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花雪月—— 宋詞里緩緩而吟的才子佳人(八)作者:脂硯齋生
06-21
風花雪月——宋詞里緩緩而吟的才子佳人(八)作者:脂硯齋生【卷十九】晏幾道 【派別】婉約派 【文集】《小山詞》 今宵剩把銀缸照 猶恐相逢是夢中 多少次的魂夢中見到微雨落花下的晏幾道,徐徐地行走在紅香滿地的小徑上,深情地呼喚著他的紅粉佳人。他一路走來,淚水潤濕了他的雙眼,那孤獨憂鬱的背影讓人見之不覺心碎。他用他的多情,為後人留下一首首精美絕倫的小令,讓我們彷彿步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 晏幾道出生於將相之家,其父便為元獻公晏殊。年幼之時便有才名,十多歲的年紀便得到仁宗皇帝的賞識,可謂是年少春風得意。雖然生於顯貴之家,但晏幾道並沒有沾染上貴族公子驕橫跋扈的脾性,而是刻苦攻讀,給人留下一溫情脈脈的書生形象。 雖然其父官高至相,但晏幾道的仕途卻是極為坎坷,終生都是徘徊在官僚階級的下層。晏幾道性耿直,孤高自傲,但待人真誠。後來家道逐漸衰落,而他似乎還沒有適應過來,依然過著花天酒地的奢侈日子,致使生活變得艱難起來,黃庭堅曾在《小山詞序》中言: 叔原固人英也,其痴處亦自絕。人愛叔原者,皆慍而問其目:「仕宦連蹇,而不能一傍貴人之門,是一痴也。論文自有體,不肯作一新進士語,此又一痴也。費資千百萬,家人寒飢,而面有孺子之色,此又一痴也。人百負之而不恨,已信人,終不疑其欺已,此又一痴也。 晏幾道無意於功名仕途,昔日在其父提攜下而富貴者大有人在,然他終不願俯下身來作乞求語,以他的才氣再加上刻苦攻讀進士及第應該不成問題,而其終不為之。元佑年間,蘇軾因為黃庭堅在其面前大讚晏幾道詞作甚佳,蘇軾直欲見之,而晏幾道卻讓這個文壇泰斗吃了閉門羹,並言:「今政事半吾家舊客,亦未暇見也。」他就是有這樣的傲氣,但卻是要在現實中撞得頭破血流。黃庭堅言其「四痴」成了他一生真實的寫照。 晏幾道不僅仕途坎坷,還受過牢獄之災。熙寧七年時,光州司法參軍鄭俠上書反對新法,觸怒了當權者而被拘,並且將與鄭俠平時來往甚密者一併治罪,晏幾道與鄭俠頗有交情,由是被牽連而入獄。後在鄭俠家中搜得晏幾道詩書一封:「小白長紅又滿枝,築球場外獨支頤。春風自是人間客,主張繁華得幾時。」當權者見之,便將晏幾道釋放。雖然此次事件有驚無險,但對晏幾道的精神上無疑是一個很大的打擊,不僅有辱門楣而且平時對其偏愛之人亦是疏遠了幾分。 由於在生活中的種種不稱心及仕途落魄的經歷,讓他對人生有了更深的體驗與思考。不似晏殊作詞那般溫潤秀潔、風流蘊藉,晏幾道詞則滿含了對世事的滄桑之感,真摯深切,感人肺腑。然而他描寫的多為兒女相思筵前酒邊的風花雪月,遂遭到了時人的詰責。據《邵氏聞見後錄》記載言:「晏叔原,臨淄公晚子。監潁昌府許田鎮,手寫自作長短句,上府帥韓少師。少師報書:『得新詞盈卷,蓋才有餘而德不足者。願郎君捐有餘之才,補不足之德,不勝門下老吏之望』雲。」晏幾道能放低姿態將其所作進呈府帥韓維,足見其對韓的敬重與信服,不過另一方面原因也有因生活上的窘迫使他不得不求得官名獲得俸祿安撫家人,但由於他的「才有餘,德不足」而使這一願望落空。 晏幾道作詞極盡凄清,馮煦在《宋六十一家詞選》中言:「淮海(秦觀)、小山(晏幾道),古之傷心人也。其淡語皆有味,淺語皆有致。求之兩宋詞人,實罕其匹。」又言:「小山矜貴有餘」。雖然晏幾道詞作多如花間詞風的綺艷之作,但華而不俗,不作褻語,且花間詞淺俗,而小晏詞深雅。如果將花間詞喻為披金戴銀之少婦,那麼小晏詞則為清純麗質之少女,自是涇渭分明。吳梅在《詞學通論》中云:「艷詞以自小山為最,以曲折嬌婉、淺處皆得也。」這是小晏詞的風格,同是寫情,卻可以寫出一番深情,一番真情。將他的那顆飽受感情折磨的拳拳之心展現給世人,讓人為之嘆惋。 詞人中最是痴情者由三人;南唐李後主,北宋晏幾道;清初納蘭容若,各有自己的情深之處。家道的中落、紅顏的離去、故友的不逢、生活的艱辛,這一切讓晏幾道識盡了世事炎涼、物是人非,也給他的作品染上了一層凄傷的色彩,讀來猶使人動懷。 晏幾道《小山詞》的自序中言:「篇中所記,悲歡離合之事,如幻如電,如昨夢前塵,但能掩卷撫然,感光陰之易逝,嘆境緣之無實也。」世事恍若昨夢前塵,讓晏幾道覺得人生極是虛幻,光陰逝去之時,剩下的只有兩鬢白髮,真是浮生若夢。其又云:「始時,沈十二廉叔、陳十君龍,家有蓮、鴻、蘋、雲,工以清謳娛客,每得一解,吾三人聽之為一笑。」蓮鴻蘋雲,她們的一笑一顰、她們的一歌一舞,在晏幾道的心中刻下了不可抹去的痕迹,鬥草階前的微笑相迎、曲水側畔的含羞相見、琵琶弦上的訴說相思,在其魂夢中頻繁地浮現出來,成為晏幾道一生所戀,他夢中的這些情語,真箇是「情至深、俱是怨」,不忍卒讀,試看其千古名篇《臨江仙》: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卻年恨卻來時。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記得小蘋初見,兩重心字羅衣。琵琶弦上說相思。當時明月在,曾照彩雲歸。 今日之景憶出昨日之情,在夢中去尋那昔時的相約之地,卻發現是院台高鎖,人去樓空。重重的簾幕還是遮不住那相思之情,酒醒之時,只覺一片凄清寂寥。晏殊曾云:「一場愁夢酒醒時,斜陽卻照深深院」,言不盡的惆悵與失落,他憶起去年的春恨之景,一個人靜靜地佇立在迷朦的煙雨中,見到春花散盡,燕子雙飛。五代翁宏有詩云:「又是春殘也,如何出翠帷。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晏幾道借用其句子而頓時成為妙筆。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西風悲畫扇,他想起了第一次和小蘋相見時的情景,那時的她穿著薄若輕紗般的兩重心字羅衣,如那心心相印的一片柔情,她在琵琶上彈奏著相思之意,讓晏幾道日後魂牽夢縈。素月分輝,明河共影,她踩著那清冷的月光緩緩而歸。李白《宮中行樂詞》云:「只愁歌舞散,化作彩雲歸。」晏幾道是多麼不願見到相別的這一刻,譚獻在《復堂詞話》中贊其語「千古不能有二。」極是中肯。 晏幾道詞多都是這些別後夢中相思之作,人生在世的不稱意讓其沉浸到歌舞酒樂之中,但其和歌女的感情是真實的,甚至有些成為生死之戀。但這種感情又是不現實的,相別之後,只能將自己全部的情思寄托在她們身上,不論是相思,還是追憶。他在夢中試圖找到靈魂的慰藉,但是醒來之後,更加失落。見其名篇《鷓鴣天》: 彩袖殷勤捧玉鍾,當年拚卻醉顏紅。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剩把銀缸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他憶起當年的一次宴會勝事,那如玉的紅袖美人雙手捧著玉鍾脈脈含情地看著他,玉鍾里盛著的是玉露瓊漿,散發出來的醇香與美人身上的暗香讓晏幾道傾心不已。他接過玉鍾,凝視著眼前如脂的美人,酒未到,人已醉,他一飲千盅,拼取顏紅。照亮樓心的清月在酣舞中緩緩沉去,桃花扇底的輕風在歡聲中漸漸停歇。一別幾年,長憶相逢,卻只是在魂夢之中,夢中的片刻歡娛讓他飽嘗了醒後的相思之苦。銀缸燈照下的美人真實地站在他的面前,但由於多次夢後醒來的失意,讓他竟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杜甫曾作《羌村》詩云:「夜闌更秉燭,相對如夢昧。」戴叔倫作詩《江鄉故人偶集》云:「還作江南會,翻凝夢裡逢。」皆是言的此種思之深、心之怯的情感。 繆鋮先生曾言小晏作此詞在承年之世,與久別的心愛之人重逢,所以輕靈婉轉。如蜻蜓點水,空際迴翔,如平湖夢鳳,微波蕩漾,所以妍之至。一語道破晏幾道那顆殷切之心。能和紅顏知己重逢當然是喜事,但是大都是互成離別,所以晏幾道極盡相思。夢中之語凄傷地猶惹人憐。見其《鷓鴣天》: 醉拍春衫惜舊香,天將離恨惱疏狂。年年陌上生秋草,日日樓中到夕陽。 雲渺渺,水茫茫,徵人歸路許多長。相思本是無憑語,莫向花箋費淚行。 又是一闕相思之詞,詞人因相思而醉忽拍起身上春衫之物,又想起這春衫之物遺有美人身上的芳香,暗生憐意。因為自己的一時疏狂而造成了兩人長久的離別,頓是「離愁漸遠漸無窮,迢迢不斷如春水」,且在晏幾道的心中揮之不去。況周頤在《惠風詞話》中解這一「狂」字,意為「一肚皮不合適宜」,發見於外者也,狂已舊矣,而殷勤理之,其狂若有不得己者。蘇軾曾作輓詞云:「不合適宜,唯有朝雲能認我,清彈古調,每逢佳節倍思卿。」上天將這疏狂的晏幾道陷於離愁別恨之中,讓他再也狂狷不起來。 謝靈運有詩云:「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而晏幾道見到的卻是年年歲歲的秋草在陌上衰而又生,登樓遠眺,唯見欲墜之斜陽,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青春已逝,歡情難再,只留下孤獨與痛楚相伴餘生。雲山渺渺,江水茫茫,何時才是兩人相見之期。溫庭筠有詞云:「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晏幾道苦思不得,便作怨詞,相思只是一個人的執著,兩相無證。何必要這樣來傷害自己呢。還說不要把筆墨和眼淚灑在這精美的信箋上。晏殊詞云:「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晏幾道真的是看破紅塵么,話似曠達,卻是反語,實則表達出那更加刻骨銘心的相思。 除了這些相思之作外,晏幾道還有一些惜春懷春之詞,因其為情痴之人,多愁善感,見到物事的變化也會驟然心傷,所以寫起來亦是顯得情深意長,見其《玉樓春》: 東風又作無情計,艷粉嬌紅吹滿地。碧樓簾影不遮愁,還似去年今日意。 誰知錯管春殘事,到處登臨曾費淚。此時金盞直須深,看盡落花能幾醉! 東風的無情,春花的逝去,讓人怨恨不已。碧樓簾影中,詞人見此衰景又生出濃濃的愁情。劉希夷作《代悲白頭翁》云:「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劉曾因此句被舅舅宋之問屈殺的事情還繞在心頭,晏幾道見了何曾又不是極其傷感,與其傷悲,不如在落花殘影中拼得一醉,又是何妨。 詞人一生對夢偏好,卻似是有隱語。宋玉在《高唐賦序》記載昔年楚王經巫山與神女相會之事,離去之時神女對楚王言:「妾住在巫山之陽,高丘之阻,旦為朝雲,暮為行雨。朝朝暮暮,陽台之下。」這賦中所言之物便頻頻出現在晏幾道的夢中,如有: 夢後樓台高鎖,酒醒簾幕低垂。(《臨江仙》) 疑是朝雲,來做高唐夢裡人。 (《採桑子》) 春夢秋實,聚散真容易。(《蝶戀花》) 朝雲信斷知何處,應作襄王春夢去。(《木蘭花》) 憑誰問取歸雲處,今在巫山第幾峰。(《鷓鴣天》) …… 晏幾道晚年之時尚存高潔之志,蔡京權傾天下之時,曾數次遣人請晏幾道作詞。晏幾道推辭不過作兩首《鷓鴣天》,卻是只言天下太平之景,而無一點奉承之意。 《其一》: 九月悲秋不到心,鳳城歌管有新音。風凋碧柳愁眉談,露染黃花笑靨深。 初見雁,已聞砧,綺羅叢里勝登臨。須教月戶纖纖玉,細捧霞觴灧灧金。 《其二》 曉日迎長歲歲同,太平簫鼓間歌鐘。雲高未有前村雪,梅小初開昨夜風。 羅幕翠,錦筵紅,釵頭羅勝寫宜冬。從今屈指春期近,莫使金尊對月空。 晏幾道雖然沉緬於歌酒風月,浪跡於綺羅脂粉,然其付出的皆是一片痴心。不似那些狂蜂狼蝶,遊戲情感。瀟瀟暮雨之中,似又看見晏幾道那一縷清影,在落紅滿地的小徑上作山鬼般斷腸的吟唱。 【文集】(1030-1106)字叔原,號小山,撫州臨川(今江西撫州)人。晏殊幼子。曾任潁昌府許田鎮監、開封府推官等。一生仕途失意,晚年家道中落。能文善詞,與其父齊名,時稱「二晏」。詞風近其父。其詞多寫四時景物、男女愛情,受五代艷詞影響而又兼花間之長,善於寫景抒情,語言和婉濃麗、精雕細琢。情感深沉、真摯,有一定的社會意義。較之其父,更工於言情,詞風較為沉鬱悲涼,為後世喜工麗詞語的文人所 激賞。有《小山詞》。 卷二十】 蘇軾 【派別】 豪放派 【文集】 《東坡全集》 竹仗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 蘇東坡學際天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莫不精通。他不經意間登臨絕頂,一覽眾山之小。東坡聚天地之靈氣,集萬物之精華,他用自己的學識征服了士人無數,他秉手中的一支靈翰之筆,讓宋詞豁然平添若許風骨,足以同華麗的唐詩相媲美。 東坡年幼之時,慨然有澄清天下之志。當他讀到《後漢書?范滂傳》時更是堅定此意。范滂為人剛正廉潔,不苟合逢迎,後因觸怒權貴而被殺。東坡極感震撼,後言其母言:「他日兒為范滂,母可為范滂母乎?」蘇母言:「孟子曾言,生與義不可得兼,捨生而取義也。兒可為范滂,母又怎麼不能為范滂母。」蘇母教子讓東坡日後成為一廉正操守之人。岳母教飛盡忠報國,歐陽修母畫荻教子,這些佳話早已經家喻戶曉,成為天下美談,讓人欽嘆。 歐陽修極賞識東坡,當年應進士試時,歐陽修出考題《刑賞忠厚之至論》,東坡為文說:「堯時皋陶為士,任司法官。一人犯罪,皋陶言殺之者三,堯言赦之者三……」歐陽修見此文辯論縱橫捭闔,才氣橫溢,甚是歡喜,但又疑為門生曾鞏所作,恐招人議,遂抑為第二。東坡後來上府拜謝歐陽修,歐公不明東坡文中皋陶之事,便問之:「皋陶曰殺之三,堯曰赦之三,見何書?」東坡答說:「此事見於三國志孔融傳注。」歐公翻閱孔融傳注,不見一字有言此事。它日又問之,東坡答說:「曹操以袁熙妻甄氏賜子丕。孔融言:『昔武王以妲己賜周公。』曹操不知此事,便問何書有記載此事。孔融言:『以今日之事觀之,足可證明。』」東坡從讀孔融杜撰周公之時後杜撰出皋陶之事,歐陽修大驚並說:「詞人善讀書,善用書,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東坡善於此法,曾作詞《念奴嬌赤壁懷古》,黃州赤壁並非三國古戰場之地,但東坡同樣可以將其敘地栩栩如生,讓今日黃州赤壁更勝蒲圻赤壁,讓人嘆服。 東坡腹有詩書千卷,為人諧趣萬分。據《曲洧舊聞》記載,東坡曾經對摯友劉貢父說:「某與舍弟登科中舉之時,日享三白飯。食之甚美,進而忘記人間還有八珍。」貢父不知何為三白,東坡答說:「一撮鹽,一碟生蘿蔔絲,一碗白米飯,乃三白也。」貢父聽後大笑,不久後邀東坡赴宴,說請東坡吃皛飯,東坡不明其意,對人說:「貢父讀書多,必有出處。」至貢父家,見其案上所置只有鹽、蘿蔔絲、米飯而已,便悟到貢父以字為戲。後東坡也請貢父赴宴,說吃毳飯。貢父恐怕東坡戲其,但又不知這毳飯為何物,還是如期而往。兩人一直談話,過了吃飯時間東坡還沒有準背開飯的意思,貢父飢腸轆轆,向東坡索要毳飯,東坡笑言稍等,如此再三,貢父已是飢不可忍,東坡後笑言:「鹽也毛,蘿蔔絲也毛,米飯也毛,(毛在眉山地方為沒之音),三個毛即是毳飯了。貢父捧腹大笑,後說:「固知君極報東門之役,然虐不及此也。」這時,東坡便叫下人開飯,貢父一直吃到晚上才回府。如此詼諧之事,讓人讀後更覺東坡為人富有神態。 作為文人,詩酒為歡、歌妓佐舞,極是正常事。東坡亦是喜歡風花雪月之人。知杭州府時,有一妓名琴操,聰明伶俐,有才名,東坡甚喜之。曾同游西湖,在舟中,東坡對琴操書:「我作長老,你來參禪。」遂問琴操說:「何謂湖中景?」答說:「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又說:「何謂景中人?」答說:「裙拖六幅瀟湘水,髻挽巫山一段雲。」又說:「何謂人中意?」答說:「隨他楊學士,鱉殺鮑參軍。」琴操問:「長老看此番應對如何?」東坡說:「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琴操聽東坡語,想起自己的身世,想到自己的未來,不正如那潯陽江頭的琵琶女,幽恨終生。於是看破紅塵,削髮為尼,遁入空門。東坡一語驚醒夢中人,那深庵中伴著青燈古佛的琴操應是會時常想起這泛舟西湖之景。 東坡為文奇佳,斷案亦是奇絕。昔作杭州太守時,靈隱寺有一僧名瞭然,與一青樓女子李秀奴偷歡,時日已久,番僧瞭然衣缽盪盡,無資揮度,秀奴決意與其斷絕往來,但僧對其迷戀不已。一日番僧醉後往秀蘭處,秀蘭不予接納,僧勃然大怒,失手將秀奴打死。剛好東坡經理此案,見番僧臂上有字云:「但願生同極樂園,免教今世苦相思。」東坡見此言怒從心起,作判詞云:「這個禿奴,修行忒煞。靈山頂上空持戒,一從迷戀玉樓人,鶉衣百結渾無奈。毒手傷人,花容粉碎,空空色色今何在。臂間刺道苦相思,這回還了相思債。」東坡一判詞讓番僧做了風流之鬼,讓人讀之暢然稱快。 東坡喜歡以詩入詞,遂使詞境漸大。他不再作纏綿悱惻的低吟,而是引豪放曠達的高歌。但是也遭到一些人的批貶。陳師道在《後山詞話》中說:「子瞻以詩入詞,如教坊雷大使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在人們的骨子裡就認為宋詞本色為柔媚,所以對東坡豪放之音不予贊同。蘇門弟子李廌在徽宗年間作《品令》說:「唱歌須是玉人,檀口皓齒冰肌。意傳心事,語嬌聲顫,字貫珠璣。老翁雖是解歌,無奈雪鬢霜微,是伊模樣,怎如念奴。」李廌認為詞應為紅顏女子所傳唱,善謳老翁,終非本色。女詞人李清照在《詞論》中說:「晏元獻,歐陽永叔,蘇子瞻,學際天人。作小歌詞,直如酌蠡海之水,然皆句讀之葺之詩爾,又往往不協音律。」不過當然有人對東坡讚不絕口,王灼在《碧雞漫志》中說:「東坡先生非醉心音律之人,偶爾作歌,指出向上一路,新天下耳目,弄筆者始知自振。」東坡性洒脫,不喜被音律所縛。陸遊在《老學庵筆記》中記載說:「公非不能歌,但豪放不喜剪裁以就聲律耳。試取東坡諸詞歌之,曲終,覺天下海雨逼人。」陸遊是真懂東坡。 東坡作詞受到柳永的啟發和影響,所以對柳永詞名耿耿於懷,一直欲與其一決高下。據俞文豹《吹劍錄》中記載一事:「東坡為翰林學士時,有幕士善謳。東坡問之:『我詞何如柳七?』幕士答言:『柳郎中詞只合十七八女郎,執紅牙板,歌楊柳岸,曉風殘月。學士詞,須關西大漢,銅琵琶,唱大江東去。』」東坡笑絕。後來大江東去便成了豪放的代表之音,試看其《念奴嬌懷赤壁古》: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穿空,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人間如夢,一尊還酹江月。 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西邊的故壘據說是當年三國周郎火燒赤壁之地。杜牧有詩云:「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不過那東風還須諸葛先生一雙慧眼才可識得。驚濤巨浪,捲起雪花無數,江山如此多嬌,一時多少豪傑。談笑間曹操八十萬大軍頓時被火燒得灰飛煙滅。又來到當年鏖戰的古戰場,憶著那故國往事,忽又想到自己的宦海沉浮,一事未成而白髮橫生,想到那些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而己卻是「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豈不獨自悵然而涕下。百般無奈,只得與江上的明月相敬。後有俞陛雲評言:「感前朝之如夢,舉酒杯而招魂。瑜亮有知,當凌雲一笑也。」 此首雖然豪放,但也滲出悲苦之音。在慨嘆歷史中感受到世事的蒼涼,一洗晚唐五代以來的綺靡詞風,讓人看見了宋詞的另一種蒼竣的風骨。東坡曾作詞,令東州壯士抵掌頓足而歌之,吹笛擊鼓以為節,很是壯觀。試看其《江城子》: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 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岡。 欲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 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 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老夫並非真的老夫,蘇軾當時正值而立之年。看他帶著多麼好的獵具,黃犬在側,蒼鷹伏肩,一副蓄勢待發之景,衣著錦帽貂裘,莫不英姿颯爽。太守獵守,傾城人民隨守而出,千騎踏平山岡,盛況當前。因為激情澎湃,所以東坡開懷暢飲,兩鬢微微霜染,但是這又何妨,自己尚有壯志雄心。「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言的是漢文帝遣派馮唐持節重新起用魏尚為雲中太守之事。東坡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像魏尚一樣重回朝廷,建功立業。那西夏與遼國何足畏懼,要將雕弓拉得如同滿月狀,射落那天狼之星。娓娓敘來,讀來何其的暢快。 東坡才性天高,風流瀟洒,與許多紅顏女子結下過情緣。相傳當年東坡在杭州時與劉貢父共游西湖。有一女子乘舟而來,表出傾慕之意,此女子已是有夫之婦,仍然不顧閑言碎語,願為學士援引古箏,獻上一曲。東坡聽後,神清氣爽,如飲仙醪,遂作詞《江神子》: 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何處飛來雙白鷺,如有意,慕娉婷。 忽聞江上弄哀箏。苦含情,遣誰聽。煙斂雲收,依約是湘靈。欲待曲終尋問取,人不見,數峰青。 此詞引用了錢起《省試湘靈鼓瑟》詩句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東坡也作戀情詞,在其筆下的情感如煙似霧,清麗舒徐,與其豪放語相較,讓人有天上人間之別,東坡出入豪放婉約之間是那麼的不露痕迹,讓人喟嘆。看其《蝶戀花》: 花褪殘紅青杏小。 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 枝上柳綿吹又少。 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 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笑漸不聞聲漸悄。 多情卻被無情惱。 據《林下詞壇》記載說,子瞻在惠州,與朝雲(蘇軾侍妾)閑坐。時青子(霜神)初至,落木蕭蕭,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雲把大白(酒杯),唱「花褪殘紅」。朝雲歌喉將囀,淚落滿襟。子瞻詰其故,答曰: 「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也。」子瞻大笑曰:「是我正悲秋,而汝又傷春矣。」遂罷。朝雲不久抱疾而亡。子瞻終身不復聽此詞。東坡作詞引起朝雲觸景生悲來,一者悲秋,一者傷春。 紅花凋殘,青杏猶小,燕子繞樑而飛,綠水環舍而流。柳絮吹少,芳草萋萋,暮春將至。花殘葉落本為衰敗之象,草長鶯飛又是繁盛之景。東坡實在是豁達,傷春之中卻又給人無限的希望,這也是他對為人處世的一種參悟,他轉而又摹出一幅妙圖。庭院深深,有一女子正在盪著鞦韆,盪盡幽幽煩愁,引來笑語聲聲。正好被牆外路過的行人聽見,那柔美的聲音攪動了牆外行人的情思。他痴痴得思忖著牆內佳人的風姿,就在那裡佇足細細地聽著,一直到笑聲漸悄漸消。他忽然感覺到自己是在自作多情,生出惆悵。黃蘇在《蓼園詞選》中說:「綿綿自是佳句,而次闕尤為奇情四溢。」東坡寫情,有一種倏忽超脫的意境,寫兒女之情,用情卻不為情而累,能入乎其內,又能出乎其外,真乃高人。 東坡仕途極其坎坷,這由他極耿直的品性所致。王安石提倡新法,東坡因反對而被貶,後司馬光舊黨人執政,東坡對舊法又是頗有微辭,亦被貶斥,所以仕途一直落魄。東坡曾在湖州之地寫過一封表文言:「臣愚識時,難以追新近。老不生事,或可牧養小民。」他的這一番話被敵視之人誣之有誹謗朝廷之意,後在其詩中又找到兩句「根到九泉無曲處,此心唯有蟄龍知。」皇帝為真龍天子,遙遙在雲間,而東坡卻說是蟄龍,卧於地上。那些居心叵測之人,在皇上面前大進讒言。講東坡有叛逆之心,力求斬之。後東坡被下到獄史台,獄史台有柏樹,所以又稱柏台,柏樹上宿有烏鴉,亦稱烏台。整個事件後被稱為烏台詩案。這詩案之事對東坡打擊巨大,東坡被貶至黃州為團練副使,幸好神宗尚存明智,沒有全部聽信讒言。 東坡在貶謫之地心情極是惆悵,又覺孤冷凄清。對仕途已經是心灰意冷。東坡閉門自掃,收招魂魄,以求自省。東坡後作詩云:「已驚弱柳萬幾重,醉里猶言醒可怕。」曾因作一詩給自己帶來如此大的禍患,東坡終日惶恐不安。這種心情在其詞中亦有體現。如其《卜運算元》: 缺月掛疏桐,漏斷人初靜。誰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據《女紅余志》記載說:「惠州溫氏女超超,年及笄,不肯字人。聞東坡至,喜曰:我婿也。日徘徊窗外,聽公吟詠,覺則亟去。東坡知之,乃曰:『吾將呼王郎與子為姻。』及東坡渡海歸,超超已卒,葬於沙際。公因作《卜運算元》詞,有『撿盡寒枝不肯棲』句。」雖然這則史料失實,但是可見出東坡當時名氣之大。超超與東坡俱是「撿盡寒枝不肯棲」之人。 殘缺之月,斜掛梧桐樹梢,沙漏已滴盡。誰見得那幽人在月下獨自徘徊。月已缺,漏已斷,人已靜。東坡再無那種豪壯之音,當真是傷徹人心。行單影只如同那縹緲的孤鴻極其敏感,他對世事滿腹懷疑,連草動風吹也會使他自己膽戰心驚。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一個平素曠達的老翁作出如此之語想是心中有如海的冤屈,可又是無處傾訴。 東坡又豈會如此沉淪下去,當他稍稍安靜下來便又恢復常態,他對這次的災難作出深刻的反思。後有詩云:「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東坡在思索中探尋到人生真的價值與意義所在,遂放下了包袱,輕鬆了不少。見其詞《定風波》: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詞前有段小序:「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東坡遇雨時的坦蕩之懷,任天而動,在雨聲淅瀝中東坡且嘯徐行。將多日壓抑在心中的煩悶一吟而盡。想起唐人寒山有詩云:「皙皙風吹面,紛紛雪積身。」東坡拄著竹仗,蹬著芒鞋,如馬步平川。笑微微地看著同行之人的狼狽樣。他對著蒼天長嘯:「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東坡好久都沒這樣恣情而歡,這也是道出了他那壓抑的苦寒之聲。料峭春寒,斜陽驅散陰雲帶來一股暖意,使東坡不由得為之一振。風雨無情也正是人生的無情,但若坦蕩待之,又何足為俱。 東坡寫過一些懷人之作,感人至深。其妻王氏,兩人感情甚篤。雖然王氏讀書很少,但具詩心。曾一次堂前賞梅時,王夫人言:「春月色勝秋月色,秋月色令人凄慘,春月色令人和悅。」東坡聽後大喜言:「吾不知子能詩耶,此真詩家之語。「後王氏年僅二十七歲便逝於汴京,東坡在山東密州任知州時寫過一首悼亡詞,情深似海。見其《江城子》: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岡。 生死離別十載,人世中人亦是霜鬢斑斑。東坡常在睡夢中見到其亡妻的身影來。小軒窗中,妻子還在對鏡梳妝。相逢卻是兩顧茫茫,孤墳還在,人事皆非。孟啟《本事詩?徵異第五》中載張姓妻孔氏贈夫詩說:「欲知腸斷處,明月照孤墳。」故人不識,淚落滿是沾禁。元稹悼亡詞云:「唯將終夜常開眼,報得平生未展眉。」清人納蘭容若悼亡詞云:「當時領略,而今斷送。總負多情。忽疑君到,漆燈風氈,痴數春星。」一樣的情深,東坡的思情跨不過那矮短山岡。在明月夜裡哭成了淚人,一詞遂成了千古絕唱。 東坡與其弟手足情深,因兩地為官而常年不能相見,東坡思子由心切。正值中秋之時作《水調歌頭》,宣洩心中的思念之苦。後胡仔在《苕溪漁隱從話》中說:「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余詞盡廢。」見其詞: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詞前有一段小序:「丙辰中秋,歡飲達旦大醉,作此篇,兼懷子由」東坡舉杯邀明月,李白有詩云:「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東坡彷彿成了仙人,隨風而去,瓊樓玉宇縱然華麗高貴,但卻是高寒難耐,非可久居之地。神宗讀此句,乃嘆云:「東坡終是愛君,即量移汝州。」東坡一句詞言出了神宗居寒的心聲。月有圓缺,人有離合,人之常情,也不必為此神傷。千里共嬋娟化用謝庄《月賦》「美人邁兮音塵絕,隔千里兮共明月。」古人多有月下之思。陳敏夫有詩云:「今夜不知何處宿,清風明月最關情。」張九齡有詩云:「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許渾有詩云:「惟應待明月,千里與君同。」月本無情之物,卻成就了大量的含情之語。在這些文人千年的吟誦中,月成了最普遍卻也是最為深情的意象。 王國維曾言:「詠物之詞,自以東坡《水龍吟》為最工。當年章質夫作《水龍吟》一詞,都下盛傳,面對章詞「曲盡楊花妙處」,東坡另出新意,造出新境。東坡詠楊花詞一出,余詞盡廢。試看其詞: 似花還似非花,也無人惜從教墜。拋家傍路,思量卻是,無情有思。 縈損柔腸,困酣嬌眼,欲開還閉。夢隨風萬里,尋郎去處,又還被、鶯呼起。 不恨此花飛盡,恨西園、落紅難綴。曉來雨過,遺蹤何在,一池萍碎。 春色三分,二分塵土,一分流水。細看來,不是楊花,點點是、離人淚。 東坡虛處著筆,似花還似非花,便覺得有一層朦朧之感。將寫景與言情揉合在一起,遂變楊花為情花。看它那輕盈曼妙,困酣嬌眼,極具神態。花飛盡,落紅難綴,韓愈《晚春》詩云:「楊花榆莢因風起,惟解漫天化雪飛」。東晉才女謝道蘊因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極受謝安嘉獎。他們所見到不僅在形態,更在神態。東坡借楊花的飄飛聯出思婦之苦,美人如花。春去美人愁,春夢隨花而散,美人望水而愁,花與人在一剎那融成了一體。怪不得李白在《清平調》中云:「名花傾國兩相歡」。 東坡詞或如天風海濤之曲,或如小橋流水之聲。如春花散空,不著跡象。李太白被人們喻為「詩仙」,蘇東坡被人喻為「坡仙」。唐宋朝因為有了這兩仙的存在而使華麗的畫卷更添風采。世事千年之後,東坡仍會受到世人的追慕,最喜東坡之言亦終不落俗。 【小傳】蘇軾(1036-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號東坡居士,眉山(今四川省)人。蘇洵之子。嘉祐二年(1057)與弟蘇轍同登進士第。後考才識兼茂明於體用科,中第三等,授大理評事,簽書鳳翔府判官。累官杭州通判,知密、徐、湖三州。神宗元豐三年(1080)御史台興"烏台詩案"。蘇軾(45歲)被以"謗訕朝廷"罪貶為黃州團練副使。元祐初,哲宗年幼,高太后主政,起用於反對熙寧變法的舊官,蘇軾受到太后特別的器重,累官中書舍人、翰林學士、禮部尚書。但蘇軾又不贊成司馬光盡廢新法,因政見不合,就主動請求出知杭州、潁州等地。高太后去世,哲宗親政,改元紹聖,罷"元祐黨人",蘇軾於紹聖初年(1094)四月以"譏斥先朝"罪貶知英州,尚未到達貶所,八月又貶惠州,紹聖四年四月再貶儋州。在儋三年,徽宗即位,遇赦北歸。建中靖國元年(1101)七月二十八日卒於常州。徽宗朝立"元祐黨人碑"(罪人碑),蘇軾碑上有名。高宗朝才得正名,贈太師,謚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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