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黑格爾和馬克思 - 胡志平

胡志平

《智慧論》是一部包容性很強的著作。其中涉及到重新解釋了5位哲學和科學史上作出過很重要貢獻的哲學大師的思想根源。

這裡仍然有一個大難題：老子、黑格爾和馬克思這三位辯證法大師，他們之間的思想地位和關係究竟應該怎樣認識。真正解決好這一問題，需要對辯證邏輯的精髓做到確實把握。由於我們所處的時代，學界主要致力於掌握的是單一形式邏輯，希望多數人放棄上述難題的自我解答。極少情況下，放棄也是一種智慧。我常認為，在學界一般難題上，學歷的高低可以決定解決問題的能力，但在最艱難的理論問題上，學歷的高低不能決定解決問題的能力。

邏輯學是從形式邏輯學開始發展的。

形式邏輯作為一種邏輯學說，是人類社會較早產生的有關思維規則和方法的科學。它的基本成熟期可以溯源於公元前的德謨克利特及後來的亞里斯多德的貢獻。人們今天所運用的形式邏輯推理格式和方法，在其主要內涵上沒有超過亞里斯多德所制定的框架。而辯證邏輯的前身――辯證法，在中國兩千年前的文明史中即有淵源，老子的「陰陽說」，道教的「雙魚太極圖」都是辯證法思想的源頭。中國辯證法思想源遠流長，遺憾的是，它長期停留在樸素方法論階段。辯證法被用實證的概念形式直接引入邏輯學體系，應屬於近代黑格爾的貢獻。黑格爾是把辯證法用概念實證方法大量導入邏輯學，並直接引發與單一形式邏輯構成正面衝突的第一人，這是相比中國古典辯證法思想的重大突破。之後，在馬克思手裡，黑格爾的概念思辨成果又被發展成唯物辯證法，並很明確地擺脫了單純概念思辨、提出了強調認識與實踐相結合的科學的「對立統一」方法論。馬克思把黑格爾基於絕對精神的概念思辨成果，經改造後奠定了紮實的自然法則根基，使辯證法在全球範圍第二次出現重大突破，同時也為辯證思維方式可以進一步發展成「邏輯學」的一部分創造了成熟條件。

黑格爾的辯證法主要完成了用靈動的思辨力給概念形式邏輯「添亂」的使命，他用靈活而出奇的概念思辨本領把概念形式邏輯「攪」得破綻百出。

為什麼概念實證可以攻克概念形式邏輯？黑格爾在此過程中究竟使用了什麼邏輯方法？在黑格爾著作中，他並未致力於明確概括他使用的概念辯證法其所遵從自然法則的思維路徑的貫穿主線究竟是什麼。他猜到了辯證邏輯與自然法則有關，也提出了質量互變、對立統一、否定之否定三大規律，但作為邏輯學的辯證思維方法，他仍然強調的是邏輯要統一於絕對精神。他的辯證法的真正知識點，就是在「絕對精神」的旗幟下被隱藏了，使其無意中把自己的辯證邏輯都變成了隱性知識點――即絕對精神理念。

表面上，他的辯證法是服從自己的絕對精神，實際上，包括評價他的後人和他本人都沒有意識到，凡是辯證頭腦，均已客觀具備了遵從自然法則的唯物論基礎；包括評價他的後人和他自己也都沒有意識到，他的思辨才華的具體表現，恰恰是在概念定則與客觀事實兩者間遊刃有餘，是在同一概念定則與其他概念的多向對應關係之間自由響應。說「白馬非馬」，是因為前一個「馬」指向既定概念，後一個「馬」則是未定概念，可實指自然的馬類。這就理所當然，「白馬」不能代表所有馬。甚至可以再誇張邁出一步，直接指證：此馬也非馬！這種邏輯，是單一形式邏輯頭腦很難理解的判斷。

作為一位高舉絕對精神旗幟的辯證法大師，他顯然是唯心論的盲從者。他的真正缺陷是沒有研究過人類意識起源的規律，他不可能明確「主觀實在」與「客觀實在」的對應關係，他把人腦經長期積累而達到的智慧高度，理解成了既定的絕對精神；他把自己大腦中屬於客觀的、自發的遵從辯證邏輯的最精彩的一面，理解成了統一於絕對精神的成果。他遵守了唯物論過程卻舉起了唯心論旗幟。與樸素辯證法大師老子相比，他沒有形成貫通哲學體系的兩分法；與馬克思相比，他更沒有把「對立統一」規律確立為遵守辯證邏輯的核心思想。

黑格爾龐大哲學體系堪稱世界之最。他的頭腦是那個時代達到智慧高峰的頭腦，他對人腦智慧的認知正是「絕對精神」。時代條件使他無法認識人腦智慧的物質表現，是腦神經通路鏈接和激活記憶存儲或完善或不完善的響應機制，其中包含了後天造就的人腦慣性思維路徑。這必然導致他盲目崇拜絕對精神。正如應試教育可以造就記憶強迫症一樣，人腦的靈敏聰慧也能誘發「大腦自戀症」。黑格爾一生的偉大在於他有傑出的辯證頭腦，黑格爾一生的失誤也在於他有傑出的辯證頭腦。他推崇思辨才華，輕視客觀知識，忽視兩者間的互補關係；他用概念辯證法攻擊概念形式，無情打壓了形式邏輯的科學地位。

也是由於上述原因，黑格爾的辯證法作為邏輯學，有隱性知識點，無顯性知識點，需要有創新力的研讀和思考才會收穫，它為應試教育和應試學生所恥笑。人們通常也把「辯證法」僅視為一種「為辯論和勝辯」而啟迪思維的靈動學說。歷史上，辯證法也常被稱之為「辯論法」。馬克思創立的「對立統一規律」是遵從自然法則的思想成果，它擺脫了黑格爾因絕對精神理念可能使辯證法向實踐方向和科學技術方向發展的前途有被斷送的危險，首次為辯證法進一步向邏輯學規則發展指明了最基本的科研方向。馬克思哲學也繼承了辯證法的思辯傳統，但與黑格爾的概念思辨不同，是認識與實踐、主觀與客觀的思辨。

當今學界，形式邏輯思維方法佔主導地位。定義重於思辯，知識高於智慧，顯性優於隱性，定論大於事實，概念勝於一切，已成為高等教育的行為準則，人們普遍忽略了思辯過程和人文修養恰恰是砥礪思想、增進智慧和創造新知識點的有效途徑。直到今天，知識界一般都認為，人腦的智慧表現只有「從知識點到思維」、「從有知識前提到有邏輯推理」一種路徑，忽視了自發邏輯並未依賴既定概念和現有知識點而醒悟而推動知識創新的人腦功能；忽略了知識與智慧可以互為前提的辯證關係；沒有意識到人類祖先的意識起源，其實並沒有上帝為其預先準備知識點，而是人腦認識事物的自然的樸素的邏輯方法，逐步引導祖先們產生了意識並萌發了知識點；沒有看到以知識點為前提條件的自覺邏輯思維是有文明史之後的思維現象和智慧表現。

用單一形式邏輯頭腦不能解決所有科學和學術難題，尤其不能解決突出難題。在科學真理面前，我們不應該為學歷高低感到委屈。真心論，真有委屈的應該是我。因為過去直到現在，我不相信學歷比我高的人，學識一定超過我，所以敢於抖膽放棄可拿更高文憑的機會。但是，當這個時代把自豪和驕傲全部交給了「標籤」和「身份」時，當許多人因「學歷」和「標籤」開始失去學識良知時，我才真的感到了巨大壓力。在學歷面前我認輸了。

但在真理面前，絕不認輸，而只勸告他人接受或放棄。我知道國家為基礎理論研究有巨大投入，儘管我沒有享受到。我也知道自己的著作在10年成長中，受到過許多人的關注，儘管多數沒有關注到點子上。但是，我仍然同意由出版社出面把所有關注過本書成長的學界領導和學者均集中在「本書責任編輯委員會」名單中，並可放在本書編排首頁。我真誠感謝他們！也請各級領導接受我的一個小小請求：本書任何句段都不能只站在眼前和局部觀察角度審視其價值，須有長遠的歷史唯物主義觀察眼光。希望本書經有關部門審讀後的最後簽字付印手續中，一定有我本人的簽字。

（引用請註明出處，未經允許不得翻譯翻印轉載）

2009年8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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