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談傳統武術之辨

也談傳統武術之辨

記得有一次看甄子丹的訪談，裡面的電視主持人不斷的問甄子丹，據說李小龍能在空中連踢四腳，是不是功夫特別的好。不管甄子丹怎麼解釋，李小龍的功夫確實是很好，但是在空中連踢四腳這個事情本身和功夫沒有關係，主持人都不能理解，最後甄子丹只能無奈的說，你至少得苦練上十年，才能和我討論功夫的問題。

其實現在不管是貶中國武術的，還是捧中國武術的，極少有是人下功夫苦練過的。這就象是沒有學過物理學，然後就去討論相對論和量子物理哪個是正確的那樣可笑。確實是不用會下雞蛋就可以吃出雞蛋好不好吃來，但是沒學過數學就知道題做的對不對，沒學過物理就知道相對論和量子物理哪個好，這就真是笑話了。

武術到底是什麼？這問題其實是很複雜的，我先說例子。

第一個，身體素質算功夫嗎？世界最重要的綜合站立式格鬥比賽K-1，曾經出過一個很牛的傢伙，叫BOB SAPP。剛出道的時候基本上什麼格鬥術都沒有學過，照樣打的四屆K-1冠軍，完美先生HOOST找不著北。當然，隨著年齡的增長，BOP SAPP也開始接受訓練，但是訓練過的SAPP，成績卻從來沒有他年輕時那麼輝煌。

第二個，功夫效果怎麼樣？前一段時間國內有一個武術協會的人被鄰居殺死，很多人都在質疑中國武術的實用性，但是就實事求是的講，不管武術多好的人，都防不了近身的一刀。南非的拳王斯卡里被兩個小流氓搶劫，只有一個人有刀，結果被捅死。某一前世界拳王在晨練的時候，和路人發生口角，結果被一刀捅死（這個不記得是誰了，前一段時間的新聞）。前世界拳王弗雷斯特也是被人搶劫時殺掉的。世界拳王克里琴科在議會和人打架，也被一群不怎麼運動的人打了。80年代的時候我父親在南京醫院進修，南京柔道隊的主力隊員被迎面走過來的一個小流氓一刀捅在肝上，手術還是我父親做的，沒有救過來。80年代到90年代初的散打王喬立夫，因為殺人被抓，不過被兩個沒有練過什麼功夫的警察撲上去按倒，就束手就擒了。前一段時間有一個在自動取款機取錢的人，被一個左撇子連捅十幾刀，我把視頻拿給幾個拿過各種格鬥術的冠軍朋友們看，都認為就算是換成自己，也是死路一條。日本有一個著名的功夫高手，叫力道山，練美式摔跤的（當時美式摔跤可不是表演的），在酒吧和小流氓打架，被捅了一刀，死於傷口感染。電影風鬥士的主角大山倍達，一樣在街上遛彎的時候被人一刀捅倒。說到底，只要你事先不露聲色，離的夠近，對方沒有注意，下手堅決果斷，哪怕什麼也沒有練過，再厲害的高手也會被你用一把破水果刀捅死。

第三個，功夫的表現是什麼。我先從李小龍的功夫說起，李小龍的功夫確實是很好，但不是表現在他踢木板，也不是表現在他能在空中踢幾腳。李小龍有兩個最拿手的，我在各種資料上看到，但是沒有見過視頻。但如果屬實，那就是功夫。第一個，是兩個人對面站著，在正常用拳打（不允許過多的虛晃動作，不允許你慢慢的過去摸）的情況下，一般的拳擊手是打不到他的。第二個，把一個小東西（比如一個小球）放在一個人的手心裡，李小龍站在你對面，只要你不是事先就抓住球，你就擋不住李小龍把球拿走。

大家都知道，人是有反應時間的，一般沒有受過訓練，不經常運動的人，一般是300毫秒，據說極限的情況下，反應可以達到100毫秒，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我見過的世界級的格鬥選手，還沒有反應時間能低於180毫秒的。這就意味著，任何情況下，只要是兩個人在互相夠得著的距離上（大約一米），以人能達到的速度出手，任何人都不可能擋住對方的進攻，後動手的人一定挨打。但是這是和事實相反的，實際上大部分受過訓練的人都能夠躲開普通人的進攻。其實這只是因為人在動手以前還有一個預動，比如說你要出拳，在你的拳頭打出以前，你的腳一定要發力，如果沒有受過訓練，還會有向後拉拳頭的動作。實際上，科學實驗也是證明了這點的，在2米遠的距離上，以正常人的出拳速度打出來的網球，不管什麼高手，接不住也躲不開，因為看不到預動。李小龍能做到那兩點，就是對預動的判斷極准，然後自己的預動又小。

我和傳統武術打過很多交道，就我的感覺來說，傳統武術的武術理論是沒有問題的。之所以不能打，追根到底是沒有錢。我上面分析的那些，不管是力量，還是動作判斷，只是功夫的一部分，功夫還有很多其它的方面。比如說速度，比如說體力，比如說抗打擊。這些都是用錢堆起來的。但是傳統武術明顯缺乏這個，我在90年代末的時候，去見當時大成拳的掌門人，叫王選傑，住一個小破院里，吃的那個差，慘不忍睹。當時北京還有一個意拳的分支屬於姚宗勛，他的兒子姚承光，姚承榮當時也在教拳，一個月不過一兩千塊錢。後來練武術的收入提高了，但是大家都象那個主持人一樣，喜歡雜技勝過武術本身，大家都練雜耍，誰會練真的武術啊。別的不說，早些年的《武林大會》《武林風》，要打比賽，食宿自理，受傷了還得自己治，打贏了才給800塊錢。而人家國外的格鬥呢？就說那個怪物SAPP，幾年下來，1200萬美元啊（比賽出場費並不高，但是其它收入很多）。

為什麼現在的傳統武術不能打，首先就是比賽沒錢，什麼時候《武林大會》《武林風》這樣的比賽，出場費用提高到了100萬人民幣，打贏了給800萬人民幣，才有可能擺脫現在這種兒戲的比賽方式。有錢人誰會去擂台上打死打活，真有能耐的，誰會在擂台上打死打活。其次是教練沒錢，我有一個朋友，平時一起訓練，兩次跆拳道世界冠軍，三次跆拳道中國冠軍，上過中央電視台和北京電視台的節目，但是因為練的是更實戰的ITF，而不是奧運會的WTF，現在當教練，一天工作14個小時以上，一周7天無休，累死累活，一個月才六千塊錢，完全是靠老婆養著。中國現在實行的是奧運戰略，只有奧運會項目，得到奧運會的冠軍，你才能賺到錢。跆拳道尚且如此，你可以想像傳統武術得有多慘。

對於那些說傳統武術不行的人，如果你真想評價武術，請你先去苦練十年。我見過很多格鬥的高手，不管是練MMA的（UFC就是MMA的比賽），練散打的，練拳擊的。但是凡是真練了很多年，又接觸過武術的，大多數都會認為武術本身確實是不錯，但是這個環境下，只能越來越差，沒有錢，就吸引不了最好的人才，自身的生存都是一個大問題。反而是那些打著武術的名號練雜耍的很受人歡迎，賺錢也挺多。 不要問為什麼不去打UFC，這個問題其實很簡單，沒有錢，你打不到那個階段的。武術要發展，需要的是一個大體制，大產業。從一開始有成績，就得有錢賺，小型比賽、中型比賽、大型比賽，比賽和訓練時的保養，退役以後的出路，這一大套東西不在國內形成，中國武術再好，也不可能打出威風。你不能指望練了十年武術，沒有實戰過的人打贏比賽，你也不能指望大家都能長期在低收入下忍受比賽帶來的傷痛。有人回：傳統武術並不是需要練十年以上才能評判，有這個十年，任何格鬥技術都能登堂入室了。練傳統武術， 十年之內你都不一定能找得到真心教你的真正有水平的老師。傳統武術的淪落不能怪完全怪大環境，教拳的老師才是真正影響到傳承的關鍵。 接觸過一些練傳統的，覺得以下幾點降低了傳統的戰鬥力;1.傳統的拳師水平因為沒有比賽無法判斷，你沒有辦法判斷自己的老師的水平，2.缺少實戰，很多教傳統的除了了套路根本不講打法，老師即使是講打法，也基本不和學生實戰，大多數時間是在講招數本身3.很多東西都藏著掖著，一些竅門和招數從來不會公開傳授然而日韓歐美其他流派的格鬥技術卻完全不同1.教練的水平依靠比賽成績證明，沒有盲目的崇拜2.依存於不同流派的比賽規則下大量的實戰3.有些日本流派雖然也有血誓，內弟子的區別， 但基本是交錢上課就能學到實在的技術。傳統武術里最有實戰精神的應該就是中國式摔跤，同時中國式摔跤也是最能打的中國格鬥技術。雖然，中國式只能在農運會上露臉， 但是，並沒有LZ所說的因為國家不重視降低了它的實用性。關起門來自己研究，只是繼承沒有發揚光大是不會有進步的。中國武術的弊端就在於敝帚自珍，沒有一個開放的，合作的教學態度。就算是一個拳種內部也會互相傾軋，爭風吃醋。以巴西柔術為代表的現代格鬥體系，與之相反都具有開放的系統和理念，使得每個修習者都能了解到最新的技術，整個體系也因為不斷的新技術增加和不實用的技術慢慢被人遺忘逐漸進化而逐步豐滿和完善。另外，也要承認傳統武術真正的發揚光大也和社會環境有關，很多拳種和流派真正的初具規模也是在民國時期，那個時候是真正的百家爭鳴。但這並不是決定性的，民國時期的拳師大多數從事的是鏢局和護院的營生，沒有實戰能力也無法生存。那個時候沒有奧運會，沒有比賽獎金，但同樣興盛一時。國外很多中國拳館的師傅普遍比國內的師傅的格鬥水平高也是這個原因，當然很多國內的拳師並不承認這點。格鬥技術不管是什麼流派，傳承的不僅僅是技術還有技戰理念。沒有實戰一切都是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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