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作是一場絕望的競賽
10月10日,瑞典首都斯德哥爾摩,當愛麗絲?門羅的名字從諾貝爾獎委員會終身秘書彼得?英格倫的口中蹦出後,會場一陣騷動和歡呼聲。人們舉起相機和手機,對著英格倫的大腦門不停地拍攝。
大西洋的另一岸,加拿大總理史蒂芬?哈珀一大早在推特上「代表全體加拿大人,向當代短篇小說大師愛麗絲?門羅榮獲2013年諾貝爾文學獎表示祝賀」。
門羅的好友,加拿大另一位著名女作家瑪格麗特?阿特伍德則在推特上說:「我的電話都快被打爆了,愛麗絲,趕快接電話啊。」
而此時門羅,正躺在位於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一個小鎮的家中,安然地睡覺。最終,是女兒把她從睡夢中叫醒。這位想像力豐富的女作家沒想到,今年自己會得諾貝爾獎,她說:「你知道,我來到西部,是要處理很多家務事。」
82歲的門羅老太太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在採訪中她甚至一度語帶哽咽:「這感覺真是太美妙了!」雖然與文字打了一輩子交道,老人卻想不出什麼語言來形容這份「美妙」。
只是很快,門羅就恢復到了往日的謙遜與平和。在獲得諾獎之後的幾天里,她並沒有接受幾家媒體的採訪。即便是面對加拿大廣播公司的話筒,這位滿頭白髮、臉頰削瘦、帶著銀色耳環的老人家仍然像對待她的短篇小說一樣,惜字如金。
門羅是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加拿大人。她也是在該獎項設立的100多年裡,第13個獲此殊榮的女性作家。而在此之前,她三次榮獲加拿大總督小說獎,以及英聯邦作家獎、歐?亨利獎,還有布克國際文學獎等。
但門羅自己卻覺得,寫作「是一種絕望,絕望的競賽」。在過去的大半生里,「我沒有一天停止過寫作。」門羅說。
她生活在加拿大西部一個只有3000居民的小鎮,這是他第二任丈夫出生的地方。這裡距離加拿大第一大城市多倫多有三個小時的車程。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她都住在一幢帶小花園的家裡。
「飯廳里從地板到天花板都放滿了書,」前去採訪的《巴黎評論》記者描述道,「而在其中一側,放著一張小書桌,上面是一台舊式打字機。這就是門羅寫作的地方。」
美國小說家喬納森?弗蘭岑則稱,「門羅是為數不多的能讓我相信『小說就是我的信仰』的作家之一,而這些作家大部分已經作古。」
20歲家境貧寒的門羅只讀完大學第二年的課程,隨後嫁給詹姆斯?門羅,來到溫哥華的郊區,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家庭主婦。在隨後幾年裡,她連生四個女兒。懷孕期間,門羅一直「像瘋了一樣」進行寫作,因為她覺得,「以後有了孩子,就再也不能寫作了」。
在漫長的寫作馬拉松奔跑時,她輸掉了一個女兒。她的二女兒出生後不到15個小時,便不幸夭折。
寫作時間對主婦門羅來講變成一件奢侈的事。孩子們還沒到上學年齡之前,門羅在他們睡午覺的時候寫作。等孩子上學了,她就在他們上學之後寫。她和第一任丈夫開了一家小書店,去打理書店之前,在家做家務的時間也用來寫作。
她對自己每天的寫作頁數有一個定量,強迫自己完成,「這是種強迫症,非常糟糕」。
曾經一段時間,她要照顧四個孩子,她試過一直寫到凌晨一點,然後第二天一早六點起床。「我記得自己曾經想,這太可怕了,我可能要死了。我會心臟病發作。」
在她有些絕望的時候,1968年,門羅37歲,她的第一部短篇小說集《快樂影子舞》終於問世——這部集子的寫作時間差不多和她大女兒年齡相仿。而這本遲到的處女作一炮而紅,為她第一次贏下加拿大最高文學獎——總督獎。
她贏下了一座分量十足的獎盃,卻沒有守住那份海誓山盟的婚姻。如今,前夫詹姆斯還在用心運營著那家據說只賣平裝書、遭許多傳統書商鄙視的書店。門羅的獲獎,給冷清的書店帶來不少生意。
隨著聲名鵲起,她反而成了加拿大文學圈一個不折不扣的「逃離者」。她搬回了自己出生的安大略省,在柯林頓小鎮定居下來。
有記者稱她,在避開與文學界的接觸方面,可稱得上是個「高手」了。「我想我是個友善的人,但不好交際。」門羅淡淡地回答道,「但如果不是這樣,我可能已經喪失了自信。我會聽到太多我不理解的談話。」
她從不把自己定位一個公眾意義上的作家,她說:「唯一會阻止我寫作的就是把寫作當成一份職業。」
在小鎮上,門羅只知道一名「其他的作家」。那是一個住在一幢年久失修的房子,光著上身、坐在屋後的走廊上,伏在一台打字機上打字的男人。「不管是下雨還是晴天,他每天都坐在那兒,」門羅說,「我不認識他,不過,我真是好奇死了,他究竟在寫些什麼。」
拿出交際時間來寫作,對門羅來講,並不算是一種犧牲。「主婦們聚在一起,爭論些什麼方式吸塵或是清潔絨毛玩具更好,」她對此很不屑,「我都快被弄瘋了。」她寧願推著嬰兒車,走到幾公里外,避免這些咖啡聚會。
但門羅是個絕好的聆聽者,她的小說中許多素材,都來自她聽到的小鎮上的故事。她寫的基本都是這個城市郊區小鎮中上演的平民中的愛情、家庭生活。
門羅一生創作了11部短篇小說集和1部類似故事集的長篇小說。所有小說的主題,幾乎可為其2001年出版的小說集標題完美概括,那就是:憎恨、友誼、求愛、愛情、婚姻。
「我從不為尋找素材發愁。我只要等,素材就會冒出來,唯一讓我犯愁的是如何處理這些海量的資料。」她說永遠都不會離開這個小鎮了。
瑪格麗特稱,因為門羅的小說,她生活的小鎮已經和福克納(美國意識流文學代表人物,1949年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的約克納帕塔法縣一樣,成為產生傳奇的地方了。放在中國,那可能就是莫言的高密縣。
「她的作品地域性非常強,同時,她在小說中為我們呈現出這些地方人們的普遍共通的人性。」《紐約客》小說編輯黛博拉?特瑞斯曼評價道。
但是在很久之前,加拿大作家都不太敢觸碰加拿大相關的題材和小城鎮的故事。「我們被告知這些題材在市場上銷量慘淡。」加拿大作家聯盟的執行主任約翰?德根表示,「愛麗絲?門羅則為我們照亮了這條道路,讓我們知道我們可以寫我們來自哪裡,我們是誰。這是她成功的秘訣。」
不過門羅也承認,並不是隨時都能閃現新的想法。「每逢這樣的時候,我一整天情緒都不好,也是我唯一非常煩躁的時候。」這些時候,要是她的丈夫找她聊天,或在房子里進進出出,把門弄得砰砰響,她就覺得「快要爆炸了」,要是他還敢哼起歌來的話,估計只能吃不了兜著走了。
和門羅一起進行寫作長跑的,還有日本作家村上春樹。只是後者又做了一次「陪跑者」,但他們有很多相通之處。和村上一樣,門羅每天堅持走很遠的路。門羅給自己定的目標是5公里,如果哪一天不能走這麼多,以後必須在其他時間補回來。
「你是在保護自己,這麼做會讓你覺得如果你遵守所有好的規矩和習慣,就沒有什麼可以打敗你。」像每天堅持散步一樣,門羅也從沒停止寫作。其實,門羅所害怕的「不是放棄寫作,而是放棄那種興奮,或者失去想要寫作的衝動感」。
她一直疑惑:一旦不需要一直工作了,大多數人會幹什麼?「我唯一用來填補生活的就是寫作,」我沒有學會如何多姿多彩地生活。」面對法新社的記者,她謙虛地講道:「我想或許我在文學方面成功,是因為我沒有其他的天賦。」
在出版最後一本小說集《親愛的生活》之後,今年年初門羅宣布封筆。該書獲得了安大略省的延齡草圖書獎。「在歡呼中離去,感覺很美。」門羅自我安慰道。而早在三年前,門羅披露了她同癌症抗爭的經歷,但沒有說太多細節。
折桂諾獎,似乎又讓她燃起了寫作的衝動。門羅笑著說,「我實在工作太久了,我想也許自己該放鬆放鬆了。但是,獲得諾獎或許會讓我改變封筆的主意。」
對很多人來講,愛麗絲?門羅還是個陌生的名字。在諾貝爾獎官網的一項調查中顯示,沒有閱讀過門羅作品的有將近七成。
一些媒體形容門羅獲獎為「爆冷」。不少網站上冒出類似《關於愛麗絲?門羅不得不了解的十件事》、《愛麗絲?門羅軼事五則》等文章,來介紹她曾經在大學做過女招待、採摘過煙葉,不少作品被改變成劇本等故事。
但這些並不影響這塊諾貝爾獎章的分量。宣布門羅獲獎的彼得?英格倫評價道,「短篇小說一直處於長篇小說的陰影中,門羅選擇了這種藝術形式,她將它很好地開墾,接近完美。」
美國猶太作家辛西婭?奧茲克曾稱她為「我們時代的契訶夫」,「她將會比同時代的其他作家更長久地被讀者記住」。
很多人想知道,贏得諾貝爾文學獎,對門羅來講是否算是贏得了這場「絕望的競賽」。只是,那個她曾在大學裡「極度迷戀」,和她攜手走過40年的第二任丈夫格里,已經不能和她分享這份勝利的快樂了。今年4月,格里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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