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貼大地飛翔」——賈平凹主要作品簡評

賈平凹：陝西人，一位極其高產的作家，平均每兩年出版一部長篇小說。賈平凹的作品大多寫鄉村，風格很現實，有時又有那麼一點魔幻，是所謂「緊貼大地飛翔」。初讀賈平凹可能會讀不下去，一是因為其中陝西方言的運用可能帶來一些理解上的問題；二是語言風格比較絮絮叨叨，總是圍繞一些小事說起來沒完沒了。不過深入讀下去就會發現，這種醇厚的語言正是賈平凹作品的魅力所在。這裡面浸透了人生百味，既有宏觀的思考，也有讓人玩味的細節。賈平凹的作品適合在心情比較平靜的時候，泡杯濃茶，慢慢地品讀。另外，賈平凹的書法也很有名。

《浮躁》：這是賈平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小說的語言很美，寫作風格和人物設置很像沈從文，彷彿是把湘西世界中的人和事，放到了80年代的改革大潮之中。這和賈平凹後來寫城市、寫農村的作品比起來，《浮躁》真得是一股清流。可能今天看起來，這部小說有些地方顯得有些幼稚，「浮躁」這個詞也很難概括80年代那個大變革的社會，但無疑還是一部好作品。小水這個人物今天的小說是描繪不來的。「浮躁」這種社會情緒今天也依舊存在。

《廢都》：這部小說曾被稱為「當代《金瓶梅》」。《廢都》可以說是飽受爭議，原因在於其中有不少的性描寫，加之小說內容是關於文人的交往，一個文人糾纏於諸多女性之間，以至於有了這種說法（其實這部小說更像紅樓夢）。小說中有一種頹廢和焦慮，是一種慾望的幻滅。據說《廢都》的銷量正版盜版加起來有千萬級。書絕對是好書，我相信，將來對這部作品的評價會越來越高。關於《廢都》的刪減問題也是筆糊塗賬，反正新出的版本都說自己沒刪。

《秦腔》：「要我說，我最喜歡的女人還是白雪。」這是《秦腔》開頭的第一句話。這個開頭好在哪呢？首先，介紹了小說的主角是「我」和「白雪」；其次表現了故事的主線就是二人的愛情；一個「還」字，暗示其中的諸多曲折情節；最後，短短十幾個字一上來就把讀者帶入了故事，說這句的時候顯然是在故事的後半段，這樣混雜了時間線就蘊含了更多的可能，口語化的表達也十分有親切感。說這些，是想說偉大的作品往往有一個偉大的開頭。《秦腔》是茅盾文學獎獲獎作品，應該是至今為止賈平凹最優秀的作品。閱讀《秦腔》的過程中我不止一次想起《白鹿原》，小說的精神層面上的價值是不亞於後者的。小說魔幻手法的運用也是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小說中「引生」的人物形象是十分出彩的。「托體同山阿」的結局也非常震撼。

《古爐》：我常常不遺餘力地推薦這部厚達68萬字的小說，這註定是部不會有太多人去讀的作品。很多朋友聽我推薦之後買了這本書，大多跟我說讀了一百來頁就實在讀不下去了。小說的內容是關於文革的歷史記憶，正面描寫十年浩劫中的武鬥。文革結束不過40年，多少事情已經被遺忘。都說作家是時代的良心，忠實地記錄這一併不遙遠的史實是賈平凹的自覺意識。成長在今天這個時代的人，很難理解文革武鬥到底是怎麼回事，相信讀過這部小說就一定能明白。《古爐》的敘事很瑣碎，加上十分「慢熱」，全書五分之四才達到高潮，閱讀需要相當的耐心。讀完這樣一部作品，是很久不能平靜的。

《帶燈》：「帶燈」是故事女主角的名字，講得是鄉村基層故事，情節大多和上訪相關。小說採用了幾乎純寫實的手法，聚焦當下農村，賈平凹獨特的以細節推動情節發展的敘事手法，將塑造鄉村全貌、人物群像的模式演繹得爐火純青。小說的意義的之一是記錄和反映現實，比起乾巴巴的歷史記錄，小說顯然更加感性，就像如果想了解上世紀初美國的黃金時代，最好的辦法可能是去讀讀《了不起的蓋茨比》。幾十年後的人們，如果想了解這個時代的中國農村，可能《帶燈》是最好的教材。

《老生》：賈平凹1952年出生，這種60多歲、已經功成名就的作家，他們是真得為了藝術在創作。我們在寫東西時經常會賣個萌，整個笑料，這就是寫東西時腦子裡在考慮讀者。很多作家後期的作品不會去特意迎合讀者，很多人讀賈平凹感覺讀不下去原因也在這。《老生》也是這樣，無法用傳統小說的標準去評價，它沒有傳統小說的情節，沒有所謂的主人公，甚至沒有一以貫之的主題。作者以老生常談般絮絮叨叨的方式講述了一個地區百年的歷史，小說中斷斷續續的情節與人物，好像有什麼聯繫，又好像沒有。小說里用了不少那些年（小說發表於2014年）的新聞作為素材，比如周老虎事件。前些年余華的《第七天》被指責寫成了新聞串燒，招來了不少罵聲，作家的經歷總歸是有限的，能寫的寫完了就從新聞里找靈感。其實寫作一直是這樣，只不過原來沒有微博、微信之類的傳媒，大部分新聞受眾量都有限。而今天，一條熱門新聞很短的時間內就可以傳遍全國。這不是作家變了，而是環境變了。

《極花》：這是部賈平凹少見的、十幾萬字的小長篇，他的作品大多動不動四五十萬字。這部小說曾引起了不小的爭議，賈平凹在小說後記里對鄉村現狀的隻言片語為日後遭受的不公謾罵埋下了伏筆。一些媒體斷章取義的報道，把賈平凹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小說內容有點像電影《盲山》，講女學生被拐賣到山村裡，強迫嫁人又生了孩子，一直想要逃跑，最後居然反倒覺得適應了那裡，不想回到原來的家。賈平凹小說採用的手法是所謂「生活細節流」，就是沒有明確的故事主線，而是展現生活中的各個方面，事無巨細，都去描寫。耐下心一路讀下去，的確是很有味道的。賈平凹是紮根於八百里秦川的作家，讀他的作品地域的氣息撲面而來。

此外，賈平凹的長篇小說還有《土門》《高興》《高老莊》《白夜》《懷念狼》，這些作品都是寫於90年代和21世紀初，這裡套用陳曉明教授關於這幾部作品的評價「這些作品不能說寫得不好，但都沒有切中文學和時代的要害。」可能是《廢都》的查禁讓作家產生了迷失，直到《秦腔》才又續上了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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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社薦讀：

賈平凹新書《晚雨》

《晚雨》收錄了賈平凹的三部中篇小說精品：《晚雨》《白朗》《美穴地》。賈平凹土匪系列寫得輕盈飛動、妙筆生花，把重心放在傳達他的某種理想和感受方面，三篇小說各有情致：《晚雨》境界凄美，尤其對主人公天鑒的各種扭曲心理描繪得惟妙惟肖；《白朗》塑造了一位能文能武、足智多謀、英俊瀟洒的土匪形象；《美穴地》寫了一位風水先生和財東的小妾的激情遭遇，對人的隱秘心理進行充分的揭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