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隨筆》

　　這是一本我少年時讀過的書，拿起就放不下。《四季隨筆》，作者喬治吉辛(George Gissing)，英文書名The Private Papers of Henry Ryecroft。當時除了北京、上海和老家，我幾乎沒去過別的地方，更不要說英國。然而讀起它時，全無隔閡。

　　作者娓娓道來，一種溫柔敦厚之心展露無疑。他筆下的英格蘭與中國人夢裡的江南又有何異？可見世界上原來從不缺少美，獨欠缺能夠發現而領會體會美的人。作者自言自語時的心態，與我當時寫那些自言自語的東西，復又何其相似。我很欣喜地閱讀，如同遇見了闊別的老友。

　　一天，我偶然在香港某社區圖書館翻到這本書，舊日的溫情忽復升起，斷斷續續又把它看完了一遍。

　　作者那種溫和的理想，對自然對文化的熱愛，與中國的傳統文人的質樸如此契合與接近。可見文藝的事又哪裡有什麼界限。語言與地理只是給文學帶來了稍許的差異性，卻掩蓋不了許多有價值的東西。

　　譯者的中文也令人驚嘆，他叫李霽野。讀他的譯本，大部分時間我幾乎沒有要去檢閱英文原文的衝動。他是一九四四年完成翻譯，一九四六年完成校註，一九八二年又去校改。我是一九九三至九四年讀過，二一三年復讀過。看看這幾十年的跨度，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現在有幾個人「愚」到肯在四十年的時間裡，在一本似乎並不重要的書上反覆，我自己又哪會有什麼痴人知音肯在二十年的跨度里回顧年輕時引起溫情的一本小冊子？而作者在完成這部小冊子時沉靜平和充滿了智慧的光輝，又是何其落寞。

　　作者譯者讀者，三個不同年代的人，竟是痴到一處去了。(摘編自大公報作者：李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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