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的人際關係2
06-20
「古希臘的哲人在愛琴海邊思考人與自然的關係,古印度的哲人在恆河邊思考人與神的關係,古中國的哲人在黃河邊思考人與人的關係。」這是余秋雨教授昨晚到我的學校來講座時說的一句話。當時聽了他的這番話,全場幾千人都難免心領神會地笑出聲來。但在我看來,那其實更像一種自嘲式的反思。為什麼大家覺得不好意思,人與人的關係難道不值得思考嗎?當然不是,中國的古人在研究如何治國如何讓百姓安居樂業這方面可是取得了不小的成績的。我想有一種可能是大家多少誤解了「人與人的關係」這個短語的意義和內涵。人與人的關係不就是爾虞我詐勾心鬥角,或者敬與不敬坦誠相待,要麼就是卿卿我我友誼萬歲嗎?如果事實確是那樣,可真夠讓人沮喪的,我估計那麼世界上沒有人能熬到壽終正寢就都自殺掉了。德國學者顧彬說我們中國文化缺少思考,很多人只是嗤之以鼻,可如果那些人能在表態之先盡量少帶感情地去認真思考一下這個觀點那就對了。思考是一種很關鍵的東西,無論對人、對社會還是對一種文化。事實上我覺得中國當今確實缺少一種思考的氛圍,或許這就是所謂的浮躁或功利。如果不仔細思考、探微索隱,誤解就很容易產生。就像在人與人的關係這個問題上,若粗暴地來看待的話,它的確只是一個表面性質的問題,不存在比看起來的樣子更深的層次。因為不思考的人根本就不會試圖去了解這一類的問題到底有什麼內涵。以我的理解來看,人與人的關係不僅是一種看得見的關係,也是一種需要開天眼才能觀見的情感紐帶,更是個人精神生活的延伸。人際關係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一個人如果沒沒有這種延伸,他會得病,要麼就死掉。一個人維護他的人際關係,實際上是在維持自己精神生活的延展性和生命力,我們不應該把一個人與周圍人的關係和這個人自身的行為割裂開,個人獨立性也不應該對人際關係有任何排斥性。而中國人更喜歡將人際關係當成自己的一筆財富,將朋友當成自己的一件珍貴寶貝。當最要好的朋友離世後,一個中國人通常會覺得很心痛,因為他失去了一件最珍愛寶貝;而美國人則會在傷心的基礎更感到迷失,因為他生活中最主要的一條情感紐帶斷掉了,精神上的自我已經變得不完整,他會在此覺得被這個世界所排擠,他會因此跌入存在主義式的冰冷冷的孤獨中。坦白地講,我對美國的文化非常喜愛,而本土文化卻反而教我有些不適應,這就給了一些離經叛道的古怪思想許多可乘之機。中國人常常對人際關係感到頭痛,長期以來一直如此,似乎那從來都是一潭骯髒齷齪充滿險惡的沼澤,稍不留神就會泥足深陷。而美國人把自己的人際關係看作私人生活的一部分,搭檔、朋友、愛人乃至家庭,他們的存在使自己精神世界獲得生命,他們就是自己的一部分,他們的生活就是自己的生活,關心他們就是關心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他們,自己就得要深山老林里種田,去跟大山和樹木交朋友了。也許有人覺得那種生活很俗,打算守著老祖宗留下的一點發霉的糧食,誓死不食西粟。或許這世界上沒有什麼比採菊東籬下更悠然的事情,但也絕對沒有什麼事比知心的人在受傷的時候互相傾訴互相安慰更加溫馨。中國人更擅長把人際關係看作一種功能強大的工具,不管自己是否意識得到——當然如果不思考就永遠也意識不到——這都是可悲的。因為這樣便幾乎是完全辱沒了上天賜予人類最偉大的能力——交流。說的嚴重一點,人類文明的進步離不開交流。可是中國人對這種能力的利用多半只局限在很低級的層次上,比如交換信息或者為滿足物質需要做準備工作,就好像原始人互相告知哪裡有食物一樣,比起「忽聞岸上踏歌聲」式的發揚光大簡直可以說是一種精神上的退化。表面上中國的古人可能更關心別人,那是把別人當成別人來關心;而現代的美國人卻更關心自己,因為他們把別人也當成自己來關心。至於現代的中國人,可能不管在表面上還是在本質上都不會太關心別人,就像《投名狀》里演繹的,情誼只是作為一種物質化的所謂的面子而存在,因而也可以輕易地被物質攻破。換帖算什麼,大家如果沒有真情實感,或者沒能形成好的觀念來維護這種關係,而只是被某種前人定下的規矩制約著不得已而為之,那麼還說「什麼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一切都是虛妄。除了偏執狂和受傷後伺機復仇的弱勢者,大多也只是恨恨地咬咬牙、搖搖頭。所以我總覺得中國人的人際關係是不自然的。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自古以來中國人在人際關係上下了最多的功夫,結果到頭來卻發現這種問題是個無底洞,研究得越深情況越複雜,最後甚至求助於大自然,跟自然交朋友,發展成戀物癖,或像拍驚悚片一樣幻想出一個朋友。於是把一切都形式化,君君臣臣,三綱五常,吃人的封建禮教等等等等搞出一大堆,雖然也很複雜,但至少有個底了。這種體系結構延續了幾千年已經相當頑固,人們早已經習慣了把他人物化後來對待。以前對待愛人是這個樣,根本不需要心靈上的交流和支持,當然現在的情況要好得多。但對待自己的孩子,仍然是將其物化,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遇到不快會拿自己的小孩出氣,很多人會對小孩像養寵物一般溺愛,因為他們潛意識裡根本沒有把孩子當成一個人,而只是自己的一件私有財產。中國人極少與自己的孩子做真誠地、深入的交流,或者傾聽孩子們的心聲,因為人們根本就不在乎孩子的感受和想法,甚至有時即使傷害了孩子也不願認錯請求孩子的原諒。成人與孩子在物質上固然是不平等的,但他們都是人,所以在精神上應該平等,只可惜這種平等在中國是不存在的。人們還以為父母與孩子缺乏溝通只是個教育方法上的問題,而實際上這完完全全是一個民族性格的問題。我們再看看朋友之間情況是否會好些。對朋友我們不能做過高的要求,這裡說的是最好的朋友,也就是知己。知己就是伯牙子期那樣的朋友——知音,沒人會否認他們之間的友誼是一種精神上的交流。而我們生活中,最好的朋友常常也就是所謂的「玩得好的」,這種稱法便道出了中國人眼中朋友的本質:玩伴。用憤青的語言說大概就是——玩具,於是朋友也是被物化了的。至於在生意上、工作上打交道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那可比玩具要疏遠的多,橋、梯子大概恰如其分。我一個朋友給我講,說她每次剛開始跟一個人打交道的時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心裡將那個人歸類,就像把物品按屬性分類一樣。這便是赤裸裸的將人符號化,把人當成了一種具有某種特定規律的表面現象加以對待,以為僅按照現成的遊戲規則為人處世就能萬事大吉。也確實能夠萬事大吉,只不過內心會很孤寂,精神得不到延展,靈魂也就會枯萎。事實上大部分國人完全沒有關於建立、交流情感的基本意識,根本感覺不到內心裡的這種渴望,可見這種源於淳樸人性的本能已經被中國人壓抑得何其之深,有時候縱然掘地三尺也難以讓它重見天日。其實我那個朋友也意識到她的人際關係很怪異很不自然,只不過她沒能弄清問題的癥結所在,而是選擇了向日記本傾訴,並且瘋狂地搞學習以轉移自己的注意力。這何嘗不是我們中國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拿手好戲?過分關注於買菜做飯之類的生活瑣事,或者明星八卦、社區醜聞,看似日子過得風風火火挺充實,實則內心塞滿了煩躁、鬱悶、無聊和寂寞。這些情緒可以統稱為空虛,因為人們的精神世界沒有得到人所應有的延伸,所以生活就毫無精彩可言。中國人雖然都不知不覺熟練地掌握了注意力轉移法,但內心深處最隱蔽的脆弱仍然嚮往精神交流,所以總是不可避免地感到無助般地空虛。可以一言以蔽之,中國人的這種略微畸形(日本人的更畸形)的人際關係是壓抑人性的,對現代中國文化的孕育和成長是不利的。所以我認為我們至少應該試圖拯救自己岌岌可危的那部分人性,在它徹底泯滅之前(我不知道人性是否真的會徹底泯滅,但我在這裡故意聳人聽聞),而且還需要相當大的努力。所需做的事不多,但確實很困難。不用分步驟一二三,只不過是換一個角度來想問題而已,換一種思維方式,一種讓你感到更自然、更真實、更輕鬆的思維方式。其實我們需要做的很簡單,僅僅是養成一種反思的習慣,弄清自己的真實感受,然後說出自己想說的話。當然還需要聆聽,聆聽朋友的傾訴,聆聽自然的和諧之音,聆聽自己的心聲。然而現在人們的內心都還在鐵柵欄里被囚禁著,這種精神桎梏只能依靠徹徹底底的啟蒙來破除,但曾經有幾場疾風暴雨般的革命橫掃了整個民族,於是身體被一夜之間解放了而精神還沒有,所以我們只是還需要時間——另外,還需要一點點推動力,一點點熱情,或許幾聲吶喊助威將有不可估量的幫助。最後不得不申明一下,雖然我不太適應當今本土的這種文化氛圍,雖然我一口一個中國人這中國人那,好像我不是個中國人似的,但其實我也是個中國人,並且我也喜愛這個國家和她的人民。正是因為我愛她所以才會樂此不疲地指出她的不足以求她能不斷完善和前進。我不是在為自己的民族感到自卑,而是在為她著想,毫無疑問這不是責難而是一種關心。我不搞民族主義但我也絕不用可憐的自我暗示來代替思考(對於覺得它是一句廢話的人註:這是一句廢話)。然後我還不得不為這個申明再做一次申明,我之所以要做這樣一個可笑而噁心的申明是因為我不想造成任何誤會。誤會別人恰恰是某些人最擅長的事,雖然我不怕因為誤會被打成反革命,但我也有責任不給憤青們過多的表演機會來製造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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