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司馬遷為什麼會與楊家聯姻、為李家辯護？？

之前介紹弘農楊氏的文章提到了司馬遷和楊家的親家關係。　　這個中國歷史上的名門望族，從搶到項羽屍體的五分之一開始發家　　司馬遷和襲封赤泉侯的楊胤（楊毋害）是親家，楊胤的兒子、擔任過西漢丞相的楊敞是司馬遷的女婿，而楊敞兒子楊忠和楊惲則是司馬遷的外孫。　　從這個角度，司馬遷可以算是楊震、楊彪、楊修乃至隋文帝楊堅、隋煬帝楊廣的祖太姥爺，因為他們都是楊忠的後人（隋煬帝哥哥楊忠與這位先祖同名）。

　　（太史公司馬遷）　　司馬家族和楊氏家族之所以聯姻，或者更準確地說，之所以具備門當戶對的聯姻基礎，原因在於他們都是審時度勢，投順漢朝的舊秦勢力代表。　　正如之前提到，司馬遷親家翁楊胤（楊毋害）的祖父，就是搶得項羽屍身五分之一而獲得赤泉侯的楊喜，司馬遷的父親司馬談是太史令，其祖父司馬喜職務不明，但史載其得到了第九等爵位五大夫。　　五大夫是軍吏中的最高爵位，可見雖然司馬遷在《太史公自序》將司馬家族作為史官世家的歷史追溯到重黎，但在秦漢朝代更迭之際，司馬家族更可能也是跟隨劉邦打天下的關中軍功貴族。　　雖然沒有確切的資料，但兩位喜爺爺（楊喜和司馬喜）在干休所談笑風生，順便前瞻一下子孫之間的世代交好，這個腦補出來的場景雖不中亦不遠也！　　也正是因為與楊喜後代的關係，司馬遷對項羽之死的描寫才有了那麼多真實可信細節。

　　（西漢名將飛將軍李廣）　　在司馬遷的筆下，飛將軍李廣「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其英雄蓋世和命運多舛被寫得真切感人，而司馬遷本人後來遭禍，根本原因也是他為李廣的孫子李陵仗義直言。　　這當中固然有太史公正直敢言的成分，也和李家的家世背景有關。　　李廣的先祖李信是秦朝名將，曾率軍擊敗燕太子丹，在滅燕國之戰中立有大功，後領兵二十萬攻打楚國，先是一路凱歌，但是卻被楚將項燕大敗，此後王翦代替其擔任伐楚統帥，才最終滅了楚國。　　李家經歷秦漢之變，臣服於漢朝，變成了平民。漢文帝時，李廣以良家子身份從軍抗擊匈奴起家，與從弟李蔡一起發達貴顯：李廣位至九卿之職（中尉，未央宮禁衛軍長官，但他沒有封侯，留下了李廣難封的成語），李蔡為列侯，位至三公，接替公孫弘為丞相。　　秦朝時候讖語民謠有云：「楚雖三戶，亡秦必楚。「但秦朝的滅亡，並不代表關中舊秦家族的沒落，特別在漢高祖劉邦起兵佔領關中並以關中為根據地展開楚漢戰爭之後，舊秦家族以自己的軍事才能和技術為籌碼，成為了漢朝的開國功臣群體中的一部分。赤泉侯楊喜、五大夫司馬喜等是其中典型的代表。李廣家族雖然起家稍晚，從本質上也屬於這一集團。

　　（關中平原地圖）　　司馬遷從家世背景上完全認同楊家和李家，而他外孫楊惲的妻子是藺相如的後代，這或許是他在《史記》中描寫司馬錯（自己的先祖）、白起（司馬錯兒子司馬靳的主帥）、赤泉侯楊喜、飛將軍李廣以及「完璧歸趙」、「將相和」的藺相如等人時候或「筆端常帶感情」，或對細節了如指掌的原因。

　　（李廣射虎圖石雕）　　弘農楊氏是中古中國顯赫的家族，在之前已經專門展開，此處不再贅述；司馬遷的這支司馬氏在後世並不出挑（有傳說說因為避禍改名為司為馮等等），但是司馬氏在原趙國的一支（殷王司馬卬系）逐漸發達起來，到了東漢末年，河內司馬氏成了士族中的傑出代表，經過司馬懿父子祖孫幾代經營，終於禪魏而建立晉朝；而李廣這 一系統李氏家族就是後世名震華夷的隴西李氏，魏晉南北朝時期的西涼武昭王李暠是李氏第一位國主，建立唐朝的李淵家族和大詩人李白也都自稱是隴西李氏。

　　如果我們注視秦始皇陵兵馬俑中的將軍俑和騎兵俑的臉龐，或許我們會浮想聯翩，他們應該就是中古這些世代簪纓的顯赫門第櫛風沐雨、風餐露宿的戰士祖先。　　當然，這批舊秦家族一方面始終保持精於騎射的家風，另一方面其思想或許已經和秦朝的主流意識形態不同，司馬談家傳黃老之學，李廣治軍尚簡易，他們的這一家風是自身的傳統和劉邦新政策的結合，劉邦還軍灞上後，便召集秦地諸縣父老豪傑，向他們發布安民告示:：　　父老苦秦苛法久矣，誹謗者族，偶語者棄市。吾與諸侯約，先入者王之，吾當王關中。與父老約法三章耳：殺人者死，傷人及盜抵罪。余悉除去秦法。諸吏人皆案堵如故。凡吾所以來，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無恐!　　這個安民告示是劉邦高超政治智慧的妥協，從此，以往秦末農民起義過程中「縣殺其令丞，郡殺其守尉」的現象如果再出現就是非法的。其次，所謂「諸吏人皆案堵如故」，實際上是保留了秦王朝的行政機構和官員，並使之轉型而為自己服務，從本質上講保護了關中原有土豪家族的利益。第三，劉邦刻意籠絡人心，一再表示他率軍入關是為父老除害，非有所侵暴 ，這自然在很大程度上博得了關中集團的好感。

　　結果不出所料，「秦人大喜，爭持牛羊酒食獻饗軍士」，而劉邦則辭讓不受，說「倉粟多，非乏，不欲費人」。這樣一來，「人又益喜」，舊秦家族終於消除了對劉邦的懷疑和戒備， 唯恐沛公不為秦王。　　所以當劉邦從漢中再次出兵關中時候，三秦聞風而下，而關中的舊秦家族也心悅誠服地成為劉邦兵源的重要補充力量，他們自己也最終在楚漢之爭中建功立業，成為新生的漢朝的新貴，最終開啟了其家族勃興的歷史。

　　（萬代簪纓花錢）　　不過，秦漢之際項羽、田橫等滅亡之後，簪纓萬代的家族或許已非真正意義的貴族，這是另一層面的問題，暫且不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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