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後心理干預:重建心靈家園

災後心理干預:重建心靈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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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者小語   在災難中死去的人是不幸的,而他們把更大的不幸留給了活著的人們。一場災難給生者內心留下的,也許是一生都難以癒合的傷痕。災後的恢復建設中,心靈的重建同樣重要。   唐山地震後,「精神廢墟」的概念首次被提出。近年來,災後心理干預作為一項新興事業,逐漸走進了各種災難的發生現場,為受傷的心靈搭建起一座座心靈家園。   7月20日,唐山市老幹部活動中心。   一場學術研討會在這裡悄然拉開序幕。會議的主題對多數人來說,還是個陌生的字眼:全國群體性災難事件心理危機干預。此時距離7月28日還有短短的8天。   「唐山地震是人類史上一次特大的自然災害,震後人群心理衛生的研究對我國群體性災難事件心理危機干預研究意義重大。在紀念唐山抗震30周年之際,在這裡召開這樣的研討會,意義非凡!」世界衛生組織專家組成員、中南大學鄉雅醫學院精神衛生研究所名譽所長楊德森說。   在眾多與會者的眼中,這是一次特殊的抗震紀念活動。         1、「地震造成的傷害並未因為大地震的停止而終止」         「每到7·28前後,這對老夫婦都要大病一場」   來參加會議的原開灤精神衛生中心醫生、在讀博士徐廣明向記者講起一個病例:   1976年8月,唐山大地震後。大雨滂沱,大地一片荒蕪。   漆黑的夜色中,一對夫婦手拿鐵鍬在廢墟上瘋狂地挖掘,嘴裡反覆叨念著兒女的名字,彷彿看到了他們,而且完全不顧旁人的阻攔。而此時,他們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早已經在地震中遇難。   這樣的情況持續了整整一周。幾年後,這對夫婦又有了自己的孩子。然而,每年的7月28日前後,這對夫婦就心亂如麻,如萬箭穿心般痛苦。那幾天中,他們不看電視報紙,不聽廣播,不願觸及任何與7·28地震相關的信息。用他們的話說:「每到7·28前後,我們都要大病一場!」   「這是我們在做地震災害心理衛生遠期後果研究中發現的典型病例。他們所表現出的否認迴避事實、幻聽、幻覺等癥狀,在精神病學上叫做應激障礙,是經歷災難事件後留下的一種精神創傷。」徐廣明說。   據1978 年8月唐山市精神病院一份普查結果表明,在兩年時間裡,該院確認因地震造成 的極度痛苦、悲哀或恐懼而導致反應性精神病108例,占各類精神病的2.4%,這些患者呈現出突發的震災致病特點,病情以反應性抑鬱為多,約佔40%;次 為反應朦朧,約佔25%;並伴有巨大精神創傷導致自殺行為。         20年後,她突然不敢乘汽車了   1997年的一天,開灤精神衛生中心精神症病區主任於振劍接診了一位特殊的病號。這位40歲的吳姓中年婦女走進診室時,顯得神色緊張,進來後先擰了一下門把手,又環顧了房間四周,這才放心坐下。   吳女士是一名礦工。一年前的一天,她出差到南方。晚上,賓館房間突然停電,頓時一片漆黑。這驟然的變化彷彿激活了吳女士體內所有的恐懼細胞,她像瘋了一樣從床上跳起來,四處找門,最後奪門而逃。   此 後的一年中,吳女士每到一個封閉的環境,都恐懼萬分,害怕自己出不去,每到別人家 中,都要先看好門在哪裡,擰一下把手能否開開。礦上的小火車窗戶都裝有鐵欄杆,車一開動,她立刻感覺心慌、窒息,甚至要發瘋。於是,她拒絕乘坐汽車、火 車,避免進入任何封閉的空間,嚴重影響了正常的工作生活。   主治醫師于振劍在了解病情時,注意到一個事實:吳女士在大地震時曾被掩埋在廢墟中,當時她感覺漆黑一片,彷彿與世隔絕。後來她被救了出來,家人中有人不幸遇難。   「這是場所恐怖伴有驚恐發作,屬於神經症。這種恐懼背後的潛在因素就是20年前的地震。由於當時她把恐懼悲傷情感壓抑了下來,沒有完全釋放,而20年後,當遭遇到類似情景時,地震帶給她的心理傷害終於爆發了。」于振劍說。   震災給人們心理造成的傷害往往是長期的。1996年地震發生20周年時,唐山開灤精神衛生中心曾做過一次調查,結果顯示:接受調查的1813人中,有402人患有延遲性應激障礙,佔22.1%。「地震的震動不過十幾秒鐘時間,地震造成的傷害卻並未由於大地震動的停止而終止」。         2、缺失心理援助的災後援助,是不完整的援助         「當時若有人聽聽她的心裡話多好啊!」   在河北理工大學教授王子平的心中,始終留有一個遺憾。   震 後的第三天,倖存下來的王子平目睹了鄰居的不幸:對面那家一位年輕的女孩自殺身亡。 而就在地震當天下午,王子平還在大溝邊上遇到了這個女孩。當時,她正和大家一起,扒救被埋在廢墟中的居民,渾身沾滿鮮血,疲憊而憔悴。沒想到,三天後竟傳 來了女孩的死訊。關於她的自殺始終沒有一個解釋。   多年之後,一直從事地震社會學研究的王子平教授明白了其中的原因:這位女青年尋短見的緣由並非僅僅是個人的,而是地震發生後,人的精神世界崩潰、破滅的具體體現。   「一場嚴重的地震對人的傷害是立體的,在傷及人的生理的同時,也會對精神世界造成損傷,而且這種損傷在地震發生之後會繼續形成。對人精神的嚴重破壞會使精神世界瓦解,從而造成一種精神的廢墟。」王子平說。   然而在當時的唐山,人們忙於重建家園之時,如何在『精神廢墟』上重建心靈卻沒有得到充分重視。「當時若有人聽聽她的心裡話多好啊!也許就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王子平感慨道。他一直覺得,這是那個女孩的遺憾,也是所有關心她的人的遺憾。         「看到解放軍,我心裡踏實多了」   地震發生的第二天上午10時多,當時在地委機關工作的張寶威被埋在廢墟中已經30多個小時。   「起先我聽到我老婆哭著在叫我,後來就一點點沒聲音了,當時四周一片漆黑,我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死了。」張寶威回憶,地震發生時由於自己反應較快,拉著妻子一骨碌滾到了床下,躲過了塌下來的房梁,夫妻二人都未受傷。但當救援部隊把他們二人救出時,妻子已經死亡。   「其實根本沒砸著我們倆,她死的時候身上沒有一點傷,純粹是連憋帶驚嚇才死的。」張寶威說,妻子平時就膽小,而當時自己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災禍擊懵了。   張寶威是被第一批趕到的部隊救出的,他至今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情景:「我就聽見幾個人在上面喊,同志,堅持住!又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亮光透了過來,幾個人七手八腳把我拽了出來。」   在以後的多年裡,張寶威經常對人講起這段經歷。他說,在廢墟中等待救援的時間裡,自己耗盡了所有的體力和勇氣,恐懼、絕望的情緒使他幾乎堅持不下去,「直到看見了解放軍同志,一下子覺得心裡踏實多了。」   張寶威的感受也是災難中眾多唐山人共同的感受。河北理工大學地震社會學研究課題組一項調查結果表明,震災初期,災區人民最迫切、最普遍的願望,是儘快與外界溝通聯繫,以消除內心的「孤獨感」、「失落感」、「遺棄感」等消極情緒。而使人的「震後心情開始平靜的事件」,有52.9%人回答是「解放軍開赴救災第一線」,有29.1%的人回答是「聽到黨中央慰問電」。   很多唐山人都有這樣的記憶,遭受了自身傷殘或家毀人亡的重創之後的人們,在極度痛苦中沒有落下一滴眼淚,而當無線電波中傳來了《東方紅》樂曲聲的時候,他們卻忍不住熱淚橫流……         3、心理危機干預呼喚專業知識和技能   「心理干預工作者應出現在災難第一現場」   「心 理干預工作者應出現在災難第一現場」———7月20日下午,北京大學精神衛生研究 所公共衛生事業部主任、中國疾控中心精神衛生常務副主任馬弘在題為「群體性災難事件心理危機干預之路」的報告中,旗幟鮮明地提出。曾多次參與國內歷次災難 的現場心理救援工作,馬弘感觸頗深。   她的講解中,幻燈片展示了人們熟悉的一幕:2005年6月10日下午,牡丹江沙蘭遭遇暴洪,117人遇難。其中小學生死亡105人,受傷57人。   當時,由馬弘率領的心理援助小組立刻趕到沙蘭。以小學生為重點,他們展開了對災後人群的心理評估,從中篩查心理危機高危者,進行有針對性的援助。   在醫生面前,一個9歲男孩反覆說:「我的同學去了哪裡?什麼時候回來?要是當時我拉住他,就沒事了。我還有好多話要和他說呢。」在災難中,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旁邊一個要好的同學被洪水沖走。之後,他處於強烈的緊張內疚中,一直無法控制地想起自己的夥伴。   醫生們診斷,這個男孩出現了創傷後的應激障礙,並決定由一個醫生扮演同學,和他對話,令他徹底告別這段傷心的歷史。   「你走了,我都沒有人玩了。」   「我沒法和你玩了,但希望你和其他人玩,和更多的人玩。」   「我也沒有心思學習了。」   「那可不行,我不能學習了,你要替我好好地學習。」   ……   「那我要走了,再見。」   「再見。」   對話結束,男孩長出了一口氣,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阿姨,我覺得自己好了。」         社會呼喚擁有專業知識的心理干預工作志願者   馬弘教授在心理危機干預專業講座中講了這樣一個故事。一次災難事故發生後,丈夫生死未卜,妻子以淚洗面。於是單位領導、親戚朋友陸續前來探望、慰問。對於這位丈夫的凶多吉少,大家自然心知肚明,但是幾乎所有人都眾口一詞勸他的妻子:「凡事一定要往好的方面想」、「相信你丈夫一定會沒事的」……   馬教授說,這種善意的誘導很可能會加重對被干預者的傷害,因為這會加大殘酷的事實與美好的願望之間的反差。他認為,對災難事件中的親歷者進行精神撫慰僅有良好的願望是不夠的,所謂「勸人要能夠勸到心裡。」   對 於非專業人士從事心理危機干預工作,開灤精神衛生中心張本院長表示理解,同時他還提 出,唐山作為煤炭工業礦區,從事井下高危作業人群相對集中,單位工作人員、親友等非專業人士自發或非自覺從事心理干預行為的幾率較高,在目前危機心理干預 專業隊伍還有待進一步擴大的情況下,做好非專業人士的培訓工作尤為重要。    撰稿:湯潤清 解麗達編輯:張許峰 圖片:湯潤清等            鏈接   中國災難心理危機干預歷程   據了解,我國心理專家的心理干預始於1994年的克拉瑪依大火。1994年12月8日,新疆克拉瑪依市友誼賓館發生火災,323人死亡。北京大學精神衛生研究所應邀派人參加了與燒傷等科專家共同組成的搶救組,對傷亡者家屬的心理危機進行了為期兩個月的干預工作。   此 後,長江洪水、張北地震現場、河南洛陽大火、石家莊爆炸、大連5·7空難等災難現 場,也出現了有組織的心理干預專家組。1992年,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危機干預專業委員會成立。北京、杭州、深圳、南京等城市陸續成立了政府財政支持的災後 精神干預中心,為受災群眾提供電話諮詢、門診治療等服務。   在國務院制訂的《中國精神衛生工作規劃(2002年—2010年)》中,明確規定:「發生重大災難後,當地應進行精神衛生干預,並展開受災人群心理應急救援工作,使重大災難後受災人群中50%獲得心理救助服務。」         訪談         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危機干預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肖水源:   正視災難對人類的心理影響   7月21日,記者採訪了前來參加全國群體性災難事件心理危機干預研討會的中國心理衛生協會危機干預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肖水源。   記者:對於公眾來說,災後心理干預是一個新名詞,您能否從專業角度解釋一下這個概念?   肖水源:災後的心理治療一般是針對「創傷後應激障礙」簡稱PTSD的治療。指人在遭逢重大的變故,受到強烈刺激後產生的一系列綜合性障礙。   對PTSD的防治就是災後心理防治,即為受災人群提供心理社會方面的服務,幫助遇難、受害者家屬和相關人員宣洩心中的悲傷,恢復心理平衡,開始新的生活,心理學家所從事的這類工作的學名叫「危機干預」。   記者:為什麼要進行災後心理干預?如果不及時干預,會出現怎樣的後果?   肖水源:一場大災難刺激後,無論心理素質多強的人,都會留下難以癒合的心理創傷。這種影響的程度視災難本身和個體而有所不同。有的個體在災後如果不及時治療,產生的應激障礙會伴隨終生,引起性格的改變,甚至走向自殺或犯罪等極端。   記者:30年前那場大地震給唐山人民的心靈留下深重的創傷。30年後的今天,我國的心理干預研究與實踐發展現狀如何?   肖水源:心理危機干預是一個綜合性的概念。從廣義上講,任何干預措施都會對受災人群產生影響。唐山大地震時,救援人員的到來,國家領導人的關心,全國各地的支援,都在精神上給唐山災民以鼓舞,這些都可起到干預的作用。   30年來,我國的心理干預事業有了長足的進步。那種自發的心理干預漸漸發展為一種專業的、政府有組織的干預。   記者:進行災後心理干預,我們需要做哪些方面的工作?   肖水源:需要社會各方面的努力。災難發生後,政府要提供準確的信息,平息謠言,安定民心。來自社會各界的救災人員要對災民提供安全保證和精神支持,消除他們的孤獨感,使他們意識到不是在「孤軍奮戰」。心理援助專家應趕到災難現場,當人們需要的時候,提供快速、便捷的服務。他們還應對災民進行心理評估,篩查出PTSD高危者,對特殊人群給予特殊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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