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2005年樂山官場腐敗案
腐敗窩案東窗事發,父母官相繼落馬。為金錢,縣委書記如何將企業賤賣;為官位,縣長如何被動收賄;窮小子何以傍官而成福布斯富豪;縣委書記何以傍富而成三千萬富翁;是誰提拔了這群腐敗官員?「伯樂」而今情狀如何?眾多媒體採訪受阻鎩羽而歸,本刊記者明查暗訪解開謎團。
昔日東能集團風光不再2005年,四川樂山政壇的多事之秋。 這一年,原市扶貧辦副主任馬國剛、市政府副秘書長羅文超、峨邊彝族自治縣水利局局長曹某等官員先後「下課」。接著,青衣江水質污染事件又有16人被處理,其中,縣級領導就有5人…… 在記者的面前,還擺著一份18人的名單。名單上的人都是在那場被國內媒體稱之為「樂山官場大地震」中落馬的樂山官員。 2004年12月2日,隨著犍為縣縣委書記田玉飛被請進檢察院,樂山有始以來最大的腐敗窩案初露端倪。半個月後,行賄2300萬結此黑網的樂山大富豪——東能集團總裁王德軍被「雙規」。接著,原犍為縣縣長楊國友、原沙灣區區委書記張大常(案發時已調任樂山市政協秘書長),原樂山市委副書記袁俊維、原峨邊縣縣長劉羽成(案發時任樂山市民委主任)先後落網。最後,在樂山任8年市委副書記、11年市委書記,2003年被選舉為省人大副主任的陳德玉也「引咎辭職」,退贓百萬…… 與上述官員一起落馬的還有眉山縣國土局局長黎嶺,規劃局長楊建中,犍為縣財政局長楊彥剛,工商銀行樂山分行行長朱純雪等11人——這個數字還不包括省紀委在樂山的一次幹部會議上宣布主動退贓而從輕處理的那些人。
王德軍
誰是始作俑者 由於四川官方良好的保密工作,時至今日,對究竟是誰引發了樂山政壇的這場「地震」,一直眾說紛紜。有人說,樂山東能集團董事長王德軍在收購犍為電力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下稱犍電)國有股時,僅給四千萬,犍為縣委書記田玉飛就同意將價值4.6億的犍電賣掉,而當時,某電力公司願給8000萬元,某公司願出一億甚至更高的價錢收購均被田拒絕。這就引起了犍電內部的強烈不滿,多次上告,導致田玉飛案發落網;還有一種說法是:2004年冬,樂山又要換屆搭班子了,田玉飛帶著550萬「活動費」到成都去「打點」,結果被紀委發現。這一說法雖然有點太「神」,但田玉飛落網時正在為競選市委組織部長一職而奔波的事肯定是存在的。據一位辦案人員稱:「雙規」田玉飛時,就從他車上搜出了幾百萬元的「活動費」。 樂山人一致公認的是,這次「地震」的製造者系受賄與其他犯罪金額高達一千一百八十多萬元並在兩年前被執行死刑的原樂山市副市長李玉書以及他的遠房外甥王德軍。對於李玉書,人們並不陌生,他是樂山當年最耀眼的一顆政治「明星」,不滿三十歲,便當上了五通橋區副區長,1995年6月,他擔任了樂山市交通局局長,一年後,升任樂山市副市長,分管交通、國土等方面的工作。隨著樂山高速公路工程的展開,李玉書兼任了成樂高速公路建設指揮部常務副指揮長。僅三年多時間,就把自己「打造」成了「2001年度中國最富的廳級幹部」, 同時,還將自己的遠房外甥王德軍造就成了2004年「福布斯大陸富豪」。
王德軍,1963年3月出生於樂山市中區悅來鄉,自幼家貧,初中沒畢業就跟人學泥瓦匠,常受人欺凌。後來,想應聘到一家公司當銷售員都被人認為「泥瓦匠會影響公司形象」而被拒之門外。後來,王德軍經人指點,找親戚借債並把家裡房屋抵押貸款,湊10萬元於1992年成立了「悅來建築公司」,一個人既當經理又當工人,幹些打灶修窗的活兒。這期間,王德軍報考了西南交大建築專業,之後,成了高級經濟師和黨校函授研究生。1997年,成樂高速公路開工,王德軍央求擔任此工程常務副指揮長的「舅舅」李玉書包工程賺了不少錢,公司日益壯大。接著,他又在「舅舅」的關照下,進軍家電、建材、酒店、電力等十餘個領域,被樂山人稱作「無孔不入的蒼蠅」。「蒼蠅」在收購電力方面更表現出了異常的「興趣」——四川28個縣賤賣10億電力國有資產,王德軍就收購了其中10個縣的電力公司。從此,「樂山水利大亨」進入公眾視線。2000年8月,「蒼蠅」將日益壯大的「悅來建築公司」改名為樂山市東能集團有限公司,成為當時樂山市惟一在國家工商總局獲得批准註冊的大型企業。 發了財的外甥同舅舅李玉書的關係更加密切,1999年前後,王德軍共幫李玉書「洗黑錢」381萬元。2001年,李玉書東窗案發。舅舅李玉書這個靠山倒下後,羽翼已豐的王德軍並不悲傷,躲過風頭,他又用無往而不勝的「行賄絕招」開道,在樂山政界尋找自己後續的支持者。2002年至2005年的幾年間,王德軍交上了上有市委書記陳德玉、市委副書記袁俊維,下有田玉飛、楊國友、張大常、劉羽成等一大批官場朋友。他的東能集團像鼓足了氣的氣球一樣迅速膨脹。2005年5月,王德軍在《新財富》雜誌「新財富勞斯萊斯500富人榜」上以總財富11億位列141名。半年之後的11月,2004福布斯大陸富豪榜在京推出,這一次,王德軍又以0.98億美元的家底登上了富豪榜167位。 很多人都這樣描述樂山一些官員的危險處境,「他們以為傍上了一個財神,其實,他們是坐上了一個隨時都可能爆炸的火藥筒。」甚至有人斷言:即使田玉飛等人這次不「出事」,根據王德軍在同權力交易時的實用主義原則,也保不準哪一天,像田這種人失去利用價值時,王德軍會將其「賣掉」,從而引發更大的官場醜聞。 2004年12月20日,正在清華大學讀MBA的王德軍也被辦案人員請回了四川。
田玉飛
縣委書記第一貪 千年古城,出了一個千年未遇的大貪官,倒霉的自然是老百姓。 犍為地處四川盆地西南部,屬岷江下游。全縣面積1375平方公里,人口57萬,據官方公布的數據,2004年,該縣的年財政收入為1.8億,其中,縣級收入五千餘萬。農民的年人均收入為2000元。這是一個相對貧困縣。但在這塊貧瘠的土地上,卻養肥了縣委書記田玉飛,三千二百多萬元的受賄和來源不明資產比該縣縣級財政一年收入的五分之三還多,是1.6萬農民辛苦一年收入的總和…… 對犍為西街2號縣委大院的「富豪書記」人們十分熟悉,對田玉飛把重17.8公斤的380萬元人民幣埋在他父親墳內的故事,犍為更是家喻戶曉。對「富豪書記」的評價是,「飛哥」脾氣大,沒人敢惹,有敢違抗者一舉拿下。就是在檢察官把起訴書送去時,他竟認不完其中的字,要求幫他念一下。這也難怪,他只有小學文化。 田玉飛出生於一個貧困的居民家庭。1966年,由於家庭貧困,小學畢業後,他被迫輟學,以挑煤為生。1969年8月,年僅11歲的田玉飛成了街道鐵廠的一名小鐵匠,學徒期滿,他便當上了農機廠的採購員,不久又升為科長。1982年任供銷公司經理,1985年,調任沙灣區二輕局副局長。這一階段,憑著開車技術和倒賣鋼材,田結識了不少關係,為他日後混跡官場奠定了人事基礎。1992年底,田玉飛下海經商,辦公司,開夜總會,炒黑市股沒幹過什麼正經事。1999年,田玉飛彷彿平庸的戲子,火花一閃,成了天才的優伶,一夜之間當上了樂山市沙灣區區長。2001年底擔任犍為縣委書記,人大主任。 剛坐上縣委書記的「寶座」,田玉飛立即以他經商時的貪婪對金錢奉獻出了最大的熱情,他站在權力的高處俯視一番貧困的犍為,斷定搞工程、賣企業是自己可以撈取的「最後晚餐」。很快,犍為城內鋪街、搞亮化工程被挖得個底朝天,犍為至泉水、明東等地的公路也修得熱火朝天。為這些不符實際的面子工程,犍為人背上了6個億的沉重債務,田玉飛卻從中撈取了一百多萬元的「好處」。與此同時,以賣企業為主的「經濟體制改革」也在犍為緊鑼密鼓地展開。2001年12月30日,以改革者的姿態高調赴任後,田玉飛雷厲風行,僅僅半個月,就炮製出了一份由他親自起草的《關於進一步深化企業改革的意見》,《意見》中,田玉飛一改官場的拖沓風氣,表示:6個月內,對全縣涉及資產達17億元、職工2.44萬人的87戶擬改制國有企業,以「無情推進、有情操作、平穩著陸」的方式,著力實施「兩個了斷,一個有償解除」(了斷政府與企業的產權關係,了斷破產企業的債權債務,有償解除職工與原企業的勞動合同關係)。 在田玉飛的「無情推進」下,一個個效益不錯的廠礦被賣掉了,全縣24家關係數十萬百姓治病救命的醫院在一片反對聲中被賣掉了。 到2002年8月,犍為的企業已被田玉飛「無情推進」得差不多了,價值4.6億、凈資產1.9億的犍電被確定為下一個改制的目標。 犍電改制的大餐引來了王德軍這隻「無孔不入的蒼蠅」,他找到曾從自己手中得到過不少好處的樂山市委副書記袁俊維,毫不掩飾地說自己想低價得到犍電這塊肥肉。袁俊維也是「仗義」之人,2002年9月的一天,他帶上王德軍前去犍為「活動」。當晚,剛結識田玉飛的王德軍與其在某大酒店開懷暢飲,趁袁俊維上衛生間之機,王德軍提出了要求「內部定價」三千萬左右把犍電賣給自己的要求。見田有些猶豫,王德軍壓低嗓門說,事成之後,我給飛哥1500萬元的感謝費。田玉飛一聽,心中一陣狂跳——這位第一次收人50萬元時曾嚇得渾身發抖,三個月心驚膽顫的「飛哥」此時已官大膽大,他點頭微笑著答應了下來。 田、王的交易剛剛定價,正碰上國務院下發文件,要求停止對電力國有資產的轉讓。接到文件後,田玉飛不想因國務院的一個文件而使眼看就要到手的1500萬元付之東流。於是,他「頂住壓力」,連夜召開縣委常委會議,將開價8000萬元和1億元的另外兩家電力公司拒之門外,決定以4000萬元的「內部價」把犍電賣給東能集團。2002年11月27日,東能集團同犍為縣財政局匆匆簽訂了犍電的出售協議。在除去賄賂「成本」和收購資金後,王德軍的凈資產一夜之間飆升了4個億!為了酬謝田玉飛,王德軍準備兌現1500萬元的「感謝費」,但田玉飛說:「王老弟,原以為3000萬能搞定,誰知有人抬價,會上只好定價4000萬。這事沒辦好,你只給1200萬就行了!」 田玉飛雖主動「打折」,但王德軍還是兌現了原定的「感謝費」。據田玉飛案的案卷記載:2002年10月至2004年9月期間,王德軍分17次向田兌現1490萬元,占其受賄總數的70%。其中,包括現金940萬元,一張存有50萬元的銀行卡,美元5萬元,樂山名都花園住房一套等。 2005年10月19日,成都市中級法院第一次對田玉飛案進行審理時,法官以簡潔的語言描述著田玉飛同王德軍交易的精彩情景:一次,王德軍用兩個袋子分裝70萬和80萬元現金,與田玉飛在約定地點相見後,王德軍將150萬元放在田玉飛轎車的後備廂中,雙方默契地一言不發離去。對王所送的名都花園15樓那套三百多平方米的躍層住宅,第一次裝修完畢,田玉飛前去過目後不滿意,王德軍又重新裝了一次,田這才予以「笑納」。據王德軍交待:兩次的裝修費就達一百多萬元…… 這裡需補充的是,要把有著「四川工業最佳效益100強」、「四川工業企業最大納稅500強」的犍電弄到手,光靠田玉飛「幫忙」還不行,還得有「內應」。是犍電原總經理官平充當這一角色後,才使得這樁骯髒的交易得以最後完成。官平當「內應」的酬勞是從王德軍處得到了價值人民幣一千三百餘萬元的股份。 檢察機關除對田玉飛在王德軍處受賄的事實進行了指控外,還分三部分指控了田玉飛在96人處受賄的事實:1999年至2001年,田玉飛任樂山市沙灣區長期間,9家企業的經理以春節送禮等方式共送給田現金一百九十四萬餘元、住房兩套,賄賂錢物摺合人民幣共計二百四十五萬餘元;2001年至2002年,犍為縣委換屆時,田玉飛共收受9人現金、財物共85萬元、美元1萬元,涉及人員有縣委、縣政府副職領導、相關局長;在田玉飛擔任犍為縣縣委書記期間,為17家企業在收購國有公司、公司改制、征地、貸款、環保、承攬工程等方面予以幫助和支持,收受17家企業的賄賂款共計二百八十五萬餘元、美元3萬元……
楊國有
成於陳,敗於王 18人窩案中的原犍為縣縣長楊國友,原峨邊彝族自治縣縣長劉羽成和原沙灣區區委書記張大常等三人的案情要簡單一些。2005年11月4日,指定公訴楊國友案的雙流檢察院辦案人員在法庭上講到了這樣一個情節:王德軍2002年在收購犍電時,先買通了田玉飛。田玉飛給王德軍建議:楊國友是縣長,負責企業改制,還是把他擺平才好。王德軍問:怎麼才能罷平?田玉飛說:楊國友這人貪財,給他幾十萬就行了。2002年11月的一天中午,王德軍把20萬送給楊國友時楊不敢要。見送錢不行,王又想送一套房屋。楊國友就在王開發的樓盤中按揭了一套房子,王德軍給他「優惠」了好幾萬元。楊國友承認,有了這次「優惠」,他同王的距離拉近了。2002年12月至2003年春節期間,王德軍先後四次向楊國友行賄總計51萬元。 在「搞定」楊國友之前,王德軍還擺平了峨邊彝族自治縣縣長劉羽成。2002年下半年,王德軍在收購四川省大渡河電力股份有限公司國有法人股時,劉羽成給予了大量的支持和幫助。在花1.09億競拍到大渡河電力公司國有法人股後不久,王德軍為了籌一筆錢還債,找劉羽成「想想辦法」,並許諾事成一定重謝。劉羽成違規批准縣裡借給東能集團3800萬元,事後,王德軍分4次給劉羽成送去50萬元的「好處費」。 相比之下,原樂山市沙灣區區委書記張大常的涉嫌犯罪金額是最小的一個。在1999年1月至2005年擔任樂山市沙灣區區委書記期間,他在兩企業受賄35萬元。 樂山官場一下子出了這麼多的貪官,人們質疑:當初,究竟是誰看中和提拔了他們? 樂山人的普遍看法是:這幫貪官成於陳敗於王。意思十分明白:這幫貪官都是陳德玉看中抬舉和栽培的,都是被王德軍拉下水的。 陳德玉重慶人,1968年參加工作,1983年至1992年11月任樂山市委副書記,1992年11月至2003年任樂山市委書記。2003年當選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 1992年至2003年這11年間,書記的身份使陳德玉在樂山官場有著一言九鼎說一不二的權威。他這種不容置疑的地位決定了樂山整個官場和官員的命運。李玉書、田玉飛、楊國友、袁俊維、張大常、劉羽成等一批官員都如雨後春筍一樣破土而出,「天天向上」了。 李玉書1993年任五通橋區區長,1995年任樂山市交通局局長,1997年任樂山市副市長都是在陳德玉任書記期間升遷的。 田玉飛這位大字不識幾個的「小鐵匠」,1999年由經營黃色產業「夜巴黎」的老闆和炒黑股的黑心商人平步青雲當上沙灣區區長靠的是陳德玉提攜,2001年提升田任犍為縣委書記的仍是陳德玉。再看看2000年任市委副書記的袁俊維和任沙灣區委書記的張大常,2001年任犍為縣縣長的楊國友和同年任峨邊縣縣長的劉羽成也都無一不是在陳德玉的「關懷」下「成長」起來的。 這些人在「成長」過程中劣跡斑斑,依然被陳德玉等人重用——李玉書在高速路上利用搞工程之機大肆受賄的舉報信寄轉到樂山市委,陳德玉不理不睬,置若罔聞;田玉飛、張大常等人利用春節等機會大肆斂財,陳德玉心知肚明,卻裝聾賣啞;犍為田玉飛轄區的「天外天」一條街,沙灣區委書記張大常轄區內的嘉農鎮黃色產業猖獗,犍為某賓館甚至成了田玉飛等官員淫樂的據點,陳德玉視而不見,直到後來,「天外天」老闆逼13歲幼女賣淫,嘉農鎮打工農婦被舞廳老闆騙去強迫賣淫後跳水自殺等惡性事件發生,陳德玉的繼任震怒不已,才下令關閉了這兩地的黃色產業…… 樂山官場出現如此多的腐敗分子,陳德玉也自知難辭其咎。2005年11月,他向組織上交了103萬「禮金」,同時遞上了自己的辭職申請書。11月23日,在省人大常委會第18次會議上,他的辭職申請被通過。
官場上的規矩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官員受賄、醫生吃回扣、學校亂收費等等「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職業腐敗現象已在人們的意識和行為中成了一種「潛規則」,大家團結一致搞腐敗,受賄吃回扣或亂收費成了一種見怪不怪的時尚,甚至到了不遵循這種「規則」就難以為官為醫和難「為人師表」的地步……在樂山採訪時,記者聽到了這樣兩件事:對王德軍要求以「內部定價」的方式收購犍電的要求,縣長楊國友婉言謝絕,四次迴避簽字。後來,田玉飛指使王德軍將楊「擺平」,第一次收到王德軍20萬元的賄賂款時,楊國友心裡忐忑不安,向田玉飛彙報了此事。田玉飛安慰他,「王德軍這個人非常可靠」讓楊將錢收下。田玉飛表明態度後,金錢終於扼住了楊國友的「咽喉」。 另一件事也發生在樂山市一位書記身上。這是一位非常廉潔的人,他拒賄的故事在當地廣為流傳。儘管如此,他每年參會、剪綵等等公務性活動推不掉的「誤餐費」、「剪綵費」「會議費」等「紅包」也在十多萬元左右。這筆被公認是很「乾淨」的錢卻讓書記犯了難:交紀委吧,會為難並得罪所有的公務活動參與者;留下吧,他又覺得有違職業道德和黨紀。於是,他用這錢扶持了32個貧困學生和很多特困戶。有人想把此事宣傳一下,書記急了:你這樣做,不是把我往火坑裡推嗎? 正反兩個典型卻同樣昭示腐敗「潛規則」的巨大存在。楊國友最初不敢受賄,得到書記的批准後打開了受賄之門。到後來,發展到楊國友不得不受賄,他在法庭上說,「如果不收錢,就是和其他收了錢的人過不去」。某書記不敢把「紅包」交紀委,不敢聲張自己用「紅包」扶持貧困生和特困戶的事,甚至別人要宣傳自己廉潔都覺得像「往火坑裡推」一樣恐懼,其原因就是因為社會、同事等對這種潛規則的認可與畏懼。這種現象令人震驚,令人深思,更應引起警惕——在一些地方的官場上,已形成「染缸里退不出白布」的受賄大環境,以至於以清白自保勢必被貪污受賄的人們視為另類,獨善其身者不但工作上得不到應有的支持,還會受到排擠,甚至遭到報復,被人「整倒」,楊國友的不收受賄賂「就保不住官位」的大實話,彰顯了一些地方官場生態環境惡化的現實。 可怕的還不只是官場賄賂「潛規則」的存在,更可怕的是人們對這種「存在」的認可和習以為常並積极參与。在田玉飛案件中,某鎮領導想調動而向田玉飛行賄5萬元,某鎮兩名領導為求田玉飛給財政打招呼撥款而借錢向其行賄。他們都認為,「求領導辦事送點錢是很正常的事」。如果不送,他們就覺得有違「規矩」,心裡就不踏實就坐卧不寧。 在唯金錢的價值體系中,貪官與行賄者結成了穩固的利益聯盟。這種穩固的利益聯盟使得田玉飛甚至敢收下黑錢後挺身而出,公然保護企業繼續污染環境。當地有一家水泥公司污染嚴重,被媒體曝光了。一名副縣長說:「我們去看了,問題嚴重,要求該廠停產整頓。」不料,這位副縣長很快就接到田玉飛的電話,要求把「停業整頓」改為「限期整頓,邊生產邊整改」——這意味著這家水泥公司可以繼續污染。田玉飛為什麼要這樣做?在法庭上,公訴人道明了其中緣由:田玉飛之所以保護污染,是因為水泥公司董事長楊某送給了田玉飛80萬元! 樂山窩案潛伏著的令人不安和可怕之處在於,如果像王德軍、田玉飛等人那樣把商業與公權相勾結進而演化成為一個社會或一個地方主導市場活動的準則,讓公權肆意越界,權錢交易,權力尋租的潛規則盛行,則將對公平、公正的社會價值觀形成巨大的顛覆。到那時,我們這個社會,我們的民族就會因這種「顛覆」而墮落,就會變得毫無希望……(記者連繼民)
但願我們這個社會不要再出現王德軍這種福布斯富豪,因為那是我們國家和民族的恥辱;但願不要再出田玉飛這種的「巨富」,因為那是我們黨的恥辱,也是我們這個社會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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