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48:文論、詩話、詞曲話2

二、詩論、詩話

11、《詩式》

  詩論。唐僧皎然撰。五卷。唐代詩僧(約713~804)。生卒年不詳。俗姓謝,字清晝,吳興(今屬浙江)人。南朝謝靈運十世孫。活動於大曆、貞元年間,有詩名書中對詩歌風格作了分類,重視詩的意境的高遠玄妙,輕視詩的思想內容和社會意義。用禪理論詩的方法對後世司空圖、嚴羽的詩論有一定影響。

  《詩式》以十九字概括了詩體的分別,其中以「高」、「逸」為首,說明皎然論詩,上承鍾嶸,反對雕繪,崇尚自然。詩要做到「高」、「逸」,詩人應該具有胸襟淡泊的氣性,即所謂「天與其性,發言自高,未有作用」。但他同時又指出,崇尚自然並非「不假修飾,任其丑朴」,並非「不要苦思」。恰恰相反,取境之時必須「精思」。惟有「精思」,才能洞察對象的底蘊,然後形諸文字,「始見奇句」;「觀其氣貌,有似等閑」,好象「不思而得」。這就是「至麗而自然,至苦而無跡。」

  《詩式》中論及的明勢、詩有四不、詩有四探、詩有二要、詩有二廢、詩有四離、詩有六迷、詩有六至、詩有七德諸條均是達到「高」、「逸」的方法,希望詩人能慘淡經營,出之自然。

  明勢:高手述作,如登衡、巫,覿三湘、鄢、郢山川之盛,縈迴盤礴,千變萬態。文體開闔作用之勢。或極天高峙,崒焉不群,氣騰勢飛,合沓相屬。奇勢在工。或修江耿耿,萬里無波,欻出高深重複之狀。奇勢互發。古今逸格,皆造其極妙矣。

  四不:氣高而不怒,怒則失於風流;力勁而不露,露則傷於斤斧;情多而不暗,暗則蹶於拙鈍;才贍而不疏,疏則損於筋脈。

  四探:氣象氤氳,由深於體勢;意度盤礴,由深於作用;用律不滯,由深於聲對;用事不直,由深於義類。

  二要:要力全而不苦澀,要氣足而不怒張。

  對於既成的作品,皎然認為「兩重意已上,皆文外之旨」。這裡接觸到了詩歌的形象所包孕的客觀意義的豐富性。他還認為高手之作,「但見情性,不睹文字,蓋詣道之極也」。這就進一步說明,皎然已經意識到詩中的思想內容不是通過抽象的語言文字的直白,而是藉助於形象的真實描寫顯現出來的。這些精到的藝術見解啟迪了後來的司空圖。

  今有:《詩式校注》李壯鷹校注,齊魯書社1987年版;《詩式校注》李壯鷹校注,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版;《詩式》中國歷代文論選,郭紹虞選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詩式》,中國歷代詩學論著選陳良運主編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皎然<詩式>研究》,許清雲著,台北·文史哲出版社1988年版;《皎然〈詩式〉〈研究》,許連軍著,中華書局,2007年版。

12、《樂府古題要解》

  唐吳兢撰。吳兢(670~749),汴州浚儀(今河南開封)人。武周時入史館,修國史,遷右拾遺內供奉。唐中宗時,改右補闕,累遷起居郎,水部郎中。唐玄宗時,為諫議大夫,修文館學士,衛尉少卿兼修國史,太子左庶子,也曾任台、洪、饒、蘄等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遷相州,封長垣縣子,後改鄴郡太守,回京又任恆王傅。二十幾年來,吳兢個人撰修國史兩種,已成128卷。《唐書》為紀傳體,《唐春秋》為編年體分上下二卷。採錄史傳與諸家文集有關樂府古題命名緣起的記載纂輯成書材料豐富考證翔實。自序云:「樂府之興,肇於漢魏。歷代文士,篇詠實繁。或不睹於本章,便斷題取義。贈夫利涉,則述《公無度河》;慶彼載誕,乃引《烏生八九子》;賦雉斑者,但美綉錦臆;歌天馬者,唯敘驕馳亂蹋。類皆若茲,不可勝載。遞相祖習,積用為常,欲令後生,何以取正?余頃因涉閱傳記,用諸家文集,每有所得,輒疏記之。歲月積深,以成捲軸,向編次之,目為《古題要解》云爾」對研究漢魏六朝音樂有一定的參考價值。但卷末附載「建除體」及「字謎」等都與樂府無關。

  《樂府古題要解》有元刊《學津討原》本;津逮秘書本,明毛晉汲古閣本。四庫全書本。今有:《樂府古題要解》中國書店1982年版;中國歷代文論選,郭紹虞選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樂府古題要解》,中國歷代詩學論著選陳良運主編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

13、《本事詩》

  唐代筆記小說集。撰者唐代孟棨,名一作啟,字初中。生卒年﹑籍貫均不詳。開成中曾在梧州任職。後為司勛郎中。

  《本事詩》1卷,所記皆詩歌本事,分情感﹑事感﹑高逸﹑怨憤﹑徵異﹑徵咎﹑嘲戲7類。其中唯宋武帝﹑樂昌公主二條為六朝事,餘皆唐人事。其書以詩系事,乃是一種創體。作者自序說:「詩者,情動於中而形於言」,「其間觸事興詠,尤所鍾情,不有發揮,孰明厥義﹖因採為《本事詩》」。說明撰書本旨是提供有關詩歌作品的寫作背景,以便了解作品含義。例如王維為諷諭寧王強佔賣餅者妻而作《息夫人》詩,張九齡因受李林甫排擠而作《海燕》詩,倘不說明本事,很難知其用意。書中有些記載,富有傳奇色彩。如「韓翃」條記敘韓翃和柳氏的悲歡離合,情節曲折動人;「崔護」條寫男女相戀,精誠感動,女死而復生,終成眷屬,乃是一篇動人的愛情故事。其他如樂昌公主破鏡重圓﹑上陽宮女紅葉題詩和劉禹錫玄都觀看桃花題詩等,都為後世廣泛流傳。此書對於了解唐代詩人生活和作品,有一定參考價值。但也有記載失實之處,如駱賓王為宋之問續《靈隱寺》詩和李白譏嘲杜甫作「飯顆山頭」詩等。

  陳太子舍人徐德言之妻,後主叔寶之妹,封樂昌公主,才色冠絕。時陳政方亂,德言知不相保,謂其妻曰:「以君之才容,國亡必入權豪之家,斯永絕矣。償情緣未斷,猶冀相見,宜有以信之。」乃破一鏡,人執其半,約曰:「他日必以正月望日賣於都市,我當在,即以是日訪之。」及陳亡,其妻果入越公楊素之家,寵嬖殊厚。德言流離辛苦,僅能至京,遂以正月望日訪於都市。有蒼頭賣半鏡者,大高其價,人皆笑之。德言直引至其居,設食,具言其故,出半鏡以合之,仍題詩曰:「鏡與人俱去,鏡歸人不歸。無復嫦娥影,空留明月輝。」陳氏得詩,涕泣不食。素知之,愴然改容,即召德言,還其妻,仍厚遺之。聞者無不感嘆。仍與德言陳氏偕飲,令陳氏為詩,曰:「今日何遷次,新官對舊官。笑啼俱不敢,方驗作人難。」遂與德言歸江南,竟以終老。

  五代以後,頗有仿此書體例之作。如五代有署名處常子撰《續本事詩》,分7章,今不傳,《詩話總龜》中有遺文。別有聶奉先所撰《續廣本事詩》,1卷,重在闡釋唐﹑宋詩中辭彙和名物,和此書不同,《本事詩》有《古今逸史》本﹑《顧氏四十家小說》本﹑《津逮秘書》本。今有:《本事詩本事詞》,古典文學出版社1957年版;《本事詩》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年版,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歷代詩話續編》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年版,中華書局1983年版。

14、《二十四詩品》

  晚唐詩人司空圖撰。司空圖簡介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二)詩文別集《司空表聖文集》。現在有的學者如復旦大學陳尚君認為司空圖不是《二十四詩品》作者。

  《二十四詩品》是探討詩歌創作,特別是詩歌美學風格問題的理論著作。它不僅形象地概括和描繪出各種詩歌風格的特點,而且從創作的角度深入探討了各種藝術風格的形成,對詩歌創作、評論與欣賞等方面有相當大的貢獻。這就使它既為當時的詩壇所重視,也給後來以極大的影響,成為中國文學史上的經典名篇司空圖歸納的二十四種詩歌風格為:雄渾、沖淡、纖穠、沉著、高古、典雅、洗鍊、勁健、綺麗、自然、含蓄、豪放、精神、縝密、疏野、清奇、委曲、實境、悲慨、形容、超詣、飄逸、曠達、流動。

  雄渾:大用外腓,真體內充。反虛入渾,積健為雄。具備萬物,橫絕太空。荒荒油雲,寥寥長風。超以象外,得其環中。持之匪強,來之無窮。

  纖穠:采采流水,蓬蓬遠春。窈窕深谷,時見美人。碧桃滿樹,風日水濱。柳陰路曲,流鶯比鄰。乘之愈往,識之愈真。如將不盡,與古為新。

  今有:《詩品集解》郭紹虞集解,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司空圖詩品解說》,祖保泉,安徽人民出版社1964年版;《詩品集解續詩品注》,人民文學出版社1963年版;《司空圖詩品解說二種》(清)孫聯奎楊廷芝,齊魯書社1990年版;《司空圖詩品課鈔》(清)鍾寶學課鈔,台北·廣文書局1971年版。

15、《文鏡秘府論》

  日本高僧遍照金剛於九世紀編撰的一部中國詩文論著作。書中保留了大量已經失傳的六朝至唐代的重要文獻,如齊梁體、菁華體、返酬、階援、寡階、迴文對、總不對對、初腰、四聲性質、四聲與五音關係、八體、六犯、三疾、平頭、兩頭大中間細、要煞、鶴膝、傍紐等在文論史上有著十分重要的地位,因此受到海內外漢學界的特別關注。《文鏡秘府論》日本東方文化學院一九二七年發行的宮內廳本;日本平安末保延四年抄本,上世紀四十年代,日本小西甚一出版了《文鏡秘府論考》(《論考》),八十年代,大陸王利器出版了《文鏡秘府論校注》(《校注》),日本興膳宏出版了《文鏡秘府論譯註》(《譯註》),九十年代日本林田慎之助和田寺則彥出版了校點本《文鏡秘府論》。

  今有:《文鏡秘府論》人民文學出版社1975年版;《文鏡秘府論》中國歷代文論選,郭紹虞選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文鏡秘府》,中國歷代詩學論著選陳良運主編百花洲文藝出版社1998年版;《文鏡秘府論匯校考》盧盛江著。

16、《唐摭言》

  唐末五代一部詳述唐代文人軼事和貢舉制度的筆記,王定保撰。王定保(870~940)南昌(今屬江西)人。早年曾與曹松隱居廬山,唐昭宗光化三年(900)進士及第,為容管巡官,後遭亂不能北返,入仕南漢。大有十三年(940),由寧遠節度使入為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善文辭,曾寫過一篇《南宮七奇賦》,「一時稱為絕倫」。他「雅好著述,老而彌篤」,《唐摭言》就是其暮年之作。

  《唐摭言》15卷,一百零三門,按內容分門系事前三卷匯錄科舉制度掌故,其餘十二卷按類記敘科舉士人言行。它對唐代科舉制度尤其是進士科的記載甚詳,多為正史所不詳述者,李慈銘指出:「唐人登科記等盡佚,僅存此書,故為考科名者所不可少。」(《越縵堂讀書記》)如《散序進士》記錄:「進士科始於隋大業中,盛於貞觀、永徽之際;縉紳雖位極人臣,不由進士者,終不為美,以至歲貢常不減八九百人。其推重謂之『白衣公卿』,又曰『一品白衫』;其艱難謂之『三十老明經,五十少進士』。」《雜記》條則記唐太宗與進士科舉的一段佳話:「貞觀初放榜日,上私幸端門,見進士於榜下綴行而出,喜謂侍臣曰:『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全書出現了近四百人的名字,載有詩文或事迹的也有一百幾十人,如杜甫、韓愈、白居易等。書中記述了不少唐代詩人文士的遺聞佚事,我們從中可窺見唐代一些詩人、文士的生活風貌,他們之間的交往,當時人對他們及其詩文的評價。《王播》:「王播,少孤貧,嘗客揚州惠昭寺木蘭院,隨僧齋餐。諸僧厭怠,播至,已飯矣。後二紀,播自重位出鎮此邦,因訪舊遊,向之題已皆碧紗幕其上,播繼以二絕句曰:『二十年前此院游,木蘭花發院新修。而今再到經行處,樹老無花僧白頭。』『上堂已了各西東,慚愧?黎飯後鐘。二十年來塵撲面,如今始得碧紗籠。』《唐摭言》中有些故事風趣、生動。如《張曙》篇中,作者以詼諧、幽默的筆調,寫了兩個文人自負爭勝的故事:張曙與杜荀鶴同年,張曙曾經醉中調侃杜荀鶴說:「杜十五公大榮!」杜問:「何榮?」張說:「與張五十郎同年,爭不榮?」杜應聲答道:「是公榮,小子爭得榮?」張笑問:「何也?」杜說:「天下只知有杜荀鶴,阿沒處知有張五十郎!」小說還記錄了如韓文公、皇甫補闕見年僅7歲的李長吉而試《高軒過》及王勃年僅14歲而著《滕王閣序》《一字師》等文壇掌故。又保存了不少唐人別集所失載的斷章零句,可以作為唐詩輯佚的重要依據。如卷六《公薦》門載有崔顥的《薦樊衡書》,後為清代編輯的《全唐文》所收錄。據岑仲勉先生考證,崔顥的文章留存至今的僅此一篇。若無《唐摭言》,此文也必定失傳。吉中孚,系「大曆十才子」之一,但其詩止存一首,文則蕩然無存。《唐摭言》卷十三《無名子謗議》門卻載有他的判詞數句,彌足珍貴。《四庫全書總目提要》云:「是書述有唐一代貢舉之制特詳,多史志所未及。其一切雜事,亦足以覘名場之風氣,驗士習之淳澆。法戒兼陳,可為永鑒。」宋代類書《太平廣記》中幾乎全部收入了其有關科舉方面的內容。計有功《唐詩紀事》也多有採擷。其不足之處是文筆略嫌冗漫,記敘委瑣。

  《唐摭言》除明代有節刊本外,全書靠抄本流傳,到清代才據抄本印成全刊本。通行的以《學津討原》和《雅雨堂叢書》本為較好。《稗海》本刪削大半,內容不全。古典文學出版社曾於1957年以《雅雨堂》刻本為據,並參照《學津討原》本補正了若干文字,排印出版,但仍有一些錯別字。1960年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重版,1978年上海古籍出版社據重版本又曾予以重印。

17、《六一詩話》

  我國最早的詩話,開後代詩歌理論著作新體裁。歐陽修撰。歐陽修簡介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二)詩文別集《歐陽文忠公集》。

  《六一詩話》是熙寧四年(1071)歐陽修致仕後,退居潁州時所作。歐陽修在《詩話》自注云:「居士退居汝陰,而集以資閑談也」。論詩以詩話命名,自《六一詩話》始。這部詩話,雖不能代表他的全部詩歌主張,卻反映他晚年對於詩歌創作中某些重要問題的進一步思考。其內容大體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進一步發揮了他平素論詩的重要觀點。如:「詩窮而後工」的觀點,是在《梅堯臣詩集序》中第一次提出來的,以後屢有論述。在《詩話》中又以孟郊、賈島為例,加以剖析:「孟郊、賈島皆以詩窮至死,而平生尤喜為窮苦之句。孟有《移居》詩云『借車載傢具,傢具少於車。』乃是都無一物耳。又《謝人惠炭》云:『暖得曲身成直身。』人謂非其身備嘗之不能道此句也。賈云:『鬢邊雖有絲,不能織寒衣。』就令織得,能得幾何?又其《朝飢》詩云:『坐聞西床琴,凍折兩三弦。』人謂其不止忍飢而已,其寒亦何可忍也。」說明窮困的生活,使詩人對饑寒有深切的體驗,因而在創作上往往能寫人情之所難言。而且,文人的窮困生活,又往往是與政治上受壓抑,才能、抱負不能施展緊緊聯繫再一起的,因而易於接近下層,了解民生疾苦,在思想上貼近現實,在藝術上得到升華,寫出關心民瘼,抨擊弊政的好作品來。這是對韓愈「物不平則鳴」說的深化,幾乎成為我國古代文人創作的一條重要規律。

  歐陽修早年即視梅堯臣、蘇舜欽兩人為詩文革新運動的「兩驂」,認為他們的創作代表了詩歌發展方向。至於他們的詩歌的各異風格在《水谷夜行》中即給予中肯的評價,《詩話》則進一步說:「聖俞、子美齊名於一時,而二家詩體特異。子美筆力豪雋,以超邁橫絕為奇;聖俞覃思精微,以深遠閑淡為意。各極其長,雖善論者不能優劣也。」對梅、蘇詩歌風格這種高度概括,非深思熟慮是作不出的。這已經成為後來評論二人詩歌風格的基調。

  (二)進一步探索詩歌創作的藝術技巧。詩話中記載他與梅堯臣論詩的一段話:

  聖俞嘗語余曰:「詩家雖率意,而造語亦難。若意新語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為善也。必能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然後為至矣。」……余曰:「語之工者固如是。狀難寫之景,含不盡之意,何詩為然?」聖俞曰:「作者得於心,覽者會以意,殆難指陳以言也。雖然,亦可略道其彷彿:若嚴維『柳塘春水漫,花塢夕陽遲』,則天容時態,融和駘蕩,豈不如在目前乎?又若溫庭筠『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賈島『怪禽啼曠野,落日恐行人』,則道路辛苦,羈愁旅思,豈不見於言外乎?

  「意新語工」,簡明扼要地概括出詩歌的藝術生命在於創新的基本要求;「狀難寫之景,如在目前,含不盡之意,見於言外」,更是精闢地指出詩歌創作所應追求的最高藝術境界。這些話雖然出自梅堯臣之口,歐陽修記載下來,說明他認同這種觀點。正基於這種觀點,他嘆服杜甫的造語精工,推崇韓愈「資談笑,助諧謔,敘人情,狀物態,一寓於詩,而曲盡其妙」又「工於用韻」的雄健詩筆,批評當時詩壇爭效「西崑」,「唐賢諸詩集幾廢而不行」的不良風氣,讚許梅堯臣「平生苦吟詠,以閑遠古淡為意,故其構思極艱」的嚴肅創作態度。

  (三)記述一些詩壇掌故和遺聞佚事,為宋詩研究保留了寶貴的歷史資料。如記述梅堯臣的《河豚魚詩》賦於「范希文席上」,《春雪詩》曾為西南夷人織在弓衣布上,以讚揚梅堯臣的「筆力雄贍」,「名重天下」。如記載珍藏石曼卿「三絕詩」事,謫夷陵所得謝景初詩事,都寄託著對亡友的懷念。還有關於宋初「九僧詩」的記載,惠崇等賴之以存。

  《詩話》為隨筆式的文體,議論、敘事融為一體。自然流暢,生動活潑,為後世的詩話、詞話提供了範例。司馬光循其例,作《續詩話》云:「詩話尚有遺者,歐陽公文章名聲雖不可及,然記事一也,故敢續書之。」此後,詩話、詞話如雨後春筍,層出不窮,成為我國古代文學批評的特有形式,不能不推歐陽修的首創之功。

  今有:《六一詩話》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六一詩話冷齋夜話》鳳凰出版社2009年版;《六一詩話》,江蘇古籍出版社,《宋詩話全編》1998年版。

18、《後山詩話》

  舊題宋陳師道撰,三卷,今存一卷。陸遊謂此書為後人偽作,近人以為陳氏未完稿,後人續成。共84條,多轉述歐陽修、蘇軾論詩之語。論詩略同江西詩派論詩主旨。偏重理論批評和詩法、考釋,所論不限於詩,兼及古文四六,言詩不偏於論事,論辭又不偏於摘句。北宋陳師道撰,陳師道簡介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二)詩文別集《後山集》。《後山詩話》一卷,《郡齋讀書志》著錄於子類小說類,記為二卷,稱「論詩七十餘條」,《謂詩文寧拙毋巧,寧朴毋華,寧粗毋弱,寧僻毋俗。又謂善為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順下而已,至其觸山赴谷,風摶物激,然後盡天下之變。持論間有可取。其解杜甫《同谷歌》之「黃獨」,百舌詩之「讒人」,解韋應物詩之「新橘」三百,駁蘇軾《戲馬台詩》之「玉鉤、白鶴」,亦間有考證。

  關於詩詞的評論,寥寥數語,簡潔而精當,如:

  退之以文為詩子瞻以詩為詞如教坊雷大使之舞雖極天下之工要非本色。今代詞手惟秦七黃九爾唐諸人不迨也。蘇詩始學劉禹錫故多怨刺學不可不慎也。晚學太白至其得意則似之矣。然失於粗以其得之易也;白樂天云:「笙歌歸院落燈火下樓台。」又云:「歸來未放笙歌散畫戟門前蠟燭紅。」非富貴語看人富貴者也;詩文寧拙毋巧,寧朴毋華,寧粗毋弱,寧僻毋俗。善為文者因事以出奇。江河之行,順下而已,至其觸山赴谷,風摶物激,然後盡天下之變。

  其中記一些詩句及其產生背景和軼事,簡潔而生動,可作為文學史料和加深對該詩的理解,如:

  王師圍金陵,(南)唐使徐鉉來朝,鉉伐其能,欲以口舌解圍,謂太祖不文,盛稱其主博學多藝,有聖人之能。使誦其詩。曰,《秋月》之篇,天下傳誦之,其句云云。太祖大笑曰:「寒士語爾,我不道也!」鉉內不服,謂大言無實,可窮也。遂以請。殿上驚懼相目。太祖曰:「吾微時自秦中歸,道華山下,醉卧田間,覺而月出,有句曰:『未離海底千山黑,纔到天中萬國明。』鉉大驚,殿上稱壽。

  孟嘉落帽,前世以為勝絕。杜子美《九日詩》云:「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其文雅曠達,不減昔人。故謂詩非力學可致,正須胸肚中泄爾。

  望夫石在處有之。古今詩人,共享一律,惟劉夢得云:「望來已是幾千歲,只似當年初望時。」語雖拙而意工。黃叔達,魯直之弟也,以顧況為第一云:「山頭日日風和雨,行人歸來石應語。」語意皆工。江南有望夫石,每過其下,不風即雨,疑況得句處也。

  費氏,蜀之青城人,以才色入(後)蜀宮,後主嬖之,號花蕊夫人,效王建作宮詞百首。國亡,入備後宮。太祖聞之,召使陳詩。誦其《國亡詩》云:「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太祖悅。蓋蜀兵十四萬,而王師數萬爾。

  《後山詩話》通行本有《百川學海》本、毛晉汲古閣初印本。

  今有:《後山詩話》中華書局《歷代詩話》本1981年版;《後山詩話》,江蘇古籍出版社,《後山詩話》,《後山詩話》《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後山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後山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19、《冷齋夜話》

  北宋詩話,十卷惠洪著。惠洪(1071~1128?)一名德洪,字覺范,自稱洪覺范,又稱覺范道人。筠州新昌(今江西宜豐)人。俗姓喻(一說姓彭)年十四父母雙亡,依雲峰靚禪師為童子,哲宗元祐四年(1089)試經於天王寺得剃度。後依真靜禪師於廬山,復從徙於洪州石門,馳號圓覺禪師。徽宗大觀中游丞相張商英之門。商英敗,惠洪亦坐累謫朱崖,坐配百餘日對平生遭際坎坷處之泰然,時作綺語。著有《石門文字禪》、《冷齋夜話》、《林間錄》等。

  晁公武《郡齋讀書志》著錄為六卷,陳振孫《直齋書錄題解》著錄為十卷,與今本同。但據陳善《捫虱新話》所引惠洪《冷齋夜話》以及《宋百家詩選》,可知此書已經後人刪削,非其完本。該書雜記見聞中論詩者約佔十分之八,論詩中引稱元祐諸人者又佔十分之八,其中以黃庭堅居多。惠洪本人善詩,其論詩亦有可取之處。

  《冷齋夜話》久行於世,然自宋晁公武、陳善,迄今人郭紹虞,均對其多所非議。認為書中有假託,「多夸誕」,既有「偽造之病」,亦有「剽竊之弊」。《天廚禁臠》為宋人所不取,郭紹虞亦「以其體例不同詩話,故不述」。然而,此二書畢竟能代表惠洪的詩論,作為宋詩話之一家,仍有不可忽視的理論價值。至於惠洪在書中所表現的因急於求名而交結公卿,附庸風雅,竟至不惜偽造假託,借人言以為重等弊端,則應當分析對待。《冷齋夜話》所論內容較雜,介於筆記、詩話之間,但以論詩為主。論詩多稱引元佑諸人,以蘇軾、黃庭堅為最。書中多通過引述詩句提出並闡述一些詩歌理論。

  四庫全書對於《冷齋夜話》的提要:是書晁公武《讀書志》作十卷,與今本相合。然陳善《捫虱新話》謂,山谷西江月詞日側金盤墜影一首為惠洪贗作,載於《冷齋夜話》。又引《宋百家詩選》雲《冷齋夜話》中偽作山谷贈洪詩,韻勝不減秦少覿,氣爽絕類徐師川云云。今本無此兩篇,蓋已經後人刪削,非其完本。又每篇皆有標題,而標題或冗沓過甚,或拙鄙不文,皆與本書不類。其最刺謬者,如洪駒父《詩話》一條,乃引洪駒父之言以正俗刻之誤,非攻洪駒父之誤也,其標題乃雲洪駒父評詩之誤,顯相背觸。又共阝亭湖廟一條,捧牲請福者乃安世高之舟人,故神雲舟有沙門,乃不俱來耶,非世高自請福也。又追敘漢時建寺乃為秦觀作維摩贊緣起,非記世高事也,其標題乃雲安世高請福共阝亭廟。秦少游宿此,夢天女求贊,既乖本事,且不成文。又蘇軾寄鄧道士詩一條,用韋應物寄全椒山中道士詩韻,乃記蘇詩,非記韋詩也,而其標題乃雲韋蘇州寄全椒道人詩,更全然不解文義。又惠洪本彭氏子,於彭淵材為叔侄,故書中但稱淵材,不系以姓,而其標題乃皆改為劉淵材,尤為不考。此類不可殫數,亦皆後人所妄加,非所本有也。是書雜記見聞,而論詩者居十之八,論詩之中稱引元祐諸人者又十之八,而黃庭堅語尤多,蓋惠洪猶及識庭堅,故引以為重。其庭堅夢遊蓬萊一條,《山谷集》題曰《記夢》。洪駒父《詩話》曰,余嘗問山谷雲,此記一段事也。嘗從一貴宗室攜妓游僧寺。酒闌,諸妓皆散入僧房中,主人不怪也,故有曉然夢之非紛紜句。惠洪乃稱庭堅曾與共宿湘江舟中親話,有夢與道士游蓬萊事,且雲今《山谷集》語不同,蓋後更易之。是殆竄亂其說,使故與本集不合,以自明其暱於庭堅,獨知其詳耳。晁公武詆此書多誕妄偽托者,即此類歟?然惠洪本工詩,其論詩實多中理解,所言可取則取之,其托於聞之某某,置而不論可矣!

  《冷齋夜話》通行本有:《稗海》本、《學津討源》本,《津逮秘書》本,《四庫全書》本,日本五山本(藏日本東洋文庫)、日本靜嘉堂文庫本等。

  今有:《冷齋夜話·風月堂詩話·環溪詩話》,中華書局1988年版;《稀見宋人詩話四種》,張伯偉編,江蘇古籍出版社2002年版。以日本東洋文庫五山本為底本,以《津逮秘書》本、日本靜嘉堂文庫本參校。

20、《石林詩話》

  從葉夢得輯錄宋代的典章制度和人物軼事筆記的《石林燕語》中,將談論詩文部分單獨列出而成此書。葉夢得簡介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六)文史類筆記《石林燕語》。又作《葉先生詩話》,作者葉夢得。主要記錄北宋詩壇掌故、軼事,同時也有作者的審美評價。儘管葉氏沒有系統的理論構思,但他論詩比較精當,透露出詩話由「論詩及事」轉向「論詩及辭」的箇中消息。石林詩話》說:「詩語固忌用巧太過,然緣情體物,自有天然工妙,雖巧而不見刻削之痕。」石林詩話》是宋詩話中一部重要詩話。詩話提倡自然清新的詩歌風格,不排斥鍊字;主張「意與境會」、圓融無礙的「自然」美學趨尚,繼承發展了王昌齡、蘇軾美學思想,對江西詩派末流片面講究「法度」、鍊字與刻板模擬的傾向進行了否定;它重視含蓄的詩歌意境,對「以文為詩」的宋詩傾向進行了清算;它以禪喻詩,對人們深入、形象地領悟詩歌意境具有重要意義。強調「詩之用事,不可牽強,必至於不得不用而後用之」(《石林詩話》卷上)。

  《石林詩話》的特色:(一)倡「自然」。《石林詩話》詩風自然清新:「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蘇軾曰:「『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因採菊而見山,境與意會,此句最有妙處。」。(二)重「含蓄」。其曰:七言難於氣象雄渾,句中有力,而紆徐不失言外之意。自老杜「錦江春色來天地,玉壘浮雲變古今」,與「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等句之後,嘗恨無復繼者。韓退之筆力最為傑出,然每苦意與語俱盡。《和裴晉公破蔡州回詩》所謂「將軍舊壓三司貴,相國新兼五等崇」,非不壯也,然意亦盡於此矣。不若劉禹錫《賀晉公留守東都》雲,「天子旌旗分一半,八方風雨會中州」,語遠而體大也。(三)禪「喻詩」。《石林詩話》卷上云:禪宗論雲間(按:「間」應為「門」。「門」字諸刻本均誤作「間」,《苕溪漁隱叢話》前集卷九,《詩人玉屑》卷十四均作「門」):隨波逐浪句,謂隨物應機;截斷眾流句,謂超出言外;函蓋乾坤句,謂泯然皆契。

  《石林詩話》承續《石林燕語》傾向,讚譽王安石,批評蘇軾。

  《石林詩話》傳本有一卷本、三卷本兩種。《直齋書錄解題》作一卷,至《百川學海》始分作三卷,南宋時已有一卷、三卷兩種刊本。《文獻通考·經籍考》及《浙江通志·經籍志》作二卷。現通行本《歷代詩話》本。

  今有:《石林詩話》中華書局《歷代詩話》本1981年版。分上、中、下三卷,九十條,另附《拾遺》三則;《石林詩話選釋》廣西師範大學出版社《中國歷代詩話選釋叢書》本;《石林詩話》《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石林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石林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1、《歲寒堂詩話》

  《歲寒堂詩話》二卷,南宋張戒(生卒年不詳)著。

  今有:原書已佚,現本是從《永樂大典》中錄出,加上《說郛》本內容綜合而成。分上下兩卷,上卷唯理論批評總綱,下卷專論杜甫只要詩篇。張戒詩論帶有比較明顯的道學家色彩,主張溫柔敦厚,不冒犯君上,但《歲寒堂詩話》對詩歌藝術的思想內容和藝術形式的關係有比較深入的理解,並對蘇黃詩風和江西詩派的弊病有比較深刻的認識。他反對將形式技巧放在創作的首位。強調詠物要為言志服務,不應該為詠物而詠物。但他同時十分重視詩歌的藝術形式,要求詩歌在道出人的心事的同時要含蓄有餘韻,與嚴羽有比較相近的論點。

  潘德輿《養一齋詩話》、馬星翼《東泉詩話》、張宗泰《跋〈歲寒堂詩話〉》、林昌彝《海天琴思錄》都對《歲寒堂詩話》作了高度評價。《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謂是書「通論古今詩人,由宋蘇軾、黃庭堅上溯漢、魏、《風》、《騷》,分為五等。大旨尊李杜而推陶阮,始明言志之義,而終之以無邪之旨,可謂不詭乎正者」。詩話論及古今詩人,認為「詩妙於子建,成於李杜,而坏於蘇黃」。對蘇軾的「以議論為詩」和黃庭堅的「補綴奇字」,「冶容太甚」首先正面提出反對意見,並尖銳指出蘇黃的「用事押韻」,乃「詩人中一害」。只有使「蘇黃習氣凈盡」,方可以論唐人詩。其時,蘇黃正被奉為詩壇圭臬,在此情況下,詩話對蘇黃習氣提出批評,是難能可貴的。今有:《歲寒堂詩話》,歷代詩話續編本,中華書局上海編輯所1959;中華書局1983年版;《歲寒堂詩話》,《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歲寒堂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22、《韻語陽秋》

  《韻語陽秋》二十卷南宋詩論家、詞人葛立方(?~1164)著。《四庫全書總目提要》譽其為宋人詩話之善本。此書內客廣泛,主要評論漢魏以來至宋代詩人的作品,同時也涉及風俗地理、書畫歌舞、花鳥魚蟲等。其詩論旨在求風雅之正,以事理為要,而不甚論語句之工拙,格律之高下。

  倡導天然反對雕琢「謝朝華之已披,啟夕秀於未振」,學詩者尤當領此。陳腐之語,固不必涉筆,然求去其陳腐不可得,而翻為怪怪奇奇不可致詰之語以欺人,不獨欺人,而且自欺,誠學者之大病也。詩人首二謝,靈運在永嘉,因夢惠連,遂有「池塘生春草」之句。玄暉在宣城,因登三山,遂有「澄江靜如練」之句。所謂混然天成,天球不琢者與?靈運詩,如「矜名道不足,己物可忽。」「清暉能娛人,遊子澹忘歸。」玄暉詩,如「春草秋更綠,公子未西歸」。「大江流日夜,客心悲未央」等語,皆得三百五篇之餘韻,是以古今以為奇作,又曷嘗以難解為工哉。東坡《跋李端叔詩卷》云:「暫借好詩消永夜,每逢佳處輒參禪。」蓋端叔作詩,用意太過,參禪之語,所以警之雲。陶潛、謝詩皆平淡有思致,非後來詩人怵心劌目雕琢者所為也。老杜雲「陶、謝不枝語,《風騷》共推激。紫燕自超詣,翠駁誰翦剔」是也。大抵欲造平淡,當自組麗中來,落其華芬,然後可造平淡之境,如此則陶、謝不足進矣。今之人多作拙易語,而自以為平淡,識者未嘗不絕倒也。梅聖俞《和晏相詩》云:「因今性情,稍欲到平淡。苦詞未圓熟,刺口劇{艹凌}芡。」言到平淡處甚難也。所以《贈杜挺之詩》有「作詩無古今,欲造平淡難」之句。李白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平淡而到天然處,則善矣。

  詩家有換骨法,謂用古人意而點化之,使加工也。李白詩云:「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荊公點化之,則云:「繰成白髮三千丈。」劉禹錫云:「遙望洞庭湖水面,白銀盤裡一青螺。」山谷點化之,則云:「可惜不當湖水面,銀山堆里看青山。」孔稚圭《白苧歌》云:「山虛鐘磬徹。」山谷點化之,則云:「山空響管弦。」盧仝詩云:「草石是親情。」山谷點化之,則云:「小山作朋友,香草當姬妾。」學詩者不可不知此。

  詩人讚美同志詩篇之善,多比珠璣、碧玉、錦繡、花草之類,至杜子美則豈肯作此陳腐語邪?《寄岑參詩》云:「意愜關飛動,篇終接混茫。」《夜聽許十一誦詩》云:「精微穿溟氵幸,飛動摧霹靂。」《贈盧琚詩》曰:「藻翰惟牽率,湖山合動搖。」《贈鄭諫議詩》云:「毫髮無遺憾,波瀾獨老成。」《寄李白詩》云:「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贈高詩》云:「美名人不及,佳句法如何。」皆驚人語也。視餘子其神芝之與腐菌哉!

  今有:《韻語陽秋》,歷代詩話本,中華書局1981年版;《韻語陽秋》,上海古籍出版社,1979年版印影宋本;《韻語陽秋》,《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韻語陽秋》,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23、《唐詩紀事》

  唐代詩歌及評論集,81卷,南宋計有功編。計有功,生卒年不詳,字敏夫,號灌園居士,臨邛(今四川邛崍)人,張浚從舅。宣和三年進士。紹興六年,累官左承議郎,充行都督府書寫機宜文字。張浚使其入朝奏事,加直秘閣,遣還。七年,獻所著《晉鑒》,高宗稱賞。以母老求返鄉,升直徽猷閣,提點潼川路刑獄公事。二十八年,知眉州,移利州路轉運判官,復知嘉州。計有功嘗採摭唐代詩人一千一百五十家,或紀本事,或考作者世系爵里,或錄佚詩,編為《唐詩紀事》八十一卷,其收采之博,考據之詳,於唐詩大有功勞(胡震亨《論唐詩紀事》)。《全宋文》卷四二八三收有其文。事迹見《四庫全書總目》卷一九五、陸心源《唐詩紀事跋》。

  《唐詩紀事》八十一卷,《四庫全書》收於集部詩文評類。是書採摘繁富,搜采有唐300年間詩文集、雜說、傳記、遺史、碑誌、石刻等輯成。共收詩人1100餘家,保存了眾多唐代作家作品,有些唐人詩集不傳於世者多賴是書以存;搜集了大量有關唐代詩人的生平、評論資料;對了解唐代詩歌創作情況有較大的作用。《唐詩紀事(上下)》自唐初至唐末三百年間,共收錄一千一百五十位詩人的部分詩作,先後編次,且詳略適當,又輯集本事與品評,兼記世系爵里,既是唐代詩歌總集,又是唐宋有關詩評的彙編,此亦見其特色。其規模較大,材料頗豐,為唐詩研究提供了寶貴的資料。由於編撰者視野廣闊,態度客觀,不僅著重對大家名篇多加採擷,而且顧及僧人、婦女乃至地位低微者的佳作,網羅散佚,因此使許多難於傳世者得以流存,尤如張為《詩人主客圖》一書,「獨藉此編以見梗概」(《四庫全書提要》),這是《唐詩紀事》的成就之一。次則,郭紹虞《宋詩話考》雲,是書所錄,「即膾炙人口者,亦有足資校勘之處」。如吳騫《論詩絕句》自注云:「王之渙《涼州詞》『黃河遠上白雲間』,《唐詩紀事》作『黃沙直上白雲間』,吳修齡篤信之,以為的不可易。」再則,摘錄前人品評之語,多有參考價值。如李白《烏棲曲》,賀知章贊曰「可以泣鬼神矣」。如王士源謂孟浩然「骨貌淑清,風神散朗,救患釋紛,以立義表」,「學不為儒,務掇菁藻;文不按古,匠心獨妙」。其他如謂元稹「善紀事」,謂陸龜蒙「博雅多文,尤善談笑」,「詩篇清麗」。記述李白、杜甫、韓愈、白居易等人仕履詩事,亦較詳實。然由於材料輯掇之多,未免「榛楛勿剪」。自序說凡唐代「三百年間文集、雜說、傳記、遺史、碑誌、石刻,下至一聯一句,傳誦口耳,悉搜采繕錄。間捧宦牒,周遊四方,名山勝地,殘篇遺墨,未嘗棄去」。胡震亨曰:「計氏此書,雖詩與事迹、評論並載,似乎詩話之流,然所重在錄詩,故當是編輯家一巨撰。收采之博,考據之詳,有功於唐詩不細。」

  《唐詩紀事》通行本有:明代洪楩本,毛氏汲古閣本。

  今有:《唐詩紀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9年二版。以明代洪楩本為底本,以毛氏汲古閣本等參校;《唐詩紀事校箋》(八冊)王仲鏞校箋,中華書局2007年版;《唐詩紀事》,《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唐詩紀事》,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24、《詩話總龜》

  宋人留存下來的詩話總集,一百卷阮閱編選。阮閱,生卒年不詳。字閎休,一字美成,自號散翁,又號松菊道人,舒城(今屬安徽)人。神宗元豐八年(1085)進士。徽宗宣和中知郴州,高宗建炎初以中奉大夫知袁州。善吟詠,人稱阮絕句。詩作傳於今者,有《郴江百詠》1卷。此書原名《詩總》,編於宣和間知郴州時。孝宗乾道三年(1167)前,以《詩話總龜》之名行世,此書得名之因阮閱在自序中說:「宣和癸卯春,來官郴江,因取諸家小史、別傳雜記、野錄讀之,遂盡見前所未見者。至癸卯秋,得一千四百餘事、二百四十餘詩,分四十六門而類之。……但類而總之,以便觀閱,故名曰『詩總』。」紹興間,福建刊刻,改稱《詩話總龜》。今本《詩話總龜》凡98卷,分前、後集。《前集》,所引之書皆出北宋或北宋稍前,基本上為阮氏所輯。《後集》取材於《蛩溪詩話》、《韻語陽秋》、《苕溪漁隱叢話》者,佔一大半;其所引之書,如《韻語陽秋》、《葛常之詩話》、《丹陽集》,皆見於《韻語陽秋》,一書三列,系輾轉傳抄。研究者認為前集五十卷為阮閱原撰,後集為書賈雜抄而成。《詩話總龜》以類編排,若研究同一題材的不同內容則極為方便,並且此書廣收小家,但錄其詩其事,排比異說,很少論辨,引書百餘種,大多現已散佚,足見其珍貴的資料參考價值。。以詩話而論,此書與《苕溪漁隱叢話》「相輔而行,北宋以前之詩話大抵略備」(《四庫全書總目》)是研究宋詩的重要參考資料。書中引用書名間有錯誤,亦有漏舉。

  該書不似後來一些同類著述有系統地闡述詩歌理論、作法、作家介紹和評論,而是纂輯前人的成說,分為聖制、忠義、諷喻、達理等46門。如卷五評論門,引自《鑒戒錄》的一則:

  劉夢得有《望洞庭》詩,雍陶有《詠君山》詩,語意異同(疑為「語異意同」)。劉詩曰:「湖光秋月兩相和,潭面無風鑒似磨。遙望洞庭山水色,白銀盤裡一青螺。」雍詩曰:「煙波不動影沉沉,碧色全無翠色深。疑是水仙梳洗罷,一螺青髻鑒中心。」……李紳、鄭雲叟《傷農詩》意亦同。李詩曰:「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鄭詩曰:「一粒紅稻飯,幾滴牛頷血。珊瑚枝下人,銜杯吐不歇。」

  作者未加任何評論,卻意在引導詩人從中體會出,相同或相似的主題思想,各人會有不同的生活體驗,會有不同藝術表現手法,創作出風格各異好作品來。又如卷五評論門(一)引《古今詩話》云:

  崔護作《城南詩》,其始云:「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以意未完謂未工,改雲「人面只今何處在」。至今所傳有兩本,惟《本事詩》雲「只今何處在」。唐人工詩,大率如此,雖重一「今」字,不恤也。

  卷九評論門(五),引《王直方詩話》云:

  東坡作《蝸牛》詩云:「中弱不勝觸,外堅聊自郛。升高不知疲,竟作黏壁枯。」後改云:「腥涎不滿殼,聊足以自濡。升高不知回,竟作黏壁枯。」余亦以為改者勝。

  兩則都意在說明詩不憚改,尤其以東坡的超邁橫絕,尚不厭其煩地琢磨、修改四句小詩,遑論他人。

  通行本有:明月窗道人本,明抄本,《四部叢刊》初編本。

  今有:《詩話總龜》,《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詩話總龜》,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詩話總龜》,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5、《全唐詩話》

  《全唐詩話》,六卷,南宋尤袤撰。以人為經,「首列諸帝,下逮方外、閨媛」;以事為緯,列詩家名號、籍貫、主要詩篇及與詩有關的資料。即每人之後排列從正史、政書、書志、文集、筆記、類書、山志、小說、詩話中輯出的相關記載。輯出的這些資料,長者可達數頁,短者只有幾行:或辨析詩歌句法,或賞玩詩中意境,或敷陳詩家軼事,或註解詩事源流,或褒貶詩品高下,為了解唐詩歌和研究詩人詩作提供了重要依據。

  自序「余少有詩癖。歲在甲午,奉祠湖曲①,日與四方勝游,專意吟事,大概與唐人詩誦之尤習。間又褒話錄之纂記,益朋友之見聞,匯而書之,名曰《全唐詩話》。未幾,驅馳於外,此事便廢,邇來三十有八年矣。今又蒙恩便養湖曲,因理故篋,復得是編。披覽慨然,憂如疇昔浩歌縱談時也。唐自貞觀來,雖尚有六朝聲病,而氣韻雄深,駸駸古意。開元元和之盛,遂可追配《風》《雅》。迨會昌而後,刻露華靡盡矣。往往觀世變者於此有感焉。徒詩云乎哉!」

  卷一:帝嘗作宮體詩,使虞世南賡和。世南曰:「聖作誠工,然體非雅正,上有所好,下必有甚焉。恐此詩一傳,天下風靡,不敢奉詔。」帝曰:「朕試卿而。」後帝為詩一篇,述古興亡。既而嘆曰:「鍾子期死,伯牙不復鼓琴。朕此詩何所示邪?」敕禇遂良即世南靈座焚之。

  王勃條:「當時,諸王鬥雞,王勃在沛王府,戲為文檄英王。帝見之,大怒,曰:「此殆交斗之漸。」即日竄勃。以太宗之賢,杯酒一時之樂,何足為後世戒。及其弊也」陳子昂摔名琴傳奇故事:「子昂初入京,不為人知。有賈胡琴者,值百萬,豪貴傳視,無辨者。子昂突出,顧左右以千緡市之。眾驚問,答曰:「余善此樂。」皆曰:「可得聞乎?」曰「明日可集宣陽里。」如期偕往,則酒肴畢具,置胡琴於前。食畢,捧琴語曰:「蜀人陳子昂,有文百軸,馳走京轂,碌碌塵土,不為人知。此樂賤工之役,豈宜留心?」舉而碎之,以其文軸遍贈會者。一日之內,聲華溢都。時武攸宜為建安王,闢為書記。」

  清人宋濤有《全唐詩話續編》二卷,自序云:以手鈔《全唐詩話》六卷,「因憶余目之所見,集中有未盡搜羅者,遂信手拈而續之。凡原集載其人而遺其事者為卷上,其人與事均為載及者為卷下」。

  《全唐詩話》通行本有《津逮秘書》本,宣統三樂堂本,叢書集成初編本。

  今有:《全唐詩話》,《歷代詩話》本,中華書局1981年版;《全唐詩話》,《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全唐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全唐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6、《苕溪漁隱叢話》

  宋人留存下來的詩話總集,前集六十卷,後集四十卷,共一百卷。胡仔纂輯。胡仔(1095?~1170)編。仔字元任。徽州績溪(今屬安徽)人。其父舜陟,高宗紹興中官至廣西經略使,為秦檜迫害致死。胡仔系舜陟次子。少時因父蔭授迪功郎,任常州晉陵知縣。紹興六年(1136)侍親赴廣西,居嶺外7年。後遭父母之喪,賦閑20年,卜居苕溪(現浙江省湖州市南潯區菱湖鎮射中村),以漁釣自適,自號「苕溪漁隱」。紹興十八年(1148)並以此命名詩話前集六十卷。紹興三十二年,赴官閩中,後又歸苕溪。於乾道三年(1167)完成詩話後集四十卷。

  《叢話》是在阮閱《詩總》的影響下編撰的,是為了彌補《詩總》之不足:

  蓋阮因古今詩話,附以諸家小說,分門增廣,獨元祐以來諸公詩話不載焉。考編此《詩總》,乃宣和癸卯,是時元祐文章,禁而弗用,故阮因以略之。余今遂取元祐以來諸公詩話,及史傳、小說所載事實,可以發明詩句,及增益見聞者,纂為一集。凡《詩總》所有,此不復纂集,庶免重複。(《漁隱詩評叢話前集·序》)

  《叢話》和《詩總》作為先後成書的詩話集成之作,其共同之處,都是以當日所見詩話為纂集對象,所以《四庫全書總目》說:「二書相輔而行,北宋以前詩話大抵略備。」特別值得重視的是,兩書保存了大量難得的資料。如《閑居詩話》、《王直方詩話》、《古今詩話》等原書早佚,賴二書以保存。郭紹虞先生《宋詩話輯佚》大量取自此二書。除詩話外,二書還保存了唐宋詩人散佚的詩句,有些小家無文集,實賴二書以傳世。

  但兩書相較,《叢話》則後來居上,明顯勝於《詩總》。在編排體例上,《詩總》以事類分四十六門,過於煩瑣,且難以界定,不便檢索;《叢話》按年代、人物先後為序,增設長短句、借對、的對等門類,比較合理。且重點突出,重要詩人都給予較大的篇幅,如陶淵明三卷,李白二卷,杜甫十三卷,韓愈四卷,歐陽修三卷,王安石四卷半,蘇軾十四卷,黃庭堅五卷。作者在後集序中說:「余嘗謂開元之李、杜,元祐之蘇、黃,皆集詩之大成者,故群賢於此四公,尤多品藻。蓋欲發揚其旨趣,俾後來觀詩者,雖未染指,固已知其味之美矣。」後集卷二,論古今詩人名句、名聯、名篇時,又說:「若唐之李、杜、韓、柳,本朝之歐、王、蘇、黃,清詞麗句,不可悉數,名與日月爭光,不待摘句言之也。」至於唐宋其他有成就的詩人都有專門篇幅,而所涉及的詩人則更多。阮閱纂集《詩總》當蔡京專權之時,黨禁正嚴,司馬光、蘇軾兄弟、黃庭堅諸人被列為「元祐黨人」,詩文禁傳,阮閱或因當時資料不全,或懼文禍,輯入者極少。胡仔編書時,元祐黨禁已開,可以毫顧忌地纂集「元祐以來諸公詩話」,彌補《詩總》在這方面的缺陷。《四庫全書總目》說,《詩總》「多錄雜事,頗近小說」,而《叢話》「則論文考義者居多,去取較為謹嚴」。胡仔在《後集》序中感慨地說:「詩道邇來幾熄,時所罕尚,余獨拳拳於此者,惜其將墜,欲以扶持其萬一也。」所以,他很注重繼承發揚詩歌的優良傳統,探討詩歌創作的藝術規律,在編排的目錄中就可以看出,他是從詩歌的源頭,國風、漢魏六朝,一直說到唐宋諸家。目的在於發揚傳統,拯救時弊。所發議論,不乏真知灼見。如後集卷三,評陶淵明云:「鍾榮評淵明詩為古今隱逸詩人之宗。余謂陋哉斯言,豈足以盡之?不若蕭統云:『淵明文章不群,詞采精拔,跌宕昭彰,獨超眾類,抑揚爽朗,莫之與京;橫素波而傍流,干青雲而直上;語時事則指而可想,論懷抱則曠而且真。加以貞志不休,安道苦節,不以躬耕為羞,不以無財為病,自非大賢篤志,與道污隆,孰能如此乎!』此言盡之矣。」又《後集》卷二十三,評歐陽修云:「歐公作詩,蓋欲自出胸臆,不肯蹈襲前人,亦其才高,故不見牽強之跡耳。」揭示歐陽修開拓宋詩道路的創新精神。又如《前集》卷四十一:「蘇子由云:『東坡居士謫儋耳,……葺茅竹而居之,日啗藷芋,而華屋玉食之念,不存於胸中。平生無所嗜好,以圖史為園圃,文章為鼓吹,至是亦皆罷去。猶獨喜為詩,精深華妙,不見老人衰憊之氣。』苕溪漁隱曰:『凡人能處憂患,蓋在其平日胸中所養。韓退之唐之文士也,正色立朝,抗疏諫佛骨,疑若殺身成仁者,一經竄謫,則憂愁無聊,概見於詩詞。由此論之,則東坡所養,過退之遠矣。」對韓、蘇的評價,不一定十分公允,但從揭示詩歌創作與現實生活和個人思想修養的關係上,還是給人以啟迪的。另《四庫全書總目》還說,《詩總》「惟採摭舊文,無所考正」,而《叢話》則「多附辨證之語,尤足以資參訂」。這也是後者勝於前者之處。

  《叢話》主要纂集的是詩話,但對於勃興於宋的詞,也給予必要的關注。《叢話》設《長短句》門,以二卷的篇幅纂集詞話。而散見於各家名下論詞的內容更多,如後集卷三十三《晁無咎》引《復齋漫錄》云:

  無咎評本朝樂章,不見諸集,今錄於此云:世言柳耆卿曲俗,非也。如《八聲甘州》雲「漸霜風凄慘,關河冷落,殘照當樓。」此唐人語不減高處矣。歐陽永叔《浣溪沙》雲「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綠楊樓外出鞦韆。」要皆絕妙,然只一「出」字,自是後人道不到處。東坡詞,人謂多不諧音律,然居士橫放傑出,自是曲中縛不住者。黃魯直間作小詞,固高妙,然不是當家語,自是著腔子唱好詩。晏元獻不蹈襲人語,而風調閑雅,如「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影風」,知此人不住三家村也。張子野與柳耆卿齊名,而時以子野不及耆卿;然子野韻高,是耆卿所乏處。近世以來作者,皆不及秦少游。如「斜陽外,寒鴉萬點,流水繞孤村」,雖不識字,亦知是天生好言語。

  這一段話評論幾位作詞大家,雖然借鑒別人的論述,還是很有自己獨到見解的。另多為人稱引的李清照《詞論》,亦見諸晁無咎名下。

  《苕溪漁隱叢話(前後集)》通行本有清乾隆楊佑啟耘經樓依宋版重刊本,《海山仙館叢書》本,《四部備要》本。

  今有:《苕溪漁隱叢話(前後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62年版以乾隆楊佑啟耘經樓為底本;《苕溪漁隱叢話》,《宋詩話全編》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版;《苕溪漁隱叢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

27、《竹坡詩話》

  一卷,南宋周紫芝撰。周紫芝(1082~1155)南宋文學家。字少隱,號竹坡居士,宣城(今安徽宣州市)人。紹興進士。高宗紹興十五年,為禮、兵部架閣文字。高宗紹興十七年(1147)為右迪功郎敕令所刪定官。歷任樞密院編修官、右司員外郎。紹興二十一年(1151)出知興國軍(治今湖北陽新),後退隱廬山。曾向秦檜父子獻諛詩。 詩著名,無典故堆砌,自然順暢。也能詞,風格與詩近,清麗婉曲,無刻意雕琢痕迹。譬如《踏莎行》(一)寫離人別情:遊絲飛絮,斜陽煙渚,愁情無數。給人的感覺是情深意切,景物迷離。堪稱難得的上乘之作。其中「淚珠閣定空相覷」一句的用詞尤其巧妙,最後這一問更是催人淚下。其他如《生查子》(一)、(三)、(四),《西江月》(二)、(五)、(七),《菩薩蠻》,《謁金門》、《卜運算元》等都是佳作。著有《太倉稊米集》七十卷、《竹坡詩話》一卷、《竹坡詞》三卷。存詞150首。

  全書八十餘條,大多是對於故實、詞語出處的考證,顯然是受江西詩派「無一字無來歷」的影響。對詩歌的品評,亦採用江西詩派所謂的「點化」之說,如:

  凡詩人作語,要令事在語中而不自知。余讀太史公《天官書》:「天一、槍、棓、矛、盾動搖,角大,兵起。」杜少陵詩:「五更鼓角聲悲壯,三峽星河影動搖。」蓋用遷語,而語中乃有用兵之意。詩至於此,可以為工也。

  白樂天《長恨歌》云:「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人皆喜其工,而不知其氣韻之近俗也。東坡作送人小詞云:「故將別語調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雖用樂天語,而別有一種風味,非點鐵成黃金手,不能為此也。

  凡此種種,都因泥於江西之說,不免失之鑿枘。還有些考證失誤,也受到時人的批評。所以,錢鍾書說:「所作《竹坡詩話》頗為流傳,可是對詩歌的鑒別並不高明,有人甚至說它是宋代『最劣』的詩話。」(《宋詩選》165頁)

  但也不能全盤否定。在《竹坡詩話》也有一些值得重視的議論。如:

  有明上人者,作詩甚艱,求捷法於東坡,作兩頌以與之。其一云:「字字覓奇險,節節累枝葉。咬嚼三十年,轉更無交涉。」其一云:「衡口出常言,法度法前軌。人言非妙處,妙處在於是。」乃知作詩到平淡處,要似非力所能。東坡嘗有書與其侄云:「大凡為文,當使氣象崢嶸,五色絢爛,漸老漸熟,乃造平淡。」余以不但為文,作詩者尤當取法於此。

  追求平淡自然,反對「字字覓奇險」,贊成東坡所說的,以「衡口常言」,營造出五色絢爛、崢嶸氣象來,這是與江西詩派的主張不同的。又說:

  余頃年游蔣山,夜上寶公塔,時天已昏黑,而月猶未出,前臨大江,下視佛屋崢嶸,時聞風鈴,鏗然有聲。忽憶杜少陵詩:「夜深殿突兀,風動金鋃鐺。」恍然如己語也。又嘗獨行山谷間,古木夾道交陰,惟聞子規相應木間,乃知「兩邊山木合,終日子規啼」之為佳句也。又暑中瀕溪,與客納涼,時夕陽在山,蟬聲滿樹,觀二人洗馬於溪中。曰,此少陵所謂「晚涼看洗馬,森木亂鳴蟬」者也。此詩平日誦之,不見其工,惟當時所見處,乃始知其為妙。作詩正要寫所見耳,不必過為奇險也。

  這與上一則是相聯繫的。是從審美的角度,說明只有對描寫對象有切身體驗,才能創作出有藝術魅力的作品來。

  《竹坡詩話》通行本有:《百川學海》本,《歷代詩話》本,《螢雪軒叢書》本。

  今有:《竹坡詩話》,《宋詩話全編》本,1998年版;《竹坡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竹坡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8、《風月堂詩話》

  2卷,南宋朱弁撰。朱弁)(1085~1144)南宋官員、文學家。字少章,號觀如居士。婺源(今屬江西)人,朱熹叔祖,太學生出身。建炎元年自薦為通問副使赴金,為金所拘,不肯屈服,拘留十六年始得放歸。曾勸宋高宗恢復中原,得罪秦檜,官終奉議郎。他在留金期間寫下了不少懷念故國的詩作,深切婉轉,是南宋初期的重要詩人。有《曲洧舊聞》、《風月堂詩話》等傳世。

  據作者自序說,該書成稿於「庚申閏月戊子」,即宋紹興十年閏六月。建炎元年,作者充金國軍前通問使,被羈留北方,直至紹興十三年始還臨安。這部書是在羈留金國期間完成的。《宋史》著錄為三卷,今存二卷。有《寶顏堂秘笈》本《四庫全書》本和1994年出版的賈文昭整理的《安徽古籍叢書》本。

  在《風月堂詩話》中,品評詩作,記述詩壇的遺聞佚事,都表現出作者反對江西詩風的藝術傾向。如:

  詩人勝語,鹹得於自然,非資博古。若「思君如流水」、「高台多悲風」、「清晨登壟首」、「明月照積雪」之類,皆一時所見,發於言辭,不必出於經史。故鍾嶸評之云:「吟詠性情,亦何貴乎用事?」

  近古以還,無出其右,真詩人之冠冕也。如近體格俯同今作,則詞不遺奇,雜以事實,掇英擷華,妥帖平穩,殆以文為滑稽,特詩中之一事耳,豈見其大全者邪?予每竊有所恨,故樂以嶸之言告人。

  作者反覆引用鍾嶸的觀點,強調詩乃「吟詠性情」,應得於「自然」,「自肺腑中流出」,不能把工夫用在「綴緝」故實上。那種「假故實」「究所從」「拘攣補綴」的做法,實則掩蓋內容的空虛,是寫不出好作品的。江西詩派不惜曲解杜甫,為他們的主張張目,說杜詩「無一字無來處」。作者反駁說,「不知《國風》《雅》《頌》祖述何人」?杜詩的妙處,不在於「無一字無來處」,而在於「渾然天成」,「不待刻雕自成文理」;杜詩用事、用典,不在於「點鐵成金」,而在「其鼓鑄熔瀉,殆不用世間橐籥」,而達到「妥帖平穩」的工夫。這都切中江西詩風的弊端。朱氏稱引蘇軾之處很多。如:「東坡雲『老杜自秦州至成都,所歷輒作一詩,數千里山川在人目中,古今詩人殆無可擬者。』」又說:「東坡文章,至黃州以後,人莫能及,唯黃魯直詩可以抗衡。晚年過海,則雖魯直亦瞠若乎其後矣。」都意在說明,生活體驗和思想境界的升華,對於創作的重要性。

  《風月堂詩話》還記載的一些的文事活動,對文學史研究有重要的資料價值。如歐陽修知潁州時聚星堂燕集賦詩,是在慶曆新政失敗,詩文革新隊伍星散之後的一次重組活動。影響很大,「當時四方能文之士,及館閣諸公,皆以不與此會為恨」。退居林泉的宰相杜衍讀到歐陽修的聚星堂詠雪詩,大加稱賞,贈詩云:「宜乎眾目詩之豪,便合登壇推作帥。回頭且報郢中人,從此陽春不為貴。」《詩話》作了較為詳細的記述,杜衍的詩,亦賴此以存。又記:

  蘇子美竹軒之集,皆當時名士。王勝之賦詩,人皆屬和。子美詩其略云:「君與我同好,數過我不窮。對之酌綠酒,又為鳴絲桐。作詩寫此意,韻如霜間鍾。清篇與翠干,歲久日益穠。惜哉嵇阮放,當世已不容。吾儕有雅向,千載挹高蹤。」後月余,「一網打盡」之語既喧物議,而梅聖俞為賦「覆鼎傷眾賓」之詩,乃悟子美「當時已不容」之句遂成詩讖,亦可怪也。

  竹軒詩會,是慶曆四年,蘇舜欽為集賢校理、監進奏院的事。當時政治鬥爭大有山雨欲來之勢,所以,蘇舜欽在詩中有「惜哉嵇阮放,當世已不容」之說。此事他書皆無記載,蘇集也失收此詩。

  其他如關於李清照工詩的記載:

  趙明誠妻,李格非女也。善屬文,於詩尤工。晁無咎多對士大夫稱之。如「詩情如夜鵲,三繞未能安」,「少陵也自可憐人,更待來年試春草」之句,頗膾炙人口。

  李清照以詞知名,對於她的詩文,人們知之甚少。這條記載,有助於對李清照的創作成就的全面了解。

  是書成於留金時期,亦首先在金流傳,直至度宗時方傳至江左,因此對王若虛《滹南詩話》頗有影響。

  《風月堂詩話》通行本有《寶顏堂秘笈》本,《詒經堂藏書七種》本。

  今有:《冷齋夜話·風月堂詩話·環溪詩話》,中華書局1988年版;《風月堂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年版;《風月堂詩話》,上海古籍出版社《風月堂詩話》,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風月堂詩話》,《宋詩話全編》本,1998年版;《風月堂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風月堂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29、《誠齋詩話》

  宋代詩話,楊萬里簡介見中國古代文學要籍簡介(二)詩文別集《後山集》。

  「自隆興以來,以詩名者,林謙之范致能陸務觀尤延之蕭東夫,近時後進有張鎡功父、趙蕃昌父、劉翰武子、黃景說岩老、徐似道淵子、項安世平甫、恐豐仲至、姜夔堯章、徐賀恭仲、汪經仲權,前五人皆有詩集傳世。

  白樂天《女道士詩》云:「姑山半峰雪,瑤水一枝蓮。」此以花比美婦人也。東坡《海棠》云:「硃脣得酒暈生臉,翠袖卷紗紅映肉。」此以美婦人比花也。山谷《酴醿》云:「露濕何郎試湯餅,日烘荀令炷爐香。」此以美砯夫比花也。山谷此詩出奇,古人所未有,然亦是用「荷花似六郎」之意。

  歐陽公作省試知舉,得東坡之文驚喜,欲取為第一人,又疑其是門人曾子固之文,恐招物議,抑為第二。坡來謝,歐陽問坡所作《刑賞忠厚之至論》,有「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此見何書,坡曰:「事在《三國志》、《孔融傳注》。」歐退而閱之,無有。他日再問坡,坡云:「曹操滅袁紹,以袁熙妻賜其子丕。孔融曰:『昔武王伐紂,以妲己賜周公。』操驚問何經見,融曰:『以今日之事觀之,意其如此。』堯皋陶之事,某亦意其如此。」歐退而大驚曰:「此人可謂善讀書,善用書,他日文章,必獨步天下。」然予嘗思之,《禮記》云:「獄成,有司告於王。王曰宥之,有司曰在辭。王又曰宥之,有司又曰在辟。三宥不對,走出,致刑於甸人。」坡雖用孔融意,然亦用《禮記》故事《誠齋詩話》通行本有:《學海類編》本、《歷代詩話》本,《四庫全書》本。

  今有:《誠齋詩話》,中華書局1981年版;《誠齋詩話》,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1986年版本,影印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誠齋詩話》《宋詩話全編》本,1998年版;《誠齋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誠齋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30、《滄浪詩話》

  宋代詩話,詩的理論批評著作嚴羽著嚴羽是南宋後期著名的詩論家,字儀卿,一字丹邱,號滄浪逋客,邵武(今屬福建)人。生卒年不詳,約活動於寧宗和理宗統治期間(公元1195年~1264年)。因為他居於邵武樵川莒溪,與滄浪水合流處,所以自稱「滄浪逋客」。據學者推斷,嚴羽生於寧宗慶元三年(1198),卒於理齡宗淳佑元年(1241)。他常有憂時念國之思,因當時政治環境的不兼容,他才走上隱居不仕之路。生平事迹,文獻記載極少。後世只知道,他一生未曾應舉入仕,長年隱居鄉里,養成了清高自許、不喜隨俗的性格。在他生活的後期,有過兩次較長時間的出遊。一次是理宗紹定年間為躲避家鄉的變亂而出走,到過豫章(今江西南昌市)、潯陽(今江西九江市)以至洞庭瀟湘一帶。一次是漫遊吳越,約在端平初年,歷經建康(今江蘇南京市)、揚州、吳中(今江蘇蘇州市)、臨安(今浙江杭州市)等地。兩次出遊中間,在家鄉結識了老詩人戴復古,成為忘年之交,有過一段朋輩三五相聚一起詩酒酬唱、切磋學藝的快活日子,傳為詩壇佳話。其他行蹤,則難以考定。所作詩篇,留存下來的共一百四十六首,另詞二首,這些作品中,有憂國傷時的作品,也有描述隱逸生活之作,以及贈答的作品。另外,他也作有文學理論著作《滄浪詩話》。他的詩作及文評作品被收輯錄為《滄浪吟卷》三篇。又說編為《滄浪先生吟卷》二卷行世,有明清多種刻本,以近人張鈞衡輯刊的《適園叢書》本收錄較為齊備。

  《滄浪詩話》約寫成於南宋理宗紹定、淳化間。它的系統性、理論性較強,是宋代最負盛名、對後世影響最大的一部詩話。全書分為《詩辨》、《詩體》、《詩法》、《詩評》和《考證》五章,合為一卷。「詩辨」闡述理論觀點,是整個《詩話》的總綱。「詩體」探討詩歌的體制、風格和流派;「詩法」研究詩歌的寫作方法,「詩評」評論歷代詩人詩作,從各個方面展開了基本觀點。「考證」對一些詩篇的文字、篇章、寫作年代和撰人進行考辨,比較瑣碎,偶而也反映了作者的文學思祜想。五個部分互有聯繫,合成一部體系嚴整的詩歌理論著作,在詩話發展史上是空前的。正由於此,它受到世人的普遍重視。宋代最負盛名、對後世影響最大的一部詩話,也是中國著名的詩歌理論著作。全書系統性、理論性較強,對詩歌的形象思維特徵和藝術性方面的探討,論詩標榜盛唐,主張詩有別裁、別趣之說,重視詩歌的藝術特點,批評了當時經文字、才學、議論為詩的弊病,對江西詩派尤表不滿。又以禪喻詩,強調「妙悟」,對明清的詩歌評論影響頗大。清馮班不滿其說,撰有《嚴氏糾謬》一卷。盛唐諸人惟在興趣,羚羊掛角無跡可求。故其妙處透徹玲瓏不可湊泊,如空中之音、相中之色、水中之月、鏡中之象,言有盡而意無窮。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詩,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學詩先除五俗:一曰俗體,二曰俗意,三曰俗句,四曰俗字,五曰俗韻。漢魏古詩氣象混沌難以句摘,晉以還方有佳句,如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謝靈運「池塘生春草」之類,謝所以不及陶者,康樂之詩精工、淵明之詩質而自然耳。謝靈運之詩無一篇不佳。黃初之後,惟阮籍詠懷之作極為高古,有建安風骨。晉人舍陶淵明阮籍嗣宗外,惟左太沖高出一時,陸士衡獨在諸公之下。顏不如鮑,鮑不如謝,文中子獨取顏非也。建安之作全在氣象,不可尋枝摘葉;靈運之詩已是徹首尾成對句矣,是以不及建安也。謝朓之詩已有全篇似唐人者,當觀其集方知之。

  《滄浪詩話》通行本有:明都穆重刻滄浪先生吟卷本,《說郛》本,《津逮秘書》本。

  今有:《滄浪詩話校釋》郭紹虞校釋,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版;《滄浪詩話研究》王術臻著,學苑出版社2010年版;《滄浪詩話》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9年版;《玉壺清話/滄浪詩話》鳳凰出版社2009年版;《滄浪詩話》《宋詩話全編》本,1998年版;《滄浪詩話》,中國詩學叢書本,湖南人民出版社2000年版;《滄浪詩話》,中國古典文學理論批評專著選輯本,人民文學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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