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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略悲傷的故事

生物學界發現新物種有多大學術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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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一個略悲傷故事吧。

(Zhang, 1999)。圖片中的植物是這個故事的主角,中華白玉簪 (Corsiopsis chinesis)。我們連它的一張實物照片都找不到。這個新種,是 1999 年,由中科院華南植物研究所的張奠湘研究員,整理一批 1974 年於廣東封開採集到的舊標本的時候發現的。發現這個新種是什麼意義呢?這是白玉簪科(Corsiaceae)整個科,首次在整個亞洲被發現,並以該種建立了單種屬——白玉簪屬(Corsiopsis)。白玉簪科的另外兩個屬,一個只分布在新幾內亞及附近島嶼,另一個只分布在南美洲。

(Merckx, 2013)。它們的距離是如此的遙遠,就像是失散多年的三個親兄弟,遺落在地球上的三個角落,從來沒有機會團聚。但故事的結局是悲傷的,中華白玉簪除了那一份 70 年代的標本以外,半個世紀以來,就再也沒有從野外採到過,很多人都猜測,這個種,以至這這個屬,都已經滅絕了,它的滅絕,甚至可能早於 1999 年它首次被發現的時間。這三個地球上天各一方的親兄弟,現在可能只剩下兩個了。

細思恐極的是,要是 1999 年沒有人去調查那批標本,甚至要是那份 70 年代的標本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保存下來,其後果就是,整個中國植物志會少掉一個科,整個亞洲會少掉一個科的發現記錄。而對於這個種,這個屬來說,由於個體微小柔弱,形成化石的難度大,如果我們沒有在它滅絕之前發現它,它會相當於從來沒有存在過。過去,現在,以及未來數百數千數萬年的漫長時光中,可能壓根就沒有它存在過的絲毫痕迹。

而且更無奈的是,即便在發現它的時候它還沒有滅絕,我們目前也還沒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它。中華白玉簪是腐生植物,這意味著它不進行光合作用,而是依賴於和它的根系共生在一起的真菌獲取全部能量。目前人工環境下還無法模擬這麼複雜的真菌共生體系,除了很少一部分腐生蘭,腐生植物是無法人工栽培的。它們纖細柔弱,如同鬼魅一般,飄忽不定。你能在野外看到它們是你的福氣,它們今天可能出現在這裡,明天就消失了,後天可能忽然出現在那裡,或者某天它就忽然全部滅絕了,再也看不到了,我們沒有一點辦法,只能聽之任之。

中華白玉簪看上去可憐可嘆,但又何嘗又不幸運呢?至少我們知道,它曾經存在過,曾經活在這個世界上。而那些我們還沒有機會發現就已經滅絕的動植物,它們可能沒有留下過任何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線索,它們存在過,但等同於從來沒有存在過。天空沒有鳥的痕迹,但我已飛過。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迫切地想要發現新物種,為的是不留下像上面那樣的遺憾。尤其是現在隨著人類對自然界的干擾,物種滅絕的速度在大大加快,發現新物種的難度也在加大。人類作為地球上唯一有高級意識的生物,其特殊之處就是能夠意識到自我的存在,以及存在所蘊含的價值。只有人這個存在者能夠提出存在的意義問題,能夠領會存在。人的本質,就是在世界中存在。人類為自己的歷史作記錄,也為生活於斯的地球作記錄。人類為自己編纂史志,也為自然編纂動植物志,企圖把過去和現在的所有的存在,都用記錄固定下來,不要讓它湮滅在漫漫歷史長河中。這是人類之所以為人類的浪漫啊。

有記錄,就不會徹底消失。數百年後,地球生態系統可能毀於一旦。當人類不得不放棄地球,踏上宇宙飛船奔向群星時,尋找我們新的歸宿時,我們的後代可以打開動植物志,在舷窗透過的太陽的餘光下,向他們的子女展示,那個以前太陽系最美麗的,蔚藍色的母星上面,曾經存在過那麼多美麗的生靈,我們為它們寫過很多詩,譜過很多歌。

甚至於有一天,人類文明徹底滅亡了,如果有外星文明來這裡造訪時,他們能夠幸運地找到我們的文獻,拂去上面厚厚的灰塵。在仔細解讀以後,他們會知道,這個現在看起來一片死寂的星球上,曾經存在過那麼多生機勃勃的動植物,其中有一種靈長類生物——人類,創造出了燦爛的文明,它們能夠領會這個地球上其它生物的美和價值,它們把這些生物記錄下來,它們創造了藝術來表達這種美。那些外星文明,甚至有可能依據人類的文獻,重新復原人類文明,以某種超越的方式延續下去。

有記錄,就不會徹底消失。所以我們要不斷發現,不斷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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