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不開文學的大學
多年後,余華與舍友莫言共賞自己的碩士畢業論文。本報記者 齊林泉 攝 |
北師大對文學的呵護、熱愛確實為我們其他高校樹立了榜樣。一所大學由於有了文學的存在,它才更像一個大學的樣子,離開了文學很難說大學像個真正的大學。所以,作家的到來、文學的到來,會使大學增加很多光彩,升起暖意與光亮,它的意義怎麼說也不為過。
本報記者齊林泉
3月14日,由北京師範大學國際寫作中心與文學院主辦的北京師範大學駐校作家余華先生入校儀式暨「先鋒的道路:余華創作30年研討會」在該校舉行。在國際寫作中心主任作家莫言先生的主持下,余華同與會諸多名家歡聚一堂,暢談成長中的激情歲月、校園中的逸聞趣事和文學的擔當與傳承,成就了當代文壇多年不見的一段佳話。北京師範大學百餘年來一以貫之的人文情懷和對文學的堅守,不僅讓一所大學的校園文化進入到更廣闊更深厚的精神領域,形成自己傳承聖德、立言、尚善、樂韻的特有精神氣質,而且讓大學校園以中國當代文學聖殿的形象走向世界,與世界文明匯流,呈現出世界一流大學的氣象。
研究生班:那些閃亮的日子
「今天非常高興我們在這裡聚會,為的是歡迎著名作家余華作為駐校作家返校來講學、研究和創作。我家離這很近,就在校園裡。今天從家裡過來,我感到一種春天的氣息,因為樹都綠了,太陽是這樣溫暖,特別是看到那些樹——那些樹是我半個多世紀前入學的時候,也就是1955年我們親手栽種的,現在都成長為參天大樹。今天見到余華,我不再用我在魯迅文學院(文學創作研究生班)的教室里給他們講課時那種眼光看他,我覺得他也成長了,也成了一棵參天大樹,我為他感到驕傲,感到自豪。」在余華駐校儀式舉行的日子裡,北京師範大學國際寫作中心學術委員會主任童慶炳教授雖已年近八旬,但仍然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他還特地把自己收藏的余華的碩士畢業論文帶到了現場。
童慶炳教授所提到的魯迅文學院,是指1988年中國作協魯迅文學院與北京師範大學研究生院聯合舉辦的首屆也是唯一一屆文學創作研究生班。當時,中國文學創作百廢待興,文學領域新人輩出。武漢大學、北京大學等一些高校在中國作協支持下,在大學本科階段創辦了作家班。然而,這難以滿足青年作家學者化需求,於是北京師範大學向國家教委提出了試辦在職人員「文藝學·文學創作」委託研究生班的申請,並很快獲得了批准。經過近兩個月的作品審查和兩位以上專家的推薦,研究生班錄取了莫言、余華、劉震雲、遲子建、劉毅然、嚴歌苓、畢淑敏、洪峰等近40名青年作家,童慶炳教授正是這個研究生班的班導師。
據介紹,由於這個班的教師均為首都高校和研究單位學有專長的教授和研究員,他們認真負責、高質量的課程講授,為這批青年作家打下了紮實的專業基礎。同時,這個班根據學員都有相當豐富創作經驗的實際,採用了拜師帶徒和舉辦學員作品研討會等教學方式。加上一批思想活躍、創作力旺盛的青年作家聚在一起的交流切磋、互相激發,兩年半後,在畢業之際,他們有了豐碩的收穫。除了完成14門的學位課程和專題選修課程、修滿30分以上的學分外,他們在校期間作品創作和發表的數量是相當驚人和喜人的,在全國各種文學期刊上,他們的名字頻繁顯著地出現。莫言、余華和遲子建等人的作品在國內影響很大,摘得了眾多文學獎項,更是點燃了人們心中久違的夢想。不僅如此,他們的世界性影響也顯現出來,國內外學者開始研究他們的創作。這也是中國文學的收穫。
對於北京師範大學這所深具人文傳統的百年老校而言,這個班則不僅僅是傳承傳統的錦上添花之作,更是一所大學對推動一個國家的文學傳承和創新,為人類文明作出中國獨特貢獻這一莊嚴使命的承載。
先鋒道路:大學的文化使命
回到母校的余華,彷彿穿越到20多年前那段青春歲月,話語中不無大學男生的頑皮:「看到台上有莫言的簽名,我想起以前模仿過他的簽名,他的簽名其實很好模仿,20多年前,在我們都是童老師學生的時候就很熟悉,但現在已經忘了怎麼寫。」
他回憶起多年前的校園往事仍津津有味:「我想起1991年初,第一次海灣戰爭爆發的那天,正是我們畢業的日子。童老師專門給我們致辭,現在在這裡的只有我和莫言,別的同學都沒來。很榮幸在兩年半的時間裡成為童老師的學生,那時我們有點胡作非為,因為童老師罩著我們,我們有很多故事。而且,我跟莫言在一個宿舍里住了兩年,他所有的毛病我全知道,我所有的毛病他也全知道,但是我們都不說。」
當然,他也抑制不住對母校的「撒嬌」:「1991年畢業以後我回到浙江,在嘉興市文聯工作,當時嘉興市文聯有一個內部刊物,要提拔我當副主編,但是需要政審。雖然我們這個班是和魯迅文學院合辦,但我們的檔案在北師大。政調函寄到學校,等了半年後回信『查無此人』,這輩子唯一一次當官的機會就這樣沒有了,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敢在簡歷裡面寫北師大畢業。之後,記得有一年北師大搞校友活動,也邀請了莫言和我,我跟莫言通電話說,你真是厚顏無恥,還真認為自己是北師大的校友呀。後來,我聽說莫言在那個會上,面對北師大上千學生,建議把我從北師大校友錄里永遠開除出去,下面掌聲雷動。那天莫言說的話我全知道。但是,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面,正式承認我是北師大的校友,因為童老師拿來了我的碩士畢業論文,這就鐵證如山了。所以,從今天開始,我要在簡歷裡邊寫我是北師大的碩士。」
對於有著《十八歲出門遠行》、《在細雨中呼喊》、《活著》、《許三觀賣血記》等當代文學經典作品的余華來說,正如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院長過常寶所說:「(他的)這些小說有著廣大而深刻的影響,被翻譯成多國文字。余華先生也獲得各種各樣的國內和國際文學獎,是中國形象的一個重要符號。」如今,北京師範大學成了余華這個「中國形象符號」生命中一個抹不去的印記。
參與余華入校儀式的文學同行們,對其在文學中的成長和影響進行了梳理。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陳曉明說:「莫言的《紅高粱》家族,對中國文學的衝擊和挑戰是前所未有的,莫言和馬原的作品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余華、蘇童、格非甚至孫甘露,還有北村。」
北京師範大學張清華教授從文學史角度對余華及其代表的「先鋒的道路」進行了闡述:「先鋒的道路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中國當代文學的道路。因為從上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末、80年代初這30多年的文學,從《青春之歌》、《林海雪原》到《班主任》甚至到張賢亮的很多作品,是一個體制意義上的文學。中國當代文學真正開啟變革的道路是1985年前後,就是尋根文學和新潮文學登上歷史舞台之際。1988年《鐘山》和《文學評論》雜誌聯合召開了一個會議,正式提出先鋒派的概念,主要是指1985年崛起的,後來在批評界比較固定的是指余華、蘇童、格非、孫甘露這批人。從新潮文學、先鋒文學之後中國當代文學真正走上了變革的道路。」
由於莫言和余華在中國當代文學中標誌性身份和北京師範大學一次次責無旁貸地承擔自己的文化使命,在中國現代文明進程中,北京師範大學的文化影響與日俱增。
大學校園:中國文學的殿堂
中國著名文學評論家陳曉明教授親身經歷了當代文學近30年的重要成長。「我當時看到這一撥作家,感到一種深深的激動。我比他們虛長一兩歲,那時候讀博士,讀他們的小說,確實給我提供了強大的刺激。他們給了我很大的一種推動,莫言、馬原、余華、格非、蘇童、孫甘露等人的小說,讓我受益匪淺。那個時候,批評家寫一個作家的東西,作家會很感動,作家和批評家之間有一種良性的關係,那種感動並不是說互相感激什麼,而是一種為了文學的感動。我記得,當時余華和格非他們一起談孫甘露的小說,北村到我那裡會談蘇童的小說、余華的小說,我覺得這是那個時候非常可貴的一個方面。而且,當時像《收穫》雜誌的程永新先生、《人民文學》的朱偉先生等這一批編輯,對當代文學立了頭功。他們把這些作家的小說命名為小說就了不起,像孫甘露的《信使之函》在《收穫》上被程永新稱之為中篇小說,這是中國編輯史或者中國當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印記。這是值得我們慶幸的一件事情,甚至是一個歷史之僥倖。所以,我個人覺得回想起那個時代,這批作家提供的是一種歷史的挑戰,他們和編輯一起,和我們做批評的一起,感受到中國需要一個強大的裂變,這個裂變就是要對我們已經形成的文學體制進行一次強大的挑戰。這是我們共同的使命。」
讓他尤為欣慰和感激的是:「我覺得現在北師大是真正中國文學的殿堂,有莫言這面旗幟,有張清華這麼能幹的幹將,有北師大這麼多的同仁熱情的努力,確實,它對今天中國文學的推動功莫大焉。」
2013年5月,作家莫言先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以後,北京師範大學藉機成立了國際寫作中心,邀聘莫言擔任主任,旨在將學術研究、文學創作、國際交流、作家培養等功能融為一體,鼓勵更有創造力的文學環境、更高水平的文學教育和文學交流。該中心設立了入校作家制度,同年11月,賈平凹先生成為首任駐校作家,如今,又迎來重量級駐校作家余華。
前耕不斷,再奏新聲。中國人民大學黨委副書記、作家勞馬(馬俊傑)對北京師範大學的文學傳承道出了自己的感慨:「北師大國際寫作中心成立時間很短,但你感覺它的歷史很悠久。北師大有著得天獨厚的文學傳統,由此顯得這個事情很連貫、很漫長。雖然中心成立時間很短,但他們卻推出了一系列的舉措,開展了一系列像今天這樣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文學活動,當然,也有著莫言老師這面旗幟插在這裡迎風飄揚,這讓我們羨慕和嫉妒。但頂尖級作家們與北師大有這樣的天然聯繫,是因為過去那個傳為佳話、寫進歷史的北師大魯迅文學院文學創作研究生班,沒有它就沒有今天,我們不得不用十分欽佩的目光向北師大及其歷任領導致敬。北師大對文學的呵護、熱愛確實為我們其他高校樹立了榜樣。一所大學由於有了文學的存在,它才更像一個大學的樣子,離開了文學很難說大學像個真正的大學。所以,作家的到來、文學的到來,會使大學增加很多光彩,升起暖意與光亮,它的意義怎麼說也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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