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每天都在「吃藥」？有一天，恐怕我們會無葯可用

華

哥

說

也許你還未意識到一個問題：我們處在一個抗生素泛濫的環境里。抗生素濫用有多可怕？我們又該怎麼做？

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木青

在拐角，看到一個不同的世界

過完三十、初一，很多朋友就開始走親訪友了。

串門很大的一個感受是，現在小朋友中的「小胖墩」，甚至是「大胖子」越來越多。不少父母抱怨，孩子貪吃，懶，不願運動……

但其實，他們可能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孩子肥胖的背後，可能還有一個被忽視，但卻嚴重的問題：抗生素污染。

來源：healthylifestars.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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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通常認為，孩子肥胖的原因主要是：生活條件越來越好，孩子吃的雞鴨魚肉更多，營養更好；還有大量垃圾食品；孩子學業負擔沉重，課外運動時間越來越少……這些當然是導致很多孩子肥胖的重要原因。

不過，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醫學全美排名top 1）研究者的一項研究，卻發現肥胖還另有原因：抗生素濫用。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的Brian S. Schwartz等9名學者，在10多年裡，追蹤了16萬多名3~18歲兒童的健康記錄。經過分析發現，一旦兒童開始使用抗生素，那就可能導致他們的身體質量指數（Body Mass Index，簡稱BMI）發生永久性的改變。和沒有使用過抗生素的15歲孩子相比，在童年時期使用抗生素≥7次的孩子體重比前者增加3磅（2.7斤）。而大約21%的孩子在童年時期使用胰島素次數≥7次。（要知道，美國的抗生素管理已經相當嚴格，有人甚至說，在美國，買抗生素比買槍還難。）

儘管在童年末期，抗生素對兒童體重增加的影響較小，但是抗生素對兒童體重的增重趨勢可能會持續到成年時期。

簡單（同時可能也不夠精確）地說，孩子在童年時期使用抗生素，會提高肥胖的風險，而且，這種影響還會是長期的。

為什麼會這樣呢？

其實，研究人員早就發現，胖子和瘦子兩類人的腸道菌群組成很不相同。我們每個人的腸道里有寄生著大量的微生物，這些細菌大部分是友好無害的，幫助我們消化食物、合成維生素、調節免疫力。但是，嬰幼兒時，免疫系統還沒有完全形成，腸道菌群也正在開始建立。在這個階段使用抗生素，很容易造成腸道菌群的結構失衡，導致正常菌群的消化能力下降。

也就是說，在幼兒時期，抗生素會導致微生物群系產生永久性變化，使得人體代謝改變、導致肥胖。

而且，很多研究表明，因為抗生素導致肥胖效應，在男孩身上更加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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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不幸，我們處在一個抗生素泛濫的環境里。

先來看一個大多數人都能想到的方面：抗生素濫用。

幾年前，上海市衛生局等機構發布一項調查顯示：

在對上海、武漢、杭州、重慶、成都等大城市的不完全統計，抗生素在藥物總用量中佔30%~40%，遠遠大於其他各類藥物；而歐美髮達國家的比例僅在10%左右。

上海市藥品不良反應監測中心技術總監杜文民博士說：「即使如此，世界衛生組織認為歐美國家10%的比例中，仍有一半是不必要的。」

被濫用的抗生素（來源：圖述）

國家「千人計劃」特聘專家、國家蛋白質科學中心·上海主任雷鳴指出，中國是抗生素的使用大國，每年生產21萬噸，出口3萬噸，其餘全部自銷，中國抗生素人均消費138克，是美國的10倍。中國每年有20萬人死於藥品不良反應，其中40%死於抗生素濫用。

產生這種局面的原因是多方面。其一，中國對抗生素的管理還不夠嚴格。據說，在一次世界軍醫會議召開期間，美國陸軍衛生部長曾說：「聽說第三代頭孢在中國誰都可以買，到處可以開，在美國這是不可能的。美國對抗菌藥物控制很嚴格，定期考核醫生的抗菌葯知識，不及格者將停止其處方權。」儘管這些年來，衛生部門更加重視抗生素使用管理，比如濫用抗菌葯醫院會面臨降級的處罰，但在實際中，還是存在空檔。

當然，這也和患者自己有很大的關係。現在病人看病前，習慣自己先來個「網上自我問診」，看些文章後，其實已經給自己開了藥方。在醫患矛盾突出的情況下，患者要求開抗生素，一些醫生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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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忽略一個更殘酷的事實：抗生素污染。

2015年，復旦大學公共衛生學院發布了一項題為《江浙滬兒童普遍暴露於多種抗生素》的研究報告。研究者耗時1年，對江蘇、浙江、上海1000多名8~11歲在校兒童的尿液進行監測。

結果發現，至少有58%的兒童尿液中檢出一種抗生素，1/4的兒童檢出2種以上抗生素，有的甚至能檢出6種抗生素。

更不可思議的是，一些兒童被檢測出，臨床上早已不推薦兒童使用的抗生素成分，比如，金黴素、恩諾沙星、泰樂菌素。

其中，金黴素主要用在養殖業。它能抑制飼料中的微生物生長，提高肉雞生長速度，也能防止豬類發生腹瀉，提高母豬繁殖能力。

泰樂菌素，是一種畜禽專用的抗生素。

恩諾沙星，是禽畜和水產專用藥物。

雞鴨魚、豬等家禽和家畜用的抗生素跑到了孩子身體里。為什麼會這樣？這才是值得重視。

雖然，報告中沒有說明這1000名學童身體中抗生素中的具體來源。

但是，目前可以知道的大約有幾個重要的來源。

第一是農業生產，尤其是養殖業。20世紀40 年代，一些飼養者把青黴素的發酵殘渣加在飼料中餵豬，得到一個意外的效果：比用普通飼料餵養，生長得更快。

美國快餐業使用抗生素肉已經常態化

（來源：modernfarmer.com）

由此，抗生素開始大量用在養殖業，主要有兩個主要用處：一是添加在飼料中，預防疫病及促進生長，比如，業界公認飼料中添加的低劑量抗生素，可以對動物有5%~10%的促生長作用。二是獸葯，來治療畜禽的疾病。

簡單的來說，就是抗生素讓家禽、家畜少生病、多長肉，多賺錢。有數據顯示，2013年我國抗生素總使用量約為16.2萬噸，其中獸用佔到52%。用得最多的是，養雞、養豬。有報告顯示，出欄每頭生豬的平均用藥成本（含母豬用藥）為19元/頭；肉雞用藥成本平均為1.5元/只；蛋雞養殖全程的用藥成本平均為1.9元/只；奶牛場平均每頭奶牛年用藥成本193元。

也就是說，在養殖業中，抗生素是廣泛使用的。特別是中國目前這方面管理還相對滯後，為了減少養殖損耗，廠商、養殖戶常常會超量使用抗生素。

這帶來的一個後果是，人類大量食用肉製品，就可能會攝入抗生素殘留。

畜牧業抗生素消費量

（來源：modernfarmer.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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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個是環境污染。

然而，抗生素進入動物體內，只有20%以下被吸收用於治病，80%—90%的藥物又被排出體外，進入土壤、河流，進入自然界。

廣州地化所2015年發布了抗生素全國使用量與排放量清單，通過著名的「胡煥庸線」劃分，中國東部的抗生素排放量密度是西部流域的6倍以上。

部分抗生素數據

（來源：southcn.com）

專家解釋，中國河流總體抗生素濃度較高，測量濃度最高達7560納克/升，平均也有303納克/升，義大利僅為9納克/升，美國為120納克/升，德國20納克/升。我國目前沒有關於環境里抗生素濃度的標準，但1000納克/升以上的濃度已經屬於非常高的水平。

上海交通大學環境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何義亮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抗生素是飲用水中的新興污染物，在我國，自來水廠的傳統工藝並不能完全去除。水源中的抗生素殘留能穿透自來水工藝，是有可能進入自來水的。

央視就曾曝光，南方某市居民家中自來水檢出過抗生素。

而水中的抗生素，又會通過農業生產進入糧食、牲畜、水產、牛奶、蔬菜，通過食物鏈富集在人體內。

所以，在自然界，抗生素不斷循環，人作為其中一環，既是施加者、也是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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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在於，還不只是肥胖，這麼簡單。

其實，抗生素本來是個好東西。

由於微生物感染，很多今天看起來很容易搞定的「小毛病」，在100多年前，還是要命的不治之症。19世紀60年代，一位外科及婦產科醫生感慨：「躺在任何一家醫院手術台上的病人，都要比滑鐵盧戰場上的士兵具有更多的死亡機會。」

直到20世紀二三十年代，人類才開始掌握和利用抗生素。這其中，最有名的莫過於青黴素。今天的抗戰劇中，還經常有偷運盤尼西林（青黴素的音譯）的劇情。青黴素，也和原子彈、雷達，並稱為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三大發明。

以至於有人說， 近百年來人類壽命顯著增加，約有10歲要歸功於抗生素的廣泛使用。

但是成也蕭何敗蕭何。今天，抗生素濫用、污染環境產生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加劇細菌耐藥性。

比如，在50多年前，幾十單位的青黴素就可以救人一命，現在，幾百萬單位青黴素也無法產生任何效果。上世紀60年代，每年死於細菌感染疾病的人有700萬，到了21世紀，這個數字反而上升到2000萬。主要原因就是細菌耐藥性。

從1960~2000年，全世界沒有任何新型抗生素出現。

但另一方面，目前，已經出現可以抵抗很多抗生素的「超級細菌」。

頂級期刊Nature曾刊文說，人類對抗感染最後的堡壘（萬古黴素類）已經出現了耐葯菌，這種超級細菌對現在所有的抗生素幾乎都耐受了，而這種細菌一旦大面積蔓延，那麼，以後平常的手術都有可能出現繼發感染、死亡。這是一場比反恐戰爭更加恐怖的戰爭。

2050年，預計各大洲每年死於細菌耐葯人數的預測（sjtu.edu.cn）

因為細菌耐藥性問題，2006年歐盟國家已禁止抗生素作為飼料添加劑。美國人用對抗生素有嚴格的界定和管控。

而我們當前的不論是人用抗生素，還是獸用抗生素，管理還存在空檔。

Schwartz建議：「抗生素的應用應盡量避免，除非不得不需要。」

國內有專家也建議，抗生素在使用過程中要堅持「四不」原則：首先不隨意買葯；第二不自行選葯；第三不任意服藥；第四不隨意停葯。

為防止「葯」從口入，兒童在半歲前不用吃肉，半歲到1歲，每天30克左右就好，3歲以前每天不超過2兩；18歲以前，一天不超過3兩，一日三餐，一餐一兩肉就夠。動物蛋白不夠，可以適當增加植物蛋白比重，例如大豆類等。

當然，還有一點，我們每個人都可以做，不隨意丟棄不用或過期的藥物，避免加劇自然界的抗生素污染。

參考資料：

1.Schwartz B S, Pollak J, Baileydavis L, et al. Antibiotic Use and Childhood Body Mass Index Trajectory[J]. Int J Obes, 2016, 40(4):615-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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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歐陽鳳秀, 王旭. 生命早期腸道菌群的影響因素與兒童肥胖[J]. 上海交通大學學報(醫學版), 2016, 36(9):1378-1382.

4.專家：中國抗生素濫用嚴重 每年因此死亡8萬人

5.震驚！江浙滬兒童一半以上暴露於抗生素

6.中國畜禽養殖中抗生素使用情況調研報告

7.水中的抗生素：無葯可用的未來？

8.Zhang Q Q, Ying G G, Pan C G, et al. Comprehensive evaluation of antibiotics emission and fate in the river basins of China: source analysis, multimedia modeling, and linkage to bacterial resistance[J]. Environmental Science & Technology, 2015, 49(11):67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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