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恩師姚宗勛勛先生——崔瑞彬採訪錄2
2009-5-24 18:32|發布者: 太極人|查看: 330|評論: 0
筆者:有什麼不能說的呢?崔老師:我給你舉個例子。有一段時間,一些朋友跟我一塊練拳。姚老師知道我這個人講義氣,別人問我東西肯定會告訴他。姚老師就講了一個故事說:過去有兩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發小兒。後來一個做了縣官,一個成了大財主。大財主喜歡鴿子,家裡養著很多名貴的鴿子。一天遇到了縣官,兩個朋友很久沒見面了都很高興,大財主就把縣官請到了家裡作客。縣官看到大財主家裡養了那麼多鴿子,不住地連聲稱好。縣官走了以後,大財主認為既然縣官喜歡鴿子,挑選了兩隻最好的鴿子讓家人給縣官送了過去。過了不久,縣官路過財主家,又來看他。兩個人聊天的時候大財主順便問起縣官那兩隻鴿子,讓他做個評價。沒想到縣官連聲誇道:「味道非常好!」他給吃了。老師講這個故事的意思是提醒我,這跟教功夫一個道理,無論多好的朋友,或是學生,他需要什麼你就給他什麼,他本身不需要或是還沒有達到那個層次,你把好東西給他,要麼他是不需要,要麼他是不珍惜,結果就把這個好東西給糟踐了。姚老師跟我經常講:「拳是道義之交,不是說咱哥倆好我就請你吃飯這樣,這是兩回事。兩個人好你缺錢我可以幫你,但是說到拳我不能隨便教你。」他不是保守,他是被誤解。他跟我說:「有的人來給我買點東西看我,這是彼此之間的情誼。但是他今天來身上是這個『一』的東西,他明天來還是『一』的東西:但是他今天來想問我『二』,明天來他又要問我『五』。我是想真教他,今天只能給他說『一點五』的東西,你必須功夫練到身上啊。我不能跟他說太多,說太多了他反倒會糊塗。這些人下功夫差,卻老愛多問東西。我跟他說了他也不會明白。」他囑咐我說:「你今後要是真想培養一個學生,他有一的東西,你就給他說到比一多一點的東西,他練不到身上你就不能再給他往下說了,這是真正的在教學生,真正的在傳道,真正讓一個人在拳術上成長。」我從1972年跟姚老師練拳,每一個東西必須練到身上,否則,姚老師每次總要強調。比如說意拳的三拳,這裡面有很多變化,我一直練到1975年,姚老師就不再說了,他教人,看到你掌握了他就不說了,他所強調的永遠是你身上的短處。他要把你的短處改變成長處,只有這樣才能使你進步。就拿練功當中求的渾圓力來說,渾圓力簡單的就是上下、前後、左右,你自己在練功過程中去體會、比較,你這六個方面肯定有最強的一面,也有最弱的一面。那麼在練功中,你就應該明白我要追這個最弱的,要把它補強了,但是往往一般人的認識是,他這點強他就會去追這個強,他不管弱,結果就會造成兩極分化,可是你要達到渾圓,各方面都得均衡,就不能整,不整就談不到均整,不均整怎麼能夠渾圓?還有,像我在練「進步換掌」的時候,練了一段時間,我覺得可以了,就想往下練。可是姚老師就是不發話。「進步換掌」我練了半年的時間,當時我都快練不下去了。每天咬著牙,強迫自己練。有一天,姚老師看著我,終於發話了,當他說「行了」的時候,我心裡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後來和人實戰,包括我到國外教拳和那些人動手的時候,才真切感受到掌握「進步換掌」裡面那個東西的重要性。想起老師當年的嚴格,我很有感觸。他不是說你會了就行了,他要讓你把那個東西練到「自動化」的程度。 筆者:現在很多人都說,姚先生當年拜王老為師,三年就成了,到了您這一代,為什麼做不到? 崔老師:這個問題,姚老師跟我說過,他說:「瑞彬,你現在跟我那會兒不能比,我年輕那會兒一天到晚吃飽了就是練拳,什麼都不考慮,根本不想錢的問題。你現在必須上班,你不上班就沒人給你飯吃,你都這麼大,不能老是靠父母。所以說,你又要上班,又要練拳,練成這個東西的戰線就要拉長一些。我那會兒需要三年,你現在就要六年,有可能還會長一些。在這種情況下,你的毅力和意志就非常重要,如果經不起磨練,將來還是不成。」 筆者:前面您說了姚老師教您基本功的情況,在推手、實戰上,姚先生又是怎麼教您的呢? 崔老師:那時候除了跟老師練,我家裡、廠里還有一幫人,天天實戰。有一次,在姚老師那兒練,他給我們看著,他說我:「你那麼花哨幹什麼呀?你就按照基本間架去做……。」後來,他認為我基本功具備以後,才讓我「活」起來。他跟我講:「一開始必須要大刀闊斧,要果斷。看著能打就打了,打不著那是後話。等到你具備了這個基礎以後,你再注意細節。」 筆者:您能說說意拳實戰的細節都有哪些嗎? 崔老師:所謂細節就是手法暗示、腳法暗示、步法暗示和精神暗示。最高的就是精神暗示。當然還有神光籠罩的東西。有了這些你才能更細膩、更豐富、更飽滿。姚老師跟我講實戰,地方大怎麼去做,地方小怎麼去找,對方急怎麼做,對方不急又應該怎麼去逼他。1981年以前,姚老師帶我推手、實戰比較多。1981年之後,他就隔一段時間帶我推一次手,做做實戰,然後給我講裡面的東西。有一段時間,姚老師給我規定在和別人實戰的時候,三分鐘一個回合,一個回合里只允許我出三拳,這三拳什麼時候打不管,所以,在三分鐘里,我每出一拳,都要做到穩、准、狠,他用這種限制的方法,提高我在實戰中的步法、身法等等,提高我把握機會、把握火候、把握打擊質量的能力。 筆者:姚先生帶您推手、實戰,都是真推、真做嗎? 崔老師:對。他帶我推手時候,我也是真推。一感覺有機會,我就發力,也想把老頭兒給發一下看看怎麼樣(笑)。那時候年輕嘛。我剛一發力,姚老師就那麼一緊,「哇」地一下,我就覺得跟有幾百斤東西給我壓癟了一樣。我剛有這種感覺,突然間這個東西又像被風刮跑了,「刷」地飄走了。所以說「力漲如海溢,身動似山飛」。那種虛實、動靜、緊松,讓人感到高深莫測。他帶我實戰,我也是真打真玩兒命啊。可就是打不著,踢不上。很多時候,感覺我的拳都挨上他了,可就跟摸了他一下似的,無從著力。看他的動作也不快。但是他的兩隻大手總是在你面前,無論你怎麼動,怎麼左閃右躲,上竄下跳,他就像事先知道一樣,那兩隻大巴掌,永遠在你眼前等著你,說打就打上了。經常有這種感覺,當我往前進步的時候,他往後一走,手跟著往後一拉,我的頭不由自主地像被他的手拉過去一樣,他的手一停,我的頭就往他的手上撞,就跟被吸住一樣。 筆者:敖石鵬先生生前曾經跟我說過這麼一件事,當年氣功熱的時候,敖先生跟姚先生說起氣功發功的事情,並問意拳有沒有這個東西?姚先生不願意談這個外氣的東西,見敖先生一再追問,就「咳」了一聲,舉起一隻手,隔著飯桌,照著敖先生面部的位置,做了一個很小的發力動作。敖先生當時的感覺是被一個大紙團打了額頭一下,嚇了一跳。您跟姚老師那麼多年,有沒有接觸到這個東西? 崔老師:姚老師一直不願意談這個東西,包括他寫的書上都否定這個。他是不想讓練拳的人陷入誤區。其實,這個東西是有的。他是1978年跟我說的。當時我為了練拳經常泡病假,把很多東西都舍了。 筆者:您後來為了練拳辭職了是嗎? 崔老師:那是1981年以後的事兒。當時在鄉下那種環境誰也看不到這個拳以後能有多大出路。所以,姚老師跟我說發功這個東西,為的是今後我能夠多一條生路。他說:「現在你年輕能打,你到了六十歲還去打啊。」所以他跟我說這個東西,對醫療治病很有好處。對這個我有體會。當時我們廠醫院有一個叫張慶春的女同志,她是胃下垂。我說小張我給你治治。讓她站在那兒,我給她發功。一開始還沒有掌握到裡面的那些變化。那個頻率一直就很強,也就是三五分鐘的樣子,她就受不了了,就開始出汗站不住了跟要虛脫似的。我就讓她坐在沙發上,我又放緩了去做,她馬上就感到舒服了。現在有一些朋友身體有病,我也會用這個東西給他們治治,效果非常好。 筆者:您說過姚老師教人非常嚴格,那麼在那些年裡,姚老師跟您急過沒有? 崔老師:急過。在先農壇訓練的時候,有一次我和光子(姚承光)練實戰,姚老師在屋裡站在窗前看。我們倆正打著,姚老師突然推開窗戶,對我發了火,他說:「瑞彬!你那是幹嗎呢?」我一聽就愣了,不知道老師為什麼沖我發火。這時,姚老師從屋裡走出來,又說光子,光子剛一辯解,姚老師就急了,他說:「瑞彬不揍你,我揍你!……」然後,姚老師起急地說我:「瑞彬吶瑞彬,你現在不打他,難道你願意看著將來別人打他嗎?……」從這件事上,可以看出姚老師在教拳時,不但對自己的學生嚴格要求,就是親生兒子他也決不姑息。其實,他這樣做也完全是為了光子的將來負責。在跟姚老師練拳的那些年裡,雖然說姚老師罵我的次數不多,但是每當他罵自己兒子的時候,我就認為那也是在罵我,因為老師罵自己的學生,畢竟不像罵兒子那樣張嘴就來,但是我心裡明白,說光子練拳中出現的毛病,我也一定要注意,千萬別讓老師說的同一個問題在我身上重複第二遍。1982年的時候,我們正在先農壇集訓。一天訓練完了,姚老師叫住我說:「瑞彬,呆會兒你跟我走吧。上我那兒。」我說我還要去辦個事。姚老師說:「你明天再辦!」我一聽,知道老師找我有事,就跟姚老師回了家。那時候姚老師住在馬甸。在家裡吃飯時,姚老師說起我在和練這個拳的一些朋友來往的事兒。他知道我這個人講義氣,別人問什麼,我都不好意思不說。可是他認為那些人不正經練,老問東西,不能什麼都說。姚老師說我:「你得聽話!……」隨後,我們說起先農壇的訓練,他突然提高了聲音說:「以後先農壇訓練你就管!」我說有您在那兒呢。姚老師說:「誰要是敢不聽,你就說是我說的!」從那以後,就讓我在先農壇帶著訓練。後來姚老師到河南去,臨走之前囑咐我,他說:「瑞彬吶,我走之後,這兒你就盯著。如果有來交流的,你就出面。」果然,姚老師走後,有一位練拳擊的來找,我和他進行了切磋,那天(薄)家驄在,他給當的裁判。切磋時,因為對方的水平較高,我出手就比較重,結果,意拳研究組的侯志華教練跟我急了,批評我不該出手太重。他告訴我,對方現在屋裡躺著呢……。那時候年輕氣盛,經常和人比拳。 筆者:很早就聽說過意拳的穿透力很可怕。對於您和外人比拳,姚老師對您有沒有什麼規定? 崔老師:一開始沒有。後來因為一件事,姚老師跟我急了。對我有了嚴格的規定。起因是這樣的,1982年4月25號下午,石景山體育場進行散打選拔賽。當時我這個級別沒有對手,所以我帶著人現場表演了一下意拳的實戰。比賽完了之後,人都散了。我們剛要走,石景山的楊(勇德)教練,過來跟我說,崔老師,有人要比拳。您看能不能跟他比一下?這時候,幾個裁判也過來了,都對我說,崔老師您要是跟他比就別客氣,這個人到處踢場子,剛才比賽時就嚷著要跟這個比跟那個比,特招人恨。我一聽這個就同意了。那個人聽說我要和他比,提出戴護具。我就帶了一幅當時散打用的分指手套。我事先告訴對方,你有什麼隨便使,我今天跟你就用手,不用腿。一動手,對方開始晃來晃去,我前手做了一個向下、一個上挑的暗示,對方下潛的身體剛要起來的時候,我突然進步,一個削掌削在對方的肩頸上,他咕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臉色兒煞白,大口喘著氣,趕緊解護具。我就說他:哪兒有你這樣的,這兒比賽著呢,你要跟這個比跟那個比你哪兒的呀……?我說了他幾句,他也沒言語。跟他來的一個朋友摻著他往外走,還沒有走出比賽場地,他一下子就癱在了地上,他們把他抬到了傳達室,躺了四個多小時。第二天在先農壇訓練時,我就跟人說起這個事:讓姚老師知道了。老頭兒指著我,相當嚴厲地說:「瑞彬我告訴你,以後沒有我的同意,你不許和人比拳!你要是把人打死了怎麼辦?別說他一個,他就是拿十個換咱們一個咱也不換!」他是擔心今後我再魯莽,出了事兒,那他培養我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白費了。 筆者:曾經有人說您是姚老師的打手? 崔老師:曾經有這麼一說。我那時候和人比拳的機會要比別的師兄弟多。那是1981年,上海的《解放日報》發表文章,上海一位姓王的拳師自稱1937年在煙台擊敗過「武林巨擎王薌齋」,影響挺大。姚老師讓我跟廠里請假,帶我到上海,找到《解放日報》編輯部,見到發表這篇文章的編輯程康宣。姚老師說:「據我所知,王老根本沒有去過煙台。既然王說他打敗過王老,我要當面和他核實一下。雖然在鄉下十年我沒怎麼練,我也可以和他切磋。如果他有學生願意交流,我也帶來了學生,他們可以試試。」程康宣說,原來王跟記者說的要比登出來的文章邪乎的多,都被他刪掉了。聽到姚老師的意見,程說可以,回頭就叫:「王老師,王老師……」,一看人沒了。他說:「你們進來的時候王老師正在這裡……」上海武協主席顧留馨和上海體院武術系主任蔡龍雲先生徵得姚老師的同意,二人共同設宴,請王前來和姚老師說清此事,但是王那天沒有去。我們打聽到王平時較學生練拳的公園,去找他們,到了那兒也沒見到他們。後來,為了挽回影響,《解放日報》發表了張長信師伯介紹王老當年在上海傳授意拳引起轟動的情景,此事就這麼過去了。1985年姚老師去世之後,我去天津看望趙道新大爺,一進門,趙大爺就說:「小崔呀,辛苦啦辛苦啦。」我一聽,就知道姚老師生前把我們到上海找王某某的事情告訴了趙大爺。我說:「我老師告訴您啦?」趙大爺說:「我都知道啦、知道啦。」我坐下之後,趙大爺說:「本來呀,你們去上海之前,你老師來天津,跟我商量這個事兒。我本來不同意你老師去找他。王老已經是故去之人了,咱們後人沒必要因為這些事情跟他們(指王某某)計較。但是話說回來了,」說到這兒,趙大爺「咳」了一聲,說:「誰讓你老師他是扛這大旗的呢!」 筆者:現在網上、雜誌上,又有人自稱如何如何打敗過王薌齋。 崔老師:我知道。說這些話的人都已經沒了。對這個問題,我同意趙大爺當年的觀點,姑妄說之,姑妄聽之吧。其實,我不是說王老沒有輸過。任何一位拳術家都有不行的時候,誰也不是生下來就成啊。王老自己就對弟子講過,他早年不行的時候,挨過的那些打,挨過的那些摔。但是你不能為了某種目的的瞎編,那些編故事的人,編都編得不圓。 筆者:客觀地講,即便是後來成為拳術家的那些人,一生之中也會有哪天身體不在狀態,哪天輕敵沒有注意而失手的時候。這種事情很多。很多人不肯接受師父、師祖們曾經失手的事實,是因為有一種感情在裡面,認為師父、師祖失手了,我這一派就不行了。其實沒有必要。因為,不管什麼原因的偶一失手,並不能說明那些拳術家的功夫不行,那一派的拳不好。 崔老師:拳王阿里也不是百戰百勝,但他依然是舉世公認的偉大拳王。你評價一位拳術家功夫的高低和他在拳術上的造詣,你只要了解一下他現在留下的那些東西是什麼,你就清楚他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了。我認為活著的人,你只要是真練拳的,應該把精力花在研究前任留下來的東西上,花在培養下一代人身上。得讓他們成為能征慣戰的人,經得起實戰的檢驗,這才是正道。筆者:武術不是紙上談兵。 崔老師:對呀。雖然王老講,技擊乃末技,但你首先要具備這個末技,想成為一個拳術家必須有這個過程。有人說我是姚老師的打手,後來王玉祥大爺跟別人說:「瑞彬可不是光會打,他可懂拳,他在拳理上給我講的很清楚。」1994年我和竇(世明)師叔到深圳去教拳,阿根廷的佟國藻、加拿大的湯汝昆師叔都帶人過來。教拳從頭到尾都有錄像。這個錄像又轉給霍震寰先生,他又給我複製了一盤。這盤錄像,後來通過韓嗣煌師叔轉給(白)學政,學政又轉給我。錄像上有我的示範和講話,韓師叔他們都看了。韓師叔把我叫到他家裡,對我說:「瑞彬吶,以前跟你接觸少,不了解,以後你要經常來,在實戰上多帶帶他們。」 筆者:剛才說到您為了這個拳辭職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崔老師:1981年的時候,我和姚老師剛從上海回來。北京市要開展散打。吳彬要把我調過去搞散打,也就是後來的北京市技擊研究會。可是我們廠說什麼也不放。吳彬就給我出主意,說你只要能借調過來兩個星期,我就有辦法給你調過來。可是我們廠死活不放,我沒有辦法。後來見我實在過不來,吳彬才調梅惠志過去。筆者:這應該是個發展意拳的機會。 崔老師:是啊。我當時要是一咬牙就辭職也行了。為了這件事我一直彆扭,從那以後,我工作上就不再積極了。不久我就以各種借口不怎麼上班了,幾乎天天跟姚老師到土城練拳。那時候平時就我和光子。有時候普雷、小南他們也過來。榮子那會兒已經結婚了,不跟姚老師在一起住。敖(石鵬)大爺看我們這麼練,心疼我們,就買些豬蹄、排骨、腰子,師母就給我們燉上,裡面擱上點海帶,給我和光子補充營養。要是腰花兒,師母就給我和光子一人炒一盤,必須吃。吃腰花兒還有意思呢,有時候姚老師高興,等師母給我們炒完以後,他親自下廚房也炒一盤給我,說:「瑞彬,你吃完你師母炒的,你再嘗嘗我給你炒的……」 筆者:前面您說過在先農壇體育場集訓的時候,除了科研,姚老師曾經利用意拳的訓練方法,指導過很多體育競賽項目,您能具體說說當時的情況嗎? 崔老師:1981年底、1982年初,北京市體委科研所成立意拳研究組,進行了大量的運動方面的試驗,把意拳的訓練方法應用到其他的體育項目之中去。修瑞娟那個「微循環系統是人的第二心臟」的科研論題,我們就幫她做了很多試驗,證明她那個論點是正確的。還有,我們到國家體委,我記得當時有我、光子、高長有,在跑步機上,和田徑運動員一起跑一千五百米。跑之前都做了血壓、脈搏等方面的測量,跑完以後,看誰用最快的時間恢復到跑之前的狀態。雖然我們沒有運動員跑得快,但是我們已經盡全力了。我恢復得最快,用了四分鐘多一點,就恢復到平靜狀態了,就用站樁和試力恢復。運動員用他們的方法需要十二分鐘才恢復到平靜狀態。事實證明,恢復的時間越長,就越影響他進行大運動量的訓練。姚老師幫助我們國家亞洲鐵餅三連冠李偉男訓練。他當時要想參加世界大賽,必須突破61米大關。那天,李偉男的比賽和訓練錄像拿到意拳研究組,讓我們看。姚老師問我:「瑞彬,你看他有什麼毛病?」我就注意看李偉男在鐵餅出手的一瞬間。我說:「他的頭折著呢。」姚老師一笑。凡是投擲的項目都一樣,出手的一瞬間,你上下的力沒有,離心力就減弱。這就好像一個車軸,軸彎了軲轆怎麼轉?姚老師幫助李偉男訓練鐵餅,當然是用意拳的訓練方法輔助他訓練。 筆者:都用了哪些意拳的方法呢? 崔老師:除了教他站樁解決他自身存在的問題,另外根據鐵餅的運動形式,在他鐵餅出手一瞬間之前的動作,就讓他空著手做,手裡沒有鐵餅就跟做試力一樣。如果是右手拿鐵餅,你的左手就要和右手呼應起來,你左手向外伸展的意識、意境的遠近很關鍵。所以說,意拳的訓練,不簡單是在那兒站樁啊、試力啊。就說站樁一點,它已經是精神、生理、心理三者合一的訓練了。這三者的關係也像一個圓,相互影響。在北京市體委科研所這段時間,姚老師是非常想通過這個契機,把意拳的訓練方法,結合到現代體育競技中去,幫助他們提高成績。1981年的大年初三,那時候姚老師住在小關兒。中午吃完飯我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北京市體委和國家體委的兩位負責人,正在和姚老師談話。我就聽姚老師說:「讓我給你們訓練拳擊沒有問題,我給你訓練三年你要幾塊金牌?我給你訓練五年你要幾塊金牌?你說個數。我沒有別的條件,就一個條件,我訓練就要聽我的,你別給我派指導員。」 筆者:姚先生的「教練員中心制」在那個時候肯定行不通。 崔老師:所以,這件事後來不了了之。以我現在培養人、訓練人的體會來說,沒有這個指導員還不行。因為人的思想工作最難做。但是,指導員要擺正位置,不能越俎代庖。筆者:現在看姚先生,我認為在這方面,他的意識之新,視野之廣,思想之超前,堪稱中國傳統武術的先驅。 崔老師:姚老師給射擊隊講課,我記得很清楚。因為射擊的三點一線,決定了它前後是主要的,就跟人上下是主要的一樣。舉槍瞄準靶心的時候,槍肯定要上下左右地晃。姚老師就告訴隊員,讓槍口和靶心發生聯繫,拉上勁兒,這條線拉得越直,瞄得越准,這個勁兒拉得越強,晃動就越小,這叫「精神槓桿放大」。事實證明,那些隊員後來都取得了很好的成績。姚老師還給國家足球隊講課,給游泳隊講課,給舉重隊講課。那時候除了訓練之外,科研所經常讓我們寫一些關於「意拳如何結合到其他體育項目訓練中去」的文章。國家體委科研所的游泳教練於仙貴先生,聽完姚老師的講課,對意拳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為他也是搞研究的,他就跟姚老師學,把意拳的東西運用到游泳訓練中去。至今他始終不忘姚老師的指點。後來他還不止一次地跟我說,讓我有時間過去,一起繼續研究這個東西。他到美國去交流都要說到意拳,這一點難能可貴。那會兒周日在小花園練拳,有一次姚老師給足球隊講完課,把我從小花園叫到榮子家,那段時間,練完了都去榮子那兒。吃飯的時候,姚老師對我說:「這個(指給足球隊等講課)今後我不能常去,你們要有思想準備,該你們去你們就去。」張立德曾經是咱們國家拳擊界的北拳王。他對姚老師非常佩服。1980、1981年的時候,星期天他一有時間就去展覽館找姚老師,也跟我們練。我看見他每次見了姚老師都鞠一個九十度的大躬。張老師是貨真價實的實戰家,是大行家,也是緊跟時代發展、不斷創新的拳術家,人家知道誰的本事大,誰是真功夫。他把意拳的栽錘,用到了他的拳擊里。 筆者:在科研所怎麼做實驗呢? 崔老師:在科研所做實驗的時候,我們身上插著很多線路,和儀器連在一起。我們都站撐抱樁,姚老師也站。我們站樁在儀器上顯示的是一條起伏跳動的曲線,姚老師的就是這麼寬(約兩寸)一道帶子,什麼也沒有。醫生非常不理解,看一眼儀器,看一眼姚老師,看一眼儀器,看一眼姚老師……雖然姚老師就是那麼一道帶子,可是他頭上在冒汗,說明他身體里在高速運動。在先農壇集訓時,一位搞田徑訓練的賀教練看到姚老師光著膀子在那兒邊走邊練,不發力的時候,姚老師身上完全是鬆弛的,只要一有發力動作,他後背上就會立刻出現一條一條的肌肉。對此賀教練十分驚奇。帶我去上海的時候,我們一起去洗澡,我看到姚老師的小腹真跟一個氣球似的,非常圓。這裡牽涉到三個層次的問題。一個是小腹松圓,一個是小腹常圓、一個是小腹實圓。 筆者:現在很多練意拳的人,他們並沒見過王老,只是聽說或是從文字的形容上看,都在追求所謂王老搭手就讓人飛起來的那個力、那個東西,並為之津津樂道。您對這個現象怎麼看? 崔老師:這樣的追求並沒有錯。但你不要盲目地追求。你要明白那個過程是什麼。這個過程就是訓練方法。就好像咱們要上房,就得有梯子,梯子就得有牚兒。需要幾個牚兒才能上房,是根據不同人不同素質來決定的。這是最關鍵的。如果說王老安了三個牚兒;姚老師給擱了五個牚兒;到了我這裡,這梯子我可能給它擱八個牚兒。這也是客觀規律。因為時代發展了,科學在進步,但是人在本能上卻退化了。像意拳雖然重精神、重意感、重體認功夫,但它更重自然力的訓練。人的本能退化了,功夫的提高自然就不如前人,所以就更應該在訓練過程中,循序漸進,才有可能掌握這個東西,這是一個成長的過程。王老說:「一抬手、一提足,你要幹什麼?它的目的是什麼?它的結果是什麼?它的中間過程、現象,又是什麼?」你從一開始不會發力,到你能發力,而且還能放人,這個過程是很重要的。 筆者:這裡還應該有很多言傳身教的訣竅。 崔老師:是。比如說我在鄉下跟姚老師練技擊樁的時候,對身體既要提拔,胸又要微含,總是做得不到位,姚老師說「你摸摸我這兒。」他在那兒站技擊樁,我一摸他的心窩,立刻就明白了。再站,裡面的東西一下就找著了。再比如姚老師給我們示範打沙袋,講那個力怎麼發。他說:「你們不但要看我打沙袋的動作,還要看我的神態。」就是他打拳發力那一瞬間的神意,你一看,再練就不一樣了。 筆者:卜恩富先生曾經跟劉普雷老師說起王老和王老的那些弟子們。卜先生說:「王先生的弟子里。一個宗勛、一個道新,我惹不起,其他的遠了打近了摔……。」北京的老一輩武術家們,很多人提起姚先生都以「拳閻王」稱之,對姚先生在拳學上的造詣,十分敬佩。 崔老師(點頭):姚老師的過早離世,對意拳的損失不可估量。否則,意拳不會是今天這種局面。當年,姚老師從和平里醫院轉到安貞醫院的時候,因為之前霍震寰先生和姚老師已經商量定了,要拿出三百萬給姚老師搞一個訓練基地。姚老師住院以後,霍震寰先生還要繼續做這件事。我和張(中)師叔、敖大爺三個人去看房子。看的是西單民族宮對面文昌衚衕的一個院子,有四五間房子,院子一百多平米。當時,我們就想把這個院子買下來。後來,因為有一部分人提出來,要發展意拳,就要拿這筆錢以商養武,要拿著這筆錢先做生意。姚老師認為霍震寰拿出這筆錢就是為了發展意拳,要經商人家也不給你,你也不會經商。有一天我在醫院陪著姚老師,他在病床上給霍震寰先生寫信,我看到信上寫著:「這筆錢就是為了發展意拳而用,不能亂用。沒有我的話,這筆錢誰要也別給……」姚老師寫完這封信,讓我給發的。沒有多久,姚老師病逝。這件事就放下了。筆者:姚先生是壯志未酬。 崔老師:姚老師住院期間,我和光子、榮子、虎子(李鴻錦)、學政、魏玉柱,我們幾個人每天晚上輪流值班。姚老師說:「咳,我這一病呀,也都耽誤你們了。」所以,雖然他打著點滴,還讓我們在一邊練,他給看著。我記憶最深的就是做那個大的提按試力,姚老師說:「你還得放大……還得放大……再放大……哎,行了。」他告訴我:「你記住了啊,這就是鼓盪力。」那時候他跟我講,以後那些老人兒我應該怎麼去處,那些年輕一輩的我應該如何,這個拳里的每一個人都跟我說到了。看到姚老師已經快不行了,一天,有我和敖大爺在他身邊。敖大爺說:「瑞彬,你還不問問你老師有什麼交待的沒有。」姚老師躺在床上,示意我跪在床前。他說:「該說的我以前都跟你講了,我沒什麼可交代的了。」他說:「你要記住了,別鬆勁,好好練,就行了。」 筆者:我聽很多人講,姚先生之所以過早的去世,是因為那麼多年,各種政治運動的摧殘,精神極度壓抑造成的。 崔老師:文革期間的殘酷我們都經歷過,而姚老師在拳學上有他的抱負和理想,由於那種歷史的原因和環境的壓迫,一直不能實施自己的抱負,那種痛苦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當時轉到安貞醫院的時候,好多老人兒(姚老師的那些師兄弟)在一起開會,大部分人都不同意動手術。我和一些人就主張動手術,我說:「動也得動,不動也得動。動還有希望,不動一點希望都沒有。」結果最後決定動手術。動完手術之後,主治大夫把我、敖大爺、師母還有光子四個人叫出來,跟我們講,姚老師的病已經很嚴重了,不能動了。大夫只是給姚老師做了胃嘴兒改造,可以吃一些流食。讓我們做好思想準備,姚老師還有三個月到半年的時間。姚老師住院期間,北京市武協給予了姚老師大力的關懷,在用藥上全力支持。因為有些藥物是分等級的,像蛋白球蛋白,現在不算回事了,那時候非常緊張,不夠級別不給你用。北京市武協就給開證明提供一部分,霍震寰先生也從香港買這些藥物給姚老師。這樣,姚老師從1984年的9月住院到1985年的1月11號去世,前後近半年的時間。姚老師去世的時候,我沒在。這也是至今想起來讓我負疚的事情。那些日子,趕上我奶奶也不行了,家裡讓我回去守著。我還跟光子說 :「老頭兒這兒有什麼事你趕緊通知我。」可能是沒有經歷過這種事吧,一忙,也找不到我了,所以老師去世那天光子也沒通知我。我們給姚老師辦完事兒後,老師兄許汝海在小花園見到我,一見面就罵我,他說:「你他媽跑哪兒去了?老師臨死之前老念叨你,找你也找不著!」我聽說那天在場的先是敖大爺、家驄、光子他們。快不行的時候,許汝海他們去了。讓光子去馬甸家裡取東西,等光子回來後,老師已經沒了。(說到這裡,崔老師的神情有些黯然)。 筆者:我們換個話題吧,前面您談了很多了,下面您能不能說說在先農壇集訓時的具體內容? 崔老師:我們那時候訓練是一個星期三次,下午半天,三個多小時。訓練也是分幾個階段。開始要先站樁一個小時,然後做試力、走步。其它的不練。進入第二個階段,還是站樁,這個時候的樁就跟前面的不一樣了。站樁之後,開始打空拳,打進步發拳。那時候姚老師讓我帶著做,先是單手的,一個直拳、一個鑽拳、一個栽拳,裡面有三種變化。這之後再進行連拳、步法、身法,包括腿法的綜合訓練。練腿之前要壓腿、踢腿、遛腿、做腳法試力。練腿的時候,一個球上下用彈簧或是皮條固定住,訓練腿法瞬間發力的準確性和脆勁兒。接著又增加了打手靶。手靶分固定靶和移動靶。 筆者:意拳的打手靶跟散打、拳擊的打手靶一樣嗎?崔老師:不一樣。打手靶的關鍵是看靶一出來你就打,還是靶出來看準了之後你再打。這也是反應能力和條件反射的訓練。一開始也不要求你打多重。我以前老在跟他們(學生)講,這就跟體育比賽打那個飛碟的狀態似的,你在那兒端著槍,飛碟一出來你一抬手,就得聽見飛碟被打碎的聲音。再有就是你的步法、身法和手靶的位置等等,因為拿手靶的也要動。你能不能訓練出來,那個拿手靶的人很關鍵。總之,它離不開上下、左右、前後的東西。打手靶之後又加上了反應訓練。這種反應訓練的要求是,我不這麼做,你就不能那麼做。比如說,我的手打你的頭,不到你腦門的時候你都不能做出反應。不能說我剛一比劃,你就做反應發拳。這才是真正的反應訓練。那時候我們腦門的繭子都打得很厚。這樣既鍛煉了反應速度,又鍛煉了人脊椎的承受能力。因為在做反應的時候,人是很整的。當然還有其它的好處就先不說了。後來又開始打沙袋。在打沙袋之前,又加上了獨立樁和伏虎樁。兩個樁各站二十分鐘到半小時。等到都順過來之後,每次訓練的內容包括:站樁、打空拳、腿法試力、反應訓練、打手靶、打沙袋。這些基本功都練完了之後,開始實戰。剛練實戰的時候,先不打頭。都穿上解放軍刺殺那種原始的鋼板護具。雖然不打頭,但必須有防護頭意識。這些都練完了,我們還要圍著先農壇體育場的外圈跑步,不是光跑步,而是跑步發拳:直拳一圈、鑽拳一圈、栽拳一圈,然後還有一圈變速跑、一圈勻速跑,五圈下來將近五千米。打沙袋是掐著秒錶打,要打五六個三分鐘,一個三分鐘我能打二百六到二百七十組。光子也可以。中間休息一分鐘、五十秒、四十秒,視情況而定。我們打沙袋的時候,姚老師用手扶著沙袋,你轉著打,他也跟著走。他這是在檢驗你的拳勁有沒有透過來。而且在高速運動當中,你的每一拳的力量是否均勻。在先農壇的時候,還強化了爭力訓練。姚老師告訴我:「爭力和反應訓練是意拳核心的核心。」他直接從人體、從兩個相對面(自身和對手)來找條件反射的能力。現在很多人都在講「二爭力」的問題。原來姚老師也論述過這個問題,但是你要掌握意拳的爭力,必須從「二爭力」入手。筆者:現在有些人認為,姚先生的意拳更偏重向現代競技、現代技擊發展,跟散打差不多了。言外之意,是說姚先生的東西已經不是王薌齋先生當初那個東西了,對這種說法您如何看? 崔老師:他們說得不全面,他們的認識還有限,他們看不到意拳的實質。既不了解姚老師,更不了解王老。武術的發展不能老是看原來那點東西。應該把那些功法更科學化、更明朗化、更透明化。不能說的那麼隱諱,意拳也是這樣。 筆者:是不是姚先生的東西,跟王老的東西在表現形式上發生變化了呢? 崔老師:姚老師是在王老創立、發展意拳的基礎上,把它更細緻化、更明朗化,他用現代人體力學的原理來闡述這個東西。他還研究現代運動學、生理學、心理學、神經醫學、運動訓練等相關的理論。他尤其關注和重視拳擊和泰國拳的發展動態,經常讓我們觀看、研究這些拳術的東西。他的訓練內容,跟王老的東西是一脈相承的。比如說爭力和反應訓練,這是意拳的根兒,意拳離不開這個東西。在這方面你怎麼去發展?你不能說出的拳理老是雙關語,讓人云里霧裡摸不著。那樣就會影響學生對意拳的理解。到了姚老師這裡,在這方面他就讓它更清晰、更透明,一些在王老那時候的說法和叫法,他就換了更現代的辭彙,更容易理解。我們在先農壇訓練的時候,韓星橋韓大爺、卜恩富卜大爺也去過先農壇看我們訓練,一來給我們講解基本功的訓練,給我們做示範,二來給我們講當年他們隨王老回深縣集訓的情況。卜大爺跟我們說,他們那會兒每天訓練,也要跑步、也要壓腿、也要打沙袋。每天早晨練長跑,鍛煉體能。從鄉下跑到深縣縣城,王老在後面跟著,他們跑熱了脫下衣服,王老給拿著。跑到縣城以後,還要到城樓上壓腿、踢腿。那時候,他們每天打沙袋。當時的沙袋跟現在的不大一樣,是用鋸末和沙子摻在一起。因為天天打,手就會破,流出的血滲進沙袋裡,經過一個晚上,滲進沙袋裡的血就會和鋸末結成一個個疙瘩。第二天他們再打沙袋把那些疙瘩重新打碎。每天周而復始,訓練之艱苦可想而知。我們讓卜大爺給我們說說實戰的東西,卜大爺說:「有你們老師在我不談拳。要說我就說我練過的那個拳擊。」卜大爺的拳擊老師是義大利人。在沒有拜王老之前,他除了是全國的摔跤冠軍,還是職業拳手。所以,解放後的拳擊比賽不許他們參加,因為參賽者都是業餘拳手。還有竇師叔,到先農壇一看我們訓練的那些內容,對我說:「瑞彬吶,你們可得好好練,現在姚師哥是真教人了!」竇師叔說:「很多東西,姚師哥過去都沒教過我們。」其實,不是姚老師過去沒教,而是比起當年那些東西,姚老師教我們練得更合理、更科學、更豐富了。比如說,王老那會兒就是單純的跑步、鍛煉體能。到了姚老師這裡,他就借鑒了國外拳擊的方法,變成了跑步發拳,來鍛煉運動當中的高度協調能力。而意拳的跑步發拳跟拳擊又不是一回事,它比拳擊更細緻,在跑動當中不但要求整體發力而且要有很多變化。還有,姚老師將拳擊訓練中打梨球的形式借鑒過來,加上意拳的內容。拳擊打梨球,使原地不動用拳去作,而我們則是動起來用整體去做,培養你在高速運動中,高度協調統一的能力。這就是洋為中用,借用人家的形式,使自己原來的東西更進了一步。王老在二三十年代就提出研究人的細胞運動,那時候大家還都在研究肌肉群。王老的認識、觀點和研究是超前的。姚老師在研究所的時候,在王老提出細胞運動的基礎上,利用現代科學儀器,驗證在功態中,人的肌肉、細胞、神經方面的變化,獲得更為直觀、明確的數據。老一輩沒有這個條件,他們的教學方法是通過學生動作的外形來感覺他運動到什麼程度。這樣就容易出現問題。下功夫的學生有可能就會出現超負荷運動量,出現疲勞,人體內臟機能就會受影響,結果是欲速則不達。合理的訓練必須是養、練、用合一。現在科學發達了,就要讓這些東西具體化,讓數字來說話。我跟姚老師練了那麼多年,一直牢記老師的臨終囑咐,不敢懈怠。我接觸過那麼多姚老師的師兄弟,可以說王老各個時期的弟子都有,他們的東西我都見過,我對意拳應該有發言權。意拳的歷史不長,到我們這裡是第三代。王老當年創立意拳之後,也是在不斷總結,不斷試驗、不斷改革意拳的訓練方法。到了姚老師這裡,他在全面繼承王老東西的基礎上,通過實踐、體認、總結,才逐步完善並形成今天意拳這種科學系統的訓練方法。當然,隨著時代的發展,我們還不能原地踏步,必須發展,必須與時俱進。否則任何事物都是一樣,不進則退。 我發現近來有人把王老創立意拳之初寫成,後來又否定的東西翻了出來,並且如獲至寶。沒見過王老早期那些弟子的人,可以看看他們留下的一些拳照和錄像,你會發現他們早年的拳架和動作,還有很多形意拳的影子。現在有很多練意拳的人,練了很多年,由於沒有從本質上認識意拳,真正理解這個東西,所以,他們練的教的那些東西,已經變了味道,有很多東西是望文生義,曲解意拳。 西方在很早的時候,已經把太極拳作為航天員的一個訓練內容,來摸索、解決一點人在失重狀態下的活動能力。 姚老師那會兒就說:「意拳很難練,如果你再不說,你再不用現代的一些科學手段來闡述他的原理,學的人就很難掌握。人家也在研究、發展,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超過我們。」 筆者:我倒是認為武術,包括意拳,即便是朝著現代技擊的方向發展,融入到擂台搏擊中去不但沒有錯,還應該大書而特書,因為這是武術發展的方向。 崔老師:你說得很對。 當年王老為了讓弟子們參加拳擊比賽,還要適應規則,改變拳架,這充分說明王老敢於打破傳統,具有銳意革新的精神。 意拳,也包括其它拳種,要想生命力持久,必須順應時代,只有這樣,才能有一個良好的生存和發展環境,才能進行公平競爭,才能獲得檢驗功夫真偽的機會。 否則,總是關起門來,自稱老大,找出種種借口,替自己開脫,其結果就是自生自滅。當然,無論武術怎麼發展,怎麼表現,他內在那些技術與文化融為一體的本質的東西,決不能丟,這是意拳,也是所有拳種生存、發展的關鍵所在。 |
推薦閱讀:
※為什麼現在的男女都不願意結婚了?這個節目採訪了三對男女,答案令人深思
※加拿大女記者採訪市長突然脫衣露乳(組圖)
※CCBN展會 | 採訪影像廠商大佬
※500萬得主露臉接受媒體採訪 中獎後他妻離子散
※2017開學第一課裡面董卿跪地採訪的哪個老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