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接通!癱瘓猴重新行走:意味在人類身上實現可能性很大

如今,由法國神經學家格雷瓜爾·庫爾蒂納(Grégoire Courtine)領銜,一支跨國研究團隊奇蹟般地讓兩隻脊髓損傷的猴子恢復了自主行走——將晶元植入猴子大腦,發送無線信號,激活植於受傷的脊髓下段的接收器和脊髓電極,喚醒沉睡的運動神經。

「這是頭一次,我們看見一個下肢癱瘓的非人靈長類動物,恢復了接近正常的行走步態,看起來就像脊髓沒受過傷一樣。這簡直難以置信。」面對鏡頭,庫爾蒂納眼眶濕潤。

參與研究的中國籍專家李秦博士告訴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這也意味著,在人類身上實現的可能性非常大。」遺憾的是,12年前,因為心臟病突發,「超人」里夫沒能等到這一天。

受「超人」鼓舞,科學家不斷嘗試「更實用的方法」

在中國醫學科學院醫學實驗動物研究所的MOTAC中英合作實驗室中,右下肢癱瘓的獼猴終於在跑步機上邁開步子,原本屏住呼吸的庫爾蒂納和同事紛紛鼓掌,揮舞手臂,爆發出歡呼聲:「它又會走路了!」

為了這一刻,他們已經努力了7年。此前,他們讓癱瘓的大鼠站了起來,這一次是更加接近人類的靈長類動物。同時,該研究最大的突破在於,猴子可以通過自身的意識控制下肢的運動,而不需要藉助外部的「開關」。

格雷瓜爾·庫爾蒂納和團隊成員

這絕不是一項簡單的工程,瑞士洛桑聯邦理工學院的庫爾蒂納,形容這是「一曲協奏樂章」。包括中國在內,7個國家11家機構近百位研究人員參與,其中有神經生物學家和神經外科醫生,也有工程師和理療師。每天他們通過郵件交流最新的進展,隨時探討問題,也常去其他成員的國家訪問。

對「總指揮」庫爾蒂納來說,正是「超人」里夫讓他下定決心,在這一領域深耕,幫助癱瘓病人對抗殘疾。

在遭遇意外前,里夫和電影中的超人一樣勇敢無畏。他喜歡獨自航海,曾駕飛機橫跨大西洋。哪怕癱瘓後,他也穿著西裝,戴著呼吸機,用虛弱的聲音堅定地宣布:「世界上有些人可以接受肢體殘疾的現實,但我,絕不是他們中的一個。」

他堅信自己會重新站起來。為了用足夠好的身體迎接未來的科學成果,他每周做3次高強度鍛煉,保持肌肉的彈性。儘管在事故發生後的兩年內,他曾13次被送回醫院,幾次因為呼吸機脫落差點死去,並攤上了幾乎所有併發症——肺炎、骨折、血栓、皮膚破裂、腸道疾病等。

他還和妻子創辦了克里斯托弗·里夫癱瘓基金會,支持脊髓損傷治療的相關研究。17年前,庫爾蒂納作為一個「小小的博士後」,在該基金會兼職。

他至今記得,那是一個普通的工作日,在一天快結束的時候,里夫對在場的學者和技術專家強調:「你們一定要專註於實用價值。」

「明天,當你們離開實驗室時,我希望你們順便去康復中心看看,瞧瞧那些傷者如何拼盡全力邁出一小步,如何掙扎著維持他們正在萎縮的軀體,然後等你們回家後,想想如何改變自己的研究方向,讓他們的生活更美好。」這段話擊中了庫爾蒂納。

他至今仍提醒自己和團隊成員,「必須堅持嘗試更實用的方法」,不斷尋找見效最快、最實際的治療手段。

過去經典的治療方法是,神經橋樑的脊髓斷了,人們就去修復這座大橋,通過刺激讓被切斷的神經纖維重新生長,最終「讓大橋通車」。但對於庫爾蒂納來說,「這實在是太複雜了」。如果要儘早實現臨床應用,他必須另闢蹊徑。

「這次我們相當於在空中搭了一座橋。」李秦博士解釋說,只不過這座橋是無形的。當腦中的電極捕捉到運動指令後,可以通過無線網路,繞過脊髓損傷區域,直接激活損傷下段脊髓,向肢體傳遞神經信號。

當這個「看似瘋狂」的想法第一次閃現時,庫爾蒂納甚至不敢告訴自己的博士後導師。沒想到,當他鼓足勇氣敲開辦公室門後,導師思忖了片刻,然後微微一笑:「幹嘛不試試?」

大腦發出信號,通過電腦傳遞給腰部,控制下肢

把這個想法變為現實,很不容易。

「最困難的是研發所有需要的技術,並且把它們全部融合在一起。」庫爾蒂納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表示。

在百餘年間,脊髓損傷引起的癱瘓一度被認為「治癒無望」。儘管里夫發誓,他將在50歲生日前重新學會走路,但無論他如何堅持鍛煉,用電極刺激肌肉,這一願望還是落了空。

不過,他喚起了公眾對脊髓損傷治療的關注。「每年有87億美元花在那些脊髓損傷病人身上,僅僅用於勉強維持他們的生命,給他們提供輪椅,而非治癒他們,或者真正做點兒什麼。」里夫在接受採訪時強調。

他的基金會將各自作戰的科學家擰成了一股繩。有人認為,此前,相關的研究以「蝸牛般的速度緩慢爬行」,而里夫執著的信仰,帶來了巨大的推力,這一領域突然快速取得進展,「人們終於在隧道中看到了光亮」。

讓癱瘓的猴子重新行走,無疑是光亮的一部分。

「這是腦和脊柱介面的重大突破。」李秦博士介紹。癱瘓猴子的腦部和損傷的脊髓下面,分別安裝了電極。一旦猴子想要控制自己的右下肢,大腦便會發出特定的電信號。當腦中的電極捕捉到這個信號,便會通過無線網路和外部計算機溝通,計算機會將指令發送給腰部電極,從而控制猴子下肢的運動。

「說起來容易,實際操作起來非常難。」李秦回憶,團隊成員經常在實驗室待到凌晨,研究收集的大腦信號,或者改進實驗裝置。

首先要挑戰大腦解碼。他們導出猴子運動時的腦電活動,然後在紛雜的信號海洋中,剔除無數干擾,最終找到控制右下肢活動的那個關鍵信號。

讓癱瘓的下肢自己動起來,也是一項關鍵技術。數年前,庫爾蒂納和團隊已經在大鼠身上試驗成功。在給大鼠脊髓下部安裝電極並發送模擬大腦發出的電信號後,他們驚喜地看到,在大腦完全沒有參與的情況下,癱瘓的大鼠嗖地就站了起來。

但不久後,庫爾蒂納開始感到沮喪,「這種運動完全是非主動的,大鼠實際上並不能控制自己的腿,很顯然,還缺個方向盤」。

這次他們成功地在猴子腦中裝上了「方向盤」。腦中植入的電極,能讓猴子通過自己的「思想」控制腿部運動。這也是庫爾蒂納團隊此項研究最大的亮點。

未來,機器可能給癱瘓者帶來更多自由

庫爾蒂納給自己的項目命名為「重新行走計劃」。他希望,5年後將腦和脊柱介面技術推進到人類臨床試驗階段。

如果里夫還活著,這位「鋼鐵超人」也許會毫不猶豫地接受試驗。

在朋友心中,里夫從不畏懼失敗。他甚至告訴媒體:希望成為第一個「頭顱移植手術」的人體試驗品。但是在他發出呼聲的1999年,由於技術不成熟,手術沒有實施。

他還會坐在輪椅上,教兒子如何騎自行車。當時,年幼的孩子晃晃悠悠地坐在車上,聽到背後父親有力的指示:「聽著,用力蹬你的右腳,把左腳放在踏板上,手臂保持筆直,眼睛盯著前方,然後拚命地向前、向前、向前!」

迎著風險向前,同樣是庫爾蒂納唯一的選擇。這一刻,他感到「既興奮又恐懼」。在十幾年的艱苦研究之後,他終於有望實現「超人」里夫所說的「實用價值」。但在人類身上做實驗,意味著他不得不擔起更大的責任。

他對記者表示:「我們的目標是幫助癱瘓者更好地康復,而非科幻般地消滅癱瘓。」首先,目前這項研究中依賴的電信號僅僅能讓腿部伸展和彎曲,還無法完成更精細的動作,比如改變運動方向,或是越過障礙物。其次,如果運用到人類身上,還必須考慮如何適應直立行走時的身體平衡。

不過,當成果發表在《自然》雜誌上後,有學者評價,這項研究是人類治療癱瘓歷史上的「又一里程碑」。

不久前,荷蘭一名失去說話能力的漸凍症患者,成功地實現了用「意念」打字。通過在大腦中植入電極,捕捉精準的電信號,並讓電極與計算機通信,她在短短6個月的訓練之後,打字準確率達到了90%。

這都歸功於近年來快速發展的腦機介面技術,先解碼大腦信號,然後通過計算機樞紐,讓大腦和外部設備相連。此前,布朗大學和斯坦福大學的聯合團隊,讓癱瘓病人通過意念控制了外部的機械臂,指揮其抓起了飲料瓶,送到自己嘴邊。

未來,機器可能給癱瘓者帶來更多自由。

「完全放開了想,將來或許有一種裝置,可以讀懂我們的思想。你想幹什麼,它都能翻譯出來,然後讓機器人替你去干。」李秦博士大膽設想。

在庫爾蒂納看來,若能提高癱瘓病人的生活質量,他便心滿意足了。世界上每年有50萬人因脊髓損傷而癱瘓,「在短短几秒內,他們的生命突然變得黯淡無光」。

就像從前視自由為生命的「超人」里夫,意外發生後,他甚至無法給家人一個最簡單的擁抱。他常常覺得,不能移動的身體與其說是血肉之軀,不如說是僵硬的石頭。

「有時,瞥見人們自然地從椅子上起身,走出房間,我都會感到嫉妒。我知道他們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腦子裡可能啥都沒想。而我卻看著他們驚訝地感慨:這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超人」最終沒等到他想要的。但他說過,在所有的夢裡,他依然精力充沛地做著自己熱愛的事兒,完美地掌控著自己的身體,無論是騎馬、航行,還是拍電影、開飛機。

這些夢也許會在更多癱瘓者的生命里變成現實,如果那天真的到來,「超人」又得記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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