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陝西長篇小說創作的歷史與現狀

——兼對路遙、陳忠實、賈平凹等作家作品的評介

陝西省作家協會文學院院長常智奇

今天,應重慶文學院之邀,我在這裡和大家一起談文學。對重慶和四川我懷著友好鄰幫的情感。上個世紀八十年代,朱大可和王杉杉等人,以對話的形式談當時中國詩壇的觀感,指責「四川的詩人有盆地妄想症」,當時,我在《西部批評報》上撰文,題為《是詩歌的病症還是詩歌的生命---與朱大可、王杉杉等人商榷》,此文被《當代作家評論》在文學信息欄摘發。那個時候重慶四川還是一家,我就關注這片土地上的文學,這種往事的經歷給了我今天談話的情感以真誠的力量。在座的都是重慶較為成熟的作家,重慶文學院的中堅力量,活躍在中國當代文壇的作家。面對諸位,我能談什麼呢?就把我們陝西作家長篇小說創作的歷史和現狀以及幾位作家近期創作的作品情況向大家作以介紹。由於我的讀書,認識和理解有限,其中肯定有偏差、疏漏和錯誤,請在座的同道批評指正。

陝西的當代長篇小說創作在中國當代文學的格局中是有位置的,柳青的《創業史》、杜鵬程的《保衛延安》、路遙的《平凡的世界》、陳忠實的《白鹿原》、賈平凹的《秦腔》、高建群的《最後一個匈奴》、葉廣芩的《青木川》、紅柯的《西部騎手》、孫浩暉的《大秦帝國》等,都是中國當代長篇小說創作的重要收穫。縱觀陝西當代長篇小說創作發展的過去和現在,我覺得有以下幾個特點:

一.延安精神得天獨厚地滋養著陝西作家。

新中國剛成立,柯仲平、胡采、枊青、杜鵬程、王汶石、李若冰、馬健翎、賀抒玉、高彬、王繩武、王丕祥等人,身披從延安下來的戰火硝煙來到西安,組織創建了中國作家協會西安分會,主管西北五省的文學創作。那時,中國作協西安分會只有幾十名會員。這些從延安下來的老一輩作家都是《延安文藝座談會講話》精神的忠實踐行者,都是主流意識形態的文學使者。他們的創作思想與當時他們所處的時代政治要求是比較一致的。他們的審美情感和藝術風格是符合人民群眾的審美情趣和要求的。他們的敘述風格是宏大敘事。他們是從戰士轉向作家。他們在「中國氣魄」和「民族化的形式」上做出了可喜的探索,例如,柯仲平、王老九的詩,馬健翎的戲,這種得天獨厚的歷史原因,使陝西文學在新中國建立不久,輕而易舉地走在了中國當代文學創作的前邊。這裡有延安紅色文學的文脈相傳的東西。

二.寫革命題材,歌唱祖國好,社會主義好的主旋律。

柳青的《創業史》,杜鵬程的《保衛延安》,王汶石的《黑鳳》,李若冰的《柴達木手記》,馬健翎的《血淚仇》,《延河》文學月刋上發表的《紅日》,《百合花》……在當時「政治標準第一,藝朮標準第二」的形勢下,這些作品在全國文學界都是非常叫好的作品。後來魏鋼焰的《紅桃是怎麼開的?》,農民詩人王老九的《進北京》、黃俊躍的戲劇《梁秋燕》、莫伸的《窗口》、賈平凹的《滿月兒》,京夫的《手杖》、鄒志安的《啊,小公馬》路遙的《人生》、陳忠實的《信任》等作品,走的都是這條路子。

這是一條歌頌社會主義好,只有共產黨才能救中國的革命現實主義的創作道路。這是一條為主流意識形態歌功頌德,樹碑立傳,粉飾現實的路子。在這條路子上,出現了一些好作品,也出現了一些圖解政治,詮釋路線,把人物概念化、臉譜化、標籤化的傾向。這個時侯,更多的關注文學的外部規律。

三.注重文學新人的培養。

陝西從延安下來的老一代作家,他們對文學懷有一種虔誠的敬畏之心。他們對青年作家的培養和呵護也是竭盡全力,嘔心瀝血的。路遙、陳忠實、賈平凹、葉廣芩、莫伸、高建群、京夫、鄒志安、程海、王觀勝等人,原來都是業餘作者,有的在家務農。這些老作家把他們借調到省作協主辦的《延河》文學月刊社來幫助看稿子。象路遙、京夫、牛墾等人在文學起步時,都被借調到《延河》看過稿子。老作家們面對面,一對一的教他們如何看文學作品?什麼作品是好作品?並把他們帶出去到全國各地組稿子。這些青年作家在老作家的幫助和指導下,一步一步的成熱起來。路遙的第一篇小說《優勝紅旗》,就是在《延河》幫助看稿子其間發出來的。

《人民文學》派人到陝西作協來向王汶石組稿,王汶石沒有把自己的稿子給《人民文學》的編輯,卻毫不憂慮地推薦了陳忠實和陳忠實寫的稿子,從此陳忠實一發而不可收。

在極「左」思潮泛濫的歲月中,陳忠實、路遙、賈平凹、張敏等青年作家都程度不月地得到過老一代作家的保護。正因為老一代作家為他們遮極「左」思潮的不正之風,抵擋「右」傾思想的影響,才使他們安然無恙的健康成長,他們也才有了今天的創作成就與地位。

所以,陝西作家普遍認為:從延安下來的這一批老作家不但是陝西當代文學的奠基者,也是陝西文學的領路者。

四.「文以載道」成為陝西文學的主潮。

這裡有司馬遷「秉筆直書」的歷史擔當,也有韓愈「文以載道」的社會責任,更有「延安文藝精神」的繼承和發表。延安老一代作家不但用他們的語言和行動影響著他周圍的青年作家,更用他們的作品潛移默化著一批又一批,一代又一代的青年朋友。他們把文學的教育功能推到了首位。他們的作品中灌注了強烈的社會革命的精神。他們強調理性、理智、理念、理論、理想對文學表達的規定性,滲透生,提升性,整合性,再造性。他們認為:舊社會可以把人變成鬼,新社會可以把鬼變成人。他們把這種文學革命觀念和思想也傳遞他青年一代。

柳青的《創業史》,可以說是一部以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描寫社會主義農村土地革命的開山之作,扛鼎之作,壓卷之作。當時在《延河》一發表,就引起《文藝報》等報刊的高度評價。嚴家炎、姚文元等人都寫文章,評價這部作品。這部作品是緊按時代的脈搏,貼緊現實生活,表現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中新舊矛盾的鬥爭和人的思想感情。梁三老漢和梁生寶代表了兩代人的生活觀和創業觀。作者把社會革命性、理性、理想推到了至高無尚的精神高度。用社會革命性沖淡、遮蔽、淹沒、乃至代替了人性的深入開掘,影響了人物心理描寫的深入開掘。

《創業史》中,梁生寶與徐改霞在一個傍晚,在煙霧包家的村外邊的一條小路上相遇,他們的對話,情感表達,梁生寶壓抑了自己人性中的自然的慾望、衝動,故作平靜和冷淡;徐改霞按奈不住少女初戀的心跳,兩耳發燒,羞澀。但語言忘顧左右而言他。在這裡,社會革命高於個人的愛情,革命對愛情來說,愛情往往被懸置和遮蔽的,革命理想和熱情的無限張揚淹沒了人性中愛情火苗的燃燒。

被稱為「中國契訶夫」的王汶石是與枊青同時代的作家,他的長篇《黑風》,在渭北高原的社會主義新農村的建設中,表現歷史的風雨在人物內心世界的歷程,獲得了社會廣泛的好評。但其作品中關於黑鳳愛情的描寫,也未能深入地展開人物情感世界的應有描寫。

至於杜鵬程的《保衛延安》,因是正面表現戰爭題材,就更邊緣化和調料化了。

陳忠實在他的《白鹿原》中,開始對這種社會革命性和人性的關糸思考,審視、質疑。他在描寫鹿兆海與白靈的愛情時,賦於愛情在特殊歷史時期以社會革命的悲壯意義:白靈被自己同一戰壕里的革命戰友所活理。他把社會革命大於青春愛情推到了人生悲劇的時代淵藪。這也是-種革命話語對愛情話語的懸置與遮蔽的表現。

路遙的《人生》中,高家林與劉巧珍的愛情,發生在中國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那時,改革開放的春風己經吹拂祖國的大地,人的自我生命的價值追求己經覺醒,但是舊的思想與新的思想,傳統的觀念與現代意識發生了強烈地撞擊,高家林在選擇劉巧珍和黃亞萍的愛情間,發生了動搖、撕扯和熬煎。最後,他一頭碼擔,一頭挑擔,二者一個都沒有得到。作者強調的是歷史的巨變,社會革命的思想意識大於個人愛情的追求。在這裡,愛情是被當作社會革命和歷史巨變的一面鏡子,映顯人性在傳統道德與現代意識撞擊中的裂變、陣痛和重建的艱難與困苦。愛情的懸置和遮蔽是因為社會革命給人的心靈造成的重創。

賈平凹的《天狗》中,天狗與師娘在蠍子交配前的對話,那種發乎情、止乎禮義的靈肉撕扯,天狗的那種拘禁、顫慄、驚惶,是人性在傳統倫理道面前的無所措手,也是天狗在人的社會革命價值和生命愛情享受之間的憂慮、徬徨、迷惘、徘徊、熬煎和掙扎。他的《小月前本》中,才才與門門對小月的愛情爭奪,實質上是新形勢下,社會革命的燦爛陽光對新舊生活觀念照耀下的閃光。

《創業史》、《保衛延安》、《平凡的世界》、《白鹿原》、《廢都》、《青木川》……都是正面仰攻社會革命的題材和主題。

五.延安革命歷史題材被打入冷宮。

杜鵬程的《保衛延安》,吳強的《紅日》、楊益言他們的《紅岩》等,這些革命歷史題材的小說創作如江河奔涌,滔滔而下的時侯。李健彤以劉志丹在陝北出生入死幹革命,血里火里創建陝北紅色革命根據地為題材,嘔心瀝血創作出長篇歷史人物傳記小說《劉志丹》。作者旨在以紀實手法記敘西北革命史和劉志丹生平。李建彤1938年赴延安,進抗大和魯藝學習,由老師周揚做媒,嫁給劉志丹的弟弟劉景范。她從事文學創作,完全是用文學的形式反映那段革命史。這部書第一卷寫成於1962年初,曾得到周揚的讚賞和肯定。後來被康生打成反革命小說。1962年9月24日,在八屆十中全會召開的第一天,毛主席正在會上講話,康生針對《劉志丹》這部小說,寫了個條子遞給毛主席,毛主席照著紙條念了:「利用小說進行反黨活動,是一大發明」。由此,這部小說尚未面世就被封殺。康生利用這本書,打擊陷害了作者李建彤、審稿人習仲勛、劉景范等一批人,一萬多人受到株連。小說《劉志丹》,李建彤被戴上「反黨分子」的帽子開除黨籍勞動改造。

對小說《劉志丹》的批判實質上是黨內路線鬥爭的擴大化,是「高饒反黨集團」的株連。這一句話,就把延安革命歷史題材的文學創作所封殺。

1978年12月《劉志丹》小說得到平反,1979年10月工人出版社出版第一卷。李建彤再鼓餘勇,相繼又寫成了第二卷第三卷。1984年文藝出版社出版二、三卷,當時的印數都很少。2009年江西教育出版社出版發行該書全本,也是此書首次大量發行。這是一部在歷史的真實與藝朮的真實的統一中,表現中國西北革命史和劉志丹生平的作品。隨著這部小說的平反,也使陝北革命歷史題材創作的封殺而「解凍」了。今天,白黎先生的幾部反映毛澤東在延安時期的長篇小說。王曇先生寫彭德懷等幾位無產階級革命家的幾部長篇都相繼出籠。陝北延安革命歷史題材創作如雨後春筍,出現了一個蓬蓬勃勃的良好態勢。

六.在革命文學的路上,探索文學創作的內在規律。

如果完全按然照延安時期文學革命的道路走,不可能有今天陝西文學的現狀。延安時期革命文學有其歷史的合理性與必然性。當一個民族處於滅種的危險的時侯,這個民族的文學自然要擔負起拯救這個民族危難的重擔。但當歷史發在了變化,國家處於和平建設時期時,文學應沿著自身發展的規律行進。文學為政治服務應轉向為人民服務,文學的教育功能應寓於審美功能。陝西文學的健康發展與胡采先在的理論指導有直接的關糸。1942年毛譯東在楊家嶺發表《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時,胡采以陝甘寧邊區大眾文化主編的身份,坐在會下親耳聆聽毛澤東關於文學革命的思想。後來,他一直把從生活到藝朮作為自己終生研究的理論課題,他深入探索生活和藝術之間的奧妙與真諦。1961年9月他在杜鵬程、王汶石、李若冰、鄭伯奇、王宗元、湯洛等人參加,西安的一個創作會上發表了他的《從生活到藝術》的長篇講話,這篇從文學創作的內在規律出發,研究怎樣把生活的礦藏、財富和體驗變成藝術審美情感的表達,成為一個時代的重要理論貢獻。胡采先生的這篇文章中的思想,成為指導陝西文學的重要思想。後來,影響中國文壇的「筆耕組」,的許多重要文章,都是在這一理論指導下誕生的。就因為胡采先生從生活到藝術的理論指導,陝西的作家少走了許多彎路。

文革後的「筆耕組」由胡采、王愚、李星、暢廣元、劉建軍、蒙萬夫、費秉勛、薛瑞生、薛迪之、陳孝英、李建民等人組成,他們為陝西的作家從文學的「他律」轉向文學的「自律」方面,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例如上個世紀七十年代,關於「羊肉泡派」的討論;八十年代初對賈平凹創作傾向的批評,以至後來對《廢都的批評》等)

陝西的文學批評工作者,有其生、冷、直、繒、杠、崛的特點。但敢說實話。2005年左右與李鐵映委員長的一次談話。關於意識形態,關於《廢都》的解讀。

七.一個新的創作格局逐漸形成:

陝西的文學創作較長的時期是在傳統的現實主義道路上運行的,到了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對西方現代主義自覺吸收和借鑒的作家和作品出現才逐漸地出現。賈平凹的《鬼城》、《懷念狼》,楊爭光的《棺材鋪》、《老旦是一棵樹》、紅柯的《美麗的奴羊》、《西去的騎手》愛琴海的《虎豹兄弟》,寇揮的《想像一個部落的湮滅》,馬玉琛的《金石記》,秦巴子的《身體裸》……一個具有現代主義創作色彩探索的作家和作品的陣營正在形成。這種兩山峽立,二水分流,雙邊互貿,內外對流的良好創作生態環境,滋養了這裡的作家的健康成長。

我們的作家對現代主義的先鋒小說要有一個正確的認識,先鋒的探索和尋求,有無限的生命力和前景。

陝西目前活躍的作家都程度不同的對現代主義的文學審美藝術表達有借鑒,就是陳忠實的《白鹿原》中,也有借鑒和吸收魔幻主義的東西。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程海的《熱愛生命》、京夫的《八里情仇》、高建群的《最後一個凶僅》、賈平凹的《廢都》等如井噴般發出,被譽為「陝軍東征」現象。

不久,路遙、陳忠實、賈平凹連續獲茅盾文學大獎。

路遙的《平凡的世界》是中國目前圖書市場,再版發行最多的一部獲矛獎的長篇小說,在青年學子中很有影響,至今仍在發著影響。路遙的小說,寫青春生命的「呼吸」,有青春生命的「心跳」。例如《人生》中寫劉巧珍的刷牙,寫井水的衛生革命,

陳忠實的《白鹿原》拖了矛盾文學獎頒發期推遲了一年半的時間。《白鹿原》寫中國農民幾千年來賴以生存和繁衍的精神,白家軒的腰桿挺得很直,黑娃很憎惡他挺拔的脊樑,一杠子打過去,把白家軒的腰給打斷了。白家軒通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又奇蹟般地挺直腰桿踺步行走了。這有一種象徵,象徵著一種生命、生活、生存的一種精神。這種精神就是仁、義、禮、智、信的傳統倫理道德觀念。黑娃的父親殺死田小娥是這種精神對人性的奴化。

賈平凹的《秦腔》獲獎後,2009年,時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國家副主席,中央黨校校長的習近平同志率領中國文化代表團出訪德國時,央視在晚上7點到7點半的新聞節目中,從習近平主席講話的特寫鏡頭拉開,一下子推到賈平凹的《秦腔》書的封面上。全國那麼多作家,那麼多作品在這次書展上出現,為什麼單單把鏡頭只對準了《秦腔》,這是因為賈平凹的《廢都》獲法國女評委獎,《浮燥》獲美國的美浮飛馬獎。今年他又獲得法國文學騎士勳章。這說明賈平凹的創作在國際上是有影響的。

這個時期,陝西的長篇小說創作隊伍開始形成,50年代的賈平凹、吳克敬、李康美、方英文、王海、馬玉琛、賀緒林、愛琴海、楊煥亭、向島、王景斌、惠慧、馬炳煌、張興海、李水等人。60年代的紅柯、李春平、王曉雲、秦巴子、王妹英、寇揮、安黎、蕭跡、霍竹山、鶴坪、王妹英、姚家明、辛娟、顯曄、王三龍、馮西海、等人。70年代周瑄璞、丁小村、黎峰、劉曉剛、吳文莉、吳夢川、季風、唐卡、呂虎平、高勇、劉愛玲、李倩、姜文社等人,80年代的楊則緯、西貝貝等人。90年代的李佳璐、屈塬、王安憶佳……這些人都有自己的長篇作品,大都在大刊、名刊上發表過。

八.陝西的文學地理陣營是三分天下,三路大軍

陝西的長篇小說隊伍建設,是由生活在三塊地理條件不同地方的人員構成的:陝南的賈平凹、周競、陳興雲、孫見喜、王盛華、馬建勛、杜光輝、王曉雲、張宣強、杜文娟、駱誌慶、戴吉坤、方曉雷、付世存等人,他們的創作帶有一種巴楚文化的光色。關中的陳忠實、葉廣芩、紅柯、李天芳、曉雷、趙熙、子頁、韋昕、程海、王海、楊煥亭、峭石、沙石、文蘭、老村、肖重聲、薄厚、王景斌、秦巴子、徐劍銘、李康美、撫村、馮天海、楊英武、馮積岐等人,他們的作品有一種儒家關學的氣韻。陝北的路遙、白黎、王曇、高鴻、龐文梓、霍竹山、惠雁、單振國、畢華勇等人,在儒家文化與游牧文化的雜交中,培育他們文學的審美之花。這樣就形成了一個三角鼎立之勢。我始終認為:一個作家的童年生活對他後來的創作影響極其深遠。作家青少年時代生活的地理環境、生活條件形成著他最初的認知模式、審美心理和創作氣質。所謂「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北魏的曹丕在《典論。論文》中提出的:清濁之氣的理論,道理就在這裡。

九.農村題材創作成績突出。

中國是一個古老、文明的農業大國,農耕文明源遠流長,本土小說的創作是以農村題材獨立於世界文學之林的。在中國當代文壇,陝西的農村題材小說創作走在前面。三個獲矛獎的作家的作品都是農村題材。

陝西作家表現農村題材大氣、整體、雄強、厚重、尖硬。

特別是在今天農耕文明向工業文明,村社文化向都市文化轉型的這樣一個歷史時期,這類題材的文學創作,對於人類社會的未來發展來說,顯得尤為重要。這是一個產生大家和巨著的「富礦」地帶。表現當代農村、農民的精神風貌,寫他們的心路歷程,情感陣痛,思想裂變,是歷史向有抱負的作家,提出的嚴峻而不容推卸的時代責任。

人類文明社會的生存模式是什麼樣的?是不是歐美的社會形態就是人類文明社會唯一先進的社會模式?這需要打一個大大的問號。

人類文明社會的先進模式應是:田園牧歌式的審美情趣十現代工業文明創造的物質與精神成果等於人與自然、社會的和諧。中國的文化是一種「自然恬逸」、「溫柔敦厚」、「樂感中庸」、「道法自然」的文化,建立一種人與自然、人與社會和諧相處的社會模式,中國文化有先天的優勢。中國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我們的作家要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

十.介紹幾位作家的創作和作品

現在我結合陝西的幾位作家創作和作品,具體談談我的看法。

路遙是一個從政治抱負,政治理想,政治作為的破滅轉向文學創作的作家。對社會人生的深刻認識,對人生理想境界的強烈渴望和追求,拯救了他成為一個優秀的作家。以他的《人生》為例,談談他的作品的深刻與博大。他英年早逝,作品不多,但一部《平凡的世界》,就名留青史了。

陳忠實是一個以生活的認知和生命的體驗為基礎,以潛心創作的定力和時間與汗水,穿透歷史的風煙,構建自己藝朮大廈的人。他幽居原下,十年磨一劍。可以做枕頭的《白鹿原》,足可以蓋棺定論了。

賈平凹是一位秦楚文化相融,外拙內秀,儒道兼蓄,陰柔而挺拔,平易而獨立,通俗而別裁,內斂而妙思,樸素而渺遠的作家。他在鄉村敘述中隱含著城市生存的困惑,他在瑣碎的描寫中埋伏著高山遠眺的深情憂思。他是一個全身每一個細胞都能擰出審美感受的靈惠之水的作家。他身上有蘇軾的遺風,又有托爾斯泰式的情志。他的情感歷程印記著時代風雨吹打的累累傷痕,他是一個在批評聲中成長起來的作家。他是一位當代中國最具獨立性、最富創造性、最富美感性和廣泛影響的、具有世界意義的作家,也是一位以可進入中國和世界文學史冊的、為數不多的著名文學家之一。

他的代表作有:《浮燥》、《廢都》、《秦腔》、《高興》、《懷念狠》、《病相報告》、《高老莊》《白夜》《土門》等。以英、法、德、俄、日、韓、越等文字翻譯出版了二十餘種版本。曾獲全國文學獎多次,以及美國美孚飛馬文學獎,法國費米那文學獎,法蘭西文學藝朮榮譽獎,法國騎士勳章等。

賈平凹繼《秦腔》之後,又創作了《古爐》和《帶燈》。他一直在農村這條道上走,寫中國二十世紀和二十一世紀農村的變化。

《古爐》寫文革的打、砸、搶,寫人性的貪慾、自私,野蠻、血腥、互相殘殺、爭鬥,寫農民的愚昧、狹隘、狡黠、偏窄、卑怯、虛妄和陰暗,寫優秀的民族傳統文化被破壞、毀滅。他寫民族災難的民族劣根性。他批判一種盲從,一種缺乏獨立思考的人文精神,呼喚一種救贖弱者的悲憫情懷。

他走的是一條民間的創作道路,寫民間生活疾苦、家長理短、抱娃收雞蛋、拉牛放鐵銑,在莆松令式的閑言碎語,喝茶扯淡中,隱涵民族性、人類性的重大主題。他以實映虛,以虛寫實,在大俗中追求大雅,在返樸歸真中將俗的審美觀念和情致推到了一個時代的高峰。他代表了我們當代文壇最有生命活力,最具時代特徵,最優秀的一極。他是散文化小說的集大成者。

他寫字畫畫,收藏歷史,談文說道,頌詩讀經,通天接地。他有「佛觀一缽水,八萬四千蟲」的洞察力,這種見微知著的能力,使他在櫻鎮的風土人情里寫出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神州大地的時代風貌。《秦腔》、《古爐》、《帶燈》等作品中的人物、細節、形象、情景、場面,自然真實的描寫和敘述里內涵著巨大的審美空間,構成了整部作品的無限魄力。

《古爐》中向善的精神力量,支撐起鄉村承受革命的災難。

《帶燈》中的主人公帶著燈在黑夜中前行。她用她的精神之光迎接著民族復興的朝陽。她是一位世事洞明,人情練達,人格獨立,潔身自好的鄉鎮幹部,位卑而憂國,人微而愛民,她生活在幹群關係異常緊張的現實矛盾中,她不願意傷害群眾,又要履行「維持基層社會穩定」的職責,她生活在世俗的生存競爭和幹部的貪污腐敗的環境中,作者通過《帶燈》,真實地反映中國農村底層農民的生存現狀,各色人等的生活方式、生活觀念、生活情感。他寫他對農村、農民的那種血濃於水,難離難棄,斬不斷,理還亂,「哀其不幸,怒其不憎」,徹夜難眠,輾轉反則的情感。他的筆觸直指「國民精神」的療救、重鑄與再造。他在綿密工巧的針角中,精製著表現中國二十一世紀農村、農民精神風貌和現社會轉型,人性爆發與掙扎的新衣。

《帶燈》標誌著作家有一種突破,從蘊含寓意到整體寫實,從妙思巧做到拙樸自然,從高於生活到原汁原湯,從象徵、隱喻、暗示的審美到寫生、寫真、無技巧的訴求。在無修飾,無技巧中追求「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的審美效果。

葉廣芩,這位皇親貴戚的格格,傳統文化修養深厚,在端裝穩重、矜持的儀錶下,跳著一顆浪漫、奔放、飛揚的詩心。她有皇室後裔的生活體驗,有被掃地出門的苦難經歷,有掛職縣委書記的榮耀。人生的苦樂兩極的比照,便她在柴、米、油、鹽的底層社會中有一種貴族氣,在金碧輝煌的豪宅大院里有一種同情底層勞苦大眾的情感。

她的長篇小說《注意熊出沒》被評為西安市「七個一」文學作品一等獎,長篇小說《採桑子》獲全國圖書獎,中國女作家文學獎,陝西少數民族文學一等獎,「505」文學一等獎,第六屆茅盾文學入圍作品,被翻譯成日語,由日本中央公論社「2002」年出版日本群馬縣圖書館將其翻譯成盲文。長篇小說《全家福》被中國電視劇製作中心改編為22集電視連續劇,改編成同名話劇,由北京人藝上演,獲西安市「七個一」文學一等獎。長篇紀實《沒有日記的羅敷河》,獲國家圖書獎,l998年獲全國少數民族文學「駿馬獎」,日文譯本2004年由日本白帝社出版。長篇紀實《琢玉記》被《新華文摘》、《家庭》等報刊轉載,日文譯本2004年由日本白帝社出版。長篇小說《青木川》獲中國作家鄂爾多斯優秀長篇小說獎,入圍茅盾文學獎終評會,該作品描寫了-個名叫魏輔唐的人,1952年被新生政權作為土匪惡霸鎮壓處死,1987年5月25日當地人民政府又為其平反,屬投誠人員的故事。具有強烈的現實感。

《狀元媒》為作者最新長篇小說,作品以小格格「我」的視角為軸線,冠以十一部京劇戲各而寫成。從辛亥革命開始到改革開放,跳躍性地寫了背景百年的人物人生相,這些人物形象折射出歷史和時代的變遷,包含了生命哲學的因子。同時通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對比,反映出傳統文化和價值觀念的變異,從而有了複雜人性的探尋。情也深。愛也濃。思也遠,恨也重,怨也悠,那些拾掇不起的零碎,承載著作者沉重的回憶和辛酸的寄存,令人沉浸其中,感慨人生就是場戲。戲演人生,人生若戲。人生凄涼,但葉廣芩注入了溫情,藝術哲學審美觀。擺在葉廣芩面前的是:徘徊在直面慘淡的帶血的人生,還是沉思往事立殘陽,猶抱琵琶半遮面。我還是喜歡她《青木川》這樣直面人生的作品。

高建群,著有長篇小說《最後一個匈奴》、《六六鎮》、《古道無機》、《愁容騎士》、《白房》、《大平原》、《統萬城》。他是一個沉穩而幽思,謙卑而自憐,鄉土而志遠,堅毅而自省,獨立而自尊,拙樸而自愛的理想英雄主義的詩人。他以大為美,喜歡宏大敘述,喜歡鋪排式的開闊氣勢,喜歡重大題材,重大主題,追求黃鐘大呂,雄英史詩。他表面上看起來拙樸憨厚,笨笨張張,但骨子裡錦繡文章,詩意盎然,狂飈突擊,汪洋姿肆、豪情浪漫。在他的筆下,夜晚是高貴的;恆河儀態萬方,風情萬種地奔流著;鳩摩羅什高僧伾杴嗪2母叱擔リス齠荒咸ㄉ咕嗤鋁āK悅環玻嬗幸恢幀巴蛭鍀員贛諼搖保拔也幌碌賾碌賾保吧嵛移淥鋇釀ρ椎鈉取

《大平原》寫家庭史,生存繁衍史,寫三代人的命運,大氣恢寵,波瀾壯闊,具有一種厚重的歷史感。作品中高安氏、顧藍子的鄉村女性形象,堅強、聰惠、高大、也真實、鮮活、動人。作家在苦難的生存漂泊,遷移中,寫創業的艱辛,寫歷史變革中人的心路里程。寫農耕文明在工業文明巨浪衝擊下的坍塌與無奈,這是一曲感嘆田園牧歌式的審美情趣和生活觀念漸行漸遠的挽唱。

如果說:《大平原》是作家用現實主義筆觸、表現動蕩歷史背景下,民族苦難生活的情感史、心靈史。那麼,《統萬城》,則是寫一個游牧民族的部落酋長,一個西域高僧的傳奇一生。作者以荷馬史詩、哥薩爾王敘述人唱詩的形式,以教堂秉燭吟唱的虔篤和莊嚴,以激情飛揚浪漫,為一個英雄民族的巨子,一個文化使者的靈魂樹碑立傳。讀《統萬城》,你會有一種感覺,作者似乎不是在寫小說,而是在寫抒情詩。萬馬奔騰,海闊天空,縱橫馳騁,文采飛揚。作者在一個民族的血腥征戰和一個高僧的精神苦旅中,尋找人類文明發展史的精神力量。

作品豐富的想像,機巧的構思,開闊的視野,宏大的敘述,淵博的歷史人文知識,呼風喚雨的妙想。扭轉乾坤的氣度,詩意而富有騎土風度的情感表達,歷史的評價與美學的評價、文體的創新與事件的扭接等,都取得了令人扼腕嘆服的成績。

馮積岐,著有長篇小說《袒露的部分》、《沉默的季節》、《敲門》、《大樹底下》、《逃離》、《兩個冬天、兩個女人》《粉碎》、《特殊時期》等,曾獲:首屆九頭鳥長篇小說獎,第二屆柳青文學獎,省政府「五個一工程」獎,芳草小說獎,陝西省作協505文學獎等。

這是一個抑鬱型的多產作家。他瘦肖而敏感,內向而多情,樸素而固執,少言而多思,細膩而豐富。他有豐富的人生經歷,艱苦的創作體驗。他的作品多是鄉村敘述,寫人生的悲劇感和悲劇性的人生觀。他象耕牛一樣踏實地耕作在田野、村子、收穫的季節里。他的筆觸永遠是對準中國農民,農村的。他熱愛生命,熾烈的擁抱生命,熱愛生活,深味生活的五味雜陳,追求情感的純潔、美好。他寫"黑五類"子女在以階級鬥爭為綱的歷史時期,在"血統論"的殘害下,非人的待遇、心靈的破碎,以及他們的抗爭、奮鬥和崛起。他在生理解放中,尋找情感解放的快慰、人的尊嚴,在情感解放中映照社會的變遷。他在人性的分析中塑造人物性格,在人物的心路歷程中展示中國農民的生存狀態。日常生活口語化的敘述增強了作品反映生活的真實性和生動性。他的語言帶著體熱、意緒,鄉土的味道,又很純潔、新鮮和洗鍊。他長期以來,堅持閱讀和借鑒西方文學的美學思想和技巧。他選擇了一條外國文學與中國文學加縫中寫作道路。他的《大樹底下》,是用一個嬰兒亡靈的眼光在看世界,是他現實主義走向開放的成功之作。

《村子》是他的代表作,其中融進了自己的生活體驗。《村子》中的田廣榮是他極力批判和同情的對象。田廣榮對馬秀萍的肉體佔有是把「魔」放置在她心中。田廣榮一生在玩權術,玩人。他是一個錯誤路線的執行者,也是錯誤路線的受害者,「他不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庄稼人」。馮積岐的作品往往在粉碎中顯示一種惋惜和珍惜,在逃離中表現一種堅守,在悲訴中表現一種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盼,在生命的痛感、悲蒼、燃燒中,營造出一種真、善、美的意境。悲而不傷,愁而不怨,哀而不衰,是馮積岐小說製作中的情感特徵。

他寫生命的體驗,很真誠,很投入。他的小說構思往往取一個被社會和生活所疏離,放逐,壓抑邊緣化了的人的形象,來展開敘述。讀他的小說,你會感到"曙光似乎不是從天穹降下來的,而是從土地上,莊稼上、樹木上、草葉上抽出來的,絲一樣,布滿在天地間","太陽是被鄉村的煙靄彈上來的"。他的創作是以生活、生命體驗為為主體,在情感分析的層面上反映社會,在人性訴求的基礎上表現生活。他寫慾望和慾望的衝突,進而折射出時代的光色和歷史演進的社會內容。他寫人生的孤獨、壓抑和對苦難的超越,寫歷史和道德的錯位。

莫伸,著有長篇小說《年華》、《塵緣》、《權力劫》,長篇報告文學《闖蕩東歐》、《中國第一路》、《一號文件》等14部,電影劇本《列車從這裡經過》、《相逢在雨中》、《家在遠方》等十餘部,電視劇劇本《郭秀明》、《一起走過的日子》等四部。作品先後獲全國首屆優秀短篇小說獎、《小說界》優秀中篇小說獎、《啄木鳥》優秀長篇小說獎、建國40周年優秀電影劇本獎、夏衍電影劇本獎、老舍文學獎劇本獎、全國電視劇飛天獎、金鷹獎等。部分作品譯有英、日、西班牙文版本。

他少言而沉靜,內斂而真誠,善良而謙和,溫和而固執,質樸而儒雅,虛心而自信,隨和而獨立。他在蒼桑的風雨路上,與文學結伴而行,真誠、苦戀、熾愛,執時代的記錄員,人民的歌手,傳統文化倫理道德的法器,一路走來。按他的創作水平和成就,他應該在省作協、社科院、高校或體制內的事業單位從事文學創作,但這位陝西當代文學隊伍中的一路神仙,卻始終沒有歸於靜穆而單純,專一而無憂之位。

莫伸,是一位記實文學家。他的《東歐記行》、《愛情在死亡中誕生》、《衝刺》等,都是很有影響的。這是一位同情弱勢群體,富有使命感和責任感的作家。他是陝西「知青」文學的一個典範。

莫伸的《權力怯》表現的是一個文化歷史積澱深厚的城市,在現代生活中,黑惡勢力拉攏腐蝕幹部、排除異已、聚斂巨資、無視黨紀國法,恣意妄為。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受到了嚴重的威脅,權力的腐敗直接危害了國家利益。懲治腐敗,打擊黑惡勢力箭在弦上。作品情節跌宕起伏,故事驚心動魄,感人之深。

他的小說:重生命的真實體驗、重生活的實際描繪,重展現歷史的真實和社會底層人物環境和命運的抗爭。他的作品貼近生活,貼近時代,主流意識強烈。他在政治性與人民性,時代性與藝術性之間種植著自己的文學審美之花。

冷夢,是以長篇紀實文學《黃河大移民》登上中國文壇的。她有四部長篇小說。她是一個率性、善良、真誠、情感型的女性作家。她的<天國的葬禮>(<群眾出版社>1989年版>,作者為死於1950年5月20日,新生政權進行的一場急風暴雨式的鎮反運動中的英魂和冤魂樹碑,為一個被鎮反掉的`反革命',32年後,卻又躺進了共和國最為神聖的革命公墓立傳。作品充滿了強烈的歷史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她長於在敘事中抒情,在編織岩盪起伏的故事情節中完成對人物形象的塑造。她看重故事本身。她喜歡撲索迷離,結外生枝,撥幽探微。她在人物的對話中展開情節。長篇小說「西榴城」顯示出她在文學創作上長足的進展。這部小說是冷夢在近40年的文學創作歷程中的重要收穫。作家通過對」人性「的探究,對迷戀金錢和暴力的當今現實社會發出了帶血的呼籲。作者在這部作品中寫了人、家族、國家、深刻地刻畫出了家族、國家與人性的關係,寫出了骨子裡的中國。向來善於寫現實主義題材的冷夢在這部作品中用了荒誕,魔幻、幽默的手法,給人耳目一新。

作者在人性的分析中,體現了她尖銳的批判鋒芒,冷峻的反思,和豐富的想像。

《西榴城》使冷夢在現代主義的創作方法上的新探索。

王海,一個充滿進取精神的文學宗教徒,善良而又真誠、質樸而率直、狂狷而又寬容、自信而又隨機,既能刻苦創作,又能組織活動。他的創作筆觸一直對準中國農民的生存方式和情感樣態。他的長篇有《老墳》、《犯人》《城市門》等。《城市門》是作者新近創作的作品。他紮根農村生活,帶著對農民兄弟的熱愛和關切,以樸實的文筆,成功地塑造了一個個樂觀、幽默,憨厚、狡黠的農民藝術形象。這是一部鄉土風味濃郁的城市化進程鮮活寫照。作者把筆觸探入城市與鄉村結合部這個龐大群體,寫城市化改造後,失去土地的農民們不同的生活理想的追求,追求過程中的艱難,痛苦和迷茫。王海以其深沉的憂患意識記錄了中國城市化進程的這一段歷史,以深沉的批判鋒茫引發讀者對這部作品的關注,這種緊按時代的脈搏,表規社會最棘手的問題,表現人民性的創作態度是難得的,也是令人敬佩的。《城市門》以一種民族的憂患意識,一種文化命運的情結,啟迪對這個時代進城農民生存狀態的深思,以及對他們命運發展,使這部作品顯示出它的藝術份量。

寇揮,著有長篇小說《想像一個部落的湮滅》、《北京傳說》。寇揮是陝西文學界行走在現代主義寫作道路上的青年作家。《北京傳說》具有相當深厚的憂患意識,作者對中國人精神狀態的愚昧與麻木有著痛切的體驗,對邪惡的專制魔鬼有可能死灰復燃有著著高度的警覺,對爭取人的精神自由,有著強烈的渴望。寇揮在魔幻里有批判現實主義。他對歷史的思考,對現實的關懷,貫穿著知識分子的社會理想,以及詩人一樣的理想情懷。他的小說技巧獨特,寓言,隱喻,整體象徵等等,這一切構建起他奇異孤高的文學世界,也彰顯著他尖銳的思想和立場。《北京傳說》是一部批判現實主義力作。

除了上述八位作家的創作成就外,近年來,陝西中青年作家出版的長篇小說還有:

紅柯的《西去的騎手》、《烏爾禾》、《老虎老虎》、《大河》、《阿斗》《好人難做》、《生命樹》,方英文的《落紅》、、《後花園》,吳克敬的《初婚》、李春平的《步步高》、《上海是個灘》、《上海夜色秀》、《我的多情玩伴》、《奈何天》、《玫瑰花苑》、《領導生活》、《新情感年代》,周瑄璞的《疑似愛情》、《我的黑夜比白天多》、《夏日殘夢》、《人丁》,秦巴子的《身體裸》,蕭跡的《大鐵路》、《網上殺手》、《團委書記》、《宣傳部長》、《平凡人生》、《活著別人看》、《面子》、《誰是你的情人》、《古城》,唐卡的《你在找誰》、《你是我的宿命》、《荒誕也這般幸福》、《蓮花度母》、《天堂鎮》、《唐卡密鑰》,王妹英的《福滿門》、高鴻的《沉重的房子》、龐文梓的《高天流雲》、杜文娟的《阿里阿里》,都是令人可喜的收穫

當然,還可以再舉一些作家的姓名和作品,限於時間和篇幅,我就不再一一列舉了。看得出,我們中青年作家的創作勢頭是很好的。但是,我還有一些期待,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不要追求數量,要求質量。

目前有一些中青年作家寫作熱情高,新作疊出,這是一種好現象。但是,讀過他們的作品,我們不難發現他們有重複自己的現象。文學創作是一種講質量而不求數量的藝術生產。我希望他們不要被出版商、市場經濟人牽著走,堅持獨創,堅持前進,堅持質量第一,為人民奉獻精美的精神食糧。

二、強調文學審美的藝術性。

在堅持文學的教育性時,我們千萬不要淡化文學的審美性。文學,是一種有意味的藝朮形式,首先它是審美的,然後才是其它。文學不是政治宣傳,不是宗教佈道,不是哲學講演,它是人類形象的把握世界的一種方式。審美功能,永遠是文學的基石。審美形式好比「船」,有了這隻「船」,政治、歷史、經濟、哲學、宗教、法律、道德等內容才會乘座著這條「船」,乘風破浪,漂洋過海,抵達凈化人心靈的幸福島嶼,抵達「醇人倫,美教化」,「載道」的彼岸,抵達人類詩意的棲居於大地的精神家園。

三、強調作品思想性。

在我們青年作家的創作中,出現了兩個極端,一些人把文學看成宣傳工具,一些人沉溺於形式技巧之中,前者,是一種庸俗社會學。後者是一種唯藝朮至上說。

我們的青年作者,不要沉浸在個人情感的小圈子中出不來,視野要寬,境界要高,站在人類文明發展的制高點上看事物。

在寫生活的真實,生命的直接體驗,日常化的秩序,生活主宰性的習慣時,不要停留在自然主義,照相機式的複寫,真實的反映的層面。文學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方面,那就是表現理想,澄明生活、照亮生活、引領生活、提升生活。這就要求我們的青年作家首先要多讀書,努力從思想家、哲學家,歷史學家那裡汲取營養。深刻的思想永遠是作家立於不敗之地的法寶。文學的審美之樹常青,來源於博深思想陽光的照耀。思想深刻高遠,作家就有膽量、氣度、襟抱。作家要有悲憫情懷和擔當精神,敢於正視嚴酷現實的尖銳矛盾,逼近現實最棘手的矛盾問題,在國計民生的時代感中,尋找文學的人民性,在為人生的藝術創作中,尋找作品厚重、大氣的審美精神。

以上是我的看法和期待,不對的地方,請在座的作家和朋友們批評。

2013年12月21日於重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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