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脾氣

父親的脾氣 文/草木禾魚風 過年回家,推開院門，我看見蒼老的父親，在門口站著，滿臉堆笑地向我打招呼。父親明顯老了，皺紋橫掃，清瘦如骨，我不忍細看。他的咳聲還是那樣，接連不斷，響徹於空中。這病是父親年輕時勞累得的。四十歲時，身體實在堅持不住，才把多年抽旱煙的習慣改掉了。這咳病始終折磨著他，年老時更是嚴重。特別是夜半時分，更是難耐，那陣陣聲音一直驚攏我的美夢。 父親的脾氣極大，來得快、去也快，他不象一般人那樣，只會站在那，指手劃腳，大發雷霆，而是用他特有的山東方言，一邊不放慢幹活的進度，一邊發脾氣。父親發脾氣時，我們只覺得就象四季風吹過，沒有什麼感覺。 父親年輕時沒有人說他脾氣大，只是到了晚年，談及父親的，好象只剩下他的脾氣了。每每此時，父親躬著身子，用迷茫的眼睛向窗外遠望，彷彿在沉默自己一生的輝煌。父親的心情極好時，即使遇到母親的指責或數落時，父親也會拱起粗粗的筋，嘿嘿張大嘴笑幾聲。那空曠的嘴裡，只有幾顆牙在那裡晃動著，陪伴著他的酸甜苦辣。每每空閑時，他那仰向天空的眼神，象是在記憶里翻動著，那沉澱不去的往事，如夢境一樣，一一浮現，如窗前那飄落的秋葉，無聲無息。 父親的脾氣大與他生活的時代有關係的。父親出生於解放前，那時人窮物乏，生活貧瘠，條件極其艱苦。每個人只有靠辛勞的雙手，才能維持生存。父親在家排行第二，弟弟妹妹年紀太小，所以他從小就擔負起養家重任，什麼活都積極去做，而且時常要求自己做得最好，可以說在當時環境下，父親有一定脾氣也是可以理解的。 父親的脾氣與他的能力是相對應的。很多人脾氣大，卻沒有什麼真本事，只會要求別人做好，但我的父親絕對不是。他做任何事都是精益求精，不會粗心應付，相應的脾氣，也許是榮耀的一種表現吧。父親的口碑極好，提及他的手藝時，村裡的老人或同輩人都會伸出大拇指誇讚他，特別是我的姥爺，更是如此，那時的父親總是出門開會，每年都有大大小小的獎狀和諸如茶缸等獎品擺放在家裡。 我從小就生活在父親的榮光下，也真真切切領略到父親的脾氣如何的火爆，真是急如風暴，退如旦夕。他總以做最好的自己為準繩，去要求我們，這樣一來，雙方都受到了傷害，家庭氣氛常常處於火藥味之中。也許一個人的秉性很難改變，就象我的父親一樣，終生維護並堅持他的原則，一直到了年老的此時，仍在喘息中，忘不了他的要求。其實我是理解父親的，特別是我當了父親後，更加能理解他老人家。可能是人們常說的，恨鐵不成鋼的因素吧， 我想這不是純粹的脾氣問題，它涉及到一個人的思想觀和意識觀，是一個人的生活或生存態度問題，也是一個人心存的根深地固的觀念問題。父親一直生活在那個固有的空間里，每天面對的是熟悉的村民和自己的家人，一生沒有走到思想開闊的地界，去接受新思想的挑戰和熏陶，對自我認識沒有彈性的範圍，導致父親面對不如意時經常發脾氣。 今年過年，父親又發了幾次脾氣，我溫和地告訴他，年令那麼大，不要太計較了，什麼都放寬一些，何樂而不為。父親聽後，沉默不吱聲，看著窗外，他用沉默的態度回應了我。每個人面對與自己無關事情的時候，都會顯得極其大度和寬容。如若遇事不如意時，也會著急而發脾氣的。我發脾氣時，家人也常指責我不應該這樣的，和我勸父親的口氣如出一轍。我們都會在心靜無事時，和朋友傾心交談，都會用「每臨大事有靜氣」這句話來規勸它人，每每當我們發脾氣時，那句話又會飄落何方呢？ 父親那個特殊年代，脾氣可能代表了一定的能力。在當今生活中，我們生活在法理社會中，和睦相處是完全可以的。現代生活趨於現代化，舒適的環境，高雅的生活，我相信融洽、溫暖、體貼、諒解，一定會是我們生活的主旋律。 我的父親脾氣很大，但我慶幸我有這樣的父親，他教會我許多的東西，在我的人生旅途中，指引我行進的方向。父親老了，不能自理了，但他潛在的脾氣準則一直影響著我。如果我有一天能上升到天空的高度，我知道，我那是站在父親的肩膀上。 此時我想為我的父親抹描一片絢麗的情景，塑五色斑瀾於其中，放一束愜意的輕鬆，輕風吹拂，溫暖旖旎，以此送給我可敬可愛的父親。祝父親晚年幸福，天倫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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