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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中的薛姨媽  任國利

《紅樓夢》中的薛姨媽

任國利

內容摘要:《紅樓夢》里的薛姨媽雖然是次要人物,但她也貫穿全書,出場頻繁。關於薛姨媽這個人物的性格,備有爭議:有人說她世故圓滑、居心叵測,是一個陰險小人;也有人評論她性情隨和,心地善良,尤其對像香菱一樣的丫頭也處處照顧、時時體貼,在等級制度深嚴的封建社會裡,的確是一個難能可貴的貴婦人。我是這樣看薛姨媽這個人物形象的……

關鍵詞:薛姨媽;性情隨和;心地善良;含而不露;精於算計。

薛姨媽《紅樓夢》中的但也貫穿全書,出場頻繁,而且也備有爭議,有人似乎更多地關注她與賈府的關係,並將之視為世故圓滑乃至居心叵測的陰險小人。但也有人認為薛姨媽的生活有更多的內容,性格也有更豐富的內涵。那麼薛姨媽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紅樓夢》里的薛姨媽首先是個性情隨和,心地善良,頗多慈行善舉的貴族婦女。這種印象源自賈府中人的感受。五十七回薛家定邢岫煙為媳,操辦其事的寧國府主婦尤氏就覺得「無可無不可」的薛姨媽性格隨和,容易說話,比稟性愚犟、好弄左性的邢夫人強遠了。的確,日常生活中的薛姨媽沒有賈母太上祖宗的威嚴,沒有像王夫人那樣一句話便逼出人命,也沒有像王熙鳳那樣拔下簪子亂戳丫環。她幾乎沒有和誰紅過臉,斗過氣,更不用說胡攪蠻纏、挑三窩四、居心叵測了。

賈府中的薛姨媽或者在梨香院有條不紊地處理家事,或者上賈府正房內院閑聊應酬,始終那麼隨和謙虛,通情達理。三十五回賈母當眾稱讚薛寶釵,她立馬自謙:「這話是老太太說偏了」;四十回賈母因見寶釵閨房布置過於素凈,有責備當家人鳳姐疏於照應之意,薛姨媽又立刻圓場:「她在家裡也不大弄這些東西」。特別是第四十六回,賈母因素來不待見的長子長媳賈赦夫婦「算計」她的得力丫環鴛鴦而神經過敏,遷怒無辜,使在場的薛姨媽也無緣無故受氣。耐人尋味的是薛姨媽的表現,她不僅當時無絲毫慍色,事後還委曲求全地與王熙鳳合演雙簧逗賈母開心,這成為她隨和善良性格的最好註腳。交際應酬隨和寬厚,處理家事也不例外。

最能說明問題的是她對待兒女婚姻的隨和態度。作為母親,薛姨媽對幼年喪父的一雙兒女的疼愛呵護勿庸置疑,與所有母親一樣,她也巴望自己的兒女平安幸福,婚姻美滿。然而,陰差陽錯,命運播弄抑或其他難以一語道盡的原因,一雙兒女的婚姻都不如意。本來,薛家歡天喜地為薛蟠娶了媳婦,指望薛蟠從此走上正路。不想剛過門,兒子媳婦便有些不好對付。作為婆婆,她既未拿出禮法規矩來壓迫媳婦,也未偏袒兒子,反倒責備薛蟠「胡鬧」「折磨人家」。不幸媳婦是個攪家精,看準了婆婆善良,反而肆意大鬧。對此,佔據禮法優勢的薛姨媽除了好言相勸,便只剩傷心落淚,自嘆命苦。情形固然有些窩囊,卻從另一側面揭示了她善良隨和的個性。對媳婦委曲求全,在最鍾愛的女兒薛寶釵的婚事上也同樣通情達理。應該肯定,與絕大多數封建家長一樣,薛姨媽真誠地以自己所能採取的方式為女兒謀求幸福。婚嫁賈府應是薛姨媽頗為滿意的一樁婚姻,賈府的家資地位,金玉的命定天緣,寶玉的英俊聰穎等等條件使得這樁婚事不僅門當戶對甚至於有些高攀,薛姨媽滿口應承自然並不奇怪。不過,這樁婚事不久就顯得處處不能如意。先是女婿大病瘋顛,竟至於要拿女兒一生幸福去賭吉凶難料的「沖喜」;之後又要求婚期提前,諸事一概從簡;一過門,賈寶玉便人事不省,生死不定。當此時,薛家母女都是滿肚子苦水,一個是低頭不語,一個是萬分懊悔。引人注目的是,在這種種不如意的境況里,薛姨媽對婚事全過程不僅未加絲毫挑剔,反倒處處體諒,雖悔而無怨。女兒出嫁後,經歷了多少憂心磨折,女兒女婿終於有點兒過日子的模樣了,可女婿卻突然遁入空門,讓新婚不及一年的女兒成了活寡婦。如此結局讓寶釵婆婆王夫人十分內疚,同樣傷心的薛姨媽不僅未加怪罪,反勸王夫人不必過分自責,令王夫人感動不已。以上事實無可辯駁地說明,無論對內對外,喜事悲事,薛姨媽總能讓人感受到她始終如一的善意與隨和。的確,她稱得上是個寬厚善良、溫和平易的紅樓長輩。

與隨和善良本性相伴隨的是她那無處不在,不論親疏的慈愛。香菱不過是銀子錢買來使喚的丫頭,為她還沾惹了人命官司,薛姨媽不僅沒有另眼相看,反而處處憐惜,賞識她溫柔安靜,比主子姑娘還強。遇上太歲奶奶夏金桂,薛姨媽又不失時機地提供保護,以至於被媳婦惱恨為香菱後台。經歷一番大風大浪之後,薛姨媽初衷不變,把受盡折磨,已成干癆之症的香菱扶正做了薛蟠正室夫人。人們也許以為這不過是調和矛盾,但在那個時代那個特殊環境里,這就是對一個丫環一個小妾的最高禮遇。

如此關愛楚楚可憐的香菱也許並不奇怪,意外的是曾冒犯薛家的柳湘蓮竟也享受同等待遇。柳湘蓮痛打薛蟠,薛姨媽儘管未加追究,要說好感恐怕是難得的,卻因柳湘蓮偶然救了薛蟠,薛姨媽便盡釋前嫌,只感新恩,主動為湘蓮準備婚事,置辦家什;湘蓮意外出家後,又傷心落淚,嘆息不已,讓我們真切感受到母愛的崇高與動人。在善意對待親近有恩之人的同時,薛姨媽的慈愛還兼及那些關係疏遠乃至一面之交的普通人。貧寒村婦劉姥姥進賈府,王熙鳳等人為取悅賈母把她取樂,林黛玉也鄙之為野牛舞和「母蝗蟲」,我們仔細觀察宴樂全過程,幾乎沒有發現薛姨媽拿劉姥姥開心的任何言行。恰恰相反,我們隱隱約約感覺到了她對劉姥姥的善意。正是這種發自內心的善意,薛姨媽總能發現卑微者的價值。出身貧寒的邢岫煙在賈府豪華排場中總顯得十分寒酸,但邢岫煙雖困窘卻有志氣,貧寒而無乞兒相①。薛姨媽正是相中這份骨氣欣然選為侄兒薛蝌之妻,顯示出薛姨媽超乎尋常的眼力和慈愛。

薛姨媽是個慈愛的母親,善良的婦女,以舊道德衡估,她是個十足的賢妻良母,她已經出色完成了那個時代要求女性的種種責任和義務,但命運卻把這個溫婉的女性推到繼業傳家的位置上。《紅樓夢》開場時,薛姨媽的人生已完成大半,是個40歲左右守著一雙兒女苦苦支撐門戶的寡婦。雖然娘家是「東海缺少白玉床,龍王請來金陵王」的侯門巨室,婆家是「豐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鐵」的豪商富賈,丈夫又是戶部掛名、領內帑錢糧的皇商,卻難掩命運的不幸和境遇的凄涼。夫君早喪,親脈稀疏,缺少頂門立戶的當家人;兒子荒唐無知,胸無點墨,除鬥雞走馬、宿花眠柳外一技不知,既無承祧祖業的必要素質,也無當家理事的實際才幹,實在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女兒眼光敏銳,識見不俗,頗有才幹,但她是個未出閣的年輕小姐,充其量只能是參謀和幫手。偌大家產,皇商公事,薛府家政,里里外外一股腦兒責無旁貸都落在薛姨媽一人肩上。以孤兒寡母掌百萬家業,其艱辛自難言喻,幸虧王家似乎有治家理財的基因,賈府主婦王夫人和執行者王熙鳳姑侄幹得有聲有色,獨當一面的薛姨媽似乎也成績不俗。據作品描寫,她的丈夫死於薛蟠幼年,其時風俗流行早婚,那麼丈夫去世當在薛姨媽30歲左右,據此,在賈府露面之前,她已為薛家主事十餘年了。作品數次提及薛府家境「現有百萬之富」,「薛家根基不錯,且現今大富」,證明薛家在戶主去世後十餘年時間裡,依然維持著祖業,家產沒有多少損耗,隱隱透露了薛姨媽當家的業績。可以推想,要不是不務正業的薛蟠再惹人命官司,薛家為救他不惜一切代價賣房典地,銀錢用盡,薛家未必會迅速敗落。由此可見,薛姨媽雖然不是光大薛府的英雄,卻還算得守業有成的功臣,這無疑引發了我們細究其當家秘訣的濃厚興趣。

自然,《紅樓夢》的描寫重心不在薛府,薛姨媽也不是主要人物,用在她身上的筆墨自然很少,能體現她當家主事風采的筆墨更是少而又少,我們確實很難直接描述她當家人的鮮明特徵。但是,根據作品提供的只鱗片爪,我們還是可以粗略勾勒薛姨媽當家的某些特點。

1:謹慎細緻,守住家園。

這也許是女性主事的先天特徵。作為薛府獨一無二的頂樑柱,薛姨媽幾乎把這些特點發揮到極致,無論皇商公務還是家居瑣事,薛姨媽一貫謹小慎微,盡量避免可能的麻煩或損失,透露了她的幹練與明敏。第四回薛家母子在賈府再三挽留下留居,但薛姨媽旋即私下與姐姐王夫人約定,薛府一應供給全部自付,借用林黛玉的詮釋是「不過是親戚的情分,白住了這裡,一應大小事情,又不沾他們一文半個」,在最容易出麻煩扯皮的經濟問題上劃清界線,杜絕口舌。四十八回薛姨媽對薛蟠外出經商一事的前後處理相當典型。兒子動身前,她不僅連夜耳提面命,還專門請來同去的主事人張德輝,一面盛情款待,一面千言萬語囑託,盡量把未來事體安插妥當。薛蟠走後,薛姨媽當天就到了鞭長莫及的外書房,把其中所有陳設全部搬入內院收貯;又命因丈夫跟薛蟠外出而獨居的僕人之妻以及薛蟠小妾香菱一同進內院起居。一連串的安排調度,既表現了薛姨媽精明幹練的處事才能,又突出了她謹慎細緻的辦事風格。勿庸諱言,謹慎細緻沒有大刀闊斧開基創業的光彩,也沒有立竿見影的成效,但就薛府實際狀況而論,這也許不失為上乘佳選。因為只有實實在在地穩固基礎,耕種好自己的園地,一切可能的發展才有必要的基礎。所以,當我們跨進梨香院,親身感受薛家的井井有條、閑言不興、親情盎然的氣氛,我們便不能不承認薛姨媽的謹慎細緻自有其不可替代的價值。

2:從實守分,以退為進。

夫主早逝,兒女年幼,獨力擎天的薛姨媽面臨的形勢無疑是嚴峻的。畢竟是女流,封建規條框定的空間極其狹小,她沒有可能直接馳騁於商場,重重簾幕隔斷了她與社會與時事的聯繫,她只能在深宅大院里指揮調度,自然失去了不少商業良機和適時發展的可能性,因此,轟轟烈烈光大薛府很不現實,最迫切的任務倒是按部就班繼續丈夫事業,千方百計保持財產完整,為兒子成年後繼承祖業奠定基礎,所以薛府最需要的是等待,等待兒子長大成人。問題是怎樣度過漫長的等待期?經過一番冷靜的審時度勢,薛姨媽選擇了從實守分,儉省持家的管理策略。七十八回透露薛府如今已相當冷落,顯然已拋棄了富家豪門的虛架子;薛姨媽最愛嘮叨的是後輩不會過日子,只會糟蹋東西,頗有些斤斤計較的氣息。這種門風還顯著地反映在薛家千金薛寶釵身上。寶釵給我們的第一印象是端莊穩重,不愛花兒粉兒。平日里脂粉不施,衣著淡雅,住所樸素到賈母見怪的地步。但她並非天生如此,她也曾十分講究「富貴閑妝」,家裡至今還有一箱各色飾品,五十七回她在教育未來的堂弟媳邢岫煙時道出了個中真情:「如今一時比不得一時了,所以我自己該省的就省了」,「咱們如今比不得他們了,總要一色從實守分為主,不比他們才是」。寶釵甚至還拿這種策略建議姨母王夫人考慮賈府的省儉之計,這顯然是薛姨媽低調處世、儉省持家策略的影響、教導。從實守分,平民小戶也許並非難事,可就侯門巨室而言則又另當別論。人情大凡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賈府上下均十分清楚家庭日益嚴重的財政危機,「寅年吃了卯年糧」,「若不趁早料理省儉之計,再幾年就賠盡了」。但是,賈府實際上並無一人真正改變這一現狀,仍然安富尊榮,坐吃山空,「凡百事情仍是照著老祖宗手裡的規矩」,稍有變動便這個也委屈,那個也抱怨,念念不忘大家子的規矩體統。薛家也曾是書香華族,後又成為富甲一方的巨賈,「珍珠如土金如鐵」的家底決定了薛家輻輳時的排場與體面絕不亞於今日的賈府,薛姨媽卻能理智地拋棄無用的虛名排場,踏踏實實地生活著,相比之下,薛姨媽的勇氣和毅力的確令人欽佩。應該指出的是,薛姨媽奉行的從實守分原則並非不思進取,也不等於灰暗的失敗主義,恰恰相反,收縮防守的薛家從來沒有放棄東山再起的希望和機會,在固守陣地的同時常常不動聲色地謀求發展。薛家上京有兩大理由:第一,送寶釵待選才人贊善之職;第二,直接管理因鞭長莫及而消乏的京中產業。一方面是加強內部管理,堵塞漏洞,另一方面則是尋求外部發展,等待時機,此舉顯然不可等閑視之。再看薛家母女對薛蟠的態度。說實在的,薛家母女對薛蟠看得很清楚,薛寶釵將之視有若無,薛姨媽譏諷賭咒發誓的薛蟠「你要有這個橫勁,那龍也下蛋了」,可一旦薛蟠要求外出經商,去「經歷正事」,母女倆還是對他寄予厚望,指望他從此學點乖來,可知薛家母女從來沒有放棄重塑薛蟠以振家業的夢想。這種進取心更突出地體現在薛寶釵的人生態度和精神面貌上。寶釵自信樂觀,心理素質堪稱一流。雖然自幼失去父親,家庭的種種艱難並沒有磨蝕她對生活的興趣,更沒有失去對前途的信心,因此林黛玉眼裡「飄泊亦如人命薄」的柳絮成了她樂觀自信人生追求的宣言,唱出了「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的樂觀調子,正是這份強烈的自信與樂觀毫不含糊地說明薛家的從實守分有極強的進取特徵,走的是以退為進、緩求發展的路子。

但也有人認為薛姨媽雖然表面深得眾人喜愛,但卻是,巧於周旋,內心精於算計。她時刻都明白自己是個無職無權的寄居者。她很想改變這種局面,但無奈兒子卻是個不學無術之流,因此她把希望寄托在女兒身上,寄托在與賈家的聯姻上。這個目標在薛姨媽的心中是很明確的。她在榮國府中的所有行動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為這一目標服務的。

首先,她製造了所謂「金玉良緣」的神話,讓人們知道並認定金玉是命中注定的一對。「金玉良緣」的神話,在賈府中並不存在。人們只知道寶玉有一塊通靈寶玉,寶釵有一把金鎖,但誰也沒有把這二者聯繫起來。後來把這個說法鬧得全府皆知的,完全是她主動宣傳的結果。第八回,寶玉去看望寶釵,一進梨香院,薛姨媽就往裡間讓。寶玉坐在炕沿上,尚未坐定,寶釵就直言索看通靈寶玉。在旁的鶯兒提出寶玉上的話跟金鎖上的話恰是一對兒。鶯兒不暇思索的回答,表明她不僅知道金鎖上的字,而且對金鎖的所謂來歷也極其熟悉,這若不是薛氏母女的一再敘說幾乎不太可能。一般情況下,薛姨媽作為寶釵的母親直接向賈府表示她們實現「金玉良緣」的願望實際上不太可能了。因為寶玉、黛玉相愛事情太明顯了,而且榮府上下幾乎都認為他們是作定了的一對。因此她們只能暗中行事:一方面,積極宣傳「金玉良緣」的神話;另一方面,就是討好賈母等人,以期望造成寶玉婚姻趨勢的改變。薛姨媽常在賈母的身邊,言行很能博得老太太的歡心。她時時顯得關心人,體貼人。第八十一回,巧姐生病,薛姨媽不顧家裡一大堆麻煩,特地陪王夫人去看望巧姐。第四十回,賈母、王夫人等人到了寶釵的屋子裡,看到屋裡素凈,沒有什麼玩器陳設,賈母嘆道:「這孩子太老實了」。又嗔怪鳳姐等人不送些玩器來。薛姨媽連忙在一旁解釋:」她在家裡也不大弄這些東西的。」這既巧妙地為鳳姐打了圓場,又在眾人面前委婉地介紹寶釵的一個好處。還有其它一些事情也表現出她就是要處處給人這樣一生中感覺:寶釵是一位穩重、賢惠、相讓、與眾不同的好姑娘。

寶玉發狂這個事件之後,她對黛玉倍加關懷。當寶釵來到瀟湘館時,卻見母親早已來了。薛姨媽以長輩的身份,講月下老人的作用,命中注定的姻緣等。話雖似閑聊卻都是言外有心的。這些話與其說是向黛玉解釋不如說是在警告黛玉:你和寶玉雖然年年在一處,以為是定了親事,但不定就能成呢。這話無疑觸到了黛玉的心病。見黛玉觸景傷懷,興起沒有父母的傷悲,薛姨媽隨即又摩挲著黛玉笑道:「好孩子別哭。你見我疼你姐姐,你傷心,不知我心裡更疼你呢。」一番話竟然把絲毫沒有什麼城府心計的黛玉說得感動了,甚至要認他做娘。以薛姨媽這樣一個深於世故的婦人,要對付黛玉這樣一個寄人籬下的毛丫頭,是綽綽有餘的。她讓黛玉相信了她,讓黛玉吃下一顆定心丸,使黛玉喪失警惕,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一切。因此薛姨媽又說:「我想著你寶兄弟,老太太那樣疼他,他又生得那樣,若要外頭說去,老太太斷不中意,不如把你林妹妹定給他,豈不四角俱全?」把黛玉說得怔怔的,隨後才恍然大悟,真是又驚又喜。自此以後,黛玉的病竟然也一天好似一天了。但實際上,薛姨媽在這裡玩弄的是空頭人情。她行使了虛偽的感情欺騙,無論從哪個角度講,她都不會替黛玉說親。最後,薛姨媽達到了目的,她的寶釵終於當上了寶二奶奶,但她也有她的煩惱。寶釵這個知書達禮的賢淑女兒給寡居而又有個不肖兒子的薛姨媽客居榮國府的生活到底帶來了多少安慰,也許只有薛姨媽自己更清楚。

寶玉寶釵的婚姻完全是一種形式,在薛姨媽眼中也只是其實現目的的手段。因此當寶玉中舉不回、出走當和尚之後,眾人痛哭,王夫人向薛姨媽哭訴媳婦命苦的時候,她卻反過來安慰王夫人:「這個是一定的。咱們這樣人家,還有什麼別的說的嗎?幸喜有了胎,將來生個外孫子,必定是有成立的,後來就有了結果了。」從此可以看出她已經不在乎女兒的青春和幸福,也不在乎寶玉對寶釵的情份。反正寶釵肚子裡面已經有了寶玉的孩子。已經有了賈家的子孫,這是薛家在賈府中保持地位、保有權勢的根本所在。她還以大奶奶李紈為例,指出了寶釵今後的道路。可以想像,寶釵的將來與李紈沒有什麼兩樣。

由此可見,薛姨媽這個在《紅樓夢》中很不起眼的人物,卻處處發揮著微妙的作用,在一系列事件中推波助瀾。她是曹雪芹筆下一個標準的封建社會的婦女形象,她的行為就是在不自覺中,完成了她的性格的使命。薛姨媽參與導演並演出的這出婚姻劇算是如期上演了,但並沒有給她們帶來安慰和幸福。對她們來說,只是目的達到了而已。最後,她們只是兩代相依為命的寡婦母女而已。因此,她們的結局是悲劇的,而她們對這種結局的漠然,則是時代的悲劇所在。

因此,從上面可以看出,正如《紅樓夢》中的其他人物一樣,薛姨媽也是備受爭議,我們學習《紅樓夢》等古代文學的目的並不是給薛姨媽一個真正客觀的評價,而是通過學習為我們現代的創作汲取營養。

注釋:

①一粟編《紅樓夢》卷[M] ,張新之、諸聯諸人評1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

參考文獻:

1. 《紅樓夢》,清·曹雪芹 、高鶚著《紅樓夢》/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10月第一版。

2.《中國古代文學史(一)》,羅宗強、陳洪,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2000年。

3.《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一)》,徐中玉、金啟華,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9年。

4.《中國古代作家作品專題研究》(高等教育自學考試指定教材同步配套題解),王立群李衛國,光明日報出版社,2004年。

5.《中國古代作家作品專題研究》,王立群、張進德,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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