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金瓶梅》一開始要寫武松打虎?這是作者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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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先生曾將《金瓶梅》定性為一部偉大的世情小說,他在《中國小說史略》中寫道:「作者之於世情,蓋誠極洞達。同時說部,無以上之!」
毛主席也曾語重心長地說:「《金瓶梅》是反映當時社會經濟情況的,是《紅樓夢》的老祖宗,不可不看。」
為什麼要將兩位偉大人物拉出來背書呢,其實就是想說明《金瓶梅》並非某些人想的那麼污,一部70萬子巨著,不過4000多字對「那方面」的描寫,這絕不是一部污穢不堪的書,至少99.9%是乾淨的。
再者,《金瓶梅》的「污」也污的有文化啊。比如描寫西門慶與潘金蓮偷情那一段,說西門慶的「那話兒」:軟如醉漢東西倒,硬似瘋僧上下狂——不禁使人笑到飆淚!說事就說事吧,關鍵還隨便諷刺一下僧人,讓人想起《天龍八部》中狂妄的吐蕃國師鳩摩智。
在《金瓶梅》中這樣讓人啞然失笑的片段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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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流傳到現在有好幾個版本,一般認為有三大系統:一個是詞話本(明萬曆年間刻本《金瓶梅詞話》),一個是崇禎本(明崇禎年間繡像本,裡面有200幅木刻插圖),一個是張竹坡評本(清朝康熙年間張竹坡點評)。
這三大系統的區別是什麼呢?
如果有從時間上來看,普遍認為詞話本早於崇禎本,而張竹坡評本是基於崇禎本做的點評。所以說,詞話本>崇禎本>張竹坡評本。
如果從內容上看,詞話本更勁爆一些,裡面保留了大量淫詞艷曲,以及一些「不必要的廢話」,比如說「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這是跟《水滸傳》學的。詞話本中還往往冒出說書人的插科打諢戲謔,所以詞話本更像是說書人的劇本。
而崇禎本是經過後世文人整理編輯過的,在用詞上更注重文學性,一些粗鄙的話就刪掉了。對詞話本中說書人的勁兒也做了大量整改,消除說書人的主觀思想干擾,讓讀者安靜看書。
而張竹坡評本,每章前都有張竹坡的點評,這些點評中有大量劇透,並且文言文的氣息比《金瓶梅》本身還重。《金瓶梅》是明朝白話小說,我們現在人看也完全不費勁。而張竹坡是清朝大才子(然而仕途坎坷,屢試不中),說話之乎者也一大堆,文言文不好的人,看著大概有點困難。
張竹坡這個人倒挺有意思,愛憎分明,嫉惡如仇。有時看他的點評隔著紙彷彿都能看到他的一腔怒火。在西門慶潘金蓮偷情敗露,要毒死武大郎那一章節中,張竹坡憤怒的說「我簡直點評不下去了!」(原文不是這樣說的,但意思差不多)。大嘴哥以為他真的不再寫下去了,結果張竹坡又洋洋洒洒寫了一大堆——好可愛的清朝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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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話本與崇禎本和張竹坡評本最大的不同卻在開篇,你第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崇禎本和張竹坡評本第一回是「西門慶熱結十弟兄,武二郎冷遇親哥嫂」,開篇便是寫西門慶的。而詞話本第一回是「景陽岡武松打虎,潘金蓮嫌夫賣風月」,直接從《水滸傳》里扒出來。甚至在最開始還閑話一通,講什麼劉邦斬蛇霸王別姬。這不就是說書人開場的所謂閑白,聊閑天嗎,通過一些耳熟能詳的民間故事先把觀眾聚攏起來。待到觀眾來的差不多了,然後一拍驚堂木「說時華岳山峰歪,道破黃河水逆流」。這是說書人自誇呢,意思是他說書很精彩,說的山峰歪,黃河水逆流,比滔滔江水連綿不絕還牛X!這正是詞話本的特色之一,充滿了說書人的味道,倒是也別有一番風味。當扯完閑白之後,書中這才轉到武松打虎。打虎情景幾乎與《水滸傳》一模一樣,只作了少許改動,拿來主義,拿來水滸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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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作者蘭陵笑笑生為什麼一開始要從武松打虎講起呢?
這正是蘭陵笑笑生的小心思了。
因為在金瓶梅成書的年代,《水滸傳》已經十分流行了,民間老百姓大多聽過說書人將水滸的故事,而武松、西門慶、潘金蓮這些人物更是耳熟能詳。開始就講武松打虎,精彩的打鬥場面能迅速吸引觀眾。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借勢營銷,蹭熱點——明朝微博界的杜蕾斯。
不得不承認,蘭陵笑笑生分明就是把《金瓶梅》當成一個說書劇本來寫的。你看後來的崇禎本經過文人們編輯,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從老百姓並不太熟悉的西門慶家庭、身世和他十兄弟說起,這是文人思維,並非說書人思維。
而且崇禎本直接將武松打虎的精彩打鬥場面刪去了,崇禎本的文人們編輯們已經默認看《金瓶梅》的讀者已經看過《水滸傳》,所以不再需要贅述打虎場面了。他們這麼做倒也沒什麼不對,那時候能看書的人都是文化人,當然都讀過《水滸傳》。甚至崇禎本是在極力撇開與《水滸傳》的關係,淡化水滸痕迹。
這其實就是服務對象不同而已。我們通過諸如此類的蜘絲馬跡可以看出,詞話本是服務民間老百姓的,而崇禎本是服務於讀書人的,包括後來張竹坡評本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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