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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針線筐

羋笑時間: 2018-6-2 11:52初稿作者: 羋笑

父親母親1953年新婚時的合影。我媽媽有個針線筐,一個直徑四五十公分用樹藤扎制的小笆斗,裡面有五顏六色的小布料卷和針線活相關的物件。媽媽一有空閑,就會拿出來,翻找適合的布塊,為我們縫補衣裳。

圖片來自網路。這種小笆斗,那時一般人家都能見到,金黃色,尺寸有大有小,大的有一米直徑的,淺淺的,都是用來晾曬穀物,盛放雜物。母親的這個針線筐用得已經泛金褐色,可能是媽媽給這個小笆斗刷過桐油,所以變成這種色彩。

圖片來自網路。媽媽的針線筐裡面有各色花布,一卷卷的做了歸類,有的是成塊的整布,有的是剪裁好的布料,更多的是剪裁衣服剩下的邊角料和一些毛線球。由於看媽媽翻針線筐多了,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喜歡上這個針線筐,時不時地會在筐里翻騰翻騰。

母親上世紀五十年代的照片。這個針線筐,不僅有大大小小成卷的布,還有針線,畫餅,頂針,剪刀,軟尺,米達尺(媽媽稱呼的一根一尺長的尺子)。我翻媽媽的針線筐,除了玩裡面的那些器具,更因為在裡面會翻到媽媽落下的硬幣。那時的硬幣就三種,1分、2分和5分的。我知道,一分錢硬幣可以買到兩塊小糖。

1960年,作者在母親的懷抱里。從我記事起,我就知道媽媽會做衣服。每逢我們的衣服破了,媽媽都會拿出她的針線筐來,從裡面找出與衣服顏色相同的布料卷打開來,然後比照著,從中選擇最適合的布塊來縫製。所以,我們家姊妹幾個身上的衣服破了,縫製的都很精細,講究。那時,很少有誰家的孩子是沒穿過帶補丁的衣服的。雖然也帶補丁,但我媽為我們縫製的補丁就是比較適當,好看。

作者與大姐、二哥、三哥。在我們家那時候最值錢傢具的就是一個紫紅色的樟木大櫥子,櫥子上方是兩個抽屜,把手都是銅製的組件,抽屜下方是兩個對開的門,門的四個角都有鑲銅片,門的絞聯都是銅製的上下插式的,門可以隨時取下,櫥子裡面是兩層的,用一個擔板分作上下兩層,門的把手也是銅製的組件,每次打開就會聽到叮叮噹噹的門舌葉碰撞的聲音來,非常悅耳。平時,櫥子用的一把銅枷鎖鎖著。媽媽的針線筐平時就是鎖在櫥子里的,當然還有媽媽特別鍾愛的封面是一群舞者圍著紅花的歌舞劇東方紅劇照畫面的相冊。

我的父母在上世紀五十年代。我不知道媽媽針線筐里的各色布都哪裡來的,特別是那些花紋漂亮的布,很薄很薄,滑潤潤的,捏在手上都非常舒服。後來,常聽媽媽和阿姨們在一塊說起各種布來,什麼喬其紗、咔嘰布、尼龍布、尼子布、紗布、燈芯絨、勞動布、回紡布,還有的確良、滌綸布、緞子、真絲、毛紡、仿毛呢。話題都是外套、襯衣、長褲、裙子、罩褂。後來才知道,是媽媽給阿姨們做衣服,裁剪布料剩下的邊角料,這些邊角料收集著,是用來配補衣服使用的。在媽媽這裡做的誰的衣服壞了,可以在這裡找到原來的料子剩下的布,再小心地縫製補丁用。

平時媽媽帶我去商店,媽媽總是停在布匹櫃面與營業員嘮叨,讓人家量尺寸,問人家什麼口面的布,買幾尺做長褲上算,買幾尺做外套上算,套用的話可省下多少,然後拿出用手絹包著的錢包,取出布票和錢,買上稱心的布回家。有時看了老半天,要人家再來貨時幫留著。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會溜到糖果櫃前徘徊,媽媽走時過來牽我走時,我總會賴著不走,有時得逞,有時則只好被拉走。

幸福的一家。1964年時全家的合影。媽媽買回來布,晚上就打開櫥子,取出一卷卷的牛皮紙卷,找出我們弟兄三個和姐姐的衣服樣子,在展開的布料上彌劃,套裁出來,然後再每天閑暇時縫製。有時為了趕時間,從別人家借來縫紉機,在家熬夜趕做,做好了,再將縫紉機還回去。我們家姊妹四個自上個世紀60年代起,幾乎所有的衣服都是媽媽一手剪裁縫製的。到後來,媽媽託人在服裝廠買了一台舊的蝴蝶牌縫紉機,媽媽在家做衣服成了常態。

照片中,我們弟兄仨人頭上的帽子都是媽媽給我們縫製的。外人都說是」老頭帽」。說起做衣服,媽媽可是煙廠出了名的巧手,廠里很多媽媽的姐妹們都愛找她。小時候,常見有阿姨到我們家,拿出帶來的布,讓媽媽幫她裁剪衣服。也不知道媽媽是什麼時候學會的縫紉手藝。記得媽媽經常帶我去光華廠的何師娘家去,何師娘是專門給人做衣服的,附近的人都去請她做衣服。媽媽經常去,估計就是去請教做衣服的問題跟她學習技術。但看媽媽收集的那一卷卷布料邊角料和那堆牛皮衣樣紙卷,就足以看出媽媽做了多少衣服,這都是媽媽工余時間在家做的,除了照料家裡,她的業餘時間多數都用在做衣服上。

母親上世紀六十年代留影。記得媽媽裁剪衣服有好多衣服「樣子」,媽媽在」樣子」上面,用筆分別作了各種記號,小孩的,大人的,女的,男的,寸(襯)衫,長庫(褲),短卦(褂),中山裝,連身群(裙),有圈、有△符號,一筆一畫,記得非常清楚。媽媽沒有什麼文化,只在鄉間私塾學過三年,但」樣子」上做的符號是她自己的理解,只有她能讀的懂。這些」樣子」都是媽媽在別人送來裁好的布料請她縫製時,媽媽將人家裁縫裁好的衣料放在牛皮紙上,沿著布一筆筆描下來,然後再將紙樣剪下來的,自己再做好記號,一點一點收集而來。後來她自己摸索著,學會了自己裁剪。她廠里的那些姐妹們也喜歡找她幫裁剪製作衣服,說丁莉手真巧,她做的衣服不僅合身,而且時髦,好看。對每個人做的衣服,媽媽都留下樣子,有名有姓,有的樣子上不同的線條記著不同人的名字。我記得的就有我大姨、姨夫,有單阿姨和老公嚴叔叔的,還有陳蘭芬、張志英、羅芳、沈愛華等的衣服樣子。只可惜,我沒能幫她用圖片記載下來。後來,書店都有裁剪書賣了,做衣服樣式也更多更豐富了,媽媽留的那些樣板,也就隨著時代的變化,成為了過去。那時候,牛皮紙是非常高檔的紙張,市面上很少見,我媽用的牛皮紙,是廠里廢棄的包裝紙。煙廠生產香煙的煙紙,都是印刷廠印好後,用牛皮紙一紮一紮包裝好再運到廠里的。這些廢棄的包裝紙質量非常好,耐磨,硬朗。我們家多數都是媽媽用來做衣服樣子的,再一個用場就是留我們新學期包書用。當時我們同學中很多都是用這種紙來包書本,一般一個學期都不會磨破。每次媽媽帶回來一點牛皮紙,都會小心地展平,放置在被褥下的板床上,時間久了,牛皮紙就會非常平整。

作者10歲時的留影。文革後期那會兒,我們小朋友在一塊摺紙豁子玩(土話叫」駁兒」,一種兒時少年玩的紙玩具,用兩條折好的長紙交叉著折起來,形成一個邊長20公分左右、厚度2-3公分不等的四方四正的紙塊子,有的在中間包上木板塊子,以增加重量,然後用這個紙塊衝擊擱置在地面四五米遠,畫好框子,放置了一堆折好的紙△角(土話叫」隔兒」),看誰沖得的紙△多。規則是,誰出的紙△角多,誰優先沖),最羨慕別人的牛皮紙包,又緊又沉又耐磨。當開始玩紙豁子遊戲時,調皮的我便打起媽媽收藏的牛皮紙主意來。趁媽媽上班的時候,我偷偷地從媽媽的床下抽幾張下來,折成紙豁子,也在玩伴中顯擺起來,贏了不少紙△角。紙豁子不是耐用品,在地上來來回回地衝擊摩擦,幾趟下來,第一層就磨壞了。磨毀壞了,再用新的紙去替換。就這樣,媽媽的牛皮紙就被我全抖露光了。不久,媽媽需要牛皮紙時發現紙沒了,著急,詢問家裡誰拿了。我開始還不肯承認,可除了我,哥哥姐姐們誰會拿。我的小耳朵又少不了被擰了。由於受媽媽的影響,大姐自不用說,跟著媽媽什麼都學會了,就連我也學會了用縫紉機,而且,我自己也學會了補衣服、改衣服,有時媽媽見我補衣服,還會幫我找同色的布,細心地在我邊上指導,怎麼調節線的鬆緊,怎麼給鎖芯圈上線,衣服加厚處怎麼走針,學問可多了。

1980年春節時的全家合影。記得初中時,看到別人穿著漂亮的泳褲在河裡游泳,我卻穿著大褲衩下水,心中好羨慕人家。於是自己用暑假做小工苦的錢,買來一件藍白條狀的毛巾衫,回來自己剪裁,用媽媽針線筐里攢的花布配上,改制了一件時尚且「時髦」的泳褲。每次到游泳池游泳,再也不用租借泳褲,不用再穿大褲衩下水了。這件泳褲我一直珍藏著,歲月匆匆,每當看到它,我都會想起我心靈手巧的媽媽。媽媽的針線筐後來被姐姐收藏了。我的記憶里,那是永遠的美好。

2003年6月3日,母親與世長辭,終年68歲。這是她留給我們的最後微笑。在母親去世15周年之際,謹以此文祭之。媽媽,兒想您!(2018年6月2日 17:36二稿)

這是作者1974年時,用一件背心改制的泳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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