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家人接納，找回家的溫暖丨第九屆全國同志親友懇談會議題實錄

0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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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25日，第九屆全國同志親友懇談會圓滿召開：來自全國各地600位同志、親友及友同人士參加了大會，其中同志父母超200位！本屆大會探討了五大議題，涉及同志與家庭接納、同志撫養子女、老年同志、同志面對的法律問題、同志權益及立法思考等多個方面，內容豐富、貼近性少數群體生活實際。

本文為大會議題之一「同志與家庭接納」部分的文字整理。

在黑暗中待久了是會發霉的。沒有人希望自己的愛情在黑暗中變質，也沒有人願意美好的生活在痛苦中湮滅，作為性少數群體，我們一直期待著在陽光下自由地追逐屬於自己的幸福。

可是，一直用來偽裝的面具戴久了要揭下來談何容易，不管是出櫃還是被出櫃，我們首先面臨的都是最親最愛的家人。We are 伐木累，絕不只是嘴上說說。

本次全國懇談會，我們邀請到了來自黑龍江的微涼媽媽和兒子微涼，來自重慶的春天媽媽，來自長沙的孫文麟媽媽和孫文麟，以及來自貴州的小新一家人。聽他們分享自己的故事，講述親友接納孩子的心路歷程。

微涼媽媽、兒子微涼和春天媽媽

孫文麟媽媽和孫文麟

小新一家

如何發現自己的孩子是同性戀的

微涼媽媽：兒子當時向我出櫃時，做了很多前期鋪墊，可是我都聽不懂，我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兒子是同性戀！當我發現兒子男友在2010年元旦寫給我兒子的信時，大腦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不斷逃避，打電話跟兒子確認，兒子坦然承認了。我當時感覺就是晴天霹靂，天塌地陷，眼淚刷刷掉下來了。

春天媽媽：有一段時間，女兒上班斷斷續續的，就這個問題，有一天我就和她吵架，我說你不好好上班，就乾脆成家就算了。她說不要逼我啊，不然我會做出讓你意想不到的事情。接著她就以發簡訊的形式出櫃了。

小新爸爸：兒子是30歲那年主動跟她媽媽出櫃。他母親一直關心他的婚姻，他就說30歲以後會給個答覆，結果30歲出櫃了。當時只有他媽媽知道，我還不知道，後來的一年當中，他媽媽一直是自己一個人在學習和接納，也參加了親友會在貴州的活動。差不多在一年之後，我偶然一天在他媽媽手機上看到一些QQ、微信信息，手機一直在震動就拿起來看，問他媽媽說：「小新媽媽是誰啊」？他媽媽這才把一切告訴了我。

出櫃/被出櫃之後家裡的反應

微涼媽媽：我那時泣不成聲，狠狠的說了一句：我看你是變態！就掛斷了電話。後來兒子讓我諮詢張北川、北大六院，我都拒絕諮詢。兒子又說：我也不懂你就替我諮詢諮詢吧，媽媽我求求你了！我才去諮詢，現在想起來這是兒子的一招啊！

小新爸爸：他媽媽剛告訴我的時候我也很懵，因為完全沒有了解過這個，他媽媽跟我哭訴，我哭著聽她說，我們抱頭痛哭。

春天媽媽：一開始看到我女兒出櫃簡訊的一剎那，我真的感覺突然一下就掉到深淵裡了。那時天天以淚洗面，也不敢告訴別人，一直到現在我都不想去回憶那段日子。甚至是後來我跟她去醫院看心理醫生。當心理醫生說「這正常啊」的時候，我都恨死了那個醫生。

孫文麟：我長時間在網上交友，覺得網路太虛幻，和現實還是有距離，我就很想讓大家在現實中了解我，要把我最真實的一面展現在最親的人面前。因為我從小是跟爺爺奶奶一起長大的，覺得這件事也沒必要瞞著，就跟他們說了。有一天下午，我和奶奶吃飯的時候，就直接跟奶奶說：「我喜歡男生」，她就說你現在還年紀小，根本不懂這些。那時候我才14歲，根本不知道怎麼跟奶奶解釋這件事。

後來，我奶奶跟我爸說了這件事，他一直都不願意麵對，直到我奶奶70大壽的時候，全家人坐在一起開「批鬥會」，說「你這個事情本來就不光彩，你怎麼還能跟別人去說這事兒。」我的坦誠沒能換來安慰和擁抱，我開始怨恨我爸，「是你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但卻不告訴我有同性戀這件事」。之後近十年，我們就一直處於冷戰狀態，我爸一直關心作為獨子我沒辦法為家族延續香火，害怕沒有臉面去見先人。

出櫃/被出櫃之後家裡是如何接納的

微涼媽媽：真正開始接受兒子，是從兒子給了她《認識同志》小冊子開始的。我看了小莉媽媽的故事，兒子讓谷風媽媽把她拉進家長群。在大家幫助下，我學習了解了同性戀知識，慢慢理解了同性戀，同時也接納了兒子。

小新爸爸：他媽媽在跟我講的時候就跟我說這是不可改變的，出於對兒子的愛和信任，我想既然兒子不可以改變，那我作為父親就應該接納他，所以半小時後我就接納了，當時我就給小新打電話說我理解他，後來我才開始慢慢上網了解。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最清楚，他從小就是個乖孩子，一直都是班幹部，研究生也是保送的，後來到上海工作我們也都沒有操心過，我知道我兒子是什麼樣的人。她媽媽告訴我的當天，我上網查到半夜兩點，去了解同性戀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四天以後從心理上就基本完全接受了。再後來就經常參加親友會貴陽的活動，開始做志願者。

後來我們給他舅舅、外婆都說了，所有家人也都說了。這次我們來上海開懇談會，也是順便來看看兒子，外婆、舅舅也都來了，我們都可以在這裡表示對我兒子的支持。兒子一歲多開始就是他外婆看著長大的，老太太很理解外孫，年紀大的人很多事情都看過，接受起來反而比我們容易。

春天媽媽：我從醫院回到家，開始在網上去看有關同性戀的新聞報道，畢竟之前只是聽說過同性戀，現在發生在自己身上一定要去了解啊。結果我在網上看的第一個故事就是北京的一對夫夫在長城腳下舉行婚禮的報道，當時我就覺得很震驚啊，原來同志也可以和我們一樣很幸福。後來又看了電影《天佑鮑比》，這一下就觸動到我了，我心想，不能以孩子的犧牲為代價來讓我醒悟啊，之後我就進一步慢慢看資料，心情也慢慢好了起來。

再後來我女兒介紹小莉媽媽給我認識，我一開始還拒絕了差不多半年，後來2014年3月我就去參加了一次親友會的聚會，我是很忐忑地去的，想看下這些家長都到底是什麼樣的人，結果去了之後發現他們都比我大，我心想，這些年紀大的家長都能夠接受，我就覺得我也可以。後來下午大家一起去K歌，聊天，吃飯。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幽蘭媽媽，我看她一直都是那麼快樂，劉姨也和我說她和女兒八年抗戰的事情，我聽了之後就覺得自己其實算好的，不至於拖那麼久，搞得大家都痛苦。之後慢慢的，每次聚會我都去參加，參加一次心裡就寬敞一些。

以前我也沒有告訴其他親人女兒的性取向，但是你一天不說，他們就會一天到晚地問你女兒什麼時候結婚啊，有沒有男朋友啊。後來我就慢慢告訴了親人們，包括我媽媽，他們現在都慢慢接受了。2014年底我生日那天，我在親友會的重慶群里說我生日，結果那天群里的家長們都來祝福我，我非常感動，就和老公也說了女兒的事情，其實在和他說之前我已經做好了鋪墊，他說他已經看了我故意擺放的那些資料了，還問我怎麼不早點告訴他，後來我老公發信息和女兒說：爸爸不管你是什麼樣都愛你。這之後我們一家特別和諧，女兒也變得特別開心，經常在朋友圈說自己很幸福。

孫文麟：前年「五一」，我和我媽相約去橘子洲頭談心。整個下午，我向我媽坦露了這些年是怎樣面對自己，怎樣在大學組織「同志」活動的。我媽也被感動，終於接受了:「既然你是我兒子，我就要站在你背後支持你。同性戀又不是做了什麼壞事，不用躲躲藏藏。」

有的同志到我茶館去組織活動的時候，他們每個人都會輪番上台講話，我媽都會帶頭鼓掌，她說：「你們要把心裡的這些事情講出來，不要憋在心裏面。」她會鼓勵每一個同志，她覺得我們沒有任何問題，是社會這種看待我們的方式出了問題，她就希望其他的同志也都能站出來關注自己的權益。

不過，我爸仍然是家中最大的「阻力」。我父親常常感嘆：「把你養這麼大，你怎麼能這樣回報我？」我不是不了解父親的心思，我作為家中獨子，同性戀的身份沒法替家族延續香火，這是壓在父親心頭的一塊大石，他害怕沒臉面去見先人。直到去年12月，我向法院遞交了起訴書，他的態度才稍稍起了變化。

文麟媽媽：眼看兒子上高中後因為心理壓力過大一天天消沉，我就開始心疼了。同時，一段塵封往事在我腦海中浮現，在這之前我有一個男同事就出櫃了，並告訴了我一些這些方面的事情。我覺得世界上會有同性戀這回事，是因為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愛好。在兒子出櫃之後，我就開始深入了解同志群體。兒子後來開了一個專門針對同志的茶館，招待一些同志在這裡聚會，我會去參加那裡的同性戀講座。

對性少數群體家長想說的話

小新爸爸：父母是孩子心中最親最愛的人。很多孩子第一時間知道自己的性取向的時，內心充滿恐懼、悲傷和排斥。他們也不希望自己這樣，他們很多就歷經過試圖改變自己的性取向的過程，但仍舊就敵不過天性。當孩子鼓起勇氣，向你說出深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時，這是孩子們經過了長時間思想鬥爭才決定的，是孩子對你們的信任和尊敬，他們期待得到父母的理解和接納。孩子想讓你們了解真實的自己，不願再帶著面罩生活，他不想欺騙你們，才把真情告訴你們。只是說出了一個真相而已。你的孩子沒有變，還是你心中的那個孩子。

當孩子「出櫃」向父母說出自己的性取向時懇請父母付出更多的關愛。耐心地傾聽孩子的心聲。多了解孩子的心理感受。不要排斥，抗拒自已的孩子，嘗試著去了解同性戀這個群體。勇敢地和孩子一起共同面對，別讓孩子感到孤單無助，尊重理解自己的孩子，讓家成為孩子溫暖的港灣。用愛理解，用心接納。」

春天媽媽：當你們聽到孩子是同志的消息時，不要像我當時一樣，只顧著自己去悲傷，那一瞬間想想你的孩子，他們活到十幾歲，二十幾歲或者三十幾歲才出櫃，其中的辛酸和痛苦遠遠比我們要多，所以多去了解，心才能打開，才能幸福。以前女兒和我們說不通就吵，現在基本上大家都心平氣和的，我老公工作很忙，從小就很少帶孩子，女兒也和他一直很敵對，現在女兒一口一個爸爸，什麼都想著爸爸。

對已出櫃/未出櫃的同志們想說的話

微涼媽媽：被動出櫃很糟糕，雙方都沒有思想準備。主動出櫃至少一方有準備。要相信父母的承受力，接受力，父母遲早會接納你們。

小新爸爸：當你們知道自己的傾向後，一定要努力的提高自我認同，做開心快樂的自己，展現真實陽光的一面給父母，希望所有同志都能快快樂樂的做真實的自己。同性戀不是病，不是罪。同性戀和異性戀一樣都是自然生成的。不要為此恐懼和糾結，一但確認了自己的性取向，就要勇敢的面對，提高自我認同。規劃好今後的人生，好好生活。

如果不能開心的快樂的做真實的自己，不能展現最光鮮的一面，那就是一輩子戴著一個面具生活，很痛苦。

春天媽媽：如果你想出櫃，第一，首先要學會鋪墊；第二，千萬不要帶伴侶回家之後再出櫃，因為我一開始就覺得是那個人把我女兒帶壞的，我也用了半年時間接納她女朋友。

孫文麟：你比你以為的要自由得多，不要自己嚇自己，要勇於探索人生的可能性。對於無法出櫃的人，因為不會被判刑，不過是選擇走進婚姻，這也是他們的婚姻自由權。我對他們沒有批判，因為要批判的是必須傳宗接代，必須要結婚的這種文化背景和傳統觀念，他們也是因為受著這種觀念的影響才走進異性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