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惟穎| Luna身上的 咖啡味(14.10.31)

◎顧惟穎

上海圖書館側面那條高安路，容易讓人以為是一條缺乏玄機、過於安分的道路。當然，也有些人深諳此處的不同尋常，這一帶涵蓋了以前不少上海高幹的宅邸。康平路設有上海重要的機關大院。於是，這一片的安全屬性、不事聲張的私密性自然很高。對於普通老百姓來說，高安路通往衡山路那幾百步間，依然是平和又簡樸的，還藏了叫人回味的小情調，只是，你要格外留心，才不至於錯過。

我大部分時候，去高安路只去一家店——高安路3號，也就是Noah Café。Noah Café不大好找，在高安路一條弄堂里，弄口半敞的鐵門上還刷了「婚紗店」的字樣，要仔細看，才看見門口另有指示牌，裡面是有咖啡館的。朝陳舊的弄堂里走進去，沿著一條濕漉漉的、凹凸不平的青石板小徑走到深處，果然在某幢民宅的一樓，真有一家咖啡館，半間陽光房外吊椅在晃動。這裡正是Noah Café，別名「高安路三號」。

在沙發上坐下不超過五分鐘，一隻黑色白爪子的貓便出現在你的視線里，它的名字叫Luna，是店主收養的。店主是兄妹倆，哥哥顯得很安靜，妹妹是個丹鳳眼、細長鼻樑的爽朗姑娘。他們是非常愛貓的人，所以能立刻辨別出客人是否是同類，然後對你說：「我們一共收養了好幾隻貓，再抱只大的下來給你看看？」有貓的店讓人特別安心，暖融融的，但是人的舉止卻不會粗重，彷彿走路的時候也怕踩到貓尾巴。這個店很小，和那些動不動就堆砌了古董傢具的咖啡館相比，這裡的舊感彷彿真真切切隨了老房子的年齡。簡單的沙發、桌子、鏡子，一點不考究，好像是某戶老居民家的客堂間。和店主聊了幾句，才知道他們竟然是蒙古人的後裔。難怪，血液里那種游牧民族隨遇而安的氣質，的確讓咖啡館有生動的波西米亞感，不帶裝腔作勢的精緻。草原上的人養鷹，蒙古兄妹卻在店裡養了只大鸚鵡，那種羽毛鮮亮、有點招搖又有些小聰明的鳥，很上海。

把Luna抱在懷裡，好像聞見它身上有一點咖啡豆的味道，不知是不是錯覺。店裡的奶昔特別好喝，好大好大一杯，「咕嚕咕嚕」吸著麥管，Luna蹲在小桌子上困惑地望著你。和老闆的妹妹聊聊家常，吃份老闆親手做的三明治，忽然想起在大理曬太陽的日子。看見窗外花園裡有座給狗住的木頭小房子，可是不見狗狗的蹤影，是不是被貓咪小朋友趕走了呢？

老闆笑而不答，只說：「你猜？」

在院子里吃飽喝足，跑到弄堂口靠近馬路的地方陪朋友抽煙，大街上沒有車輛經過時，隱約聽見馬路斜對面傳來風琴聲。是從高安路18弄傳出來的，那裡面是徐匯區少年宮，那幢七十年前建造的現代派洋房，是新中國成立前中國著名實業家榮德生的私人住宅。1946年，就在這條弄堂口發生過震驚上海的綁架案。

我想像了一下久遠前的驚險場面，返回到Noah裡頭，黑貓Luna朝我肚皮向天，伸出爪子希望我逗它玩。把人類那些紛爭都忘掉吧，我們有時需要的，不過是一杯咖啡，和一隻貓咪的溫存。如果一隻帶了咖啡味的貓咪，來向你親近，千萬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