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知道]為什麼非要去日本買馬桶蓋？

第460期

鳳凰新聞客戶端 魏巍

【導語】

「左手抱著電飯煲，右手拎著免稅店的透明袋，在各大商場之間穿梭……」近兩年，這似乎已經成為中國遊客在日本的標準形象。前些日子，財經專欄作家吳曉波一篇《去日本買只馬桶蓋》的文章在網路上引發熱議，這兩天，央視也把鏡頭對準了在日本掃貨的中國遊客。

長期以來，關於「日本製造在走下坡路」的說法在中國頗有市場，然而中國遊客千里迢迢赴日購買陶瓷刀、不嫌麻煩地扛馬桶蓋回國，證明日本製造的產品仍然難以取代。為什麼日本人能把看似普通的商品做得如此受人歡迎？

●日本製造是有多吸引中國人？

就在中國媒體熱火朝天地討論「中國遊客赴日掃貨」的這一周，筆者剛剛去過一趟日本。無論是在東京還是大阪，到處都能看到拎著大包的中國遊客。在免稅店裡，電飯煲區域是最熱鬧的，日本企業甚至專門開發了一款「土豪版電飯煲」，售價高達12萬日元（約合6300多元人民幣），之所以說是專門開發，是因為這款電飯煲只有220V的版本，並沒有適應日本國內電壓的110V。回到首都機場取行李時，傳送帶上的電飯煲也隨處可見。

不只是電飯煲，其它日常用品也同樣火爆，一款保溫杯早已賣斷了貨，導購很抱歉的用中文說，可能三個月之後才會有貨。

除了小電器和日常用品，中國人另一個掃貨的目的地是葯妝店，這裡主要經營化妝品和非處方類藥品。幾乎每一家葯妝店都會配有中文的導購，而免稅信息和銀聯卡打折信息也一定會掛在最顯眼處。

如果這些只算是表象，統計數據或許更能說服人。中國遊客在2014年一季度在日本的旅遊退稅金額就增長了248%，交易量更是增長了347%。而來自日本觀光廳的統計數據顯示，2014年7月至9月，訪日外國遊客的消費額比上年同期大幅增長41%，中國遊客的消費客增長70%，推高了整體的消費額。

看看吧，中國人在日本真的做到了「有錢、任性」，可為什麼非要去日本任性呢？原因有很多，首先是真的很便宜。近兩年日元匯率暴跌，再加上日本政府去年擴大了免稅品類範圍，化妝品、電子產品等同類產品在日本的售價已明顯低於中國國內，比如日本很出名的「馬油」，在葯妝店一般賣300多日元，摺合成人民幣也就十幾塊錢，而在中國國內的很多地方要賣到180元人民幣。

當然，只有便宜是遠遠不夠的。日本製造的優良品質、精美外觀和人性化設計才是中國遊客愛到日本掃貨的主要原因。吳曉波在那篇《去日本買只馬桶蓋》的文章里就舉了電飯煲的例子。他寫道，國內一家生產了三十多年電飯煲的廠商仍然難以達到日本製造的水準，他採訪的一位工程師甚至說，「有時候我們去日本，領導也會悄悄地讓我們拎一兩隻回來。」

並且，出於防止技術外泄等考慮，日本企業一般會把最好的產品留在日本國內，造成同一品牌國內外在售產品存在質量和技術上的差距。筆者的一位土豪同事就曾經從日本背回來一個七千多人民幣的電飯煲，專門挑的日本國內110V版本，為此他還花了近千元配了一個變壓器。

●看不見的日本製造，無時不刻影響你的生活

最近一些年，日本的8大電子企業（索尼、日立、松下、東芝、富士通、NEC、夏普、三菱），在經營上困難重重、風光不再。很多中國人藉此認為，日本曾經引以為傲的製造業已經沒落。然而，日本消費電子企業的苦日子並不代表日本製造業整體的沒落。我們能看見的，是中國人大規模的赴日掃貨；而看不見的日本製造，更是無時不刻在影響著你的生活。

日本眾多的中型企業主導者全球市場的很多專業領域，有的企業甚至僅僅專註於某個「簡單」領域，比如說禧馬諾（Shimano）專門向世界市場供應自行車齒輪和車閘，就可以每年盈利15億美元；按銷售額計算的話，全球一半的拉鏈都是吉田拉鏈（YKK）製造的。

在一些不太為人知的「邊緣」領域，日本製造的特定產品更是必不可少的。比如，《經濟學人》就曾經統計過，大約75%的電腦硬碟驅動器馬達是由日本電產製造的；90% 的調整汽車後視鏡的微型電機是由萬寶至公司生產的。還有一些公司的產品並不直接面向消費者，而是作為生產工具供應行業內的下游產業，比如用於製造液晶顯示屏的蝕刻器，80% 由東京電子生產；電腦晶元中矽片的外包裝，60%由Covalent公司生產。

如今，像是松下、索尼、夏普這樣的大型日本電子公司，市場份額正被來自中國、韓國和中國台灣的競爭對手奪走。即使這樣，在電子產品上，還是少不了日本製造的身影。隨便一個電子產品，不管是蘋果還是三星，其內部都少不了日本零件。蘋果公司的一位主管在接受《經濟學人》採訪時稱，蘋果產品的主要部件都來自日本企業，因為其他供應商很難達到蘋果的要求。以iPhone為例，目前iPhone6和iPhone6Plus配備了約1300個電子部件，其中約有700個為日本製造，超過了半數。

摩立特諮詢公司的分析師阿爾伯特·莫爾曾總結說：「這些無處不在的日本製造可能不是最吸引人的，可是製造半導體晶元或者液晶顯示屏卻少不了它們。」

●失去日本製造的日子，全世界都不好過

幾年前，一個美國女人曾寫過一篇名為《離開中國製造的一年》的文章，用親身經歷告訴讀者，沒有中國商品，每天都像露營一般艱苦、凄慘，讓美國人因此驚嘆於中國商品的無孔不入。

這個經歷給很多人提供了一個新的角度：要看清一個國家在全球產業鏈的坐標，不妨設想失去它後世界將會怎樣。所以，既然日本製造這麼重要，那麼失去它後，世界將會怎樣？

別說，世界人民還真的體驗過這樣的生活。那是在2011年3月，東日本大地震之後，突如其來的災難讓日本企業紛紛停止運轉，全球各個產業開始在不同程度上體會到失去日本製造的痛苦。

在汽車產業，從北美到歐洲，從中國到印度，日系車工廠紛紛停產，因為公司在日本的零部件生產基地受災停產；

在電子市場，許多國家的人們像搶鹽一樣去搶購電子產品，因為很多日本電子產品製造商也都紛紛停產，那段日子裡，中國大陸的相機銷售價格普遍上漲了500-1000元；

當時最抓狂的就是蘋果了，日本大地震之後，蘋果不斷推遲iPad2的發貨時間，由最初的3-5天發貨推遲到4-5周，因為在日本有五家供應商為蘋果提供核心配件，只要有一家出問題，就會影響到蘋果的商品出貨。而那次地震對蘋果最大的影響是，上市在即的iPhone5不得不推遲發布。

●日本製造的核心：匠人精神

已經說了這麼多日本製造這麼好、那麼好，日本製造是如何達到這個標準的呢？

原因很多，日本企業有著優秀的研發能力，據歐盟委員會2014年12月發布的一份調研報告，2013年全球研發投入最多的2500家企業中，日本企業的數量(387家)遠遠多於中國企業(199家)；日本製造的特色並非在於「大而全」，而在於「高精專」；日語中有個詞叫「配慮」，大概意思是替別人著想，日本的產品設計也處處將用戶體驗放在第一位……支撐日本人在技術上精益求精的，離不開他們的「匠人文化」。

日本是島國，國土狹長，面積又比較小，幾千年來生存與這樣的地理環境之中，使日本人形成注重細節的民族特質。從小巧玲瓏的手工藝品，到精緻別雅的庭院，都可以體會到日本人苛求細節完美的精神。在製造日常生活用品方面，他們也精益求精，甚至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在日本，只要專註、踏實地做好一件物品，哪怕只是一枚螺絲釘，也能獲得成功，這形成了一種獨特的「匠人文化」。比如，2013年火遍日本的電視劇《半澤直樹》，劇中的背景之一就是主角父親作為一名中小企業的經營者，執著於研發一顆樹脂螺絲釘。正是這些不起眼的中小企業，專註於某一特殊領域，產品特色鮮明，不易模仿，支撐起日本製造業享譽全球。

在日本，如果你被稱為匠人，就意味著極大的尊重，因為這是對人格的一種肯定。只有在一個行業內非常專註、做得出類拔萃的人，才能被稱為「匠人」。就像是紀錄片《壽司之神》當中的小野二郎，他是全球最年長的米其林三星壽司大廚，儘管已經89歲，還執著與自己的壽司旅程之中。

小野二郎曾說：「你必須要愛你的工作，你必須要和你的工作墜入愛河……即使到了我這個年紀，工作也還沒有達到完美的程度……我會繼續攀爬，試圖爬到頂峰，但沒人知道頂峰在哪裡。」

正是這種匠人精神，才能打造出獨一無二的日本製造，對細節的執著，讓他們對品質的追求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