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釋昌法:對六祖得法偈的一點看法

對六祖得法偈的一點看法

釋昌法

剛開始學佛,就接觸到《六祖大師法寶壇經》。當時有道友給我介紹,說《壇經》如何如何的殊勝,要我好好看看,看後雖談不上有什麼大的啟發,卻也無限歡喜,奉為寶典有時間就誦念,時間長了,總有一種感覺,覺得經文中有前後相違之處,但所學有限,不能很清楚的說明其癥結。後來漸漸知道《壇經》有好幾種本子,我所讀的宗寶本是最晚的一種,但因條件有限,其它本子始終緣吝一面。後聽一些大德講《壇經》,說此經不是給一些愚痴人看的,否則,容易引起誤解,生起邪見。於是生怕別人說自己為愚痴之輩,越發不敢請教別人了。

近來又重新學習《壇經》,才知道自己以前所疑之處就在六祖大師的得法偈上。偈子說:「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土埃!」(以宗寶本)我以為,此偈的內涵應該是在闡述緣起性空的般若思想。以印順長老的劃分方式,是屬於性空唯名系,而整個《壇經》,是以真常係為主的。偈語是般若中觀思想,菩提樹、明鏡台當體即空,了無一物,如何後面又出來一個「本自清凈」、「本不生滅」、「本自具足」、「本無動搖」、「能生萬法」的自性來?《壇經》本來就是強調自性的,以一切法不離自性展開,主張一超直入,頓見自性。而般若空觀是離一切相,是不言自性的,兩者自性的含義是不相同的,《壇經》的自性就是指佛性,悟之則成賢成聖,迷之則流轉生死。般若中觀的自性是不待緣起,自有、自存的永恆存在。兩種思想雖然在究竟義上不相衝突,但是放在一起,卻令我這鈍根之人很費解。

慧能大師早在未到黃梅前,聽人誦《金剛經》而開悟,悟後的一切自然從自性中流出,因而才有面見五祖時那一段充滿智慧的對白,才有看到神秀的偈語後心智的流露。《壇經》中六祖大悟了兩次,一次是聽人誦《金剛經》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開悟,一次是在五祖看到六祖所作的偈子後,半夜講授《金剛經》而開悟。兩次開悟,自然有境界深淺的不同,得法偈只能代表第一次的悟境,中觀與真常兩種不同思想的說法放在一起,即無法比較義境的深淺,又無法前後照應,自然要讓我大費周折。

看了敦煌本的《壇經》,讓我驚訝的是,兩種本子竟然有那麼大的差異。就慧能大師的得法偈而言,兩者差別是非常明顯的。敦煌本中六祖的得法偈有兩個,一個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一個是:「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台,明鏡本清凈,何處染塵埃!」我相信,六祖的一生事迹與其所說的得法偈語應該是確定的,而不是各種捉摸不定的傳說。敦煌本中的得法偈出現兩個,那一個是六祖真真的得法偈,在沒有確鑿的依據之前確實不好下結論,這實在是令人頭痛的事。

學術界從胡適開始,有關《壇經》的爭論頗多,印順長老的觀點應該說可以完全平息胡適之流的異說。印順長老以敦煌本中六祖咐囑弟子的話:「若不得《壇經》,即無稟受」、「不稟承《壇經》,非我宗旨」、「無《壇經》稟承,非南宗弟子」等等認為,當時南宗在傳法的時候,要傳付一卷《壇經》,這是那時南宗的制度。《壇經》不僅只代表六祖的的禪宗,而且是師徒授受之間的依據(見印順法師《神會與壇經》一文)。由此可見,六祖住世時,《壇經》就已經成書。

當時的本子應當是由六祖親自審定的,應該是唯一的,只可惜當時的本子今人已經看不到了,而今天現存的最古的敦煌本抄本,也出現了令人爭議的內容。後來的幾種本子被一些大德不嚴謹的附會很多東西,無論治學態度還是宗教情感上,都是讓人很失望的!

郭朋的《壇經校釋》是以敦煌本的,他認為後一偈語當屬衍文,「心是菩提樹,身是明鏡台」是在重複神秀禪師的話,不是六祖的思想。如果認同了這一觀點,六祖的得法偈語就是前一個偈子「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與宗寶本相比較,兩者差異是很明顯的。宗寶本的得法偈,一切法當下空寂,說有一物即不中;敦煌本雖一切皆空,但卻有一個常清凈的佛性在。《壇經》處處雖講般若,但那是以般若開顯佛性,所以「佛性常清凈」這個得法偈語,就不會讓人生起異解了。

在敦煌本的《壇經》中,說到五祖夜半為六祖說《金剛經》,六祖於言下大悟時並沒有宗寶本中「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的感嘆,宗寶本中,六祖的得法偈如果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佛性常清凈,何處有塵埃」。就不會給我增加困擾了。

學者們普遍都認為《壇經》在流傳過程中被竄改了,雖說「竄改」一詞頗為難聽,但這卻是不爭的事實。《景德傳燈錄》就記載有南陽慧忠國師的感慨:「吾比遊方,多見此色,近尤盛矣。聚卻三五百眾,目視雲漢,雲是南方宗旨。把他《壇經》改換。添糅鄙譚,惑亂後徒,豈成言教?吾宗喪矣!」。據郭朋考證,南陽慧忠禪師圓寂距六祖入滅只有六十二年,可見,六祖示寂為時不長,就有人在修改《壇經》,這真是禪門的一大不幸。宗寶《壇經跋》中很明白地說:「余初入道,有感於斯,續見三本不同,互有得失,其板亦已漫滅。因取其本校讎,訛者正之,略者詳之,復增入弟子請益機緣,庶幾學者得盡曹溪之旨。」宗寶的發心是好的,誠所謂用心良苦,因此才有當今普遍流行的《六祖大師法寶壇經》存在於世。郭朋在其《壇經校釋》中說,六祖得法偈中的最關鍵的一句,由惠西昕本帶頭,契嵩本、宗寶本都把它竄改成了「本來無一物」。而且他認為,「本來無一物」這首偈語反映的是被誤解發的般若思想,「本無」是「性空」一詞不確切的譯語,是初期譯經中受了老莊思想影響的產物,與當時「本無宗」的思想有關(見《壇經校釋》序言)。魏晉時「六家七宗」中的「本無宗」,其「本無」的含義涉獵及其廣泛,整個般若都可以用「本無」來講,更確切一點的說,般若、性空、真如等都可以用「本無」一詞代替。郭朋只是一味地從字面去比附,而不看「本無」一詞在偈語中的意思。如果真如他所說的那樣,那麼,把偈語中的「本無」一詞用「般若」、「性空」、「真如」等詞替換,看會出現什麼結果?整個偈語會變得荒謬而且不通。如果把「本無」的「本」理解為「本質」、「實質」,則可以這樣理解,在緣起理則下,宇宙萬有一切都是當體即空,這當然反映的是緣起即空即中道的般若中觀思想。

《壇經》在流傳中被修改、附會之處特別多,得法偈只是其中一個小問題而已。難怪學者們對肆意評說。很遺憾的是,修改、附會的肇始者卻往往是佛門中的大德,不管他們的本意如何,卻不如真真實實的保留原本,留給後人一份真實好。更何況《壇經》被奉為禪門經典,就更應該尊重原典,怎麼能隨便竄改、附會呢?郭朋的《壇經校釋》序言中提到,明清之時的王起隆,對宗寶本《壇經》提出了嚴厲批判,以佛法四謗來論,「佛祖建立一切法,後人增一字為增益謗,減一字為損減謗,紊一字為戲論謗,背一字為相違謗。四謗不除,則百非俱起,退眾生心,墮無間罪業,不通懺悔矣。」聽起來似乎有點危言聳聽,實則卻是十分中肯。佛祖經典,自然是不能隨意增刪的,其間因果帳不用再說,學道人,應該有一顆正直無偽的心,若真能保持這起碼的一點,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壇經》,應該是曹溪原本,而不會有這麼多的本子,生出這麼多的事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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