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中國,讓英語成為全球第一的語言

撰文 | 安德魯·羅伯茨

翻譯 | 陸大鵬

英語即將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種世界性語言,這很大程度上是要感謝中國。儘管世界上以漢語普通話為母語的人口是以英語為母語人口的三倍,但英語相對易學,並且英語在地理上分布極廣,所以全球大約有18億人可以較好地理解英語。如果英語作為第二語言的擴張繼續下去(目前有超過3億中國人在學英語,這個數字差不多和英語母語人口相當),那麼在我們的有生之年,全世界就會有能力用同一種語言交流,而這將在政治、商業和社會層面帶來極大益處。

▲新聞資料圖:中國中學裡的外教

在中國境外,很少有人把漢語普通話當作第二語言(因為它極其複雜),而英語是英國、美國、加拿大、紐西蘭、澳大利亞、愛爾蘭和多個加勒比海與太平洋國家的主要語言;同時還是斐濟、甘比亞、迦納、蓋亞那、印度、牙買加、肯亞、賴索托、馬達加斯加、馬拉維、模里西斯、納米比亞、奈及利亞、巴基斯坦、巴布亞紐幾內亞、菲律賓、盧安達、新加坡、南非、坦尚尼亞、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烏干達、尚比亞、辛巴威與香港的官方語言。英語是世界上使用最廣泛的語言,也是被教授最多的外語。如果中國人繼續像現在這樣熱情地學英語,有朝一日全球能真正第一次進行世界性的對話。

英語很適合用來進行這樣的全球對話,既是因為英語相對易學(只有26個字母),而且因為它的辭彙量極大(並且一直在增長),能夠允許更大程度的自由表達。英國演員和知識分子斯蒂芬·弗萊(Stephen Fry)說:「英語的辭彙量肯定是最大的,遠遠超過其他語言。正如中國人口世界第一,英語的辭彙量是世界第一。」英語詞典里有超過50萬個詞(比任何其他語言都多三倍),所以在全球約6000種語言里,英語佔據遙遙領先的第一。「英語是多麼高貴的一種媒介,」溫斯頓·丘吉爾於1908年對作傢俱樂部演講時說,「隨便寫一頁,就一定會感受到我們母語的豐富性與多樣性、靈活性與深奧的底蘊,這給我們帶來極大的愉悅。」

▲某次演說中的丘吉爾

我當然不是說,英語應當取代其他所有語言(它們構建了我們神奇美妙的語言世界)。我的意思是,如果中國人和其他所有人都學英語,那麼我們就能更輕鬆地解決問題,因為全世界的人們很快就能清楚地互相理解。在外交、貿易、空中交通管制、計算機和其他許多關鍵領域,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去年發生了一件不尋常的事情。世界上對語言最具保護主義的國家是法國。法國政府規定了哪些詞可以用,哪些不可以,以及廣播電台可以播放多少首非法語歌曲。而去年,法國不得不接受,著名的巴黎綜合理工學院(école Polytechnique)的幾門課程開始用英語授課。

當然,這一切也有經濟方面的考慮。根據備受尊重的英孚教育英語能力指數(EF English Proficiency Index),「無論在個人還是國家的層面,英語能力都是經濟競爭力的關鍵因素。更高的英語能力,和更高的收入、更好的生活質量、更有活力的商業環境、更好的人脈和更多創新,是直接相關的」。英語還是一種非常有利於「機會平等」的語言。有意思的是,在幾乎所有國家和年齡層,女性的英語說得都比男性好。英國人口僅佔世界總人口的1.3%,土地面積僅佔全世界的0.2%,但在今天英語代表著財富,並且同樣重要的是,代表著對財富的追求。漢語人口的人均年收入是3926美元,而英語人口的人均年收入是9396美元。

全世界的人們在選擇第二語言來學習的時候,當然最好是選擇一種能夠在每個大洲都能得到理解的語言。例如,超過90%的荷蘭人懂英語。因為英語的勝利主要是由於大英帝國在全球陸地表面五分之一的擴張,所以我們可以理解,這種帝國主義的語言現在幾乎要成為主宰全球的霸權語言,會引發一些爭議。但正如作家梅爾文·布萊格(Melvyn Bragg)指出的,這個進程現在已經不可逆,因為很多並非以英語為母語的人,也極其廣泛地接受了英語。

正如布萊格在他的著作《英語的歷險》中指出:「在聯合國、北約、世界銀行和國家貨幣基金組織,英語是平等對話的人們的第一語言。它是石油輸出國組織的唯一官方語言,是歐洲自由貿易協會、波羅的海海洋生物學家協會、亞洲業餘體育協會、非洲曲棍球聯盟……的唯一工作語言。英語還是從安第斯法學家委員會到阿拉伯航空公司協會等五花八門組織的第二語言。」

從人口總數來看,在英語和漢語普通話之後的語言是西班牙語、阿拉伯語、印地語、馬來語和法語。這幾種語言都對英語的國際地位不構成威脅,因為它們不能像英語那樣,在地理上擴張到全球。所以,中國人熱情接受英語,可以說是把自己的全球雄心壯志與全球利益擺在了第一位。下一代中國人的英語能力將使他們處於即將到來的全球對話的最前沿。

公元5世紀,日耳曼武士將標準英語帶到了不列顛群島。英語從他們開始,不斷演化,經過了盎格魯—撒克遜人、傑弗里·喬叟、威廉·莎士比亞和塞繆爾·約翰遜博士(他編寫了第一部英語詞典)的發展。此後,用劍橋大學講師弗雷亞·約翰斯頓(Freya Johnston)的話說,「非標準英語」已經發展為「忙碌、靈活的日常語言,包括區域性方言和國際性的俗語、俚語,電郵、網路和簡訊的語言」。早在16世紀,詩人埃德蒙·斯賓塞(Edmund Spenser)就在給友人加布里埃爾·哈維(Gabriel Harvey,劍橋大學的修辭學家)的信中抱怨:「那麼,他們把我們的英語變成了其他所有語言的大雜燴。」確實如此。今天,在說英語的人當中,非母語人口是母語人口的三倍。

歷史學家大衛·克里斯托爾(David Crystal)指出,英語是「地球上詞源最多元化的語言」。英語是一頭胃口極大的雜食動物,消化了極多的外語詞。英語在語言學上的高度異質性,恰恰就是它的優勢所在。在不列顛群島,英語險些被丹麥人和後來的諾曼人消滅,但英語的特殊天才就在於,它有能力吸收敵人,就像科幻故事裡的某種外星球怪物,吞噬對手之後變得更加強壯。

和所有偉大的冒險故事一樣,英語的發展史上也有命運攸關、懸而未決的時刻,比如阿爾弗雷德大王打敗維京侵略者之時,或者諾曼征服之後古英語不得不為生存而鬥爭(這樣的鬥爭的結果完全可能是,英語變成蓋爾語那樣的邊緣化語言)。但由於英語吸收其他語言的能力,它吸收了成千上萬個法語詞,並頑強地生存了三個半世紀,直到英國君主再次開始說英語。到這時,英語就開始對它11世紀的敵人復仇。今天,說英語的歐洲人的人口達到了說法語的歐洲人的三倍。

儘管英語是一個生機勃勃、不斷生長的有機體,但今天全世界最常用的一百個英語詞,幾乎全部來自一千年前的古英語。梅爾文·布萊格指出:「我們可以用古英語進行有意義的對話,很少需要偏離它。」當然,美國說英語,是英語在20世紀煥發第二春的關鍵原因。不過,在危險的中世紀,保住火種的是英國英語。

英語是一種非常美麗的語言,能夠用它的50萬個單詞(古英語的辭彙量僅有2.5萬)構建出人類的許多最璀璨的文化成就。早在7世紀初,英語就有了24個字母(但沒有字母J,Q,V,X 和 Z),如布萊格勛爵所說,這種建構如同「發現了知識之火」。但在這種成功里,也有內在的危險。「英語傳播越廣,」他告訴我們,「它就越多樣化,也就越傾向於分裂。」所以,當我們距離英語成為全球通用語只有咫尺之遙時,全世界形形色色的地方方言可能會讓英語洋涇濱化,從而導致我們與美好的前景失之交臂。

在印度,英語日報的發行量達到310萬份,而且每一份報紙有好幾個讀者。在印度的學術界,英語仍然是首要語言。在商界和貿易界、政府高層以及科技界的工作,仍然需要流利的英語。想出國留學的學生幾乎非學英語不可。印度的所有大城市,以及許多小城市,都有私營的英語中學。就連為高級公務員開設的公立學校也使用英語,因為只有英語在印度全國都是可接受的媒介。隨著印度的經濟蓬勃發展,這種趨勢在繼續。如果中國或印度希望有朝一日取代美國,成為世界第一強國(在GDP總量上,中國已經快要趕上美國了),那麼必須使用英語這個主要工具。

這並不是說,英語民族可以為自己語言的輝煌崛起而自鳴得意。正如語言史學家尼古拉斯·奧斯特勒(Nicholas Ostler)在他的世界語言歷史著作《詞語的帝國》中所說,阿卡德語、埃及語、梵語和波斯語、希臘語、拉丁語和法語都曾經顯得勢不可擋。但正如劍橋歷史學家蒂姆·布蘭寧(Tim Blanning)指出的,與這些曾經處於強勢地位的語言不同的是,英語是「第一種在全球通訊時代取得主宰地位的語言」。這一點,會讓英語的生命力更為頑強,更難被摧毀,而不是像曾佔據強勢地位四個世紀之久的阿拉米語一樣被亞歷山大大帝消滅那樣。

▲阿拉米語文字殘片,圖片來自維基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近期發布了被翻譯最多的前十位作者的名單(其中每一位都被翻譯成超過1500種語言),其中一半屬於英語民族,儘管英語民族人口僅佔世界總人口的7.5%。第一名是沃爾特·迪士尼公司,隨後是阿加莎·克里斯蒂和《聖經》。再往下是列寧,但今天已經很少有人再翻譯他的作品了,所以他的名次在迅速下降。然後是儒勒·凡爾納、芭芭拉·卡特蘭(Barbara Cartland)、伊妮德·布萊頓(Enid Blyton)、威廉·莎士比亞、漢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和格林兄弟。

如果中國人繼續像目前這樣踴躍學英語,他們無疑會在世界局勢變革中佔據前沿位置,這對互相理解和世界和平肯定是好事。拿破崙有句名言,說中國是個沉睡的巨人,等他醒來時會震撼世界。但中國也是個說話的巨人,如果他選擇用英語(也是中國人非常喜愛的一種語言)向世界講話,那麼他一定會更有效地震撼世界。

本文原標題《英語為什麼前所未有的重要?》

題圖為莎士比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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