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簽

06-21

文|經濟觀察報朱沖

你被拒簽過嗎？回答這個問題可能得分情況。如果你去的地方是菲律賓、馬來西亞等國，被拒的可能性很小。中國人民在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求中，相比於這些國家還是有優勢和被信任的。這不，最新消息，已經有包括聖馬利諾、黎巴嫩、東帝汶、象牙海岸等45個國家給予中國公民免簽或落地簽待遇嘛！你沒聽說過這些國家？有你聽說過的，泰國、伊朗、越南也在列。但如果去美國等發達國家，仍需要有足夠的財力做擔保，或者無形中你的職位、工作、公司、經歷都是另一種信用證明。否則，拒簽的可能性還是很高的，而且原因五花八門，其中，尤以美國、日本、英國、申根（歐盟26國）最為苛刻。　　

當然，還有更奇葩的。比如，李麗在簽阿聯酋時就被拒了。簽證官沒有告訴她理由，但為她做簽證服務的旅行社早就提醒過她可能會被拒簽。因為阿聯酋簽證有著這樣的慣例：凡大齡單身女性，名字又為疊音字，李麗（Lili）30歲，未婚，完全觸碰「禁令」，所以儘管旅行社遞交了三次申請，還都是被拒簽了。要問為什麼，得拜中國在那裡的色情從業人員太多所賜。通常，「小姐」們都叫做lily、vivy、琦琦之類的疊音字。　　

如果你叫王芳、張偉，對不起，幾乎也去不了阿聯酋。這要感謝你父母給你起了一個這麼通俗、大眾的名字。既然你擁有全中國重名率最高的名字，從概率角度說，該名字犯罪人數也最多。所以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你被當作犯罪嫌疑人拒之門外。　　

其實，被阿聯酋拒簽倒也無所謂，那樣一個平均氣溫達40度的國度，不去也罷。可問題在於，如果連阿聯酋都拒簽你，美國連看你簽證資料的機會都不會給你。　　

要說簽證，最難的還屬美國。雖然它短暫的200年歷史和中國上下五千年相比，不值一提。可美國就像是含著金鑰匙出生，從誕生之日起，就貴為全球第一強國。用奧巴馬在紀念朝鮮戰爭60周年的話說，美國持續保持全球第一實力，這就是美國。

想當年美國駐華大使館還在北京三里屯時，無論酷暑寒冬，使館門外每天排隊等待簽證的人數總能延綿數公里。美國人懂得流程管理，也講服務精神，採用預約簽證的形式——為避免使館內人滿為患，待簽人員只能提前半小時抵達，早來也白扯，也得在外面排著，而只要輪到你的簽證時間，哪怕你排在後面，也可以進場，不分所謂先來後到，只以預約時間為準。可因為美國的「崇高威望」，拒簽率高，沒人敢晚到。　　

更恐怖的是，來到大使館後，室內的緊張氣氛。通常中國人喜歡交頭接耳，嘰嘰喳喳，伺機還想插個隊。可在美國大使館內，無人敢多說一句話，所有人都乖乖地像小學生出早操一樣排好整齊隊伍，生怕驚動了簽證官，把你的護照從窗口直接扔出來——表示你被拒簽，否則簽證官會留著護照做簽證手續。美國簽證真正奉行面簽制度，其他像申根、英國等雖號稱面簽，實為工作人員當面代收資料而已。其實，美國簽證官還是友好的，他們懂得自己是服務機構，而非官僚場所。給人壓力的往往是中國保安，或者維護秩序的中方工作人員。他們動輒嚇唬你表格填錯了，比如美國簽證類型複雜，有些人難以搞懂旅行和商務的區別，還有中國特有的戶籍和籍貫的異同。當你就此緊張地和前後或陌生或熟悉的「同行」商討時，又被他們訓斥不準講話。狐假虎威說的可能就是如此。　　

美國簽證甚至就此演變成一項龐大產業。當年在三里屯美國使館周邊，布滿了做簽證生意的小販。有人提供拍照服務，美國簽證要求的照片格式為標新立異的中國人從未見過的50mm*50mm正方形；有人幫助填表，中國人赴美浪潮中不會英文的大有人在；還有存包服務，因為美國大使館安檢嚴格，不允許攜帶任何和簽證資料無關的東西入內。或出於北京形象考慮，或因為看到簽證產業巨大，以至於當美國駐華大使館在2007年搬遷到秀水街後，他們內部自行提供此等服務。　　

美國人講究為納稅人服務，中國人當然不屬於他們服務的範疇。但美國大使館的開銷一部分由龐大的中國簽證人群提供倒是不假。每人簽證費約為800元，每天排隊等待簽證的人員數百上千。在沒有開通網上預約簽證服務前，還需要去中信銀行買一張電話卡，打電話預約簽證時間。電話卡分為36元8分鐘和54元12分鐘兩種。美國人誠信嗎？如果你買8分鐘的電話卡，對方肯定會在規定時間內和你預約完畢。不就是姓名、護照號、護照簽發時間和地點這些基本信息嘛，8分鐘足夠溝通完畢了。可迫於美國簽證拒簽率高的恐怖氛圍，很多人選擇買54元12分鐘的電話卡，生怕時間不夠。這時候在電話里就會出現美方接線員反覆不停和你確認護照信息、預約時間等，就為把那12分鐘耗完。　　

以上所有場景，在此前熱映的電影《中國合伙人》中都有著藝術源於生活，卻沒高於生活的清晰描述。如有雷同，純屬巧合。　　

如今美國經濟衰落了，需要有錢的中國移民團、留學團、旅遊團、購物團去支援了。所以，美國對華簽證也出現明顯鬆動。即使第一次去美國旅行，也往往能拿到一年多次往返，時間長達半年的逗留期限；五年內去過美國甚至還可以免面簽。不過，這一切還是建立在你的資歷信用基礎之上。　　

在山東煙台工作的網友「Zinch_中國」最近在sina微博表示，他留了聯繫電話後，美國大使館先後兩次打電話到他的公司核實相關信息。第一次詢問了17分鐘，第二次包括公司副總、人事及辦公室人員分別接到電話（用於簽證的材料如在職證明等需要提供相關責任人聯繫方式），最長詢問31分鐘。不但核實年薪多少，幾號發工資，用哪家銀行卡，公司大門朝哪個方向，還問到辦公地點有幾部電梯、幾個廁所、幾路電話，並強調不能佔線，否則就拒簽。　　

看似聳人聽聞，但在北京工作的劉林玉證實了這一現象。她在簽證資料中按要求填寫了公司電話，美國大使館打到她的公司核實。不幸的是公司太大，員工太多，或者也怪劉林玉在公司默默無聞，電話是前台接的，前台沒有聽說過有劉林玉此人，並以此回復美國大使館，簽證結果自然沒有懸念，她被以資料不實為由拒簽。　　

其他五花八門拒簽的理由不計其數。比如簽證官問一位申請者，去美國幹嗎？他笑而不語，做了一個推籌碼的動作，大喊一聲「show　hand」。簽證官說：「我怕你輸光了回不來，贏多了不想回。」隨即把護照從窗口扔了出來，拒簽！還有一個五人團在成都總領館送簽，排在第一位的是個小姑娘，說是去拉斯維加斯看張學友演唱會。簽證官回復，馬上張學友會來成都開唱，你不必去美國，隨後四人一同被拒簽。而如果你到了一定年紀，卻依然沒房沒車沒老婆，那也有可能被拒簽。因為「沒有能約束你回國的理由」。有點像上海丈母娘選女婿嗎？

王然簽英國，一共提交了63頁資料，包括按對方要求填寫的在職證明、簽證申請表、收入證明、存款證明、工資流水、戶口簿原件及每頁複印件、護照每頁複印件等。正當他以此感嘆號稱推崇環保的歐洲各國也只是紙上談兵時，因為那麼多紙對應需要砍伐那麼多樹，他的簽證也被拒了。原因是，在英國簽證申請表中有兩個問題，第一，你有多少資產承擔這次赴英國的旅行，即存款證明。王然答了5萬人民幣。第二個問題，你這次去英國，打算花多少錢？王然回答2萬。王然把工資卡上的錢全部存到了另一張銀行卡上，提交了5萬的存款證明。這時他提交的工資流水單餘額顯示只有67元人民幣。所以，英國簽證中心回復的拒簽信理由是：你說去英國要花2萬元，可你的流動賬戶顯示只有67元，我們不知道你如何承擔此次旅行。王然大呼，就算有錢，誰會把錢放在工資卡上啊？　　

陸志誠受邀赴德國參加一個汽車試駕活動，具體安排是從北京飛到柏林後，從柏林一路開車回中國。申根簽證要求提交詳細行程安排，細化到每天在哪個城市住哪個酒店都必須有訂單做證明。這些還好辦，要麼提前預定，針對外國對中國的苛刻要求，聰明的中國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比如booking上提供酒店預定，打出行程單後再取消，甚至可以不付定金。但申根簽證要求必須提供往返機票信息，陸志誠只有飛往柏林的機票，回程他是開車回國，顯然沒有返回機票。為此，他和簽證工作人員爭執半天，陸志誠認為對方對法案的理解錯誤，否則如果回程不坐飛機的人，難道都不符合簽證要求？他認為是提供往返行程信息，而非限于飛機不可。對方搬來了簽證文件，可惜是個複印件，上面寫著必須提供往返機票。陸志誠認為翻譯錯誤，但原件大部頭找不到，無從核實。這時就只能照著機票模樣，PS一張假的了。　　

陳東在法國巴黎入關，掏出護照供海關檢驗時，包里的港澳通行證突然「不識時機」冒了出來。法國海關工作人員大驚，「你怎麼有兩本護照？是不是假的？」二話不說，把陳東帶進了用於關押非法入境人員的小黑屋。陳東解釋半天，這不是護照，這是中國人去香港的證件。對方根本不信，「香港是你們中國的，為何還要另辦證件？」陳東無言以對，「一國兩制港人治港」解釋不清，被關押了六小時正當就要被遣返時，電視上播出了一條新聞，美國政府對香港放走斯諾登表示抗議，聲稱將考慮未來不再給予香港不同於中國大陸的政策。陳東指了指電視，「你看，香港和中國大陸實行不同的政策。」帶著將信將疑的目光，也許還看在美國新聞背書的份兒上，入境官在陳東的護照上用力地砸了一個允許入境的戳兒。

如果說外國人刁難中國人還有情可原的話，在中國自己的地盤上遇到簽注問題，才是最困難的。不只是這些公務人員沒有足夠服務意識，永遠板著一副臉，更關鍵在於，他們熟知我們的一切，可謂知己知彼，他百戰不殆。陳東回國後港澳通行證到期，她是在四年前考取北京的大學後，在北京辦理的港澳通行證。大學畢業後，她的戶口返回原籍廣西。所以，她無法在北京續簽港澳通行證，因為戶籍已不在北京。說到戶籍，老外不懂還好糊弄，中國人這方面是專家，沒有任何操作空間。可當她回老家廣西辦理時，對方又告訴她你身份證是北京，你得在北京辦理。　　

最後，想說什麼呢？但願45國免簽是好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