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文解字》中的會意字調查分析

摘要:漢字,中華民族文化的瑰寶,中華歷史文明的見證,中華億萬兒女的驕傲。早在兩千年前的漢代,我國偉大的古文字學家許慎就對漢字的結構、意義、造字原理方法都作了較為詳盡而精闢的論述。在他的字書《說文解字》中,將漢字的造字方法分為:象形、指事、會意、形聲,並加上轉注、假借兩種用字方法從而形成詳備的六書理論,這種理論有助於我們在掌握、運用漢字時能夠提綱挈領、觸類旁通。而在六書理論中,會意字作為一種重要的造字方法有著它自身特殊的價值。尤其是對近年來流行於語文教學界的文字教學法對語文教學有著極大的指導和啟發意義。深入研究會意這種造字方法,不僅可以體會到漢字所擁有的獨特魅力,而且還能感受到中華民族共同的思維模式;通過對會意造字的研究,還能掌握漢字的一些內在規律,有助於在教學中突破對深難字詞的認識與把握,尤其是文言教學。

關鍵詞:《說文解字》;會意字;會意造字法;語文教學

緒論

古代世界,象形文字眾多,然而幾乎所有的象形文字都在歷史的長河中消亡殆盡,唯有華夏民族的漢字洋洋洒洒,傳承至今,仍為現代中國人所使用。因此,漢字成為了世界上獨一無二的至今仍有使用價值的象形文字。既然漢字,有著如此獨特的文化背景,作為中華兒女就有義務將它發揚光大、永世傳承。但是,現代社會面臨著各方面的巨大衝擊,人們對漢語和漢字的認識都不夠充分,淡然漠視,甚至錯字、別字時常可見。本文就許慎《說文解字》中的會意字一類作一些簡單的調查分析,希望能有助於當今人們更多地了解、認識漢字,避免錯別字的產生。

一、漢字的形體演變:

漢字歷經數千年的演變,最終形成了如今所謂的「方塊字」,即以楷書為代表的字體,那麼漢字究竟經歷了那些形體上的演變呢?了解了漢字的形體演變,有助於我們對漢字的整體把握。

(一)甲骨文:目前,我們所能接觸的漢字的成批資料,是三千多年前的甲骨文。[1]他是我國最古老而成熟的文字,是殷商時代王室用以卜筮的文字,由於它是契刻在獸骨或龜甲上的文字,所以稱之為「甲骨文」,也叫「契文」,還有人根據其記載的內容或稱之為「甲骨卜辭」。這種文字,是研究殷商時期的第一手文獻資料。

(二)金文:如果說甲骨文是占卜文字,那麼金文則是祭祀文字。這種文字盛行於殷商、兩周時期,它的載體已不再是獸骨、龜甲,而是採用了當時的青銅器皿,因此人們稱之為「金文」。又由於這些青銅器皿多為鐘鼎之類,故又稱之為「鐘鼎文」。

(三)大篆和古文:大篆是盛行於西周晚期和春秋戰國時期的秦國通用文字,而古文則是戰國時期秦國以東各國使用的文字,又稱「六國文字」。[2]這些文字到了秦始皇統一中國後將其統稱為「大篆」。

(四)小篆:小篆是一代鐵腕皇帝秦始皇以其強烈的政治手段對紛繁複雜的文字進行統一的產物,它的產生促進了漢民族政治、文化以及民族心理的大一統,為漢字的最後定型奠定了堅實基礎。

(五)隸書:隸書的出現,使漢字的結構發生了重大變化,成為漢字形體演變史上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成為古今漢字的分水嶺。

二、《說文解字》及六書理論

(一)《說文解字》及其作者

東漢許君慎,字叔重,汝南郡召陵縣(今河南郾城)人。師承東漢著名經學大師賈逵,因其作過洨長和太尉楠閣祭酒,所以後人稱他「許洨長」、「許祭酒」,或只稱「許君」而不呼其名。他花了二十餘年的時間搜集整理了大量的文字資料,並耗費了畢生的精力撰寫了我國古代第一部分析字形、解說字義、辨識字音的大型字書——《說文解字》。這部字書,對於當今中國人研究漢字仍然有相當重要的指導意義。《說文解字》,自然要「說文」,也要「解字」。這裡「文字」一詞在與今天所說的「文字」的含義卻不盡相同。許君明確指出:「獨體曰文,合體曰字。」[3]我們來看,由於獨體字不可再加分解,故以「說文」冠之;而合體字尚可分解成多個獨體字,故稱「解字」。

(二)六書概述

許慎在該書中,明確地將「說文解字」的方法總結歸納為六書原理,即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前四種為造字方法,後兩種為用字方法。這裡為了下文進一步闡明會意字,有必要先就造字法中的象形、指事、形聲做一些簡單說明。

1.象形:許慎在《說文》序中已經指出,所謂象形,即「畫成其物,隨體詰屈」[3],用現代漢語講就是按物體的輪廓勾勒成字。如,「牛」字,甲骨文作「牛」,正像一牛頭樣;再如「羊」,甲骨文做「羊」,貌似羊頭。從例字不難理解,所有的象形字都是能夠在自然界或人類社會所找到的實物體,因此可以說象形字就是表示名詞的文字,它具有具體形象的特點。

2.指事:許慎說:「視而可識,察而可見」[3]即是給指事字的較好界定,一個字如果是指事字,那麼我們一眼就能看夠出它的意義,例如,小篆中「刃」字作「刃」,如果不知道它是什麼意思,可以根據字形分析,「刃」字是在刀的正鋒處加上一點,以突出其刀鋒,這一點就是指事精華所在,所以「刃」就是指刀的鋒刃。

3.形聲:這是漢字中類別最大,字數最多的一類。「以事為名,取譬相成」即為形聲。也就是說,形聲字一定要是合體的「字」,即全書「解字」的重點對象。形聲字都是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部分組成,一部分提示讀音,另一部分提示其意義所屬範疇。如「媽」字,「女」旁代表了媽媽的性別一定是女性,而「馬」則提示「媽」的讀音為「ma」。

三、會意字調查分析

通過上文對漢字的形體演變以及《說文解字》和六書原理的簡單介紹,應該說能夠對漢字的發展有一個較清晰的輪廓,下面就將進入本文的重點論述——會意字。

    許慎在他的《說文解字序》中說:「比類合誼,以見指揮」[3],清王筠也說:「會意

者,合二字、三字之意以成一字之意。」[4],然而究竟會意字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又如何來鑒別會意字,會意字的造字特點和分類又有哪些,這都是本文以下要論述的問題。

    許慎在其序言中列舉了兩個典型字例來說明會意字,即「武、信」[3]。那麼為什麼就說它們是會意字呢?我們不妨先來做一點探討分析。先說「武」,如果把它拆解開來,就變成「止、戈」二字,聯繫「止」甲骨文作「止」,像人足之形,「戈」(戈)則是古代一種兵器,因此「止戈」合用就表示人扛戈而行貌,再聯繫文字興盛的殷商、兩周時期的歷史背景,可以推斷出戰爭是頻繁的。因此,士兵扛戈而行是對戰爭的一種警惕,因此「武」就一定與戰爭有關。例如《尚書·武成》:「偃武修文」即是指戰爭、軍事而言[5]。再看「信」字,如果把它拆分為兩部分,則是「人、言」,人說的話就叫「信」。因為人需要通過語言進行交流溝通,所以在民風淳樸的古代,人們都十分真誠,認為凡是人言大都可以相信。例如:《老子》「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就用的是此意。[5]

    通過對上面「武、信」的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一些會意造字的基本規律。首先,會意字必須至少由兩部分組成,換句話說會意字是「字」而不是「文」;其次,會意字的各個組成部分都必須有實在的含義;最後,會意字的各個組成部分之間都彼此有密切的聯繫並相互配合,以達到造出新字的目的。根據上述特點,我們就不難給會意字下一個現代漢語的定義:會意字,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獨體實意文組合成的用來表達與這兩個或兩個以上的獨體文有關的另一抽象意義的字,而我們把這種造字的方法統稱為會意造字法。

許君在其《說文》中,一共收錄了1167個用會意法造成的漢字,這類字遠遠多出象形字和指事字,這說明會意造字法是一種比較優越、能產的造字法(儘管它也有較大的局限,能產度也遠遠低於形聲造字法)。我們先來簡單的看三個會意字的實例,以便進一步了解會意字:

(1)「斬」,分析會意字第一步是要將本字拆解,因此這裡「斬」可以拆分為「車、斤」。「車」就現代漢語也不難理解,這裡是指古時候的戰車;關鍵是「斤」,現代漢語「斤」通常用作量詞,然而在甲骨文中作「斤」,其形如同一把鋒利的斧頭,這正是「斤」的本意。結合兩字意義,如果再對中國古代刑法有一定了解,我們不難推斷這是一種古代酷刑,行刑的工具是戰車,繫於此進一步探討可知這種刑法就是「車裂」,也就是俗稱的「五馬分屍」。許慎《說文》中也說:「戳(此字無法錄入,左邊做「雀」,因與「戳」形近用「戳」代替)也,從車從斤,斬法,車裂也。」[3]是證。

(2)「晶」,我們還是先拆字,這次有所不同,因為拆開後三個都作「日」。「晶」在現代漢

語詞典上的解釋有「光亮」意[6],「日」本是發光體,三「日」更具光亮,故「晶」就有「光

亮」之意。《說文》晶部「晶,光也,從三日。」[3]

(3)「婦」,繁體作「婦」,如果再寫作小篆(婦)則不難看出,左邊的「女」旁指婦女,女旁的「帚」是手持掃帚之形態(帚),前後合在一起的意思是婦女拿著掃帚在家裡勞動,形象地再現了封建社會中女主內的傳統觀念。

分析了「斬」和「晶」、「婦」三個會意字,如果稍微留心一點就會看出一些端倪:「斬」字是由「車」和「斤」兩個不同的字組合會意,而「晶」又是由三個相同的「日」字來組合成字的,而「婦」字在經過簡化後似乎已經無法看出它的會意情況了,更加無法說明它是會意字。所以,接下來我們就此要展開本文的重中之重的討論,即會意字的分類(會意方法分類)。

其實,前面所舉的三個例子,正是反映了會意字的兩個大類,即:異文會意(包括其特殊的破體會意)、同文會意(疊羅漢會意)。我們就從同文會意入手,分別探討一下這來兩類會意字。

(一)同文會意(疊羅漢會意)

「同文」,即相同之文,這裡的文當然是指獨體字。「晶」就是一個同文會意的典型,三「日」為「晶」。我們再看一些例子:

「從」,《說文》曰:「相聽也,從二人。」[3],兩人相隨曰從,所以有聽從意;

「比」,《說文》曰:「密也,二人為從,凡從為比。」[3],現代漢語有「櫛比」一詞仍用此意;

「林」,《說文》曰:「平土有叢木曰林,從二木。」[3],看來,林是指木聚而多之意;

「淼」,《說文》曰:「大水也,從三水。」[3],水大即淼;

由於篇幅有限,暫舉幾例,希望能夠管中窺豹,可略見其一斑(其餘《說文》中收錄的常見字例以附錄形式載於文後,其他幾類亦同)。上述諸例,不難發現,這些字都是由兩個或多個相同的獨體文組合構成,這既是同文會意的特點,也是判斷一個字是否同文會意的必要條件。這些會意字是兩個或幾個同樣的字素重疊組成的。二字重疊的多是左右的並列結構,三字重疊的多是塔型的上下結構,看起來像體操活動中的疊羅漢,因此我們也稱之為「疊羅漢式會意」。但是有一個字筆者需要特別指出,即「爻」。因為此字如果拆開即兩個「х」,或許有人就會認定此乃同文會意字,然而這個字並不是會意字,它是象形字。因為「х」不

是獨體文,許慎也明確指出:「爻,交也,象《易》六爻頭交也。」[3]如果再進一步觀察,我們還能發現同文會意的另外一個特點,即但凡同文會意之字都含有動態性質。就拿上訴諸例來講,「從」表二人相隨,必含動態;「比」,有密意,密即緊挨,也含動態;「林」表眾多樹木聚集,有動態; 「淼」表水大,水本有流動之態,大水更為突出;「晶」表示光亮,光亮必閃耀,有動感;另外如「品」,從三口,本有咀嚼意,口動而咀嚼;「北」象二人向背行,自是動出也。如此等等,不可枚舉。那麼,我們就可以給同文會意下這樣的現代漢語定義:由兩個兩或個以上相同的獨體字組合而成的含有動態性質的合體文字。

(二)異文會意

異文會意是會意中最複雜的一類,因此在這裡我們又根據異文會意的略微差異和參考王

筠在《說文釋例》中的觀點將它分為純會意、會意兼指事、會意兼象形、破體會意四小類。然而在分劃小類前,我們必須先給異文會意下一個確切的總的定義,所謂「異文會意」是跟「同文會意」相對而言的,是指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不同的獨體字組合構成的合體文字。

象前文已舉之「斬」、「婦」、「習」、「東」、「買」均可歸在此類。明白了異文會意的概念,我們就可以繼續將其細分。

1、純會意:

(1)顧名思義,純即單純,即是單純性會意。我們不妨先來看幾個純會意的例子,以見其端倪。

(2)「取」,從「耳」從「又」,「又」如寫成小篆「又」,本是右手之意,此字形象說明「取」及以手探耳之態。如果了解古代軍事常識,就知道古代行軍作戰常以割取所殲滅敵人的左耳作為戰利品,因此「取」形象地展示了古代戰爭的潛規則。《說文》曰:「捕取也,從又從耳。《周禮》獲者,取左耳。司馬法曰:『載獻馘也』馘著,而也。」[3]即是此意

(3)「及」,若不明文字學,則已將此字判定為獨體字。然而,「及」仍可分解為「人,又」二文,「又」同「取」,因此及為以手抓人意。《說文》曰:「及,逮也。從又從人。」[3]形象生動的表達了及的含義。

(4)「吠」,現代漢語指狗叫,《說文》:「犬鳴也,從犬口。」[3]也同指狗叫,狗叫之聲必從口出,故「吠」從「犬口」。

(5)「弄」,可細拆為「玉」(古玉與王形近,篆書王作「王」,玉作「玉」)、「廾」,「廾」小篆為「廾」,象雙手捧物狀。《說文》曰:「弄,玩也,從廾持玉。」[3]是說。

(7)「兵」,金文做「兵」,小篆做「兵」,形如兩手持某種兵器,並最早就是指打仗用的器械,後引申為拿這種器械的人——兵士,進一步又有軍隊和軍事行動的含義。許君曰:「兵,械也,從廾持斤并力之兒。」[3]就揭示了其本意。而「將軍賀達等將兵萬人」(《三國志·吳書·吳主傳》)則是用「兵士」意;「夫定國之術,在於強兵足食。」(曹操《置屯田令》)用的「軍隊」意;再有「兵連禍結三十餘年」(《漢書·匈奴傳》)則是用「軍事、戰爭」意。

(8)「采」,金文作「采」,很形象,上面一隻手,下面是木,因此「采」指用手採摘樹上果實。《說文》曰:「捋取也,從木從爪。」是證。

(9)暫舉幾例,其實純會意的字還很多,它佔據異文會意乃至整個會意的很大比例,如前所舉「斬、婦、習、東、買」皆屬此類。我們通過對以上幾字的觀察分析,可以看出它們每個字的含義都可從組成它的各個獨體部分互相配合得出,淺顯明白,不需做過多推測或解釋,因此純會意除了會意造字所要求的條件外,還需要滿足每個構字部分間必須有明顯而單純關係的條件。於是,我們可以給此類會意下一個現代漢語的定義:由兩個或兩個以上的擁有直接可見聯繫的獨體字組合成的合體文字。

(10)2、會意兼象形

兼,顧名思義,此為兼有之意。所謂會意兼象形即是會意中包含有象形的因素,屬於會意中的特例。我們仍然先以字例入手來探討此類問題。

「牢」,如果改用小篆則形為「牢」,《說文》:「閑也,養牛馬圈業,從牛冬省,取其四周幣。[3]」「牢」作為最初,就是為牛馬等牲畜設下的圈,所以「牢」字從「牛」,以牛代表各種家養牲畜,而其上部則表示圈之四圍,所以段玉裁言:「……從古文冬省業,東取完固之意,亦取四周象形……[7]」所以,「牢」字是會意字,但它有兼含有象形的意味。

「爨」,這是一個結構複雜的字,最上邊的「同」實際上是代表甑,兩邊表示雙手,而「同」下表示灶口,「大」是廾的變形,表示用手推木材入火中。整個字就是指灶上燒材放甑,表示煮飯。不難發現,此字具有更明顯的象形特徵,但它是一個合體字,因而仍歸為會意義類。[8]

「匠」字,這個字王筠在其《說文釋例》中說得很清楚:

匠人建國則圭臬準繩其器也,。匠人為溝洫及困窌倉城之屬,則畚插楨幹扝鏝,其器也。二者皆土工也。匠人營國,則兼木工也,其器械尤多矣。欲為之制字,則不可臚列也。乃獨注意於木事,而其審曲面執,神奇工巧,又無可措意也。乃以箱篋盛器械者,必系工人。援以匚

中有斤,會成匠意。然斤之為器,不能入匚中也,斧鑿繩墨短小之物,皆入匚中,而不從之者,為其意不著也。故有非情理之實,而人望之而知者。匠字是也。吾見江南木工,不用斤,亦不失其為匠也。吾同年友黟縣余正燮理初曰:「江南木匠斫樹成材,及用木牌料者,皆用斤作屋器之匠,俱用成才不用斤。」[4]

這裡,王筠其實是在講有的會意字不一定是反映現實生活中的實際情況,而我們關注的不是這個,王筠在這裡提到了「匚」,即表示匠人裝施工工具的箱篋,所以根據王筠所述,我們容易判定「匠」是個象形性的會意字。

通過上例,我們就能夠大略窺見此類會意的特徵:會意成分中有的成分具有象形的特點,甚至其本身就是象形字,但它只是作為該字的一部分出現在該字中,因而我們認為這仍是會意字,只是具有了象形的意味。

3、會意兼指事

這種會意法自然又不同於上一類,它是帶有指事意味的會意字。還是先看例子:

「葬(葬)」,《說文》:「臧也,從死在莽中,一其中所以薦之。」[3]「一」就是指事成分。「葬」字從篆形即可看出意為人死埋於草莽,然而中有「一」,正好反映出埋葬時情況,屬於指事。然而,整個字又是會意字。

「忍」,俗話說「忍字心頭一把刀」,然而不盡準確。前面我們已經提到過「刃」乃指事字,準確地說應該是表示刀鋒,所以「忍」確切說是「忍字心上走刀鋒」才對。

「血」,篆體作「血」,有一種觀點是將此字看作指事字,但筆者個人認為這是個指事兼會意的字。首先,我們來看字形。由篆體可知,「血」字下部是一個「皿」,這是古代的一種食器。古人謂萬物皆有靈,故重要器物、宮室落成, 諸侯訂立盟約皆需以牲血甚至人血塗抹以祭,所以「皿」就往往用於指祭祀的容器。而中間一點,就表示盛於「皿」中的牲血或人血。《國語·吳語》吳越兩國將結盟,越王使諸稽郢辭曰:「以盟為有益乎?前盟口血未乾,足以結信矣。」就是一個例證。因為「皿」本來就是一個獨體字,而「ノ」在《說文》中也是單獨成字(《說文》中有「ノ」,「 ノ,右戾也,像左引之形。凡ノ之屬皆從ノ。」[3]),並且作為一個部首,所以「血」是一個合體的文。而指事字是獨體的字,所以「血」不應歸入指事一類,然而從「血」字的分析來看,它又的確帶有指事的意味,所以筆者認為它是一個會意兼指事的會意字。

很多時候,即使懂得一點文字學的人都有可能難以區分指事字和會意字,的確這兩種造

字法有很大的相似,但是他們又有本質的不同:會意字是由兩部分或更多組成的合體字,而指事字則只是一個獨體文。這是兩者的根本卻別,也是本文一再強調的判斷一個字是否會意字的首要條件。

4、破體會意

所謂破體,實際上是指漢字在經歷了簡化後由於字形的改變而很難看出該字的本意,而必須要把該字恢復成繁體或許才能夠解釋該字的本來意思,而破體會意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而產生的特殊會意形式,上已舉「婦」字為例,這裡不妨在據一些類似例子,以便總結出這種會意的特點和識別方法。

「東」,就簡體形式我們很難看出該字是怎樣進行會意的,甚至認為該字不應是會意

字,但如果寫作繁體「東」則可將其拆分為「日、木」二個獨立的文,這樣就可以解釋「東」的含義了,即太陽(日)從樹(木)後邊升起來的方向是正東方。筆者授業老師夏先生曾說過,「東」本意為古代某部落名稱,而作為方位則是後來假借之用法。但是,我們來分析一下與他相近的「杲、杳」兩字,就不難看出「東」也本來就有表示方位的意思。「杲」,從字形上看,是「日在木上」,《說文》曰:「明也,從日在木上」。而「杳」字則正好相反,《說文》曰:「冥也,從日在木下」。而《說文》對「東「的解釋是:「動也,從畝,官簿說從日在木中」,可見這三個字是相對的具有聯繫的,它們用日與木的不同位置關係來表達三種不同意思,即:「杲」日在木上,太陽已經升起,所以有明亮意;「杳」則相反,日在木下,太陽落下因昏暗幽冥;因此「東」字自然就有「太陽從樹後邊升起來的方向是正東方」之意了。

「習」,繁體為「習」,拆解可成「羽、白」兩部分,「羽」好理解即是指鳥的翅膀,而「白」是用來表示鳥巢(象形,一說「習」下「白」是「自」字的變形,因此「習」又可以解釋為:小鳥用自己的翅膀反覆練習飛翔[2]),因此「習」就是指小鳥用翅膀反覆在鳥巢旁練習飛翔,所以後世引申為「學習」。

「買」繁體作「買」,可解為「四、貝」,如果略通文字學,就知道「四」在這裡其實是「網」的變形,可以篆書為證「買」,而在古代早期人們都使用「貝」來作為交換物資的貨幣,這可以從後世與經濟有關的文字中看出其殘留的痕迹,如「賄、賂、貴、販、財、貢、貪……」等等。因此「買」的含義就是在集市網集財物,後引申「買賣」之意。

「孫」,繁體「孫」,許慎說:「子之子曰孫。從自從系,系續也。」即是說,「孫」被簡化後,其中本來與表示「延續」意的「系」字訛變為「小」,完全失去了其本來的意思,如果不加以複員,是很難得出「孫」的本意有延續意。

再如「雙」字,繁體為「雙」,可拆解為上下兩部分。上面是兩個「隹」,「隹」字甲骨文作「隹」,象形,如鳥之形,所以上面部分就表示兩隻鳥;下面是「又」,甲骨文作「又」,在古文字中這個字都表示手,與「右」同,所以「雙」字就是手上停著兩隻鳥。這裡我們還必須提及和它關係密切的另一個此類會意字「只」,繁體「隻」,很明顯,這個字表示手上停著一隻鳥。所以「雙」和「只」是兩個聯繫緊密地字,它們表示的是物品的數量問題。

以上四個例子,都有著共同的特徵,即如果不恢復繁體,就很難明白其會意所在,因此我們在判定一個字是否會意字時一方面有時需要將簡體字化為繁體字,另一方面還要掌握一定的文字學知識。如果不做轉化,那麼上例中「東」按現代漢語來看就是一個獨體字,就不符合會意字的基本要求;如果不懂文字學常識,即使已將簡體字轉化,也不能明白「習」字的「白」和「買」 字的「四」的準確意義。所以,破體會意是會意字中的一種特殊現象,是由於漢字簡化是漢字的形體發生了變化而造成的,因此這種分類實際上是異文會意的一種變式,屬於異文會意的特殊情況。

另外,會意字還有一種情況叫「亦聲」,這種情況主要是組成會意字的某部分可能也是代表著各自讀音的部分,因此這個字也可以歸入形聲字範疇。例如「酒」,「酉(酉)」旁就是指裝酒的容器,但同時也有提示「酒」字讀音的作用,因此「酒」就既可以說是會意字,同時也可以看作是形聲字。由於這類字為數不多,而且大都可以歸入異文會意中,所以這裡只是指出的確有這類現象的存在,但本文就不把它作為單獨的一類進行劃分。

以上就是筆者對會意字的一個分類的簡單介紹,謹代表一家之言,若有紕漏之處還望各方家斧正。

四、會意造字法與語文教學

明白了會意字和會意造字法,是有實際的運用價值的。這裡,我們就以與之關係最為密切的語文教學為例,略談談會意字的實用價值。

筆者曾經做過這樣的試驗,請幾個初中生書寫「初」、「善」二字。不出筆者所料,大部分學生都錯誤地將「初」字的「衣」寫成了「示」; 「善」字要少寫下面的一橫。寫完後,筆者沒有直接糾正學生的失誤,而是寫出了兩字的早期形體讓學生看:初、 ,然後作了以下的講解:

「初」從篆形看,左邊象一件衣服,但是我們看「衣」的初文「衣」,下面長出的那一段不怎麼好理解。有人認為古人衣衫長大,那一段正表明此意。然而按筆者授業恩師(此即是文末提及的夏中易副教授的觀點)所言,那個長尾其實是指嬰兒的臍帶更加合適,所以「衣」最初也就不指衣衫,當為初生嬰兒,其右邊是「刀」,那就能很自然的解釋出「初」就是用刀割斷出生之嬰兒的臍帶,所以「初」最早應是指「初生」。所以,「初」字,一定是從「衣」部。

「善」字,關鍵就是要講清「一橫兩點」。「羊、口」容易看出,其實從金文「 」體(金文「善」有多體,除上體還有「善」等)就不難看出,那「一橫兩點」是「廾」的變形,因此這個字就容易解釋:用雙手把羊肉放進口中。羊在中國傳統文化中有美好、吉祥的象徵,這可以從「祥,善,群」等子看出。因此,送羊肉入口就是將一種善舉。因之,「善」字的「羊」下定有那一橫。

通過分析,這些中學生自然不會再把這兩個字寫錯,同時也起到了擴展知識面的作用。實驗結果也證明了這個結論。

所以,如果作為一個語文教師,能夠懂得一些文字學常識,並能對一些常見的會意字

作出正確地分析,不僅可以幫助學生輕鬆糾正錯字、別字,而且能提高課堂的趣味性和知識性。

然而怎樣來運用呢?我想不外乎這樣幾點:第一、作為教師首先必須要掌握一定的文字學常識;第二、會意字作為一個大類,教師應當準確把握其會意方法,不能主觀臆斷;第三、在運用時不可過於深奧、苦澀,應盡量將它形象化、趣味化;第四、因為畢竟不是專業學習,只是在語文教學中的一點應用,所以應注意不要因小廢大,注意度上的把握。只要做好了這四點,一般來說都能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許慎的《說文解字》的確是現代語文工作者必不可少的工具用書,而他所總結的六書理論也成為研治古代語言文字的重要方法和理論依據。會意字,作為六書中的重要部分,也是佔據《說文》較大比例的部分,應當值得人們的重視。本文對會意字的定義、特點、分類和應用都有一定的涉及,通過本文相信讀者已能夠對會意字有一個大體的認識,希望讀者能夠對會意這種造字法略窺門徑,能引導讀者更深入地了解中國的文字。當然,由於筆者的學力有限,本文難免有紕漏訛誤之處,敬請讀者批評指正。

參考文獻:

[1] 荊貴生.《古代漢語》.1997修訂本.黃河出版社.1997年:p.128

[2] 林成滔.《字里乾坤——漢字文化暢談》.2004第二版.中國檔案出版社.2004年: 50,53

[3]許慎.《說文解字》.2002版影印本.中華書局.2002年: 29,34,59,64,70,126,141,169,238,265,303,314

[4] 王 筠.《說文釋例》. 1987版.中華書局.1987年: 146——174

[5] 《古代漢語常用字字典》編寫組. 《古代漢語常用字字典》.1998版.商務印書館.1998年:300,318

[6] 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詞典編輯室.《現代漢語詞典》.1995版.商務印書館.1995年: 597

[7] 段玉裁.《說文解字注》.2004版.浙江古籍出版社.2004版: 52

[8] 杜道生.《文字學講義手稿》.四川師範大學杜道生教授手稿: 22

附錄:《說文解字》中出現的其他常見會意字歸類[注]

一、同文會意(疊羅漢會意)

步(步)、珏(珏)、艹(艹)、此(此)、競(競)、廾(廾)、茲(茲)、哥(哥)、舛(舛)、森(森)、炎(炎)、焱(焱)、昌(昌)、出(出)、多(多)、毳(毳)、磊(磊)、赫(赫)、並(並)、非(非)、聶(聶)、戔(戔)、絲(絲)、蟲(蟲)、

圭(圭)、轟(轟)

二、異文會意

(一)純會意

神(神)、祭(祭)、祝(祝)、社(社)、祟(祟)、閏(閏)、班(班)、毒(毒)、芝(芝)、苗(苗)、卉(卉)、莫(莫)、莽(莽)、詹(詹)、介(介)、悉(悉)、半(半)、胖(胖)、告(告)、吹(吹)、名(名)、命(命)、啟(啟)、咸(咸)、吉(吉)、周(周)、各(各)、否(否)、單(單)、喪(喪)、走(走)、前(前)、是(是)、返(返)、連(連)、逐(逐)、道(道)、御(御)、建(建)、扁(扁)、拘(拘)、古(古)、博(博)、說(說)、計(計)、誼(誼)、設(設)、討(討)、音(音)、章(章)、弄(弄)、戒(戒)、具(具)、共(共)、兵(兵)、友(友)、隸(隸)、役(役)、整(整)、政(政)、改(改)、敗(敗)、寇(寇)、牧(牧)、教(教)、用(用)、爽(爽)、相(相)、看(看)、眇(眇)、省(省)、雀(雀)、蔑(蔑)、鳴(鳴)、幼(幼)、幽(幽)、惠(惠)、爭(爭)、死(死)、骨(骨)、肘(肘)、肥(肥)、腔(腔)、筋(筋)、利(利)、初(初)、則(則)、刪(刪)、解(解)、等(等)、算(算)、典(典)、奇(奇)、喜(喜)、封(封)、虐(虐)、盈(盈)、盥(盥)、青(青)、合(合)、知(知)、致(致)、厚(厚)、夏(夏)、枚(枚)、采(采)、休(休)、桑(桑)、因(因)、困(困)、囚(囚)、贊(贊)、貶(貶)、貧(貧)、早(早)、昏(昏)、旋(旋)、兼(兼)、舀(舀)、貫(貫)、秦(秦)、科(科)、舂(舂)、室(室)、定(定)、安(安)、察(察)、宰(宰)、宦(宦)、守(守)、寡(寡)、寒(寒)、宗(宗)、穿(穿)、突(突)、罪(罪)、置(置)、帶(帶)、帚(帚)、席(席)、敝(敝)、佩(佩)、仲(仲)、伊(伊)、傾(傾)、付(付)、作(作)、侵(侵)、便(便)、伏(伏)、伐(伐)、咎(咎)、像(像)、件(件)、低(低)、債(債)、化(化)、印(印)、孝(孝)、居(居)、屋(屋)、尾(尾)、尿(尿)、般(般)、兄(兄)、先(先)、款(款)、羨(羨)、盜(盜)、順(順)、煩(煩)、辟(辟)、色(色)、胞(胞)、嵩(嵩)、庫(庫)、危(危)、冤(冤)、逸(逸)、臭(臭)、尉(尉)、光(光)、炅(炅)、黑(黑)、炙(炙)、契(契)、夷(夷)、吳(吳)、絞(絞)、幸(幸)、奏(奏)、息(息)、意(意)、忘(忘)、患(患)、沙(沙)、派(派)、萍(萍)、涯(涯)、冰(冰)、冬(冬)、孔(孔)、乳(乳)、閃(閃)、闖(闖)、播(播)、授(授)、承(承)、招(招)、投(投)、毀(毀)、拋(拋)、脊(脊)、姓(姓)、娶(娶)、婚(婚)、姻(姻)、妻(妻)、威(威)、奴(奴)、好(好)、委(委)、如(如)、戍(戍)、或(或)、馳(馳)、絕(絕)、素(素)、蠱(蠱)、墨(墨)、甸(甸)、畜(畜)、黃(黃)、男(男)、功(功)、加(加)、協(協)、憑(憑)、判(判)、軍(軍)、官(官)、陸(陸)、辛(辛)、辯(辯)、孕(孕)、字(字)、季(季)、孱(孱)、

羞(羞)、辱(辱)、酒(酒)、醉(醉)、酋(酋)、真(真)

(二)會意兼象形

番(番)、右(右)、局(據)、登(登)、器(器)、鬥(斗)、胃(胃)、尊(尊)、彤(彤)、夔(夔)、須(須)、彰(彰)、雲(雲)、、弦(弦)、蜀(蜀)、升(升)匠(匠)

(三)會意兼指事

元(元)天(天)、吏(吏)、小(小)、公(公)、畫(畫)、正(正)、史(史)、益(益)、血(血)、主(主)、才(才)、旦(旦)、仁(仁)、兀(兀)、夫(夫)、立(立)、弗(弗)、引(引)、丙(丙)、申(申)、分(分)、

(四)破體會意

禮[禮](禮)、選[選](選)、後[後](後)、業[業](業)、異[異](異)、與[與](與)、興[興](興)、晝[晝](晝)、奪[奪](奪)、齊[齊](齊)、號[號](號)、會[會](會)、師[師](師)、圖[圖](圖)、國[國](國)、質[質](質)、實[實](實)、羅[羅](羅)、帥[帥](帥)、價[價](價)、眾[眾](眾)、見[見](見)、縣[縣](縣)、薦[薦](薦)、夾[夾](夾)、執[執](執)、報[報](報)、態[態](態)、台[臺](台)、開[開](開)、聯[聯](聯)、義[義](義)、區[區](區)、繭[繭](繭)、孫[孫](孫)、繼[繼](繼)、堯[堯](堯)、斷[斷](斷)、亂[亂](亂)、獸[獸](獸)、辭[辭](辭)、雙[雙](雙)

[注]《說文解字》中出現的會意字有1167個,然而有相當一部字分對於今天來說已經失去了生命意義,因此鑒於本文並非專門的文字學或考古學論文以及本文的實用價值,附錄就選取當今常用字,其餘生冷字只好捨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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