之。正如世上普遍認為的針對不同業務流程的利潤率高低而描繪出的「微笑曲線」中製造環節的利潤率是最低的相一致。

　　但是，上述微信短文又提出了「微笑曲線」誤導中國製造業的觀點。也就是製造環節並非人們普遍認為的利益率低，而是我國製造業管理水平低而導致製造環節應有的利潤遠遠沒有體現出來。其主要論據是日本索尼中村研究所所長中村未廣根據自己在提高索尼電視機製造工廠的收益率的經驗提出的「武藏曲線」論、以及日本經濟產業省等在「2005年版 製造業白皮書」中發布的對394家製造業問卷調查的結果。中村所長的結論及日本經濟產業省調查的結果都證明了與「微笑曲線」相反的拱型曲線、既「武藏曲線」的存在。如圖表1所示，「武藏曲線」與「微笑曲線」中加工組裝等製造環節是利潤率最低的結論相反，加工組裝工廠的利潤率最高。為什麼同樣是製造業會存在兩種截然不同的曲線效果? 解讀「微笑曲線」及「武藏曲線」成立的條件對我國的產業政策和企業經營策略都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中村所長在2004年4月出版的「經營是1·10·100」著書中，根據本人在索尼平板電視機WEGA事業改革創新的成功經驗強調:不能被流行所忽悠，經營應人而為，並提出與其用「微笑曲線」,不如用「武藏曲線」說明組裝加工工廠最掙錢的法則。中村所長解釋組裝加工環節可以做到盈利最高的理由是因為該環節具有消減庫存的生產調節能力所致。從組裝加工環節來看，一邊根據市場變化來生產所需的產品數量、同時根據價額變動中能以最低價採購零部件·原材料等而實現最低庫存。由於組裝加工環節可以窺視市場和供應方兩頭，猶如日本古時劍客「宮本武藏」的二刀流武術，因此中村把此稱之為「武藏曲線」。同時，中村所長還認為「武藏曲線」並非為否定「微笑曲線」而提出，只不過是產品及企業所處的經營狀況而應該區別使用兩種曲線來制定不同的經營策略。

　　如圖表2所示，日本經濟產業省對日本上市製造業企業的問卷調查結果也印證了「武藏曲線」現象的存在。也即受訪企業認為製造組裝環節是利潤率最高，而研發／設計開發、售後服務等價值鏈兩端利潤率反而低，調查結果與「微笑曲線」所描繪的鏡像完全相反。而且，對不同行業的調查結果，儘管不同流程之間利潤率有一些區別，但是總體趨勢是一致的。

　　八十年代以後，隨著日元升值日本產業界也受基於微型計算機的業務流程與利潤率的關係而描繪出的「微笑曲線」思維的影響，認為製造業的利潤處於開發/設計及銷售/售後服務等環節， 因此日本製造業把認為利潤率不高的組裝/加工環節大量遷移之人工及基礎設施價額低廉的亞洲國家。但是，2000年後企業開始反思，隨著IT技術等的普及通過強化供應鏈的生產管理(SCM)，及及時掌握市場需求，根據市場變化調整生產量，同時減少庫存，組裝/加工環節同樣可以取得高額利潤。特別是在產品特性上，各業務流程相互之間需要磨合、調整的行業，製造/加工環節取得高利潤的可能性更大。如圖表2所示，日本汽車行業與紡織服裝行業相比，製造/組裝的利潤率更高。

　　從中村所長及日本經濟產業省的調查分析可以看出日本製造業具備「武藏曲線」的背景在於製造產家具備對業務流程的控制力。也就是說「武藏曲線」的成立是有條件的。筆者認為主要以下二種成立條件。

1) 市場處於產品供不應求的「賣方市場」

　　中村所長提出「武藏曲線」的背景有賴於當時平板液晶電視處於普及上升階段，新技術·新產品不斷湧現、市場熱銷還未形成價格競爭局面，製造企業盈利狀況良好。進過幾年競爭發展，液晶電視技術日趨成熟、生產的模塊化·產品的大眾商品化（commoditization）明顯，製造環節的利潤率大幅下降,「武藏曲線」也就逐近演變為「微笑曲線」了。

2）所需的技術和技巧可以帶來較大的產品或服務的差異化的製造·生產環節

　　就像國內有些論文已提到，與中美兩國的模塊化設計思想（modular architecture）為主的產業組織結構相比、日本製造業以整體型構造、或磨合型（integral architecture）組織結構為主。也就是說日本製造業非常重視外部各環節或內部各部門之間的磨合·調整，達到「武藏曲線」效應的供應鏈管理(SCM)容易實現。與美國企業擅長研發、品牌經營、德國企業擅長產品設計相比，日本企業更擅長生產技術開發及生產管理。很多企業還將生產技術及技巧「黑箱化」處理以維持·提高在製造環節的競爭力。

　　德國製造業提出「工業4.0」戰略，其用意也可解讀為提高製造環節的附加價值，從而維持德國製造業的國際競爭力。

　　從對企業的訪問及交流經驗來看，以製造環節為業務主體的中國製造企業已相當重視研發·設計及銷售·品牌經營，但忽視製造·環節的技術創新和提高生產效率。如圖表3所示，就普及型轎車而言，我國汽車企業與日本汽車企業的競爭力差異不在於汽車研發·設計與銷售，而在於生產製造環節的能力上。正如阿里研究院深資專家游五洋所言，我國製造業的「製造環節」的利潤還遠遠沒有挖據出來。「武藏曲線」對我國製造業的啟示不容忽視。

本文作者：富士通總研 經濟研究所 主席研究員金堅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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