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節是一個「尷尬的節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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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州市民元旦在由數千隻小燈籠組成的巨型燈塔前拍照留念（圖源網路）

元旦節是一個「尷尬的節日」嗎

我國現行的法定假日大致分為兩類。一類是以自然因素產生的傳統節日，如春節，清明節、中秋節。一類是以人文因素產生的傳統節日，如端午節、勞動節、國慶節。而唯有元旦，在我國的七大法定假日中，是個非常特殊的節日。

有學者說：「元旦是個尷尬的節日。從名字上講，它是中國自己的節日，但從立法上講，它卻又是個從西方引來的洋節。」「它既不像西方宗教節日那樣有文化內涵，也沒有中國自己的傳統東西，所以老百姓不會重視它。它存在著先天的缺陷。」我認為，此說法是有道理的，但並不盡然。

元旦，最初是個非常中國化的傳統節日。

中國的元旦，據傳說起於三皇五帝之一的顓頊，距今已有3000多年的歷史。「元旦」一詞最早出現於《晉書》：「顓帝以孟夏正月為元，其實正朔元旦之春」的記載中。南北朝時，南朝蕭子云的《介雅》詩中也有「四季新元旦，萬壽初春朝」的記載。中國最早稱農曆正月初一為「元旦」，元是「初」、「始」的意思，旦指「日子」，元旦合稱即是「初始的日子」，也就是一年的第一天。

元旦的稱呼很多。有稱「新年」的，如宋代吳自牧《夢梁錄》卷一「正月」條目：「正月朔日，謂之元旦，俗呼為新年。一歲節序，此為之首。」有稱「元日」的，《書·舜典》中稱元旦叫「元日」，唐李世民《元日》、鮑防《元日早朝行》、韋應物《元日寄諸弟兼呈崔都水》、白居易《元日感懷》等詩作均如此稱呼。（據查閱，元日的叫法似乎最為廣泛）有稱「元正」的，漢代崔瑗《三子釵銘》中稱元旦叫「元正」，晉辛蕭《元正》吟道「元正啟令節，嘉慶肇自茲。」有稱「元辰」「元春」「元朔」的，晉代庾闡《揚都賦》中稱元旦為「元辰」，北齊時的一篇《元會大享歌皇夏辭》中把元旦呼為「元春」，唐德宗李適《元日退朝觀軍仗歸營》詩中又將元旦謂之「元朔」。古代民間也有對元旦的不同叫法。有將元旦稱為「雞日」的。三國魏董勛《問禮俗》中說：「正月一日為雞，二日為狗，三日為羊，四日為豬，五日為馬，七日為人，八日為谷」。在漢語各地方言中有不同叫法，有叫「大年初一」的，有叫「大天初一」的，有叫「年初一」的，一般又叫「正月初一」。

元旦今天的叫法，首先則要歸功於孫中山。

公元1911年10月，孫中山領導的辛亥革命，推翻了滿清的統治，建立了中華民國。不久，各省都督代表在南京開會，為了「行夏正，所以順農時，從西曆，所以便統計」，決定使用公曆，把農曆的正月初一叫做「春節」，把公曆的1月1日叫做「元旦」，不過當時並未正式公布和命名。1912年1月1日晚上，孫中山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通告採用公曆紀元。通過報紙、電訊傳播後，中華民國政府採用公曆為全國、全世界咸知。1月2日，通電各省改用陽曆。電云：中華民國改用陽曆，以黃帝紀元4609年11月13日，為中華民國元年元旦。1月8日，孫中山令內務部頒布曆書，令雲:按照改用陽曆，通電各省在案。考慮到民間對陰曆習慣既久，出版新曆書時，在公曆下方註明陰曆節候。

和歷史上所有的新生事物一樣，我國採用公曆也同樣遭到了保守勢力的強力反對。民國建立時頒行採用公曆後，十餘年間竟屢遭禁廢。1915年底，袁世凱於12月12日宣布恢復帝制，廢止民國紀元，重新採用夏曆(陰曆)，旋下令改1916年為洪憲元年。在全國人民的討伐聲中，袁世凱被迫於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廢止洪憲年號，仍以本年為中華民國五年。1917年7月1日，辮帥張勳復辟，擁溥儀「重登大寶」，宣布廢除公曆，改民國六年為宣統九年。同年7月12日，討逆軍攻入北京，溥儀宣布退位，恢復民國紀元。北洋政府時期，軍閥各把一方，令難行禁難止，阻礙了公曆的推行。如山東省省長龔炳積曾通電全國，提議恢復舊曆即陰曆，公曆在山東自然難以推行了。又如1926年下半年，把持北京政權的奉系軍閥張作霖，公然令中央觀象台編售舊曆書。南京國民政府建立，東北易幟後，全國歸於統一。1930年5月，國民黨中央黨部與中宣部作出決定，重申以陽曆為國家現行曆法，並嚴禁私印私售舊曆，違者以法論處。至此，公曆方才得以在全國範圍實際採用。

但是，把農曆的正月初一叫做「春節」，公曆的1月1日叫做「元旦」，當時並未正式公布和命名，還是1949年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上確立的。新中國建立之前的1949年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上，通過了《關於中華人民共和國紀年的決定》，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紀年採用公元」，並將公曆1月1日正式定為「元旦」，農曆正月初一改為「春節」。也因為慮及國人生產生活上的習慣，在公曆上註明相應的陰曆日期，以及二十四節氣、春節等民間節日。這種辦法一直沿用至今。

（上圖）1912年1月1日，孫中山宣誓就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通告採用公曆紀元

（下圖）1949年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將公曆1月1日正式定為元旦

孫中山從中國國情出發，向西方學習，引進國外先進的物質文明成果，為我所用，高瞻遠矚地提出了具有重大戰略意義和深遠歷史意義的精闢見解和獨到主張，形成了較為系統和深刻的對外開放思想體系。應該說，改用陽曆，通用公曆也是其中一個重要內容。為了「行夏正，所以順農時，從西曆，所以便統計」，民國元年決定使用公曆，並規定陽曆（公曆）1月1日為「新年」。現在回顧這個舉動，真是具有極其重要意義的，我認為此毫不亞於當初秦始皇統一度量衡。可惜，這一創舉至今不為人們所重視。

以西洋曆法取代中國舊曆，並非從孫中山起。明朝崇禎皇帝在他執政17年中，曾重用西學領袖徐光啟，修訂了《崇禎曆書》。《崇禎曆書》是中西天文學交流的最重要成果，它引進地圓學說、經緯度概念，使中國隊天文學體系發生了根本變化，由傳統的代數學體系轉變為歐洲古典的幾何學體系，從而使中國天文學納入了世界天文學共同發展的軌道，西洋曆法第一次取代了中國舊曆。1643年《崇禎曆書》頒行，但未來得及推行，明朝就覆亡。《崇禎曆書》的真正施行是在清代。得到清政府信任的湯若望，對《崇禎曆書》進行了整理和壓縮，更名為《西洋新法曆書》。1645年，攝政王多爾袞將其定名為《時憲歷》予以頒行，並一直沿用到清末。這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採用西洋天文學並按中國民用歷體例編成的曆法，是中國歷史上的一次大變革。孫中山先生順應世界科技發展趨勢，在開明睿智的前人改革基礎上，和他的同伴們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業。而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開拓者更是順乎潮流，完成了這項大事業。看來，在中國的歷史進程中，尤其是中國近代歷史中，中西方文化的融合是一種不可阻擋的趨勢。即使在傳統節日如此牢固的領域亦如此。至於說到由誰創立了元旦節，從歷史的視野來看，是經過了幾代人的努力，而中山先生髮揮了重要作用，說他是元旦節的創始人毫不為過。

說到節日文化問題，應該承認中西方確有差異。中國的傳統節日體系，源於中國作為一個農業國十分重視季候變化對農業的影響。西方的傳統節日體系則源於游牧民族的宗教活動。兩者文化差異最鮮明地體現在春節和聖誕節上。就此意義來說，元旦是個「尷尬的節日」是有道理的。然而，人們還是普遍認為元旦這個節日是非常重要的節日。既然全世界都採用世界通用的公元紀年法，那麼，公元1月1日就是新的一年的開始。它除了特有的科學性和統一性的涵義，更重要的是體現了世界各國文化的寬容性和通融性。就這一點來講，元旦的重要意義不亞於任何一個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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