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官方哲學儒家思想與佛教道教的紛爭與融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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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許抗生文章來源:不詳點擊數: 706更新時間:2009-4-12 |
儒家思想是中國自漢以來封建社會的統治思想。它集中地反映了中國封建社會經濟、政治的要求,以此它一直作為官方哲學居於領導地位。 儒家最早產生於春秋末年,是春秋戰國時期百家爭鳴中的一個思想流派。因此我們一般所稱的「儒釋道三教」的「儒教」主要是指儒家思想教化而言的,決不能把儒家也看成是宗教。 佛教是外來的宗教,它創自古代印度,西漢末、東漢初開始傳入中國內地。 道教則是中國土地上自生的宗教,它正式創始於東漢末年,其思想淵源則可追溯到戰國時期的神仙方術思想,乃至上古時代的民間巫術等。道教追求長生不死成神仙,佛教企求無生永滅、超脫生死入涅槃。 儒家講的是入世主義,宣揚治平之道,即所謂正心,誠意、齊家、治國、平天下之道,重視的是現實社會的治理,而不去追求佛、道兩教那樣虛無飄渺的彼岸世界,以此儒家與佛道兩教在根本理論上就發生了衝突。佛教宣揚人生一切皆苦、現實世界一切皆空的苦空二諦學說,主張勘破紅塵,超脫塵世,出家修行,落髮為僧,這就與儒家所宣揚的倫理綱常、忠孝之道,直接發生了矛盾。因此佛教一傳入中國,就受到了儒家的抵制與排斥,佛教在我國整個封建社會中的發展進程,始終伴隨著與儒家之間的鬥爭。儒道之間雖說也存在著根本理論上的矛盾,但道教畢竟是我國土生的宗教,它是在我國封建社會的文化氛圍中產生的,因此在道教教義中早就開始容納了儒家的政治倫理學說,從而大大地調和了儒道兩者之間的思想衝突,以此在我國思想史上,儒道之間雖說有鬥爭,但遠不如儒佛之間鬥爭那樣激烈。 當然儒家與佛道兩教除了有矛盾之外,又有著互相影響、互相吸取、取長補短、共同發揮社會作用的一致的方面。儒家是封建社會的統治思想,是統治階級維護封建秩序的主要工具,佛道兩教則是其有力的助手與補充。前者從積極的入世主義出發來建設、治理和鞏固封建社會;後者則從消極的出世主義出發來緩解社會的矛盾,以維護封建社會的秩序。它們互為補充、互相促進,共同維護著古老的中華帝國。這就決定了它們三者之間具有統一性的深刻的社會基礎。 道教大力吸收了儒家政治倫理學說,作為自己的教義教規。佛教則盡量把自己的教義說成是不違背儒家思想,同時也步著道教的後塵,吸取儒家的名教學說,以便使自己的思想與儒家思想相融合、相調和。而儒家學說過去一向偏重於政治倫理的說教,缺乏深邃的哲學思想。在這方面,佛道兩教,尤其是佛教,具有著豐富的深刻的哲學思想,因此儒家為了豐富自己的哲學,在批評佛道兩教的同時,也充分地吸取了它們中對自己有用的哲學思想資料,以充實和發展自己的哲學思想體系。宋明時期的理學,就是這方面的突出代表。所以我們常把理學視作為「三教合流」的產物,這確是有理由的。 從歷史上來考察,在思想領域裡,儒佛鬥爭主要圍繞著以下幾個方面的問題而展開: 佛教的出世主義與儒家的綱常名教之爭 佛教講出家修行,這就與儒家名教忠君孝父之道發生了矛盾。早在佛教初傳的漢代,據《理惑論》所記:「問曰:『《孝經》言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今沙門剃頭,何其違聖人之語,不合孝子之道也。』」這類的指責是從儒家孝道出發的,認為佛教落髮出家絕棄後嗣違背儒家孝道。 至於佛教宣揚出家修行脫離塵世,不再致禮王者的思想,則直接與儒家的忠君之道衝突,以至在東晉時代儒佛之間引起了一場沙門應不應致敬王者的大辯論。當時庾冰、桓玄等人,力主沙門應敬王者,應遵守儒家的禮教。高僧慧遠為了維護佛教的尊嚴與教義,則著《沙門不敬王者論》一文,以回答桓玄等人對佛教的挑戰。慧遠認為佛教有在家與出家之別:「在家奉法,則是順化之民,……故有天屬之愛,奉主之禮」;「出家皆遁世以求其志,變俗以達其道」,「變俗則服章不得與世典同禮,遁世則宜高尚其跡」,因此不應致敬王者。然而慧遠認為這並不違背儒家的忠孝之道,「如令一夫全德(即指一個人獲得正果),則道洽六親,澤流天下,雖不處王侯之位,亦已協契皇極,在宥生民矣」。所以說佛教雖「內乖天屬之重,而不違其孝;外闕奉主之恭,而不失其敬」。 佛教與儒家之間的夷夏之爭 儒家思想是中土華夏民族自己的思想,而佛教是外來宗教,因此儒家學派指責佛教為夷狄之教,只適合於夷狄地區,而不適合於中土華夏。這一爭論最早也發端於漢代。《理惑論》記載說:「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孟子譏陳相更學許由之術,曰:『吾聞用夏變夷,未聞用夷變夏者也。』吾子弱冠學堯舜周孔之道,而今舍之,更學夷狄之術(即指佛教),不已惑乎?」這就是儒學家用夷夏之分來詰難佛教的,認為佛教是夷狄之教,決不能「用夷變夏」。 而後劉宋朝的何承天,在反對佛教的鬥爭中,也援用了這一說法。他說:「中國之人,率性清和,含仁抱義,故周孔明性習之教。外國之徒,受性剛強,貪慾忿戾,故釋氏嚴五科之戒。」(《弘明集》卷三《達性論》)這是從人性論角度,以中國與外國的民性不一,來闡說夷夏之教,即佛教與儒家教化的不同的。 直至唐朝,韓愈仍然堅持著儒佛之間有著夷夏之大防,認為華夏人相信佛教是「舉夷狄之法而加之先王之教之上,幾何其不胥而為夷也」(《原道》)。在這點上,道教與儒家一樣,也攻擊佛教為夷狄之教。對於儒家和道教在這方面的攻擊,佛教則以孔老即佛,佛即孔老,雖有夷夏之別而其實道一的思想來反駁之。 佛教的宗教哲學與儒家世俗哲學之爭 佛教宣揚三世因果報應說和神不滅論等神學思想,以及一切皆空,心生萬法等宗教唯心主義的哲學思想。儒家則重視現實世界,不講來世及三世因果報應,認為現實世界不是空幻的。 在南北朝時期,儒佛之間曾經爆發了一場神滅與神不滅,以及有無三世因果報應的大辯論。何承天、范縝等人主張「形斃神謝」、「形質神用」,無有三世因果報應的唯物主義無神論思想,與當時的佛教信徒宗炳、梁武帝等人進行了大規模的論戰,最後以范縝《神滅論》獲得理論上的輝煌勝利而告終。 在隋唐時期,我國佛教進入了全盛時期,產生了眾多的佛教宗派,各個宗派先後都建立起了自己的完整的唯心主義哲學體系。這些哲學思想歸結起來無非就是宣揚「一切皆空」、「萬法唯識」、「心生萬法」等等。然而這些哲學命題,都是中國哲學史上前所未有的新思想,因此人們對它們的認識需要有一個過程,所以隋唐時期的儒學家們都沒有能起來批判這些佛教思想,只是到了宋明時期儒學家才開始起來抨擊佛教哲學思想。其主要代表人物有張載、王夫之等人。其中尤以張載最為突出。他從元氣本體論思想出發,指出:「知虛空即氣,則有無、隱顯、神化、性命通一無二,……。若謂虛能生氣,則虛無窮,氣有限,體用殊絕,入老氏『有生於無』自然之論,不識所謂有無混一之常;若謂萬象為太虛中所見之物,則物與虛不相資,形自形、性自性,形性、天人不相待而有,陷於浮屠以山河大地為見病之說。」(《正蒙?太和》)虛無即是氣存在狀態,有無、隱顯、神化、性命皆是一氣之聚散出入,決沒有脫離氣而存在的虛空。以此他批評道家「有生於無」的思想是「不識有無混一之常」;批評佛教(「浮屠」)把萬象(萬物)當作虛空中的幻相,就是陷入以山河大地為主觀幻覺的毛病。在這裡張載對佛道二教的批評是深刻的,切中要害的。 下面我們再談一下儒家與佛、道之間互相影響、互相融合的問題: 佛、道兩教對儒家思想的吸取與融合 佛、道兩教融合儒家思想以充實自己的教義,主要表現在對儒家倫理思想的吸取上。比如在漢魏晉南北朝時期,佛教剛從西域傳入中國內地,當時社會對佛教了解不多,佛教信徒們往往好用中國固有的思想,如黃老學、玄學和儒家的思想來解釋佛教。如對佛教的涅槃寂靜和一切皆空的思想,好用黃老學與玄學的無為說和貴無說加以解釋。面對佛教的因果報應說,則用儒家的「福善禍淫」的思想來解釋;對佛教的神不滅論,用儒家典籍中的鬼神說來解釋等等。佛教信徒這種用儒家的思想來解釋佛教的做法,是佛教初傳時期佛儒融合的一種表現。 自隋唐開始直至宋明時期,佛教在我國得到了很大的發展,並建立起自己的宗派,因此自隋唐始,佛教徒也就不再用儒家的思想牽強附會地來解釋佛教,而是更多地吸取儒家的思想,尤其是儒家倫理思想,來充實我國佛教的思想內容。如隋朝天台宗創始人智顗在《修習止觀坐禪法要》中,談到「善根發相」時說:「今略明善根發相有二種不同:一、外善根發相。所謂布施、持戒、孝順父母、尊長、供養三寶,及諸聽學等善根開發。此是外事。……二、內善根發相。所謂諸禪定法門善根開發,……。」這就把孝順父母、尊長等儒家倫理與佛家的布施、持戒、供養三寶等同起來,一齊看成是善根的「外發相」(外部表現),從而把儒家思想納入了佛家教義。 到了宋明時期,隨著佛學理論的逐漸衰弱,佛教思想中則更多地引進了儒家的思想。當時不論是儒家的仁義禮智信五常學說,還是忠道孝道,乃至中庸之道,幾乎無一不被吸收進佛教思想之中。在我國封建社會中,出世主義的佛教確實要以入世主義的儒家「三綱」為基礎,離開了封建主義的三綱,佛教也就不可能在當時的中國流傳。 儒家對佛、道兩教思想的吸取與融合 儒家對佛、道兩教,尤其是佛教的態度,在歷史上經歷了前後兩個階段,一般來說,在佛教初傳時期,主要是漢魏晉南北朝時期,儒家對佛教大多是採取排斥、反對的態度。之後,佛教在中國得到了較大的發展,人們對佛教的思想有了較深的理解和認識,從而儒學家們逐步地改變了以前的態度,除繼續指責佛教出家落髮捨棄君父的出世主義思想之外,又開始對佛教思想,主要是它的哲學思想(心性之學)加以吸收,以充實與發展儒家的宇宙本體論哲學。 在歷史上較早提出融合儒佛道三教思想的儒學家,是隋朝的王通。他提出了「三教歸一」說,認為周公孔子之教是最高最好的教化,但當時的儒家已經衰弱,產生了弊端,而佛教又是外來的宗教,不適於中國的需要,老莊道教所宣揚的「至德之世」,則是不可能實現的幻想,在這種情況下,最好融合三教為一教。但王通對如何實現「三教歸一」,並沒有提出具體的做法。其實三教是不可能歸成一教的,它們三者各有自己的互相對立的思想。我們一般所說的「三教合一」,也只是指三教互相吸取、取長補短而已,決不是指要取消三教合為一教。 到唐朝,柳宗元、劉禹錫等人,明確地指出了佛教的思想有與儒家思想相一致的地方,是不應加以指責的,柳宗元說:「浮屠誠有不可斥者,往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道異。」(《送僧浩初序》)以此說明自己所以「好佛」的原因。這就為後來儒學家出入佛教,大量地吸取佛教思想開了先河。 而後的儒學家,尤其是宋明理學家,不少都是出入佛教的。他們對佛教的態度,除仍然堅持反對出世主義外,往往又都不同程度地吸取其哲學思想。例如程朱理學曾吸取了佛教華嚴宗的理事無礙相融說。《二程遺書》記載說:「問:『某嘗讀華嚴經,第一真空絕相觀,第二事理無礙觀,第三事事無礙觀。譬如鏡燈之類,包含萬象,無有窮盡。此理如何?』曰:『只為釋氏要周遍,一言以蔽之,不過萬理歸於一理也。』又問:『未知所以破它處。』曰:『亦未得道他不是。』」(《遺書》卷十八)理事無礙與事事無礙,就是萬理歸於一理,一理而萬理。這就與程朱理學的「理一分殊」思想的提出不無關係,所以程頤肯定了佛教華嚴宗的這些哲學命題。正由於宋明理學大量地吸取了佛教的思想,從而大大地豐富了自己哲學宇宙論學說,建立了新儒學哲學體系。 宋明理學,尤其是程朱理學,不僅吸取了佛教的思想,而且也還吸取了道教的思想。例如曾被朱熹推崇為道學(即理學)開創者的周數頤哲學,就是繼承與發展五代宋初道士陳摶的《無極圖》思想而來。周敦頤改造了《無極圖》,寫出了《太極圖說》一書,闡發了無極、太極、性命、主靜等學說。所有這些思想,為而後的二程朱熹所繼承與發展,建立起了客觀唯心主義的新儒學思想體系。我們可以這樣說,宋明理學中的程朱理學較多地吸取了道教的思想,而陸王心學則較多地吸取了佛教禪宗的思想。就整個宋明理學而言,乃是儒佛道三者合流的產物。(文/ 許抗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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