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為政篇】北辰之德
虛白:現在我們講「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
中國人治理國家是按北斗星圍繞北極星的原理來做的,無論春夏秋冬,北極星的位置永遠不動,動的是北斗七星以及周邊的星體,這樣就構成了中國的政治圖景。漢朝宮殿就是按照這個原理來構建格局,這也反映出中國人的建築格局與其政治理念的一體性。古人講「道」講「德」,都不是抽象著講,都有具體的東西來展示,就如「天垂象」對應著「地成形」一樣。
中國人的為政理念要求國家意志、治國方案要像北辰一樣安居在那裡不動,不能朝秦暮楚、朝令夕改。而「德」對於治國就要如同北辰一樣:第一是指路的;第二作為治國的核心;第三要不動,不隨季節的變化而變化。
如果北辰是德,那麼眾星就是包括用刑、用兵以及興修水利等在內的各種治國方法,這就是各政府部門的作用。同時它還構建了一個以德為中心發散開來的治國體系,就像一個大扇面——德在那裡作為中心,而眾星(各種治國方法和機構)隨著不同情況的變化而變化。這就是德與法。
毛社長:也像拿筷子一樣,大拇指是不動的。
虛白:其實這就像「月映百川」一樣——月亮只有一個,但映在各處的水裡卻有無數個。而「眾星拱之」則是眾星可以動,但是要圍繞著德的標準來動。比如說北斗七星雖然在夏天的時候勺把是向南的;春天是向東的;冬天是向北的;秋天是向西的,但是它們依然圍繞著北辰轉。
北斗圍繞北辰只是一種偶然的自然現象,而中國人把這種自然現象的偶然當做了一種當然的信仰。
同時,這句話還含著「時」的概念,就是我變動的規則要「與時相格」、與時對應,江澤民提出來的「與時俱進」也是對這個意思做的另一種形式的表達,這個「時」不是投機的時,它是符合規律的時。
孔子用這麼一種天體現象把這種順序、時空觀、治國的理念和變革的原則都給隱喻出來了,這句話是孔子的治國大綱。
這句話放在《為政》的開頭體現了學生們對孔子為政觀念的理解。這句話跟《學而篇》相比難在對天人合一的理念的理解上,因為我們對古人的「象思維」不太了解。
毛社長:原來我對這個也覺得很難理解,突然拿個北辰出來作比喻,感覺有點跳。
虛白:現在解《論語》的這些大家們不懂象思維,這就妨礙了對這句話的理解,一旦你懂得象思維,這句話立馬就通了。如果我們的這種解法傳出去會讓專家們為之驚訝的,我們還可以把北斗星四季的旋轉星圖附在這裡,那樣讀起來就更直觀了。
《周易》中講「天垂象,地成形」,老子也講「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這個順序是不能動的,人不能直接法天,不能直接法道;人是法地的,地才能法天。人要直接法道,就會變成無法無天了。
孔子是把為政的這個體系完全通融了才用的這個比喻,他告訴你,「為政以德,譬如北辰」,而且要「居其所」,雖然沒用「安」字,實際上就是安居其所——沒有一點造作,全是無為。你看北極星在那安安靜靜的,別人都在動,只有它不動,它是靜的。正所謂「一陰一陽謂之道」,它就是那個陰靜,是不動的。
毛社長:用北辰作比喻來暗指不動,這樣一說就都通了。如果要我解德政就會用「政者正也」來解,就是要像北辰那樣「正」才算正。
作為領導者,你首先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了,別人的位置才能定,就是要先正己才能正人,你自己正了,別人就正了;你自己歪了,別人就沒有參照了。北辰相當於一個參照物,領導也是下屬的參照物,所以領導必須正,這就是「德政」。之所以選北辰做參照物,就因為它是正的,是固定不動的。
雖然古代可能沒有「正」字,但如果把「政」理解為「正」就會對《為政篇》有更好的理解,即「政者,正也」。
虛白:「政」是指治國,而「正」字的上面是一橫,代表「一」,有平衡的意思。底下那個「止」是走步的意思,實際上就是行、做,所以「正」的意思是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應該平衡,都應該守一。
至於「北辰」,中國人的治國理念是以北為上的,如坐北朝南就是尊位。而「辰」既代表星辰又代表時間點,代表黎明——從黑暗到光明的轉折。中國人造字時的用意是非常深遠的,看似沒聯繫,其實各種含義都包涵在裡面。譬如北辰,既有北的含義又有辰的含義。
曾偉:有時空的概念在裡面。
虛白:對,以德政治國就會給人以黎明之時的感受,是清清朗朗且富有朝氣的。因為德就是破除黑暗之光。
曾偉:我談點我的看法:我覺得理解《為政篇》還是首先應該接著前面第一篇《學而篇》來。其實,我們已經把《學而篇》解成了修行篇了,那麼修行圓滿了一個人該做什麼呢?該怎樣去為社會大眾去做呢?這就是為政的問題了。所以從學修到為政是一脈相承的。
《為政篇》第一句話,孔子就說: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拱之。其實這句話是表示一個修行圓滿的人怎麼樣去統領大眾。一個修行圓滿的人,應該是達到了無我境界的人,這種人的內心是如如不動的,因為任何功名利祿對他是沒有吸引力的,這樣的人當然譬如北辰了,德就是無我,是舍「我」達「吾」之人,是有天地恆心的見性之人。達到這種境界的人,眾星自然會圍繞著它。
所以我覺得這裡首先是指達到這個境界的人才能在這個位置上坐,而在這個位置上坐的人,應該是達到這種境界的人,否則無法「安居」。「譬如北辰,安居其所」實際上是形容他達到這個境界以後的狀況,譬如北辰是「相」,安居其所是「性」,眾星拱之是「用」。
虛白:沒有「安」字在這裡,我給安上的。
曾偉:我認為你這個「安」字用得非常好,安得非常好。因為只是居,有各種各樣的居,我很煩躁地呆在這裡,叫居;我住在這裡也叫居,那怎麼可能眾星拱之呢?他能夠眾星拱之,一定是因為「安」,因為「如如不動」。
虛白:是不動的。
曾偉:因為它達到無我境界了,跟生命的永恆合二為一,跟本來面目合二為一,回歸本來面目了,這個時候的為政,才是一種境界,才會導致眾星拱之。
虛白:舍「我」還「自」,持「予」達「吾」。就是達到無我境界的儒道共同的方法。
一個人是從自然的我(自),走到一個自私的我(我),再走到一個利他的我(予),再走到一個悟道的我(吾),最後得大自在(自)。自 我 予 吾 自。第一個「自」與最後一個「自」是不同的,一個是自然的生物,一個是自在的靈性。「舍我還自」是回歸靈性生命的意思,「持予達吾」是指不斷地利他才能悟道。通俗地說:「我」死了,「人」就活了。這樣的「活」是永恆的「活」。
曾偉:莊子說過:「吾喪我」。
虛白:對。就是把物慾的「我」、固執的「我」給修掉、去掉才能達到吾的境界,才算一個真正的「人」活了。
曾偉:這才是「無我」真實的意思,所以「無我」除了「失」,更有「得」的意思。這個「德」還可以理解成得到的得吧。
虛白:德者,得也,這是我們古代這個《說文解字》中對德的解釋。
曾偉:捨棄了「我」的那個「吾」,得了個什麼呢?就是得了一個如如不動的境界,得了一個安居其所的相,得了一個眾星拱之的用。這實際上是告訴你,為政者的修行怎麼樣,你的境界(譬如北辰)就會怎樣,而怎樣的境界就會有怎樣的狀況(安居其所),也就會有怎樣的結果(眾星拱之)。我覺得應該是這樣順過來會比較好。
毛社長:這個肯定沒有問題。
虛白:這個沒有問題。在《學而篇》中,孝道、謹信等都完成了,實際上就是人有了這個仁德,有了聖德位,但沒有聖君位。現在呢,「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就是大家可以觀仰你了,觀仰就是「飛龍在天」,就是你有君位了,是九五之尊了,當然眾星拱之。
曾偉:上一篇講德位,講君子相,這個時候就講君位,講君王相了,
虛白:次第就更清楚了。這樣講,《論語》的開合度就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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