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古斯塔夫·卡耶博特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自畫像》，1892年

在馬奈、莫奈、德加、雷諾阿這一個個如雷貫耳的印象派畫家名字背後，古斯塔夫·卡耶博特似乎並不為大眾熟知。但他的作品，卻因為對新巴黎現代化的獨特細節的把握而讓人印象深刻。

畫家？還是贊助人？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生於1848年，其家庭原先在諾曼底經營紡織生意。在他兩歲時，父親攜全家搬到了巴黎。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下雨的巴黎街道》，1877年

彼時，拿破崙對軍事的野心與他本人擴張版圖的雄心大志，對紡織生意有相當大的助益。蒸蒸日上的紡織業使得卡耶博特家成為了法國軍隊軍服的供應商，這造就了其雄厚的家產。卡耶博特在優渥的生活環境之下，得以無憂無慮地發展自己的志業。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起霧的聖奧斯丁廣場》，1878年

卡耶博特對於藝術的興趣並未受到任何家庭因素的影響。他在大學時修讀了法律，也曾短暫地從過軍。在1870年，他即將考取律師資格證之時，拿破崙發動了普桑戰爭，加速了第二帝國的衰亡。短短一年，拿破崙便成為了階下囚。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室內》，1880年

新政府成立後，卡耶博特放棄了他的律師生涯，開始拿起畫筆，拜入里昂·博納門下學習繪畫。早年間，他專註於人物畫像以及室內的生活即景，並且將自己成功的希望寄托在官方的沙龍展覽上。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梳妝台前的女子》，1873年

1875年，卡耶博特以《刨地板的工人》一作參展。可想而知，這樣的題材在當時並不是官方沙龍所喜見的主題，他的作品最終也沒有入選沙龍展。卡耶博特對評選結果大失所望，之後他便開始與印象派畫家們交往。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刨地板的工人》，1875年

受德加邀請，卡耶博特參加了第一次印象派畫展。但正式加入該團體則是兩年後來自雷諾阿的邀請。卡耶博特創作了許多印象派的畫作，甚至從1876年開始，他更是成為了印象派朋友們的「贊助人」。他幫助一些家境不理想的藝術家們租畫室，讓他們可以專註於創作。莫奈著名的《聖拉薩車站》便是在卡耶博特租給他的畫室中完成的。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刨地板的工人》，1876年

1877年，卡耶博特負責承辦印象派一年一度的聯合畫展。他為尋找展覽場地而四處奔走，協調展覽中的各項細節，親自發送邀請函，並和雷諾阿一起布置了展覽現場。這場展覽雖不如預期的那樣成功，但卻體現了印象派從1870年以來的發展成就。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划船》，1877年

此外，卡耶博特還不斷地購買同時代印象派畫家的作品。其中包括：莫奈14幅、畢沙羅19幅、雷諾阿10幅、德加7幅、塞尚5幅、馬奈4幅......1876年，卡耶博特28歲時，就決定去世後要將他的印象派收藏捐贈給盧浮宮，並指定雷諾阿為日後的遺囑執行人。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陽台上的男子》，1880年

實際上，卡耶博特對於印象派畫家的支持早已遠遠超出了贊助人的角色。在當時，印象派畫家並不被學院正統所肯定，但卡耶博特堅信他的眼光是正確的，也認為這些印象派畫家需要認同和肯定。他不僅以雄厚的財力支持者印象派的發展，也通過自己的美學實踐全力參與印象派藝術的塑形與成長。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從包廂圍欄望出的景緻》，1880年

「巴黎之眼」

城市風景一直是印象派畫家樂於表現的主題之一。拿破崙第二帝國時期，奧斯曼男爵將巴黎老舊的市容進行了計劃性拆除，並以皇宮為中心構造了一個完整的大道交通性網路。它為巴黎帶來了新的潮流和活力，塑造了具有現代化面貌的首都風采。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奧斯曼大道上的交通島》，1880年

改造後的新巴黎讓追求現代性的印象派畫家們著迷不已。無論是林蔭大道、廣場、咖啡館，還是火車站升起的滾滾濃煙，都成為了畫家們筆下五彩斑斕的光影組合。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阿雷維街，從六樓往下看》，1878年

卡耶博特親歷了巴黎都市空間的新興發展，因此，這也成為了他繪畫中的主要題材。但與其他印象派畫家不同的是，卡耶博特的作品刻意選取了俯瞰角度，讓觀眾和他一起「站在高處」來欣賞巴黎的風景。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陽台上的男人》，1875年

正如同卡耶博特在印象派藝術史上的邊緣位置一樣，他筆下的人物以及畫布後隱身的畫家本人都傳達出一種置身喧囂之外的沉靜觀望。這些人物顯然不是新都市裡的生活享樂派，他們在隔絕於中心的邊緣角落，呈現出某種猶如「在巴黎的異鄉人」的疏離感。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陽台上的男子》，1878年

1876年，在印象派第三次聯合展覽上，卡耶博特展出了其畫作《歐羅巴橋》。畫面描繪的是坐落在聖拉薩爾火車站之上的歐羅巴橋上的某幅春日場景。車站所在的歐羅巴一帶是奧斯曼男爵改造後的新街區。鋼筋水泥橋的欄杆縱貫畫面，一直延伸至遠景中橫置的奧斯曼建築，灰黑色的鋼筋橋體幾乎佔據畫面的一半，壓抑而又沉重。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歐羅巴橋》，1876年

卡耶博特時常描繪在巴黎都市穿梭的人們，也將他們視為都市街道的景觀之一。在這來往穿梭的人影中，典型的裝扮、相似的臉孔、相仿的身影，都表現出一種制式的景象。也許，卡耶博特的繪畫在很大程度上受到了攝影鏡頭美學的影響，才總是呈現出一種「戲劇化的視野」。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歐羅巴橋》（局部），1876年

印象派的「邊緣人」

卡耶博特與其同時期的印象派畫家一樣，著重於描繪光線下變化多端的陰影效果。但是他的筆觸卻異常精密，而少有強烈且破碎的表現。因此有人認為，他的作品並不屬於印象派，而是修正寫實主義。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雨中的河畔》，1875年

誠然，在印象派中，卡耶博特的題材與手法都是屬於邊緣的。那些鑽研光線的明暗觀感，或是強烈色塊的層次感，在他的畫中都很少呈現。儘管在1877－1878年期間，卡耶博特創作的一系列以划船為主題的畫作明顯地運用了一些強調破碎筆觸的技巧。但之後，他很快放棄了這種正統印象派的風格，而專註於灰藍憂鬱的都市色調之上。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賽艇》，1877年

19世紀70年代末，印象派因為成員們之間政治觀念和階級身份的不同，以及彼此對於沙龍畫展的兩種極端意見，而逐漸失去向心力，莫奈、雷諾阿等人紛紛離開。由於成員日益縮減，德加決定引進一批新的成員，但是卡耶博特對這批新成員的藝術評價卻有所保留。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賽艇》，1878年

在1880年的印象派畫展籌備之時，卡耶博特寫了一封信給畢沙羅，抱怨德加不應挑起印象派內部的不和，他甚至提議畢沙羅不應讓德加加入印象畫展。但畢沙羅拒絕了這一請求，在此之後，卡耶博特便逐漸淡出了印象派的交際圈。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將賽艇拉回》，1878年

幾個世紀以來，卡耶博特都被視為二流的印象派畫家，世人唯一能夠接觸到的他的傑作便是收藏於盧森堡美術館的《刨地板的工人》。但事實上，這位風格特殊的畫家一生都在以自己的力量支持身邊的印象派畫家們，他那份著名的收藏品捐獻名單中，唯獨遺漏了自己的作品。如果不是雷諾阿將他的畫作加入，也許這位畫家將永遠名不見經傳。

古斯塔夫·卡耶博特《黃色田野》，1884年

直到20世紀下半葉，卡耶博特的作品才開始被重新介紹給普通公眾，其作品中的色調美學也被形容為「印象派的另一面」。他街景畫中獨特的觀察視角為我們提供了一個嶄新的角度去了解巴黎的城市化進程。這種介於寫實與印象之間的人文關懷，無疑是卡耶博特對藝術史的最大貢獻。

監製／齊超

編輯、文/劉秋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