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那些花
□徐 朝
記得兒時,我們村東的鹽鹼地里,每到春夏之交,遍地盛開的大都是苦菜花,在綠色的葉片托襯下,向上伸出幾根長長細頸,每到上午,太陽出來後,在細頸的上面,朵朵黃花爭相怒放,它們雖然沒有牡丹花那麼碩大,也沒有水仙花那樣妖嬈,但是那朵朵小黃花,十分搶眼和耀眼,特別是風兒颳起,朵朵小花隨風搖曳,會弄得人眼花繚亂,金星四冒。難怪電影《苦菜花》所唱:「苦菜花開,閃金光,朵朵鮮花映太陽……」
兒時,放學後,和同伴們拿起鐮刀,背起小筐去給小豬、小兔挖苦菜,這是它們的美味佳肴,等苦菜長老了,它們就不願吃了。後來通過改良土壤,鹽鹼變成豐產田,苦菜幾乎要滅種。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注意養生,都去溝溝河沿挖苦菜,晾乾了沏水喝,據說那個苦味能防治高血壓、高血脂、糖尿病,但再像以前那樣挖一筐是不可能了。今年初夏的一天傍晚,我和老伴在田間小路遛彎,猛然發現,一家小麥畦背上,盛開的滿是苦菜花,我和老伴迫不及待地越溝而過,掐了幾片苦菜葉放在嘴裡咀嚼,啊!那個苦味,透著心兒的苦、透著心兒的涼,瞬間我似乎又回到了遍地黃花的苦菜花地里……
油菜花,小而可愛,在北方早些年有不少農民為榨油食用,都播種上一塊油菜。今年,家鄉種了200多畝油菜,遠遠望去,猶如一片隨風翻湧的金燦燦的花海,又如一塊黃綠相間、層次分明的地毯。走近看,一朵朵油菜花在碧綠的油菜葉映襯下,像一隻只黃色的蝴蝶。在微風中翩翩起舞,無數可愛的小蜜蜂,從這個花朵飛到那個花朵,嗡嗡地忙碌著。我眼前的油菜花,它們的綻放,讓這空曠的大地充滿了詩意。一朵朵黃嫩的小花,像一個個可愛的小精靈,又像青澀的少女在嬌羞一笑。
仔細地看看那美麗的油菜花,我伸手去撫摸時,才發現有一隻小蜜蜂趴在上面,正美滋滋地吸蜜呢!瞧小傢伙腿上沾滿的花粉,就知道今天它的收穫可不小。是啊,你看,這片油菜花該有多少花粉啊!我沒有打擾小傢伙,走向另一朵花。這番景象,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曾經學過的詩句:「兒童急走追黃蝶,飛入菜花無處尋。」或許只有置身於這樣的環境中,才能真正感受到這首詩的意境吧!
我愛油菜花,不僅僅是因為香氣迷人,同時還因為油菜花謝後,就會結出一串串果實。小時候娘告訴我,這叫油菜籽兒,成熟後可以榨油。榨出的菜油可以炒菜、燒湯、炸油條。乾隆有詩曰:「黃萼裳裳綠葉稠,千村欣卜榨新油。愛他生計資民用,不是閑花野草流。」記得有一次,我摘了幾棵油菜莢子,把剝出來的幾十粒籽兒一壓,果真滲出油來,並且有一股濃濃的菜花香。我有點納悶兒了:「一瓶菜油,該需要多少油菜花?」當我們用菜油烹飪美味的時候,是否會想起那一株株油菜花,是否會想起那遍地金黃?油菜土裡生土裡長,它別無所求,默默無聞地奉獻著自己。置身於油菜花的海洋中,耳畔不時響起那首老歌《毛主席來到咱農莊》:「麥苗青來菜花兒黃,毛主席來到咱們農莊……」
你留神兒過棗花嗎?那是一種淡綠色的小花,甜氣頗重。每年棗花飄香,我都能借著它特有的芬芳便捷地懷一次舊。我老家院子里有三棵棗樹。棗花開的時候,總有野蜂飛來採花蜜。中午放學回家,我和姐姐搬著小板凳,坐在棗樹底下寫作業,小蜜蜂在棗樹上面嗡嗡地叫個不停。不時有棗花落在我們頭上,幾隻蘆花公雞,仰著臉伸著脖子,雙腳蹦著,總想捉小蜜蜂吃,但苦於它們沒有那個本事,氣得咕咕地叫,干著急。我和姐姐便也學著野蜂的樣子,采一把棗花,貪婪地一朵朵舔著花蕊,那麼一丁點兒的甜,卻又那麼尖銳,讓味蕾頗為受用。聽說棗花蜜是花蜜之首,具有抗菌消炎、促進組織再生、潤肺腸、補脾益胃等功效。
「簌簌衣巾落棗花」,這是蘇軾的詩句。那簌簌落下的棗花,一朵也沒有落在別處,都落在我和姐姐的衣巾上,抖落它們的當兒,上萬個日子飛速而過。今年,棗花盛開的季節,我和老伴回老家,打開門,滿院子雜草叢生,一片凄涼,心中多了一份惆悵和冷落。唯獨讓我欣慰的是這三棵大棗樹,仍然堅守著家園,綠意蔥蔥。我情不自禁地走到樹下,拽下一串棗花含在嘴裡,頃刻間,口生津甜,心情愉快。莫非這就叫鄉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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