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海大師被「惡意詆毀」的歷史丨壹讀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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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國人大代表、少林寺方丈釋永信為法海討起了公道。他在接受採訪時說現在一些文學影視作品中出現醜化僧尼形象的現象，如網路神曲《法海你不懂愛》，是惡意詆毀唐朝著名的法海禪師。

今天我們熟知的法海，是破壞許仙、白娘子家庭的惡和尚，但是法海是否確有其人？

按史實說，唐朝的法海禪師確實是一位得道高僧，從未破壞他人婚姻。但由勞動人民創作出來的法海和尚的形象就變化多端了，在上百個關於「白蛇傳說」的版本中，法海很忙，來回串演不同性格的僧尼，有的還是妖精變的。

今天，壹讀君（yiduiread）就來聊聊法海大師的形象是怎麼被人民群眾詆毀的。

值班壹讀君丨張小羈

根正苗紅的法海禪師傳說有降服蟒蛇的功能

據《金山志》、《金山寺志》等書記載，法海大師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唐代。該大師俗姓裴，是唐宣宗時宰相裴休的兒子。

我們都知道，唐代人，尤其是貴族，很信奉佛教，現存最早的雕版印刷實物，就是唐代的《金剛經》。在當時皇室的引領之下，各地拚命造寺院，「其數極多，皆務取宏博，競崇瑰麗」，「費財富者數百億」。裴休裴大人也篤信佛教如痴如迷，把做了翰林的兒子送出家，法名為法海。

△法海的老爸裴休不僅是政治家，還是書法家，這是他抄寫的《般若波羅密多心經》

法海乾一行愛一行，他先在江西廬山學道修禪, 後至鎮江金山。當時的金山還只是一座荒山，寺廟廢棄，法海便發願重修道場，為了表明自己決心，他在佛前燃指為誓。

燃指是個啥呢？就是把自己的手指頭燒了，作為對佛的供養。《梵網經》中說：「若燒身、燒臂、燒指；若不燒身、臂、指供養諸佛，非出家菩薩。」壹讀君（yiduiread）特意抄錄了一段明代小說《檮杌閑評》中記載的操作方法，供有興趣的同學參考，後果自負：「……將中指剖開，用清水洗浄，將麻緊裹，加上清油，三更時點起。」

不僅如此，法海還是個拾金不昧的道德標兵。挖地基的時候，他挖出來一批黃金，大師沒有立即下山還俗娶媳婦，也沒有等到政府工作人員來宣布地下挖到的一切文物和礦產都屬於國家所有，他主動找到鎮江太守，把黃金上交。當時的皇帝唐宣宗很受感動，敕令將黃金直接撥發給寺院常住，作為朝廷供養，修建寺院，並敕寺院名金山禪寺，根正苗紅的法海禪師也成為金山禪寺開山初祖。

△金山寺法海洞中法海塑像

看到這裡，羅永浩同志要問了：「那法海大師跟白蛇有個鎚子關係呢？」

《金山志》上曾記載，金山有個蟒洞，「入深四五丈許，昔出白蟒噬人」，裴頭陀驅除了白蛇，重建金山寺。

白蛇和法海的故事，就此奠定了基礎。

早期白蛇傳：高僧降妖，大快人心

法海大師一門心思要做個好人，可是，歷史的走嚮往往讓人身不由己。

法海降服蛇精的藝術形象，現在能找到最早的記載，是明代馮夢龍的《警世通言》，其中有改寫話本小說《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具有降妖除魔功能的法海，被拉來扮演了一下收服妖孽的正面人物，而非插足他人婚姻。

在這一版的白蛇傳說中，白蛇還是妖氣十足的形象，屢次偷公家的東西害得許宣幾次被發配外地，與此同時還現真身跑出來嚇人。懦弱的許宣在經法海點撥知道妻子是蛇妖后，白蛇妖性畢露，威脅許宣: 「若聽我言語喜喜歡歡，萬事皆休；若生外心，教你滿城皆血水，人人手攀洪浪，腳踏渾波，皆死於非命。」

不成器的許宣相信了自己妻子的白蛇身份，內心很害怕，一心要跳水。作為見義勇為的得道高僧，英明的法海制止了許宣自暴自棄的行為，教他用金缽把白蛇罩住收服，又施法將白蛇鎮壓在雷峰塔下，拯救了許宣，也拯救了人類。

此處應有掌聲。

法海扭曲佛祖本意，提前插足許白戀

馮夢龍之後白蛇傳說的版本中，白蛇妖性漸收，人性漸顯，人們越來越喜愛這位長得好看又善良的女子，於是站在白蛇對立面的法海就越來越不討好，對於法海的角色安排也就越來越負面，大多是不懷好意。

故事演變到乾隆年間，在方培成編寫的《雷峰塔》中，法海本是天上的降龍尊者，奉佛祖旨意前來。許宣原是如來駕前托缽侍者，如來知他和白蛇有宿緣，又怕他久墮凡塵迷失本性，遂賜缽於法海派其下凡監視，待他們了卻宿緣之後，收服白蛇。

壹讀君（yiduiread）隱隱覺得這一段有《紅樓夢》的亂入感。

這個版本將許、白的婚戀納入佛家因果報應說中，也就是說這兩人的戀愛是有一定合理性的。而佛祖的意思是叫法海慢慢來，等這兩人情緣已了後把托缽侍者許宣帶回就行了，給你的金缽你也別亂用，如果帶回許宣時白娘子執意挽留再拿它來對付白蛇。

可這個法海還沒等他們緣分結束，就提前來插一杠子，故意刁難白蛇，蓄意挑釁惹來白蛇觸犯天條行為，成為一個戴著虛偽面具的佛門惡徒。

高僧是怎麼和蛤蟆、烏龜、螃蟹扯上關係的

佛門惡徒也就罷了，怎麼著也是在佛祖手底下幹事的。但情況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在更多的版本中，法海變成了一個與其高僧真身怎麼也不搭嘎的丑角——妖精。

民國一位託名「夢花館主」的文人根據大量口頭傳說和書面作品而作的《前後白蛇傳》里，法海本是得道的蛤蟆精，和白蛇同在峨眉山修鍊。蛤蟆精在一個月夜吐出自己的內丹舍利子，小白蛇看見便起了貪心，奪走了這顆舍利不管和尚死活，幸而蛤蟆精內功深厚，只被打掉了五百年道行，卻始終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白娘子和法海的恩怨也就是從這裡開始，也因法海的行為「平日頗不正道，因此很看不起他」，白蛇的貪玩和貪心為自己和法海的關係弄得更加緊密複雜，儘管後來法海得道，獲得如來佛祖的認可，但他心中始終放不下當年白蛇對他的侮辱。於是便有了後面的故事。

在這一系列的白蛇傳說中，白娘子和法海的恩怨總跟「你偷我仙丹損我道行」的公報私仇有關。鎮江說書版中，白蛇因好奇吃了法海前世圓寂後化成的舍利子，長了千年道行，也損了法海的道行，結下樑子；1978年《西湖民間故事》中法海還是一個烏龜精，和白蛇爭著吃呂洞賓用仙丹做成的湯圓失敗，於是結怨。

至於法海的結局，最悲慘的莫過於青蛇與之鬥法發狠吸干西湖水，法海無處可逃，遁入螃蟹福中，螃蟹裡面的蟹膏就是法海身上黃袈裟的顏色。

△ 戲劇《雷峰塔》中，青蛇大戰法海（右二）

到這裡，法海禪師的名聲已經被「詆毀」得非常破敗了。實際上鎮江市民間文化藝術館字1980年從民間搜集的白蛇傳說功126篇中，絕大多數口傳版本中法海並非得道高僧，而是一個與白蛇沒有本質區別的妖精。在關於「法海身世」的24篇異文中，法海為「妖精」身份的有19篇，「人」的身份僅有5篇。

裴公子當年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