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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根譚——為人處事大全(3)

四五、警世救人功德無量 士君子貧不能濟物者,遇人痴迷處出一言提醒之,遇人急難處出一言解救之,亦是無量功德。

【譯文】

明理達義的人,雖說家貧不能用財物來救助他人,可是當遇到有人感到迷惑而不知如何解決時,能從旁邊指點一番使他有所領悟,或者遇到急難事故能從旁邊說兒句公道話來解救他的危難,也算是一種很大的善行。

【註解】

濟物:用金錢救助人。

痴迷:迷惑不清。

功德:佛家語,通常指功業和德行。

【評語】

人們有一種傳統的習慣,彷彿救助別人要麼做事,要麼助錢,要麼出力,很重視有的形東西。對於出個點子,指點迷津,用道理勸誡一番等等無形的東西往往忽視。彷彿只在讀書層中才,重視常識廣、境界高的人出的點子和講的道理的價值。古代社會,文武重巨往往有自己的幕僚等等為自己出謀劃策。隨著社會的發展,給人幫助的形式多種多樣,尤其是無形的東西如知識、智慧和經驗日益受到重視,出點子服務逐步走向一般民眾,走向有序、有償、有效的軌道。知識和經濟金錢掛勾,可以按照時間計量,如請律師為你分析一個案情,讓能者為自己的公司出一個促銷策略。尤其在商品經濟下市場競爭中,更需要的是人的智慧,有用的點子、即人才被越來越重視。

四六、趨炎附勢人情之常

飢則附,飽則颶;燠則趨,寒則棄,人情能患也。

【譯文】

窮困飢餓時就投靠人家,吃飽了就遠走高飛;富貴了的就巴結,貧困了的就鄙棄,這是人際交往中普遍存在的毛病。

【註解】

颶:飛翔,據《晉書·慕容垂載記》說:「垂猶鷹也,飢則附人,飽則高颶」。

燠:溫暖,此形容富貴人家。

【評語】

從古而今,嫌貧愛富附勢趨炎,人之常情、世之通病。好像經濟槓桿也成了人際交往的法則,以至在《史記》中有「一貧一富乃知交態,一貴一賤交清乃見」的感慨,俗諺有「貧居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的嘆息。這樣的事例太多了。但這並不說明人們對此的認可。這一現實和人們的交往需要、感情交流是相悖的,因為在金錢驅動下的人際關係是難有真清流露無遺的。人們在無奈中盼望一種真誠,首先要求君子能甘於淡泊,以使社會不全處在一片感情的沙漠中。從另一個角度看,在社會上擇友交人是必須的,古語「君子之交談如水」,正和上述語錄相對應,而成為人際交往的警語。

四七、冷眼觀物輕動剛腸

君子宜凈試冷眼,慎勿輕動剛腸。

【譯文】

君子不論遇到什麼情況,都應注意保持冷靜態度細心觀察,切忌隨便表現自己耿趨勢性格以免壞事。

【註解】

冷眼:冷靜觀察。無曲中有「常將冷眼觀螃蟹,看你橫行到幾時」的句子。

剛腸:個性耿直。嵇康《絕交書》說:「剛腸嫉惡,輕肆宣言,遇事便發。」

【評語】

正派人一般部待人熱誠,所謂古道熱腸;遇事正直,所謂胸懷坦蕩。但為人處事要講究方法,待人熱誠當然是對的,但熱情過度,往往造成主觀願望與客觀效果相悖,因為太熱情往往就過於主觀,為此可能招致人家怨尤;因一時的熱情而輕舉妄動,或許還會籌成大錯。遇事坦誠直率當然沒錯,但要看對象能否接受,不能因為自己直率是優點傷了人就可以求得別人的諒解。有時直率的出發點是好的,辦事的設想也是可行的,但很可能由於性格不和而難以成事。坦誠直率往往伴隨著教化、固執、生硬。而遇事的目的是為了解決問題擺事辦好,決不只為表現一下直率的觀點。

四八、一念一行都宜慎重

有一念犯鬼神之禁,一言而傷天地之和。一事而釀子孫之禍者,最宜切戒。

【譯文】

假如有一種念頭觸犯了鬼神的禁忌,有一句話破壞了人間祥和之氣,或者做了一件事成為後代,子孫禍根,所有這些行為都必須特別加以警惕加以警戒。

【註解】

釀:本來當制酒解,此處是造成的意思。

切戒:深深的引以為戒。

【評語】

立身處世,小心謹慎,每做一事,要為自己著想,要為別人著想;要看眼前,也要為子孫後代考慮,多為自己的兒孫積陰德。否則如果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只圖自己一時之歡,做傷天害理的事,賺不仁不義的錢,就等於給子孫釀禍,給自己的前程伏下敗筆,到那時真是悔不當初噬臍莫及了,古兵法中也有所謂「一言不慎身敗名裂,一語不慎全軍覆沒」的箴言。人做事不可以胡作非為引來禍患,宜謹言慎行明辯善惡。尤其是新出世的年青人,不要以為「嘴上沒毛辦事不牢」就可以原諒自己,不要覺得「初生牛犢不怕虎」,做事眼高手低,盛氣凌人。有時過失成禍井非闖禍人的本意,而是由於經驗不足,言行不慎,誠為可惜。

四九、謹慎至微恩施不報

謹德須謹於至微之事,施恩務施於木報之人。

【譯文】

謹言慎行必須從最小的地方做起,一個人助人應該幫助那些無法回報你的人。

【註解】

不報之人:無力回報的人。

【評語】

品德修養是靠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生活。中可以常見一些人在行事上喜以老粗自居,言行大事者不拘細節,以引來掩飾自己的粗魯無知,或者自己做的事往往都是粗欲不堪見利忘義之舉,卻以粗豪作掩飾。一個修養好的人,就是在細微的小事情上同樣謹言慎行,不因其小就有違道義,凡是和自己的理想追求不一致的,再小的事也不做。以助人而言,從思想上就不能存有讓對方感恩圖報的小人之念,如果這樣就是一種毫無誠意的偽善,必須為善而不報,多做些雪中送炭的事,少來些錦上添花。

五○、春風育物朔雪殺生

念頭寬厚的發唪風煦育,萬物遭之而生;念頭忌刻的如朔雪陰凝,萬物遭之而死。

【譯文】

一個胸懷寬寵忠厚的人,好比溫暖的春風可以化育萬物,能給一切具有生命的東西帶來生機;一個胸襟狹隘刻薄的人,好比陰冷凝固的白雪,能給一切具有生命的東西帶來殺氣。

【註解】

煦育:煦,溫暖,育是化育,由此而萬物生長。朔雪陰凝:朔,北方。陰凝,雪因陰冷久積不化。

【評語】

「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六月寒」,不僅說話如此,為人處世的胸懷、性格也應這樣,溫暖的夫風人人歡迎,寒冷的冰雪人人討厭。一個心胸狹隘尖酸刻薄的人,任何人都不願意接近他,反之一個氣度恢宏待人寬厚的人,任何人見了都願意接近他;尤其在言談方面更是如此,刻薄成性的人,有時一句活都讓你育苦終生。待人寬厚首先要自己的習慣、個性,一個寬厚的人就應當容得了事,這不是無原則,而是一種適應社會的表現。一個胸襟狹隘手手計較的人是不可能品味其中樂趣的,反之這也表現了同種人生的不成熟和人生歷練的缺乏。

五一、厚待故交禮遇衰朽

遇故舊之交,意氣要愈新,處隱微之事,心跡宜愈顯;待衰朽之人,恩禮當愈隆。

【譯文】

遇到多年不見的朋友,情意要特別真誠,氣氛要特別熱烈;處理某種隱密事時,居心要特別坦誠,態度要特別開朗;服侍身體衰弱的老人,舉止要特別殷勤,禮節要更加周到。

【註解】

隱微:隱私的小事。

衰朽:年老力衰的人。

【評語】

一個人在社會上不懂尊老,不知道怎麼待友是沒有教養、沒有知識的表現。人不要太勢利,所謂人走茶涼,尤其是對失了勢沒有實用價值的老友更應注意,要光明磊落才對。同樣,做事不能因為處於無人知曉的地方,就有營私舞弊的念頭出現,在黑暗處要比在光明處更加磊落,才能顯示出不平凡的人格。一個人在接待和處事上可以充分表現出修養的高低。要立身於世,這是起碼的知識。

五二、君子立德小人圖利

勤者敏於德義,而世人借勤以濟其貧;儉者淡於貸利,而世人假儉以飾其吝。君子持身之符,反為個人營私之具矣。惜哉!

【譯文】

勤奮的人應該努力的品德和義理上下功夫,可是有的人卻中仗勤奮來解決自己的貧困;儉樸的人應該把財貨和利益看得淡泊,可是有的人卻假借儉樸為名來掩飾自己的吝嗇。勤奮和儉補本來是有德君子立身處世的信條,不料反倒成為市井小人營利絢私的工具,真令人感到惋惜。

【註解】

敏:勤奮,努力。

符:本指護符,此處作法則解。

【評語】

凡是拉大旗做虎皮的人,往往是為了欺瞞、矇騙,嚇唬善良的人。君子守身的法則,往往成為小人圖利的工具。世事大抵如此,「幹將」「莫邪」雌雄又寶劍,在名將手中就會成為保國為民的利器,反之如果落在壞人手中就會變成殺人的兇器。又如核能,落到人道主義者手中就會用於和平之途,用它來發電發熱為人類謀福;落得侵略主義者手中,就會變成殺人的武器,給人類造成莫大的悲劇。可見,不管什麼東西產生的客觀效果首先要由運用者來決定,動用者的內在素質低,思想境界差,再好的東西部會成為營私逐利的工具,能都會找到堂而皇之的理由來偽裝。

五三、律已宜嚴待人宜寬

人之過誤宜恕,而在已則不可恕;已之困辱宜忍,而在人則不可忍。

【譯文】

別人的過失和錯誤應該多加寬恕,可是自己有過失錯誤卻不可心寬恕;自己受到屈辱應該盡量忍受,可是別人受到屈辱就要設法替他消解。

【註解】

恕:寬恕、原諒。

困辱:困窮、屈辱。

【評語】

恕以待人,忍以制怒;待人要寬,律已要嚴,是一種規範的待人之道。這種方式的核心是強調自悟。待人所以必須要寬的原因,為的是給人自新的機會。待已所以要嚴,因為不嚴會使自己一錯再錯。一般人都是「以聖人望人,以常人自待」這種人在任何事情上都無法跟別人合作。假如我們能以責人之心責已,就會減少自己很多過失;以恕已之心恕人,就可以維護住人際之間的良好關係。已所不欲勿施於人,這種推已及人的恕道,是一個人修養品德的根本要訣,遇事應該設為處地為別人著想。這裡講恕人、忍讓,是對個人的修德養性而言,因為恕忍不是無原則,過分強調良好的人際關係來提高個人的修養就容易走向事物的反而。

五四、慈悲之心生生之機

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古人此等念頭,是吾人一點生生之機。無此,便所謂土木無骸而已。

【譯文】

為了不讓老鼠餓死,經常留一點剩飯給他們吃;可憐飛蛾被燒死,夜裡只好不點燈火。古人這種慈悲心腸,就是我們為類繁衍不息的生機,假如人類沒有這一點點相生不絕的生機,那人就變成一真沒有靈魂的軀殼,如此也不過和泥士樹木相同罷了。

【註解】

生生之機:生生是繁衍不絕,《易經·繫辭》中有「生生之謂易」,這就是世上常說:「「生生不息」的由來,機是契機。生生之機是指使萬物生長的意念。

土林形骸:土木是指泥士和樹木等只有軀殼而無靈魂的礦植物,形骸是專指人的軀體。《淮南子·泰族訓》中有「豈獨形骸有瘴聾哉?」

【評語】

古人所說:「為鼠常留飯」也未必真的是讓人給老鼠留飯而是勸人為人處世要有同情弱者的胸懷。佛教的中心思想之一就是主張不殺生(戒殺),因此先賢才有「為鼠常留飯,憐蛾不點燈」的名諺。這和現代人倡導保護野生動物運動,有點相似,但現代人則是基於維護人類良好的生存環境。人性有惡善,待人也應以慈悲為懷,不能以算計人為出發點。正因為慈悲心腸的人多了,人世間便自有一片溫情。五五、誠和氣節陶治暴惡遇欺詐之人,以誠心感動之;遇暴戾之人,以和氣薰蒸之;遇傾邪私曲之人,以名義氣節激礪之:天下無不入我入陶冶中矣。

【譯文】

遇到狡猾詐欺的人,要用赤誠之心來感動他;遇到性情狂暴乖戾的人,要用溫和態度來感化他;遇到行為不正自私自利的人,要用大義氣節來激礪他。假如能做這這幾點,那天下的人都會受到我的美德感化了。

【註解】

暴戾:殘酷。

蒸蒸:薰是香草,此作沐化、感化的意思。

【評語】

世上的人千人千面,千變萬化,每個人都面臨適應人生,適應社會的問題。所謂以不變應萬變,面對大千世界,抱定以誠待人,以德服人的態度來適應人們個性的不同。即就是對冥頑不化的人,也要以誠相待使他受到感化,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以我之德化,來啟人之良知,歷史上這樣的例子很多,即使是真頑之人朝聞道而夕死的事也不少,這也算是臨終而悟,而達到德化的目的;何況對於一般人,堅持我之美德與之相處,終可德化落後之人,保持真誠平和的人際交往。

五六、庸德庸行和平之基

陰謀怪飛,異行奇能,俱是涉世禍胎。只一個庸德庸行,便可以完混沌而召和平。

【譯文】

陰謀詭計,怪異的言行,奇怪的技能,都是招致災亂的根源。只有那種平凡的德行和尋常的言行,才可以保持自然帶來和平。

【註解】

禍胎:指招致禍患的根源。

庸:平凡、普通。

混沌:本指宇宙初開元氣未分之時,藉以比喻自然和無知、淳樸的心神。《莊子·應帝王》篇:「中央之帝為混沌。」又《釋文》「李云:『清濁未分也,比喻自然。』」古人想像天地未開僻之前為混沌狀。

【評語】

人類是在探求未知中向前發展的,所謂學問需要求疑,科技需要假設,社會的發展需要人們敢於創見。現在世界各國竟相發展科技,莫不以繁榮經濟為基礎,求新求變求奇,「異行奇能」就是發明新科技的原動力。現代科技的發展是日新月異的,許多奇異設想不斷變成現實儘管現代文明中有許多意想不到的問題難以解決,但再回到農業社會時代「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那種原始的和平安定幸福中去,滿足人們一種理想的憧憬與美化中的回憶是不可能的。只是在現實生活中,那種無謂的奇談怪論,陰謀怪習是不足取的,惹人討厭的,不如保持一種常人的心態,安然地生活。

五七、勿仇小人勿媚君子

休與個人仇讎,個人自有對頭;休向君子謅媚,君子原無私惠。

【譯文】

不要跟品德惡劣低下的小人結仇,因為小人自然有人和他為敵;不要向品德高尚磊落的君子獻殷勤,因為君子不會為了私情給人私下恩惠。

【註解】

仇讎:敵對結怨。

謅媚:用不正當言行博取他人歡心。

【評語】

人與人之間往往有所謂「惡人自有惡人磨」,也就是小人自然有人來降制他。和小人尋仇下一定是小人,但小人去尋仇手段更為惡毒;君子所以不跟小人結仇,固然可以避其險惡蜂蛋之毒,更由於不屑尋仇,無暇為仇。不僅如此,君子以其心懷坦蕩、正直無私而不屑於是非,討厭阿諛。所謂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而阿諛奉迎者必有私心私利,很可能因其私而害人,這是君子所不容的,更勿談同流了。

五八、金須百鍊矢不輕發

磨礪當如百鍊之金,急就者非邃養;施為宜似千鈞之弩,輕發者無宏功。

【譯文】

磨礪身心要像鍊鋼一般反覆陶冶,急著希望成功的人就不會有高深修養;做事應像拉開千鈞的大弓一般,假如隨便發射就不會收到好的效果。

【註解】

邃養:高深修養,邃,深。

鈞:三十斤是一鈞。

弩:用特殊裝置來發射的大弓。

【評語】

人們一般都明白「若要工夫深,鐵棒磨成針」這個道理。人生經歷,求知問道,身心修養等,須經百鍊才能成鋼,勤苦方能見效。凡是走小路抄捷徑投機取巧的,只有收一時之效絕不能成大功立大業,吃虧的只是自己,而且害怕艱苦、淺嘗則上的人,終不能力以後的人生之路打下厚實的基礎。孔子說;「無欲速,無見小利,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不論做人還是做事,都就有這種厚實的歷煉做基礎,這樣,遇事待人,言語行動才不會輕浮,進而做到「矢不輕發。」

五九、斥小人媚願君子責

寧為小人所憶毀,毋為小人所媚悅;寧為君子所責備,毋為君子所包容。

【譯文】

做人做事寧可被小人猜忌毀謗,也不要被小人的甜言蜜語迷惑;做人做事寧可被君子責難訓斥,也不要被寬宏雅量所包容。

【註解】

媚悅:本指女性以美色取悅於人,此指用不正當物為博取他人歡心。《史記·幸佞列傳》有:「非獨女以色媚,士亦如之。」

【評語】

甜言蜜語對你的人往往有所求,來扯是非的人都有是非心,只有誠心交流情感,直率說出你不足的才是正人君子。「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關於「寧為小人所毀」《論語·子路》篇中說,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何如?」子曰:「未可也。」「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人的是非標準,善惡觀念是需要錘鍊的,自己心中無標準,做人就不會有原則,沒有原則,就喜歡關心別人對自己的評論,關心別人說自己些什麼,有時還為此憂心仲仲,何苦來哉?

六○、好利害顯好名害隱

好利者逸出於道義之外,其害顯而淺;好名者竄入於道義之中。其害隱而深。

【譯文】

一個好利的人,他的所作所為不擇手段越出道義範圍之外,逐利的禍害很明顯,容易使人防範;一個好名的人,經常混跡仁義道德中沽名釣譽,他所做的壞事人們不易發覺,結果所造成的後患都非常深遠。

【註解】

逸出:超出範圍。

竄入:隱匿。

【評語】

壞人壞事人人痛恨,因為壞人壞事顯而易見,明顯地違背公德,害人禍世。可怕的是欺名盜世之輩,沽名釣譽之流。尤其是那些身居要職的人,如果不是德才兼備,卻是用名來裝點自己,作為撈取政治資本的手段,那麼這類人就可能在表面上大言不慚懸壺濟世,骨子裡只為私利,一肚子男盜女娼,還可能利用手中權力禍害民眾,貪污腐化,「好名者害隱而深」,這類人算是一種典型。

六一、忘恩報怨刻薄之尤

受人之恩雖深不報,怨則淺亦報之;聞人之惡雖隱不疑,善則顯亦疑之。此刻之極,薄之尤也,宜切戒之。

【譯文】

受人的恩惠雖然很多很大也不,設法報答,但是一旦有一點點怨恨就千方百計報復;聽到人家的壞事即使很隱約出深信不疑,而對於人家的好事再顯也不肯相信。這種人可以說刻薄冷酷到了極點,做人應該嚴加戒絕。

【註解】

雖隱不疑:對別人的壞事即使隱隱約約卻也深信不疑。

尤:過分。

【評語】

傳統文化中歷來有「隱惡而揚善」的美德。孔子說:「或日『以德報怨何如?』子日:『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做人要恩怨分明,更應有這樣一個思想境界。達到這樣一個境界,如果沒有長久的磨鍊,寬厚的胸懷,良好的道德基礎是不行的。在生活中,很多人好打聽別人的隱事、壞事,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有的人是出於一種好奇顯能的惡習,有的人卻是出於一種記噁心態,出於秋後算帳的要求;有的人不僅知恩不能湧泉相報反而會反目成仇。如此種種人的行為,使人際間的關係,有進真如刀槍相見,遠談不上「和諧」二字了。所以隱惡揚善不僅是一種品德休養,一種交際方式,也是人際和諧的一個前提,這和做人不講原則不一樣。

六二、讒言自明媚阿侵肌

讒夫毀士,如寸雲蔽日,不久自明;媚子阿人,似隙風侵肌,不覺其損。

【譯文】

小人用惡言毀謗或誣隱他人,就像點點浮雲遮住了太陽一般,只要風吹雲散太陽自然重現光明;甜言蜜語阿諛奉承的小人,就像從門縫中吹進的邪鳳侵害肌膚,使人們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傷害。

【註解】

媚子阿人:媚子是善長逢迎阿諛的人,阿人是諂媚取巧曲意附和的人。隙風:牆壁和門窗的小孔叫隙,從這裡吹進的風叫邪風,相傳這種風景最易使人身體受傷而得病。

【評語】

用奉承的手段迎合別人的意圖,靠阿諛迎中飄飄然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圓之士;僨事失機者,必執拗之人。

【譯文】

能夠建大功立大業的人,大多都是能靈活應變的人,凡是惹事生非遇事坐失良機的人,必然是那些性格倔強不肯接受他人意見的人。

【註解】

虛圓:謙虛圓通。

債事:敗事。《禮記·大學》中有:「此謂一言僨事。」

【評語】

能建立豐功偉業的人,大都是在待人用人方面非常成功有自己見解的人。否則個人的力量能多大?沒有人們的支持擁護,大業何來?做人不宜太圓滑,並不是說做人一定要像刺猾一樣,因這圓滑過度為奸。適度的圓滑則表現為謙讓寬容吸取,有何不可?處處以我之見為見,大小事一概顯能妒能,何以成事呢?至於那些憤事失機的人往往剛愎自用,聽不得別人意見,事事以為自己正確,所謂:「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很多事不要怨天尤人,要從自己的處世方法上找原因。成事要有機遇,機遇對人是公平的,誰發現得早,誰就會抓得牢,就像坐車一樣。固執己見的人往往被自己的執拗、自己心中固家的定勢所迷惑,而看不到外面的變化來調整自己。

六四、處世要道不即不離

處世不宜與俗同,亦不宜與俗異;作事不宜令人厭,亦不宜令人喜。

【譯文】

處世既不能流於庸俗以至與壞事同流合污,也不要標新立異故意與眾不同,行事既不可以處處惹人討厭,也不能凡事都討人歡喜博取歡心。

【註解】

不即不離:既不太接近,也不太遠離。

與俗同:俗指一般人。

【評語】

把握處世行事的尺度是很難的,因為這既需要良好的道德水準,還要有豐富的人生歷煉的經驗驗作基礎。不同流合污,不阿諛奉承是對的,但還要盡量避免小人的打擊排擠;至於,標新立異,故做清高至人見而討厭,令常人覺得是怪物,也不足取。君子不懼小人惡,但也應當保持自己的人格而不嘩眾取寵,裝點門面。如果君子處人世持美德卻行事令人豈不有失本意,什麼事走向極端就是走到反面。不即不離就像是浪和水的關係,同是一個性質,但表現形態不同,在相容的情況下相處,保持各自的樣子。

六五、過檢則吝過讓則卑

青佐,美德也,過則為慳吝,為鄙嗇,反傷雅道:讓,懿行也,過則為足恭,為曲謹,多出機心。

【譯文】

節儉樸素本來是一種美德,然而過分節儉,就是小氣,就會變成為富不仁的守財奴,如此反有傷正道。謙讓本來也是一種美德,可是太過分,就會變成卑躬屈膝處處討好人,而給人一種好用心機的感覺。

【註解】

慳吝:小氣,吝嗇,為富不仁。

鄙嗇:有錢而捨不得用,斤斤計較。

雅道:即正道,此處指與朋友交往之道。《苟子·榮辱》篇:「君子安雅。」集解:「雅,正也,正而有美德者謂之雅。」

懿行:美好的行為。

足恭:過分恭維來取悅於人。

曲謹:指把謹慎細心專用在微小地方,有假裝謙恭的意思。

機心:詭詐狡猾的用心。《莊子·天地》篇:「有機械者必有機事,有機事者必有機心。」成玄英疏:「有機關之器者,必有機動之務;有機動之務者,必有機變之心。」

【評語】

節儉固然是美德,過分節檢就變成吝嗇;謙讓固然是美德,過分謙讓就變成諂媚,孺家主張中庸之道,道理就在這裡。為人要有品行節操才能立足,如果謙讓至偽,節儉到吝,那麼節儉的目的何在,謙讓的初衷為何?這實際上是一種小人俗人的表現。

六六、喜憂安危勿介於心

毋憂拂意,毋喜快心,毋持久安,毋憚初難。

【譯文】

不要為事不如意發愁,不要為稱心的事而興奮,不要由於長久的安居而以此為依賴,不要由於一件事一開始有困難就畏縮不前。

【註解】

拂意:不如意。

快心:稱心如意,例如《孟子·粱惠王》中「然後快於礦產與」。

憚:恐懼,害怕。

【評語】

世事無常,但不斷變化不斷發展卻是一個普遍現象。稱心如意,生活安定當然是可喜悅、可羨慕的,但事物總處於變化中,快心和安局是相對的、一時的。反過來,不要作無謂的憂愁煩惱,因為失意正是得意的基礎;也不要為一時的幸福而得意,因為得意正是失意的根源。在佛家來說,人生原無得意與失意之分,只是人觀念上的感覺而已。就現實而言,世問一切事物總處於變化之中,在一定條件下可以轉化,在人生道路上只有像蝸牛爬山一般步步辛苦前進,不懼困難,不怕艱險,才能有所收穫。

六七、量寬福厚器小祿薄

仁人心地寬舒,便福厚而慶長,本事成個寬舒氣象;鄙夫念頭近促,便祿薄而澤短,事事得個迫促規模。

【譯文】

心地仁慈博愛的人,由於胸懷寬廣舒坦,就能享受厚福而且長久,於是形成事事都有寬宏氣度的樣子:反之心胸狹窄的人,由於眼光短淺思維狹隘,所得到的利祿者是短暫的,落得只顧到眼前而臨事緊迫的局面。

【註解】

福厚而慶長:福厚是福祿豐厚,慶長是福祿綿長。慶是福祿吉祥,《易經·文言》篇中有「積善人家存餘慶」。

鄙夫:也就是鄙陋之人。

【評語】

庸人想事少,傻人不想事,所以俗語有「庸人厚福」和「傻人有傻福」的說法,念頭少,偽裝少,爭得就少,心情舒暢,平日就少有憂慮煩惱。做人勿庸也不能傻,但不能像有些人聰明過了頭,用盡心機,煩惱接瞳。而那些污穢貪婪的小人,心地狡詐行為好偽,凡事只講利害木顧道義,只圖成功不思後果,這種人的行為更不足取。仁人待人之所以寬厚在於誠善,在於忘我,所以私慾少而煩惱少。我們生活中的待人之道確應有些肚量,少為私心雜念打主意,不強求硬取不屬於我的東西,煩惱何來?」牢騷太盛防腸斷」做人要充分修省自己才是。

六八、急處站穩險地回首

風斜雨急處,要立得腳定;花濃柳艷處,要著得眼高;路危徑險處,要回得頭早。

【譯文】

在風斜雨急的變化中,要把握住自己的腳步站穩立場;處身於艷麗色姿中,必須把眼光放得遼闊而把持住自己的情感,不致迷惑;路徑危險的時候,要能收步猛回頭,以免不能自拔。

【註解】

風斜雨急:風雨本是指大自然中天象的變化,此指社會發生動亂人世蒼桑莫測。

路危徑險:路和徑都是指世路。

花濃柳艷:古人文人筆下常用花來形容女人美貌如花:用柳來比喻女人風姿綽約。

【評語】

所謂風斜雨急,花濃柳艷,路危徑險者是比喻,比喻人生之路會有各種艱難險阻出現。孔子說:「危邦不入,亂邦不居;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邦有道貧且賤焉恥也,邦無道富且貴焉恥也。」其實即使是古代邦有道要富且貴就沒有險隘?就能垂手可得嗎?不論是有道無道之世,都應有操守,有追求,不怕難,不沉淪,不自頹,把得住自己的心性,遇事就不致沉陷於迷惑中。

六九、節義濟和功名以德

節義之人濟以和衷,才不啟忿爭之路;功名之士承以謙德,方不開嫉爐之門。

【譯文】

一個崇尚節義的人,對世事的看法容易偏激,增添些相互理解的溫和想法加以調節,才不會走上跟人發生意氣之爭的路子;一個功名事業有所成就的人,要有謙恭的美德,才不會闖開嫉妒的大門。

【註解】

濟:增補、調節。

和衷:溫和的心胸,《書經·皋陶漠》中有「同寅協恭和衷哉」。

忿爭:意氣之爭。

【評語】

做人不可恃一己之長以做人待物,不能因一方面有優點就忽視隨之而來的另一方面的不足。節義之士性格剛強,看問題就可能偏激。就剛強言是長處,就激烈言是短處。為了取長補短,平日要養成溫和的處世態度,注意緩和激烈的個性,與世無爭才能與人維持良好的關係。有身分地位的人做人更應注意樹大招風,功大招忌的道理,保持一種謙恭和藹的態度,才能維護功業的長久。做人不論處於什麼位置都應謙和謹慎,避免人際無情的紛爭,騰出精力做自己應做的事情。

七○、事上敬謹待下寬仁

大人不可不畏,畏大人則無放逸之心;小民亦不可不畏,哺小民則無豪橫之名。

【譯文】

對於一個有高深道德修養的人不可不敬畏,因為敬畏有道德有名望的人就不會有放縱安逸的想法;對於平民百姓也不可不抱敬畏態度,因為畏懼平民百姓就不會有豪強蠻橫的惡名。

【註解】

大人,指有道德有聲望之人。據《論語,季氏》篇:「畏大人。註:『大人,聖人也。』「或指有官位之人。《左傳》昭公十八年有:「而後及其大人。註:『大人,公卿大夫也。』」

【評語】

孔子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孟子說。「民為貴,比段次之,君為輕。是故得乎丘民而為大了,得乎天子為諸候,得乎諸侯為大夫。」中國古代的知識分子介於官民之間,形成一個十階層。這裡所謂畏大人,主要指對呈人之言,道德名望之人,由經會使你個人的修養得以加深;畏小民是指一般人而言,即持寬仁的態度,而不是蠻橫豪霸。歷史上輕視平民的人難以成就大事業。

七一、勿逞已長勿恃所有

大賢一人,以誨眾人之愚,而世反逞所長,以形人之短;天富一人,以濟人之短;天富一人,以濟眾人,以濟眾人之困,而世反挾所有,以凌人之貧,真天之戮民哉!

【譯文】

上天讓一個人聰明聖智,派他教導一般人的愚鈍,可是世上一些人,反而喜歡賣弄自己的才華,來反襯那些天資不如自己的人;上天讓一個人有財富,目的是派他來救助貧苦的人,可是世上一些擁奇財富的人,卻仗恃自己的財富來欺凌窮人,這種人,真是違背天意的罪人。

【註解】

海:當動詞用,是教導的意思。

形:當動詞用,比擬,表露。

戮民:戮。戮在此處當形容詞用,作有罪解。戮民是有罪之人。例如《商君書·算地》篇中有「刑人無國位,戮民無官任」。

【評語】

《孟子》引《書經》中一段話說:「天將下民,作之君,作之師,惟日其助上帝寵之,四方有罪無罪,惟我在,天下何敢有越圾志。」譯成現代白話文即:「天降生一般的人,也替他們降生了君主、師傅,這些君產人師的唯一貴任是幫助上帝來愛護人民。因此;四方之大,有罪無罪,都由我負責,天下誰敢超越自己的本分胡作非為?」現代人不信天命,但有財富的人應幫助不如己之人,才智高的應多服務,不要以暫時的優勢來賣弄盤剝,要多為別人著想,多為後代著想,少些私心雜念。

七二、憂喜取捨形氣用事

人情聽鶯啼則喜,聞蛙鳴則厭,見花則思培之,遇草則欲去之,但以形氣用事;若以性天視之,何者非自鳴其天機,非自暢其生意也。

【譯文】

按一般人的常情來說,每當聽到黃鶯婉轉的叫聲就高興,聽到青蛙呱呱的叫聲就討厭;看到美麗的花卉就想栽培,看到雜亂的野草就想剷除。這完全是根據自己喜怒愛惜申判斷事物。假如按照生物的天性來說,營啼蛙鳴都是在抒發它們自己的情緒;花開草長,何嘗不是在舒展篷勃的生機呢?

【註解】

形氣:形是軀體,氣是喜怒哀樂的情緒,兩者都表現於外。例如《孟子·公孫丑》上:「夫志,氣之帥也」。

性天:天性。

生意:指生的意念。

【評語】

天生萬物各有功用。人們的好惡之情與實用心理決定了取捨,像烏鴉未必壞,可人們心理上覺得不祥而不喜歡;有時感情上處於悲傷或喜悅狀態,這種情緒也移之於物,對人對物同樣存在這種問題。其實,我們對於事物不要太主觀,須用冷靜的頭腦去觀察,然後判斷善惡美醜。假如能去私慾存天理,就會明白營聲蛙鳴都在顯示自然的玄機。鮮花雜草都在冥冥中獲得生生之意,萬物都是根據天地自然之理而平等生長發育,我們不可憑主觀見解隨意區分善惡美醜。待物如此,由物及人,同樣不可只憑主觀臆斷,憑一時的好惡用事按自己的憂喜取捨。

七三、自適其性宜若平民

峨冠大帶之士,一量睹輕蓑小笠額飄飄然逸也,示必不動其咨嗟;長筵廣席之豪,一量遇疏簾凈幾悠悠焉靜也,未必不增其綣戀。人奈何驅以火牛,誘以風馬,而不思自適其性哉?

【譯文】

峨冠大帶的達官貴人,一旦看到身穿蓑衣斗笠和平民飄飄然一派安逸的樣子,難錫會發出羨慕的感嘆;生活奢侈居所富麗的豪門顯貴,一旦置身於清新樸素窗明几淨悠閑寧靜的環境中,心中不由得會產生一種恬淡自適的感覺,難免要百一種留戀不忍離去的情懷。高官厚祿與富貴榮華既然不足貴,世人為什麼還要枉費心機放縱慾望追逐富貴呢?卻不設法過那種悠然自適而能早日,恢復符合天性發展的生活呢?

【註解】

峨冠大帶:峨是高,冠是帽,大帶是寬幅之帶,峨冠大帶是古代高官所穿朝服。

輕蓑小答:蓑,用草或蓑葉編製的雨衣。笠是用竹皮或竹葉編成用來遮日或遮雨的用具。比喻平民百姓的衣著。逸:閑適安逸。

咨嗟:讚歎,感嘆。

長筵廣席:形容宴客場面的奢侈豪華。

火牛:此處比作放縱慾望追逐富貴。典出《史記·田單列傳》說:「單收城中牛千餘,被五采龍文,角束兵刃,尾束灌指薪芻,夜半鑿城數十穴,驅牛出城,壯士五千餘隨牛後,而焚其尾,牛被痛,直衝燕軍,燕軍大潰。」

風馬:發情的馬,此處比喻慾望。據《左傳·傍公四年》:「君居北海,寡人居南海,唯是風馬牛不相及也。」

【評語】

換個一味是對生活飲食的一種調劑,換個環境則是對於良心健康的一種調劑。人生在世,不能自我調劑,事事依靠別人來安排來保持身心愉快是不可能的。富有四海的人會因為老在一個環境中而發膩;總在平淡中生活的人也應適當使自己的生活添些情趣。凡是反差和形成對比的東西總會為自己的生活添些偷悅。反之,人的生活又往往不自覺地分成階層,峨冠大帶與輕蓑小簽,清流與世俗總形成對立,其實質在於品德,在於自身修養之別。這是二者能在一起的一個前提。道德真君子適其本性而生活,固然清貧,固然清貧,但重人格人品而芬芳於陋室。

七四、機神觸事應物而發

萬籟寂寥中,忽聞一鳥弄聲,喚起許多幽趣;萬卉摧肅後,忽持一枝抉秀,便觸動無限生機。可見性天未常桔槁,機神最易觸發。

【譯文】

大自然歸於寂靜時,忽然聽到一陣悅耳的鳥叫聲,會喚起陣陣幽趣;深秋季節所有花草都調謝枯黃後,忽然看見其中有一棵挺拔的花草屹立無蓋,就會感到無限生機,可見萬物的本性並不會完全枯萎,因為它那生命活力隨時都會乘機發動。

【註解】

寥:安靜。

卉:草的總名。

【評語】

此境使人想起「閑敲棋子落燈花」的意境,尤其是正行文走筆、苦思真想於文章時,與其搜腸刮肚地編造,不如到大自然中去汲取養料,幾聲鳥鳴可以勾起靈感,幾枝花草可能引起回憶,生活中也是如此,所謂機神觸事,應物而發。陸遊詩云:「山窮水盡疑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人在一生中往往遇到一些事情自己認為已經絕望,可是又絕處逢生而使事情有了轉機,可見天無絕人之路,只要有堅強的意志,無比的信心,到最後總會有成功的希望,寫文章時靈瑚來後便會筆走龍蛇。而生活中一個好點子好思路便如虎添翼,關鍵是要善於發現。

七五、非分收穫陷溺根源

非分之福,無故之獲,非造物之釣耳,即人世之機阱。此處著眼不高,鮮不墮彼術中矣。

【譯文】

不是自己份內應享受的幸福,無緣無故得到意外之財,即使不是上天故意來誘惑你的釣餌,也必然是人間歹徒來詐騙你的機關陷阱。為人處世如不在這些地方睜大眼睛,是很難逃過歹徒詐術圈套的。

【註解】

造物:謂天,自然。語出《莊子·大宗師》篇:「偉大造物者。」術中,計略之中,《史記·張儀傳》:「此在吾術中不悟。」

【評語】

為人處世應有些固定的原則,表現出自己的道德水準。日分之想不可有,不義之財不可要,非我之吻不動心。能堅持這三條,在財與錢這一關是足以把持住自己的。俗話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天欲禍之,必先福之」,所有這些和說明了「非分之收穫,陷溺之根源」。詐騙者所以能詐得人錢財,就是利用人們貪圖非分之財的弱點,這跟鳥魚貪圖意外食物而上鉤完全相同。小人慾有所圖便從物慾上先滿足你。有些人往往利令智昏,糊裡糊塗就把歹徒的鉤餌吞下,往往便身敗名裂,名利又丟,俗話說:「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軟。」想清名於世,安然於世,必須做到非我之財不要,明白「非分收穫,陷溺根源」的道理。

七六、滿腔和氣隨地春風

天運之寒暑易避,人世之炎涼難除;人世之炎涼易除,吉心之冰炭難去。去去得此中之冰炭則滿腔皆和氣,自隨地有春風矣。

【譯文】

大自然的寒冬和炎夏容易躲避,人世間的炎涼冷暖卻難以消除:人世間的炎涼冷暖即使容易消除,積存在我們內心的恩仇怨恨卻不易排除。假如有人能排除積壓在心中的恩仇:怨恨,那樣和之氣就會充滿胸懷,如此也就到處都充滿極富生機的春風。

【註解】

天運:指大自然時序的運轉。

冰炭:此為爭鬥的意思。

春風:春天裡溫和的風,此處取和惠之意。

【評語】

人的道德修養主要表現在待人上,是恩怨於心,還是「人我兩忘,恩怨皆空」,決定於人的修養。古代士人講究寬以待人,強調「恕」、「忍」,就是要求待人時「以德報德,以直報怨」,使人際和諧,而自我恰然。做人當然不可無原則,提高自身修養的本身是為了以自身之德感化彼人之怨。如此就不會計較於個人的恩怨,木會陷於溺人際苦惱。

修身篇

七七、弄權一時凄涼萬古

棲守道德者,寂寞一時;依阿權勢者,凄涼萬古。達人觀物外之物,思身後之身,寧愛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凄涼。

【譯文】

恪守道德節操的人,只不過會遭受一時的冷落;而那些依附權勢的人,卻會遭受千年萬載的唾棄與凄涼。胸襟開闊且通達事理的人,重視物質以外的精神價值,顧及到死後的名譽。所以他們寧願承受一時的寂寞,也不願遭受永久的凄涼。

【註解】

弄權:超越自己身分而濫用權力,據貢師泰《河決詩》說:「縣官同巡防,小吏爭弄權。」

道德:指人類所應遵守的法理與規範,據《禮記·曲禮》說:「道德仁義,非禮不成。」

依阿:阿與依同義,依附、迎合,指自己缺乏獨立人格,凡事都隨意附從他人意見。

達人:指智慧高超,胸襟開闊、眼光遠大的人,據《左傳·昭公七年》說:「聖人有明德者,若木當世,其後必有通達之人。疏:『謂知能通達之人。』」

物外之物:泛稱世事以外的東西,也就是現實物質生活以外的精神生活和道德修養,即佛都所謂不生不滅的涅般境界。

身後之身:是指身死後的名譽。

毋:毋同勿,不要。

【評語】

寧願棲守道德而寂寞一時,寧願遵從大義而捨生一死,從古至今的例子很多,如文天祥就稱得上是代表。《十八史略》載:張弘范讓文天祥寫信招降張世傑,否則只有一死,文天祥書《過零丁洋詩》與之,其末句就是現在人們經常引用的千古名言「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就是「寧受一時之寂寞,毋取萬古之凄涼」的具體表現。達人所以能「觀物外之外,思身後之身,」完全在於「仁義」二字,因此文天樣在他的「衣帶贊」中又說:「孔日成仁。孟日取義,惟其義盡,所以仁至。讀聖賢書,所學何事?而今而後,庶幾無愧!」這是古代的捨身取義。有了這樣的追求,生活上也就甘於淡泊了。孔子說:「不義而富且貴,於我如浮雲。」反之,如魏忠賢、嚴篙、和砷等人,幾乎個個都是依仗枚勢的佞幸奸臣,他們最後都落得身首異處凄涼萬古的悲慘下場,為人處世不慎可乎!用這個道理來考察我們的現代生活,同樣的具有深刻的教育意義。當年,李大釗、瞿秋白等一代先烈為了偉大的理想,為了美好的追求,捨生成仁,英勇犧牲。對照我們今天的一些人在商品大潮中丟悼原則,喪失理想,而貪污腐化,能不引人深思嗎?

七八、淡中知味常里識英

農服辛甘非真味,真味只是淡;神廳卓異非至人,至人只是常。

【譯文】

美酒佳育並不是真正的美味,真正的美味只在那粗茶淡飯中體會;才智卓絕超凡絕俗的人,還不算人間真正的偉人完人。其實真正的偉人看起來是平凡無奇的人。

【註解】

農服:農,美酒;肥,美食、肉肥美。《淮南子·主術篇》中說:「肥醉甘脆,非不美也;然民有糟糠菽粟,不接於口者,則明主弗甘也。」真味:美妙可口的味道,喻人的自然本性。

神奇:指才能智慧超越常人。

卓異:才智過人。

至人:道德修養都達到完美無缺的人,即最高境界。《莊子·追遙游》篇有:「至人是無已,神人是無功,聖人是無名。」

【評語】

人們往往忽視平凡,不重視常見的東西,像雞鴨魚肉、山珍海味,固然都是極端美味可口的佳肴,但時間久了會覺得厭一而難以下咽;粗茶淡飯,最益於身體,在一生之中最耐吃。這只是就怎樣做人打了個比方。生活中,有的人往往仗恃自己才學出眾而洋洋得意,盛氣凌人。其實這種人並不是能博得人們景仰的理想人物。因為一個有完美人格和高尚品德的人,都是在平凡中堅守自己的崗位,在平凡中來實踐自己偉大的人生理想,在不驕不及中修養自己的品德,這種人總有一天能達到理想境界,才有資格垂範千古。例如釋迦牟尼佛,他對眾生說法絕不用玄虛的高深道理迷惑民眾,而是用簡明切實的教義來普渡眾生,在當時苦難的民眾中探尋一種美好的理想。和他同時代的孔子,歷經磨難,他的理想在當時雖然沒有得到呼應,卻在身後發揚光大。所謂「萬丈高樓平地起」,就是說不論如何偉大的人物都要從平凡中做起。一個人絕俗超凡可以視為一種人生態度,有卓越的才華也是好事,但作為一個偉人,要一貫地、多方面地要求自己,要把自己的美好追求置身於社會,置身於民眾,腳踏實地,而不是標新立異,追求一時的轟動。只有在平凡之中才能保留人的純真本性,進而在平凡中顯出英雄本色。

七九、靜中觀心真妄畢見

夜深人靜獨坐觀心,始覺妄窮而真獨露,第於此中得大機趣,既覺真現而妄難逃,又於此中得大慚忸。

【譯文】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獨坐省察內心,你發現自己的妄念全消而真心流露,當此真心流露之際,暗月當空,精神舒暢,感覺體會到了毫無雜念的細微境界。然而已經感到真,心偏偏難以全消妄念,於是心靈上會感覺不安,在此中感到侮悟的意念。

【註解】

觀心:佛家語,指觀察一切事物,此處當自我反省解。據《辭海》註:「觀察心性如何謂之觀心。」

妄窮而真獨露:妄,妄見。佛教認為一切事物皆非真有,肯定存在就是妄見。真,真境,脫離妄見所達到的涅般境界。此處是比喻人應排除雜念。

機趣:機是極細緻,趣可作境地解。即隱微的境地。

大漸忸:慚鈕是羞愧,大漸伍是很慚愧。

【評語】

古人講求寧靜致遠,淡泊明志,這裡講真人、妄心,那麼,妄心和真心是何所指呢?所謂真心,就如同空中明月,光輝皎潔,沒一點烏雲遮掩。所謂妄心,就如同遮掩明月的烏雲。然而妄心和真心的關係並不是像烏雲和明月的關係,因為真妄一體,互不分離,譬如深淵之水澄清如鏡,包羅萬象無不印映,這就是真心出現之時。反之大海中欣起的洶濤駭浪,可翻覆巨大的船舶,這就是妄心出現之時,以此比喻聖人之心經常靜如止水,凡夫之心對外界事物易起妄念,以致喪失純潔之心。離開真心就無妄心,這恰如離開水就無波浪可言。現實生活中,還是多些心靜,少些慾念,多些撣意,少些喧囂爭鬥好,喧樣利於自我反省,修身養性。所謂「靜中觀心,真妄畢見」的現實意義即此。

八○、澹泊明志肥甘喪節

藜口莧腸者,多洋清玉潔;痛衣玉食者,甘婢膝媽顏。蓋志以濾泊明,而節從服甘喪也。

【譯文】

能過吃粗茶淡飯生活的人,他們的操守多半像冰玉般純潔;而講求華美飲食奢侈的人,多半甘願做出卑躬屈膝的奴才面孔。因為一個人的志向要在清心寡欲的狀態下才能表現出來,而一個人的節操都從貪圖物質享受中喪失怠盡。

【註解】

澹泊:甘於寂寞清靜無為的生活境界。

壘口茁腸:藜,藜科一年生草木植物,嫩苗可蒸煮吃。莧,屬英科一年生草生植物,莖葉可食。據《昭明文選》曹植《北啟》說;「余甘黎藿未暇此食也。良註:『藜藿賤菜,布衣所食。』」應指平民百姓。

冰清玉潔:形容人的品德像冰一樣清明透澈,像玉一樣,純潔無瑕,據《新論·妄瑕》說:「伯夷叔齊,冰沮玉潔。」夜衣玉食:指權貴。袞衣是古代帝王所穿的龍服,此處比喻華服。玉食是形容山珍海味等美食,袞衣玉食是華職美食的意思。

婢膝奴顏:也作奴顏婢膝,奴和婢都是古代的罪人,沒有自由和獨立人格,後比喻自甘墮落而沒骨氣的人。

肥甘:美味,喻物質享受。

【評語】

貪圖物質享受的人,生活容易陷於糜爛,精神生活空虛,也難有高尚的品德,因此他們為了能得到更高一層的享受,不惜用任何手段去鑽營,甚至於卑躬屈膝,人格喪失殆盡。結合我們現實社會上那些貪臟枉法以權謀私腐化墮落的人,他們的犯罪動機大多是為了滿足物質需求,追求誇華而致。人人都有追求較好物質生活的權利,較好的物質生活是追求較高精神需求的基礎,但「君子愛財取之有道」,只有通過勞動致富才是光榮的。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只講物慾要求的生活是不完全的,層次較低;沒有充實精神生活的物慾要求是空虛的。雷鋒曾說過:生活上向低標準看齊,工作上向高標準看齊。說明人要有理想,有追求;不能以貪圖享受,滿足物慾作為最大需求,不能玩物喪志,成為社會的寄生蟲。

八一、德在人先利居人後

寵利毋居人前,德業毋落人後;受享毋逾分外,修為毋減分中。

【譯文】

追逐功名利祿不要搶在他人之先,進德修業不要落在他人之後,享受物質生活不要超過允許的範圍,修養品德要達到自己分內所應達到的標準。

【註解】

寵利:榮譽、金錢和財富。

德業:德行,事業。

修為:修是涵養學習,修為即品德修養。

分:此指範圍。

【評語】

人的品質修省是從實際的利益中體現和磨鍊出來的。范仲淹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表現了一種傳統的優良的人生態度。現在提倡「吃苦在前,享樂在後」,表現的同樣是「德在人先,利居人後」的境界。從辯證的角度來看,樂的結果是苦,苦的結果是樂,苦樂相循是自然法則,一個不能吃苦的人萬事都不能成功,苦盡才能甘來。名利地位固然能鼓勵人奮發向上,但是假如過分的重視名利,有時也會給人帶來無限的苦惱。從道德修養來看,在名利享受上不爭先,不分外;在德業修為上時時提高,是個人走向品德高尚的具體表現,含有一種精神的充實和追求的愉悅。

八二、動靜合宜道這真體

好動者雲電風燈,嗜寂者死灰槁木;須定雲止水中,有蔦飛魚躍氣象,才是有道的的體。

【譯文】

一個好動的人就像烏雲下的閃電,像一盞風前的殘燈孤燭;一個喜歡清靜的人,宛如死灰枯樹。過分的變幻和過分的清靜,是兩個極端,不合乎理想的人生觀,只有緩緩浮動的彩雲下和平靜的水面上,出現鷗鷹飛舞和魚兒跳躍的景觀,才算是達到了理想境界,人也才具備了崇高的道德心胸。

【註解】

雲電風燈:形容短暫不穩定。

嗜寂者:特別好靜的人。

死灰稿木:死灰是指熄滅後的灰燼,槁木是指枯樹,比喻喪失生機的東西。據《莊子·齊物論》篇:「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

定雲止水:定雲是停在一處不動的雲,止水是停在一處不流的水,都是比喻極為寧靜的心境。

鳶飛魚躍:鳶,形狀如陽。指極為寧靜中的動態。

心體:心就是本體,因為古時以心為思想的主體。

【評語】

似乎有一個錯覺,靜是淡泊,是高雅的,動是行為,是忙碌,易俗氣。其實,不管動與靜,做事不可太走極端,所謂「欲速則不達」,說明了走極端的壞處。動與靜是相對應的兩種行為,是人生修養中屬於極端的兩個概念,任何人都有動的時候,也都有靜的時候,但是最好動靜得宜才合乎儒家的中庸之道,這也就是所謂動中有靜,靜中有動,動靜合宜才不失人生的節度。這樣在一個寂滅壓抑的世界中,仍會鼓足勇氣從事創造,處於驚濤駭浪的混亂時代,也能適應環境尋求生存之道。所謂處亂不驚,寧靜思遠。

八三、降伏客氣消殺妄心

矜高倨傲,無非客氣,降服得客所下,而後正氣伸;情慾意識,盡屬妄心,消殺得妄心盡,而後真心觀。

【譯文】

一個人之所以會驕種高傲,無非是由於受外來而非出自至誠的血氣的影響,只要能消除客氣,光明正大剛直無邪的正氣才會出現。一個人的所有慾望和想像,是由於虛幻無常的妄心而致,只要能剷除這種虛幻無常的妄心,善良的本性就會顯現出來。

【註解】

種高倨傲:自誇自大叫種高,態度傲慢叫倔傲。

客氣,言行虛矯,不是出於至誠。

正氣:至大至剛之氣,例如孟子曾說:「我善養我浩然之氣」,這種浩然之氣就是正氣。

意識:心理學名詞,指精神覺醒狀態,例如知覺、記憶、想像等一切精神現象都是意識的內容,此處含有認識和想像等意。

妄心:虛幻不實叫妄,妄心本是佛家語,指人的本,性被幻象所蒙蔽。

真心:也是佛家語,指真實不變的心,據《辭海》註:「按楞伽經以海水與波浪喻真妄二心:海水常注不變,是為真;波浪起伏無常,是為妄。眾生之,對境妄動,起滅無常,故皆是妄心。得金剛不壞之心,惟佛而已。」

【評語】

人都要有正氣為主心骨,因為正氣乃天地之氣,也就是孟子所說的浩然之氣。我們的身體如同小宇宙和小天地,在我們身體中支配我們的主人就是正氣,這種正氣光明正大,絕不為利害所迷失。所謂「情慾意識盡屬妄心」乃是指各種情慾,而判斷是非得失的智能乃啟意識,但是不論情慾或意識都屬妄心,不捎除這種妄想,真心就不會出現。人如果真能不受客氣驅使,同時不但不為妄心所左右,而且又能加以刷服消滅,那正氣和真心自然會出現。這裡所說的正氣和客氣以及所謂的妄心和真心,就是讓人們把世俗的各種慾念,以及虛偽的種種造作去掉,而顯出本性,顯出一個本我。

八四、志在林泉胸懷廊廟

居軒冕之中,不可無山林的氣味;處林泉之下,須要懷廊廟的經綸。

【譯文】

身居顯位高官的人,不可以不保持一種隱居山林淡泊名利的情趣;隱居在田園山林之中,必須要有胸懷天下治理國家的壯志和藍圖。

【註解】

軒冕,古制大夫以上的官吏,繁當出門時都要穿禮服坐馬車,馬車就是軒,禮服就是冕此喻高官。

山林:泛稱田園風光或閑居山野之間,和林泉均喻隱退的意思。廊廟:比喻在朝隊政做官。

經論:比喻策眩。《中庸》說「唯天下至誠,為能經綸天下之大經。」即胸中要有供朝遷採用的謀略。

【評語】

中國石代知識分子受儒、道想想影響極大,表現在對待人生的問題上,一方面是積極人世,實現理想抱負;一方面真心出世,品味林泉真趣。兩相矛盾的東西統一為一個整體。這樣,在權勢頭上可以保持幾分山林雅趣,緩和過分熱衷名利的緊張。這裡的出世又分為真出世和假出世,假出世是以出世作為人世的手段,作為當官的資本;真出世是退隱,不屑於爭枚奪利、爾虞我詐。一個人只要能作到隱唇山林間隱士們的高風亮節,就能體會出孔子所說的「」富貴於我如浮雲」,這時才能鄰悟到生活在林泉之下的哲理。木過,不管是真退隱還是假出世都存在不在其位而謀其政,都關心國家大事這樣的問題。儘管你可以過閑雲野鶴般自由自在的生活,但不可以完全忘記國家興亡大事。在現代,人們參政議政的意識更強烈,表現人們意願的方式也更多,即社會的透明度越來越大,所以個人的生活方式可以自己選擇。但是「志在林泉,胸懷廊廟」的傳統依然影響著人們,社會的發展不容許人把自己封閉於社會之外,鎖在個人的小天地里。

八五、富多施捨智不炫耀

富貴家宜寬厚,而反忌刻,是富貴而貧賤其行矣!如何能享?聰明人宜斂藏,而而反炫耀,是聰明而愚懵其病矣!如何不敗?

【譯文】

一個富貴的家庭待人接物應該寬容仁厚,可是很多人反而刻薄擔心別人超過自己,這種人雖然暫為富貴之家,可是他的行徑已走向貧賤之路,這樣又如何能行得通呢?一個聰明的人,本來應該謙虛有禮不露鋒芒,可是很多人反而誇自己的本領高強,這種人表面看來好像很聰明,其實他的言行跟無知的人並沒什麼不同,他的事業到頭來又怎能不受挫、不失敗呢?

【註解】

忌刻:忌是猜忌或嫉妒,刻是刻薄寡恩。

斂藏:斂含有收、聚、斂束等意,斂藏就是深藏不露。懵:本意是指心神恍惚,對事物缺乏正確判斷,不明事理。

【評語】

富足是做事的經濟來源,聰明是做人的內在要求。但是,應明了富貴不足炫耀,才智不可仗恃,只有寬厚仁慈才可能成功。假如富貴而為人刻薄寡恩,就會陷入終日勾斗角與人爭利的苦海中,完全喪失生活樂趣,喪失周圍的親友,到頭來落得孤立無援空虛寂寞。人有才智而無正氣,以此做人愚人,正應了「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俗語。因此聰明人要有自知之明,可見我們為人應該虛懷若谷,仗義疏財,遇事不要鋒芒太露,不要把富貴看得太重。

八六、偏見害人聰明障道

利慾未盡害心,意見乃害心之蟊賊;聲色未必障道,聰明乃障道之屏藩。

【譯文】

利慾未必都會扼殺天性,只有自以為是的偏私和邪妄才9797 是殘害心靈的毒蟲;聲色享樂未必都會妨礙人對宇宙真理的探求,自作聰明才是修悟道德的最大障礙。

【註解】

意見:本意是意思和見解,此處為偏見、邪念。蟊賊:蟊,害蟲名,專吃禾苗,據《詩經·小雅》篇:「及其蟊賊,傳:『食根曰蟊,食節曰賊。』」因此世人都把足以危害社會的敗類稱為蟊賊,此處當禍根解。

聲色:泛指沉湎於享樂的頹廢生活。

屏藩:原指保衛國家的重臣,此處作最大障礙解。據《左傳·昭公》二十六年:「建母弟以周屏藩。」

【評語】

在人的修養中,必須注意克服主觀盲動,找到自己思維盲區,常言道「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這句話具有深刻的人生哲理。因為名利、慾望、女色等等,都是來自外界的引誘,是明顯有害的東西,對於一個意志堅強的人根本不起作用,所謂「出污泥而不染」。只有那些意志薄弱的人才會被聲色犬馬所迷惑。但是人們的偏見、一些不好的習慣是很難自覺的,改正起來很難,尤其需要警惕。

八七、正氣天地清名乾坤

寧守渾噩而黜聰明,留些正氣還天地;寧謝紛華而甘淡泊,遺個清名在乾坤。

【譯文】

人寧可保持純樸天真的本性而摒除後天的機詐乖巧保留一些剛正之氣還給大自然;寧可拋棄世俗的榮華富貴而甘於淡泊、清虛恬靜,留一個純潔高尚的美名還給天地。

【註解】

渾噩:同渾渾噩噩,泛指人類天真樸實的本性。黜:摒除。

紛華:繁華富麗。

乾坤:象徵天地、陰陽等。

【評語】

古人認為只有天地之間才有正氣,喻之於人,實際上就是保持本性,就是正氣於胸,但社會的發展使人聰明而複雜,保持古人說的「本性」越來越難,而抹殺了這種正氣,人們遇事就處處喜歡掩飾,結果使正氣在墮落的人格中無法表現。但是否一定要回到渾渾噩噩不知掩飾的本性狀態呢?原始人是這樣,所以也就根本個懂什麼叫浪誇、欺騙。可現代社會文明很難容下這種不大可能的善美的人生境界。因此我們不必迴避現代社會的紛華,在紛華中保持幾分淡泊;不必追求極端的淡泊,而忽視社會的進步。離開社會講清名和本性是空洞無實的,追求奢侈名利才會使人墮落。

八八、伏魔自心馭橫平氣

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則群魔退聽;馭橫者先馭此氣,氣平則外橫不侵。

【譯文】

要想制服邪惡之神,首先必須制服自己內心的邪念,自己內心的邪念平息了,其他邪惡之神也自然不起作用而退卻。要想控制不合理的橫逆事件,必須先控制自己容易浮動的情緒,自己的情緒控制住以後自然不會心浮氣躁,到那時所有外來的強橫事物就不能侵入。

【註解】

降魔:降,降服。魔的本意是鬼,此處當障礙修行解。其實魔是梵語「魔羅」的簡稱,意譯是「奪命障礙,擾亂破壞。」退聽:是指聽本心的命令,又當不起作用解。

馭橫:控制強橫無理的外物。

氣:此處當情緒講。

【評語】

對於個人的修養來講,外在的邪惡容易看到、克服,內在的難點會成為自己修養中無形的障礙。所謂「破山中之賊易,破心中之賊難」,人生最大的敵人是自己,必須先制服內心邪念才能踏上進德修業的坦途。《六祖經》說:「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又說「菩提只向心覓,何勞向外求玄。」強調心是人一切行為的主宰,做人必須在自我上下功夫。尤其是要想控制外來的橫逆事件必須先控制自身的邪念,因為外力畢竟要通過內心的作用才能左右自己,假如自己陷於迷惑,就容易受到外來邪念的干擾。古人講修養,就是改造內心世界,強調只有內心靜如止水,就可收到「百邪不入,寒暑不侵」的效果。應當說,強調自我完善和心性修養,達到精神境界升華在今天仍有積極意義。

八九、欲路勿染理路勿退

欲路上事,毋樂其便而如為染指,一染指便深入萬仞;理路上事,毋憚其難而稍為退步,一退步便遠隔千山。

【譯文】

關於慾念方面的事,絕對不要貪圖便宜,而就不正當地佔為己有,一但貪圖非分的享樂就會墜入萬丈深淵;關於真理方面的事,絕對不要由於畏懼困難,而生退縮的念頭,因為一但退縮就會和真理正義有千山萬水之隔而失之交臂。

【註解】

欲路:泛稱有關慾念、情慾、慾望,也就是佛家所說的「五欲煩惱」的意思。

染指:喻巧取不應得的利益。

仞:古時以八尺為一仞。

理路:泛稱有關義理、真理、道理。

憚:害怕。

【評語】

人的慾望是一個客觀存在,刻意去壓抑是和社會進步不相符的,但是過分去放縱情慾物慾就容易迷失本性,不加斷限,會貪圖非分享樂,墜人慾念深淵。處在享樂中的人們很難克制慾望,這就需要修身養性。但是,追求理性是和很枯燥的,佛家所說:「一寸道九寸魔」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都證明了修練品德是一件很艱苦的事,就像登山一樣得奮力前進,否則躇跎一生將會落得一事無成的後果,所謂「莫待老來方不道,孤墳儘是少年人」,人不能縱慾胡來,而應從小刻苦磨鍊,不俱艱難,從而逐步建立起一個高尚的精神世界。

九○、念頭勿濃勿陷枯寂

念頭濃者,自待厚待人亦厚,處處皆濃;念頭淡者,自待薄待人亦薄,事事皆淡。故君子居常嗜好,不可大濃艷,亦不宜太枯寂。

【譯文】

一個心胸開闊的人,自己的生活豐足,對待別人也大方,以至凡事都要講究氣派豪華。一個慾望淡薄的人,自己過著清苦的生活,對等別人也很淡薄,因此凡事都表現得冷漠無情。可見,一個真正有修養的人,日常的愛好,既不過分講究氣派以至奢侈,也不能過分吝嗇以至刻薄。

【註解】

念頭濃:心胸寬厚,念頭當想法或動機解。

淡:淺薄。

居常:日常生活。

濃艷:指豐盛豪華,此處作奢侈無度解。

枯寂:寂寞到極點之意,此處當吝窗解。

【評語】

處世待人應該是辨證的。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寬厚與淡泊之間必須拿準盡度,因為寬厚過度就流於奢侈,淡泊過度就流於吝嗇。每個人都有七情六慾,現實中的是是非非需要我們去判斷,待人的濃艷枯寂一定要適中,做人也才合群受敬。浪費無度足以敗身,刻薄寡恩必將夫人,成為人們失敗的兩個因素。所以做人待人在自己的心裡必須有一把準確的尺子,什麼事太過或不足都是不對的。

九一、真偽之道只在一念

人人有個大慈悲,維摩屠劊無二心也;處處有種真趣味,金屋茅舍非兩地也。只是欲閉情封,當面錯過,便咫尺千里矣。

【譯文】

每個人都有仁慈之心,維摩詰和屠夫是劊子手的本性是相同的;世間到處都有合乎自然的真正的生活情趣,這一點富麗堂皇的高樓大廈和簡陋的茅草屋也沒什麼差別。可惜人心經常為情慾所封閉,因而就使真正的生活情趣錯過,不能排除物外雜念,雖然只在咫盡之間,實際上已相去千里了。

【註解】

大慈悲:能給他人以快樂叫慈,消除他人的前苦叫悲,這是佛家語,《觀無量壽經》有「佛心是大慈悲」指佛菩薩廣大之慈悲。全句意:人人都具有成佛的佛性。

維摩:梵語維摩諸簡稱,是印度大德居士,漢譯叫凈名。與釋迦同時人,輔佐佛來教化世人,被稱為菩薩化身。

屠劊:屠是宰殺家畜的屠夫,劊是以執行罪犯死刑為專業的劊子手,但同樣具有佛性。

金屋:指事豪之家的住宅,建築金壁輝煌,漢武帝有「若得阿姣當以作金屋藏之」的典故,佛教認為世間事物皆虛幻,故金屋茅檐並無差別。

咫盡:一咫是八寸。一尺十寸,咫盡指極短的距離。

【評語】

在古人的人性觀中,孟苟二人最有代表性,苟子主張性惡,孟子主張性善,孟子認為「人皆有惻隱之心,是非之心,辭讓之心,羞慈之心。」不管怎麼說,人性的善惡並不因為外部世界的財富差異有區別。天地間充滿了真善美,這種天然情趣也存在於寒門蔽戶中,跟富貴人家的高樓大廈毫無不同。從精神享受而言,人生是否能有真快樂只是存乎一念之間,假如貪得無厭作惡多端,即使住金屋也空虛難耐,假如樂天知命或毫無邪念,即使住茅屋也會感到愉悅充實。這裡的存乎一念,主要指修養的程度,沒有追求這一念的精神,人的本性就會在客觀世界的影響中發生質變。

九二、君子無禍勿罪冥冥

肝受病則目不能視,腎受病則耳不能聽;病受於人所不見,必發於人所共見。故君子欲無得罪於昭昭,必先無得罪於冥冥。

【譯文】

肝臟感染上疾病,眼睛就看不清,腎臟染上疾病,耳朵就聽不清。病雖然生在人們所看不見的地方,但病的癥狀必然發作於人們所都能看見的地方。所以君子要想表面沒有過錯,必須先從看不到的細微處下功夫。

【註解】

昭昭:顯著,明顯可見,公開場合。據《莊子·達生》篇:「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也。」

冥冥:昏暗不明,隱蔽場所。《苟子·勸學篇》:「無冥冥之志者,無昭昭之明。」

【評語】

古人講修身主要是對自我道德的完善,俗話說問心無愧,正是說明人慾無錯、無禍於世,不能只是外表的完善,關鍵是內心不能有犯罪的原因。不要以為黑暗中可以成為罪惡的溫床,所謂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天網恢恢,誰可漏脫呢?所以儒家教人修養品德,必須要從慎獨功夫作起。所謂慎獨,就是指在別人看不見聽不到的情況下,也絕對不作任何見不得人的壞事。其實這才是君子的聰明處。俗話說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修省如果只是為了讓自己披上一件道德的外衣,豈不成了偽道學?從本心就已具備了優良的品質,又怎麼會去擔心「禍」「罪」呢?

九三、相觀對治方便法門

人之際遇,有齊有不齊,而能使己獨齊乎?己之情理,有順與不順,而能使人皆順乎?以此相觀對治,亦是一方便法門。

【譯文】

每個人的際遇各有不同,機運好的可施展拖負,機運壞將可能一事無成,自己又如何能要求機運的特別待遇呢?自己的情緒有好有壞,有穩定也有浮躁的時候,自己又如何能要求別人事事都順從你的意願呢?假如自己能平心靜氣來對照觀察,也就是設身處地反躬自問,這是領悟人生的一個最好途徑。

【注釋】

際遇:就是機會境遇。

齊:相等、相平之意,例如《孟子·公孫丑》篇「地醜德齊」

情理:此處作情緒解,也就是精神狀態。

相觀對治:相互對照修正,治是修正。

方便法門:佛家語,方便有權宜之意,法門是指佛法,佛法就是人生法

則,指領悟佛法的通路,因此稱為法門。

【評語】

人的精神狀態各不相同,「人心不同,各如其面」,財富、地位、健康,都直接影響人的情緒,但是要想全部得到這些很難,所謂「人生不如意事常居八九」。一個人事業的成功與否,一半靠自己的主觀努力,另一半靠客觀的機遇。就連孔子也發生「死生有命,富貴在天」的感嘆,其實這並不能證明孔子是一位宿命論者,而是告訴世人當機運未到來時要看開一點。作為一個修身自省的人來講,不能因為個人的「順與不順」、「齊與不齊」來要求別人,要由別人的情緒、機遇來反觀自己,由此會更加明白事理,提高修養。

九四、名譽富貴來自道德

富責名譽,自道德來者,如山林中花,自是舒徐繁衍;自功業來者,如盆檻中花,便有遷徙興廢;若以權力得者,如瓶缽中花,其根不植,其萎可立而待矣。

【譯文】

榮華富貴的顯各,假如是從道德修養中得來,那就如同生長在大自然環境中的野花,會不斷繁殖綿延不絕;如果是從建功立業中得來,那就如同生長在花園中的盆景一般,只要稍微移植,花木的成長就會受到嚴重的影響;假如是靠特枚,甚至惡勢力得來,那就如同插在玻璃瓶中的花朵,由於根部並沒有深植在土中,所以花的調謝枯萎指日可待。

【註解】

舒徐:舒是展開,徐是緩慢,舒徐指從容自然。瓶缽中花:瓶缽是僧人用具,瓶缽中花是指插在花瓶里的無根之花。

【評語】

古人提倡以德報人,而且認為財富、美名,也應是有德者居之。道德的修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君子「立德、立功、立言」要慢慢成長,官位、財富、名譽要一點一點的累積。反之假如用不正當的手段於短時間強行獲得,那就宛如空中樓閣,轉眼之間就會土崩瓦解。所以自己的財富要通過勞動付出得來,自己的社會地位要依靠自己的道德力量獲得。

九五、拔去名根融去客氣

名根未拔者,縱輕千乘甘一瓢,總墮塵情;客氣未融者,雖澤四海利萬世,終為剩技。

【譯文】

名利思想沒有徹底拔除的人,即使他能輕視富貴榮華而甘願過清苦的生活,最後仍然無法逃避名利世俗的誘惑;一個受外力影響而不能在內心加以化解的人,即使他的恩澤能廣被四海以至遺留萬世,其結果仍然算是一種多餘的伎倆。

【註解】

名根:名利的念頭,即功利思想。

千乘:古時把一輛用四馬拉的車叫一乘。

一瓢:瓢是用葫蘆做的盛水器,一瓢是說用瓢來飲水吃飯的清苦生活。《論語·雍也》篇:「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瓤飲,居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塵情:俗世之情。

【評語】

爭名奇利之累人所共知,而名利之誘惑確也太大。一個人不剷除名利觀念,隨時都會有追逐名利的念頭產生,不論他如何標榜清高聲稱退隱林泉,都不過是以退為進的託詞。尤其在唐朝,退隱成了爭名的一種必然方式,即所謂「終南捷徑」。許多人不如意時便高歌隱退,一有時機,便馬上出世。唐代的盧藏用本來功名心很強,可是他卻善於造作而隱居京師附近的終南山,當他由於清高之名而很快獲得朝遷徵用時,他竟毫不隱諱的指著終南山說:「此中大有佳趣!」只有正氣一身,道德純真的人才可能淡泊名利,其實一個人隱世出世是次要的,關鍵是要看他的修養,是正氣居多還是私心雜念滿身,要看他的行為是不是利國利民。

九六、心地光明念勿暗味

心體光明,暗室吉有青天;念頭暗昧,白日下有厲鬼。

【譯文】

一個心體光明磊落的人,即使立身在黑暗世界,也能看到萬里晴空。一個慾念邪惡不端的人,即使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也像被魔鬼纏身一般終日戰戰兢兢。

【註解】

暗味:不光明叫昧。指服險見不得人。

心體:指智慧和良心。

暗室:隱密不為他人所見的地方。

【評語】

大千世界可以引起人們的萬端思緒,如果一個人平時不能加強自己的修養,很可能抵制不住邪惡的誘惑。因為外界的善惡、正邪、美醜現象,實際上又是人們內心的反映,每個人做事戴從自己的認識出發,心地邪惡的人就難以正確認識人生,而往往把人的善行看作是惡意,把人家的正言看作是邪念。這就如同一個心中快樂的人看見花就覺得美,一個心中憂愁的人看見花並不覺得美,善惡邪正美醜往往是存乎一念,不管是明裡還是暗裡,不注意修省,而私慾橫生,遇事就不可能有正確的認識;心地光明的人什麼時候都是影正行端,做事自能公平合理。

九七、勿羨貴顯勿慮飢餓

人知名位為樂,不知無名無位之樂為最真;人知饑寒為慮,不知不飢不寒之慮為更甚。

【譯文】

人們都知道求得名譽和官職是人生一大樂事,卻不知道沒有名聲沒有官職的人生樂趣是最實在的;人們只知道飢餓寒冷是最痛苦是值得憂慮的事,卻不知道在更不愁衣食後,由於種種慾望,由於患得患失的精神折磨才更加痛苦。

【註解】

名位:泛指名譽和官位,也就是功名利祿。

【評語】

按現代心理學的說法,人的需求是有層次的,當生活溫飽解決之後,在精神上就產生了不同的層次需求。安貧樂道,消極等待是不對的,因為人們追求財富顯貴而使生活過得更好些是很現實的,但並不能因此而忘卻自身原修養。何況人們在沒有達到一定需求層次進想像中的美好往往佔滿腦海,就像古時的農人只知皇帝生活好,但好到什麼程度就沒法想像了,更木知道每個層次都有不同的煩惱。例如曹雪芹的《紅樓夢》中寫了一首「好了歌」說明了世俗心理:「世人都曉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將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沒了!世人都曉神仙好,只有金銀忘不了!終朝只恨聚無多,及到多時眼閉了。」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掛冠而歸田園,因為他討厭官場傾軋,權勢的人,成為千古美談。從這種尋求內心平衡和道德完善的角度來講,生活清貧而不受精神之苦,行為相對自由洒脫而不受傾軋逢迎之累是可羨慕的,安貧樂道未嘗不好。

九八、正氣路廣欲情道狹

天理路上甚寬,稍游心胸中便覺廣大宏朗;人慾路上甚窄,才寄跡眼前俱是荊棘泥土。

【譯文】

天道就像一條寬敞的大路,只要人們稍一用心探討,心靈深處就會覺得豁然開朗;人世間慾望就好像一條狹窄的小徑,剛一把腳踏上就覺得眼前全是一片荊棘泥濘,稍不小心就會陷進泥淖寸步難行。

【註解】

天理:天道,佛教語。

游心:游是出入,游心是說心念出入的天理路上。

人慾:人的慾望,據《禮記·樂記》篇:「滅天理而窮人慾者也。疏:『滅其天生清靜之性,而窮極人所貪嗜欲也。』」

寄跡:立足投身。

荊棘泥土:荊棘多刺,因此用於比喻坎坷難行的路或繁瑣不好辦的事,又引申為艱難困苦的處境。泥土是污濁,范仲淹文中有「泥土軒冕」。

【評語】

人生在世最及時行樂還是追求理性,存在兩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凡是能合乎天理的大道,隨時隨地都擺在人們的面前供人行走,這條路不能滿足人的種種世俗的慾望,而且走起來枯燥寂寞,假如世人能順著這條坦途前進,會越走越見光明,胸襟自然恢宏開朗,會覺前途遠大。反之世人的內心總充滿慾望,而慾望的道路卻是非常狹隘的,雖然可以滿足一時的虛榮、雜念,可走到這條路上理智就遭受蒙蔽,於是一切言行都受物慾的驅使,前途事業根本不必多談,就連四周環境也布滿了荊棘,久而久之自然會使人墜入痛苦深淵。追求物質需求和情感要求是必要的、合理的,但如果因此而沉溺就不是明智之舉;從長遠看,人生應該有高層次的追求才對。

九九、病未足羞無病吾憂

泛駕之馬可就馳驅,躍冶之終歸型範;只一優遊不振,便終身無個進步。白沙云:「為人鄉病未足差,一生無病是吾憂。」真確論也。

【譯文】

一匹性情兇悍的馬,只要訓練有素駕馭得法,仍然可以騎上它飛奔疾馳;在溶化時爆出溶爐以為可以鑄成名劍的金屬,最終還是被人注入模型變成利器。一個人如果只貪圖吃喝玩樂而遊手好閒,就會使精神陷於萎靡不振的狀態,如此就一輩子也沒有什麼出息。所以白沙先生說:「做人有過失並沒什麼可恥的,只有一生一點錯都沒有才最值得憂心。」這真是至理名言。

【註解】

泛駕之馬:性情兇悍不易馴服控御的馬,藉以比喻不守常軌的豪傑。躍冶之金:當鑄造器具熔化金屬往模型里灌注時,金屬有時會突然暴出模型外面,這就是所謂躍冶之金,比喻不守本分而自命不凡的人,語出自《莊子·大宗師》篇。

型範:鑄造時用的模具。

白沙:明朝學者陳獻章,廣東新會人,字公甫,由於隱居白沙里,因此世人就稱他為「白沙先生」,於明正統十二年進士及第,然而並未因此踏入仕途,被譽為「活孟子」。著有《白沙集》十二卷傳世。

【評語】

一個有大志、有追求的人不要怕艱苦的磨鍊。孟子說「憂勞足以興國,逸豫足以亡身。」「天將降大任於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就說明一個人要想創立大事業,必須先在艱難困苦的環境中磨練心性,然後才經得起巨浪的衝擊,擔當起「挽狂瀾於既倒」的重任。那些精神不振、貪圖安逸,如八旗子弟無所事事的人,一生沒什麼波瀾,終將被社會厭棄,被歷史遺忘。一個追求者的一生可能要走彎路,有過失,但只要認識正確,不停腳步,終將會有所成就。

一○○、心公不昧外賊無蹤

耳目見聞為外賊,情慾意識為內賊,只是主人翁惺惺不昧,獨坐中堂,

賊便化為家人矣!

【譯文】

耳目所喜歡的東西屬於外來的侵害;感情慾望等心理上的邪念是內在的敵人。不管是內賊也好外賊也罷,只要人自己保持清醒的頭腦,做事遵循原則,做人恪守信念,所有心理敵人外來分割反而都會變成你修養品德的助手,而變成受自我指控的下人了。

【註解】

外賊:來自外部的侵害。佛家認為色、聲、手、唯、觸、法六塵,都是以眼等六根為媒介劫奪一切善法,所以佛家才用「賊」這個字一代表六塵。

情慾意識:欲是七情之一,所以叫情慾。即內心的情感慾望。

惺惺不昧:惺惺是警覺清醒,不昧是不昏憒不糊塗。

中堂:中廳。

【評語】

人們要修身養性,排除私心雜念,可內賊和外賊這兩種心理敵人實在可怕,稍一疏忽他們就乘虛而入向人們進攻。人們既然是處在這兩種敵人夾攻的環境之間,必須時時提防不要成為六賊的俘虜。然而人不可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做保證是不能餓著肚子去修鍊的。但對物慾情慾的需求,必須多作自我剋制。官能上的享樂可以調劑身心蛤是過度也可以腐化人性;情慾上的活動可以創造人生,但是走向極端也可以毀滅生命。因此我們日常生活必須遵守一定的原則,要發乎情止乎禮,否則一失足而附入慾望之海就有喪生的危險。而保持一種高尚的道德情操,是成就事業的可靠的基礎。

一○一、品質修養切忌偏頗

氣象要高曠,而不可疏狂;心思要填密,而不可瑣悄;趣味要衝淡,而不可偏枯;操守要嚴明,而不可激烈。

【譯文】

一個人的氣度要高曠,卻不可流於粗野狂放;心思周詳,卻不可繁雜紛亂;生活情趣要清淡,卻不可過於枯燥單調;言行志節要光明磊落,卻不可偏激剛烈。

【註解】

氣象:氣質、氣度。

疏狂:狂放不羈的風貌。例如白居易詩中有「疏狂屬年少。」

縝密:細緻周全。

瑣悄:煩雜瑣細。

【評語】

什麼事都不能過分,品德和氣質的修養也是這樣,如果把一種好的品德視為教條而走向極端,那這種品德反而有害於人。一個人要想作到不偏頗,恰到好處,言行以至思想境界需要進行一個很長的磨鍊過程。因為人們做事做人總是向好的方面追求卻難以適度,看到好的一面卻忽視隨之而來的不足,那麼一不小心便會失之偏頗,得到相反的結果。一○二、臨崖勒馬起死回生念頭起處,才覺向欲路上去,便挽從理路上來。一起便覺,一覺便轉,此是轉禍為福、起死回生的關頭,勸莫輕易放過。

【譯文】

當你心中邪念剛一浮起時,你能發覺這種邪念有走向欲路的可能,你就應該立刻用理智把這種慾念拉回正路上來。壞的念頭一起就立刻警覺,有所警覺就文盲設法挽救,這是到了轉禍為福、起死回生的緊要關頭,絕對不可以輕易放過這個機會。

【註解】

臨崖勒馬:也作懸崖勒馬,比喻人有剛學壞時要能及時回頭。

【評語】

很多事往往在一念這間決定今後的人生道路,而一念不慎足以鑄成千古恨事,因此先儒才有「窮理於事物始生之際,研機於心意初動之時」的名言。但一念的鑄成並不在當時而是在平時的鍛練,就像一個人在情緒特別激動的時候,往往會做出不計後果的事,而能出現這種情緒的本身說明這個人在平時可能還沒意識這件事是好是壞。可見一個人不能防邪念於未然,就可能出現「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百年身」的凄慘後果。私心雜念和道德倫理並存是很矛盾很困難的,人必須拿出毅力恆心控制私心雜念,並且當機立斷地把這種慾念扭轉到合乎道德的路上。這個扭轉只能在平時注意磨鍊自己,那麼臨時引發的生死禍福的命運才可能操之在我。一念之間上可登天堂下可墮地獄。人不能總是到事後才悔恨自己,當生機在握時,當幸運在乎時,決不可輕易放過。

一○三、寧靜淡泊觀心之道

靜中念慮澄澈,見心之真體;閑中氣象從容,識心之真機;淡中意趣沖夷,得心之真味。觀心證道,無如此三者。

【譯文】

人在寧靜中心緒才會像秋水一般清澈,這時才能發現人性的真正本源,人在安詳中氣概才會像晴空白雲一般舒暢悠閑,這時才能發現人性的真正靈魂;在人淡泊中內心才會像平靜無波的湖水一般謙沖和藹,這時才能獲得人生的真正樂趣。大凡要想現察人生的真正道理,再也沒有比這種方式更好的了。

【註解】

澄澈,河水清澈見底。

真體:人性的真正本源。

沖夷:沖是謙虛、淡泊,夷是夷通、和順、和樂。

【評語】

諸葛亮用「寧靜以致遠,淡泊以明志」兩句話來作為他的座右鉻,藉以磨練他淡泊明志的心胸和恢宏遼闊的氣度。從古至今,許多有志之士修身養性同樣尊奉這兩句名言。這裡包含的方式,和本篇講的悟道是相通的,即在寧靜、閑適、淡泊中來悟出本性。一個人的心靜如止水,就不會有一點邪念襲來,因為這時的心有如一塵不染的明鏡,最能反映出一個人的本然之性,也就是能反映出作者所說的「真體」和「真機」;當一個人內心非常安閑時,就能出現從容不迫的神態。這時考慮任何事情,就容易發現整理的奧妙,也就是最能找出作者所說內心的真機;當一個人的心處於淡泊狀態,他的情趣就會悠悠自得,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掩蔽他內心的真趣。

一○四、動中靜真苦中樂直

靜中靜非真靜,動處靜得來,才是性天之真境;樂處樂非真樂,苦中樂得來,才是心體之真機。

【譯文】

在萬籟懼寂中所得靜並非真靜,只有在喧鬧環境中還能保持平靜的心情,才算是合乎人類本然之性的真正寧靜;在歌舞喧泄中得到的快樂並非真快樂,只有在艱舌的環境中仍能保持樂觀的情趣,才算是合乎人類本然靈性的真正樂趣。

【註解】

性天:就是天性,《中庸》有「天命之謂性」,說明人性是由天所賦予的。

【評語】

事物一經相對事物的襯托會更加彰顯,一個人住在遠離煩憂世界的深山幽谷之中可保持一份寧靜的心情,當然可以看成一種寧靜,但在槍林彈雨殺聲震天或者令人神情激動的環境中,仍能保持一顆平靜無波的心就更能顯出靜的意義;一個人在豐衣足食躊躇滿志的生活中自然會很快樂,但是在饑寒交迫的艱苦環境中能自得其樂的人就很難,可以算是使「心體成真」的更深層次快樂。例如晉朝竹林七賢中的嵇康,由於得罪了當趄權門而被下獄,臨錯時仍能保侍鎮靜,他撫琴高歌一曲與世訣別,這雖說是苦中作樂,但也足以證明他的心體是全真的,在任何環境中都能悠然自得,不為外物所

一○五、舍己毋疑施恩不報

舍己毋處其疑,處其疑即所舍之志多愧矣;施人毋責其報,責其報並所施之心俱非矣。

【譯文】

假如一個人在關鍵時刻需要自我犧牲,就不應計較利害得失,有了計較觀念就會對自己要做的犧牲感到猶疑不決,就會使志節蒙羞。一個人施恩惠給他人,絕對不要指望得到回報,如果責成人家感恩回報那原來幫助人的一番好心就會變質而面目全非了。

【註解】

舍己:舍己就是犧牲自己。毋處其疑:不要存猶疑不決之心。

【評語】

舍己是緊要關頭的自我犧牲;施人行善則是幾十年如一日地自願奉獻。二者在本質上是一致的,在表現方式上有所區別,對舍己而言,如果沒有理想追求,沒有平日的修省做基礎,那麼在舍己的關頭就很可能退卻。從古至今無數的先賢、英雄,因為他們志向遠大,品質高尚,所以在生命與國家利益、民族大義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捨生成仁,青史永垂。施人,用現在的話來講就是熱情幫助別人,為了讓別人活得列好些自己默默奉獻。像雷鋒就是典型,他有偉大的理想,有甘願奉獻的精神,所以現在人們學習他、懷念他,因為他代表了一個以國家集體利益高於一切的時代精神。比起這樣一種胸懷,那些施人一惠便圖回報,助人一次便想金錢的形象的確渺小、蒼白。

一○六、天機最神智巧何為

貞士無心徼福,天即就無心處牖其衷:人著意避禍,天即就著急中奪其魄。可見天之機權最神,人之智巧何益。

【譯文】

一個志節堅貞的君子,雖然無意祈求福扯,可是老天偏要在他無意的地方來開導他完成衷心要完成的事業,行為邪惡不正的小人,雖然用盡心機想逃避災禍,可是上天卻在他巧用心機時來奪走他的靈魂。由此觀之,上大神奇無比變化莫測極具玄機,人類平凡無奇的智慧在上天面前買在元計可施。

【註解】

貞士:指志節堅定的人。

徼福:徼,同邀,作祈求解。《左傳·僖公》四年:「君惠徼福於敝邑之社稷,辱收寡君。」

牖:誘導、啟發。

人: ,邪妄。人,行為不正的小人。

機權:機,靈巧。權,變通。機權,靈活變化。

【評語】

古人講求:「死生有命。富貴在天」,所謂「人算不如天算。」但富貴跟幸福不能用祈褥得來,否則從古到今不會有那麼多為追求幸福而犧牲或為求個人富貴而爭得你死我活的事了,這說明古人有時不信天命,有時又希冀天命。在生活中,一些自然法則是需要遵循的,惡人不能遵循社會公德說不定什麼時候便災禍臨門;君子居貧,又往往有意外之喜,所以萬事應聽其自然,不可越過法律、公德去強求。

一○七、田看收成人重晚晴

聲妓晚景從良,一世之煙花無礙;貞婦白頭失守,半生之清苦俱非。語云:「看人只看後半截。」真良言也。

【譯文】

妓女以賣身賣笑為業,到了晚年如果能嫁人從良,那麼她以前的妓女生涯並不會對後來的正常生活構成妨害:可是一個一生都堅守貞操的節烈婦女,到了晚年由於耐不住寂寞而夫身,那她半生守寡所吃的苦就會付諸東流。俗話說:「要評定一個人的功過得失,關鍵是看他的晚節。」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呀。

【註解】

聲妓:本指古代宮廷和貴州家中的歌舞妓,此指一般妓女。

從良:古時妓女隸屬樂籍(戶),被一般人視為賤業。脫離樂籍嫁人,

就算是從良。煙花:妓女之代稱,此指妓女生涯。

【評語】

為更是可悲可憎。只有活到老學到老,不斷立新功,才可能保持一個完整的人格,實現道德的完善。人生實際上是很艱難的。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人們對於朝聞道而夕死是大加褒揚的,因為過去的不足終因遲到的善舉得以彌補,一個人不論以前出身如何低賤或者如何墮落,只要能夠痛下決心猛回頭重新做人,世人不但會原諒他們過去的失足與不幸,而且欽佩他們的毅力與勇氣。反之一個人雖然有很好的出身和過去,不幸到了晚年竟由於受不了金錢權熱的誘惑而入歧途,例如王精衛青年時代起就追隨孫中山,而且立下了很多功勞,當年曾冒死刺殺滿清攝政王,豈料到了他後半生,竟不顧民族大義甘為日寇傀儡。落得一個遺臭萬年的漢奸罪名。可見一個人的晚節實在重要,人的一生要到蓋棺才能論定。

一○八、順不足喜逆不足憂

居逆境中,周身皆針砭藥石,砥節礪行而不覺;處順境中,眼前盡兵刃戈矛,銷膏靡骨而不知。

【譯文】

一個人如果生活在逆境中身邊所接以的全是有猶如醫療自身不蹭的良藥在不知不黨中會使你敦品碩行磨練自己的意志反之一個人如果生活在順境中,這就等於在你的面前擺滿了銷磨你精神意志的刀槍,在不知不覺中使你身心受到腐蝕而走向失敗的路途。

【註解】

針眨藥石:針,古時用以治瘋的金計金針,古時用來治病的石針:今天流行的針炙是針魔的一種。藥石泛稱治病用、的藥物、針眨藥石泛指治病用的器械藥物,此物比喻砥礪人品德氣節的良方。

砥礪:磨刀石。粗者為砥,細者為礪。此力磨練。

銷膏靡骨:融化脂肪、腐蝕骨。

【評語】

人生的路有起有落,看待人生的起落順逆應該有辨證的觀點。居逆境固然是痛苦壓抑的,但對一個有作為、能自省的人來講,在各種磨礪中可以鍛煉自己的意志,修正自己的不足,一但有了機會,就可能由逆向順。居順當然是好事,但對於一個沒有良好的品質和遠大追求的人來講,優裕環境中往往容易墮落腐敗,這和在清苦環境中的容易發奮上進道理一樣。一個人生活一優裕,就容易遊手好閒不肯奮鬥;反之;如果處在艱苦窮困的環境中,「窮則變,變則通」。所以貧與富不是絕對不變的,順與逆也是可以相互轉化的。

一○九、恣勢弄權自取滅亡

生長富貴家中,嗜欲如猛火權勢似烈炎,若不帶些清冷氣味,其火炎不至焚人,心將自爍矣。

【譯文】

生長在豪富權貴之家的人,不良嗜好的危害有如烈火,專權弄勢的脾氣有如凶焰;假如不及早清醒,用清淡的觀念緩和一下強烈的慾望,那猛烈的慾火雖然不至粉身碎骨,終將會讓心火目焚自毀。和一下強烈的慾望,那猛烈的慾火雖然不至粉身碎骨,終將會讓心火自焚自毀。

【註解】

恣勢弄權:恣勢就是擅長作威作福;弄權就是喜歡招權攬勢。嗜欲:多指放縱自己對酒色財氣的嗜好。

【評語】

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有了財富還希望有權力,有了權力還希望滿足其他想法。如果沒有一個良好的道德水準,沒有一定的理智,那麼就容易胡作非為,任性胡來。從這個意義來說,慾念好比是烈火,理智好比是涼水;涼水可以控制烈火,理智可以控制慾念。一個生長在富貴之家的人,沒有道德修養來緩和一下強烈的各種慾念,那他就會隨心所欲為非作歹,聲色犬馬盡情歡樂,不但腐蝕人心危害社會,也必然會使自己走向「自爍」的毀滅之途。可見一個人的道德修養、思想境界很重要,尤其是有了一定物質基礎的人,如果不注意培養自己高尚的情操,沒有一個正確的人生觀,那麼他的各種慾望就會惡性膨脹,不僅會毀掉他的財富,也會使他自己的精神處於崩潰狀態,而自毀其生。

一一○、人心一真金石可鏤

人心一真,便霜可飛,城可損,金石可鏤;若偽妄之人,形骸徒具,真宰已亡,對人則面目可憎,獨居則形影自愧。

【譯文】

一個人的精神修養功夫如果能達到至誠地步,就可以感動上天變不可能為可能,鄒衍受了委屈感動了上天竟在盛夏降霜為他打抱不平,杞植的妻子由於悲痛丈夫戰死竟然哭塌了城牆;甚至就連最堅固的金石也會由於精誠所至而把它鑿穿。反之一個人如果心存虛偽邪惡的念頭,那他只不過是空有人護形體架勢而已,肉體雖存但靈魂早已死亡,與人相處會使人覺得面目可惜而惹人討厭;一人獨處,面對自己的影子也會覺得萬分羞愧。

【註解】

霜可飛,本意是說天下霜,實際是比喻人的真誠可以感,動上天,變不可能為可能而在夏天降霜。據《准南子》說:「萬事燕王盡忠,左右譖之,王之獄,衍仰天哭泣,天五月為之下霜。」衍,指鄒衍。城可隕:本來是說城牆可以拆毀崩潰,此處是比喻至誠可感動上天而使城牆崩毀,據《古今注》中卷,「杞植戰死,妻嘆曰:「上則無父,中則無夫,下則無子、是人生之至苦。」「乃亢聲長哭,杞這都城感之而頹。」隕,崩塌。

鏤:雕刻。

偽妄:虛偽,心懷鬼胎。

真宰:宰是主宰,真宰,此指人的靈魂。

【評語】

歷史上許多情動天地的故事,有的像是神話;現實生活中也有許多情深意切的事迹。在人的世界,人們總是盼望真情,所以對情動天地的故事總是互相傳頌,代代傳頌。沒有真情的人生太累,沒有真情的偽君子體會不了人間的溫暖。所以追求真誠的路很艱難,但人們總在追求。雖然生活中那些虛情假意的人會得意於一時,權傾於一時,富貴於一時,但人們相信這類人會受天理循環的報應,會受自己良心的譴責。人間處處真情在,人的至誠不是只對處人待事而講,首先是對自己而言。人連自己都不相信,都要欺騙,豈不悲哉!

一一一、文無奇巧人宜本然

文章做到極處,無有他奇、只是恰好;

人品做到極處,無有他異,只是本然。

【譯文】

文章寫到登峰造極的水平,並沒有什麼奇特的地方,只是把自己思想感情表達得恰到好處;人的品德修養如果達到爐火純青的境界,就和平凡人沒有什麼特殊的區別,只是使自己回歸到純真樸實的本性而已。

【註解】

極處:登峰造極的最高成就。

本然:本,性,本來如此。

【評語】

歷史上有唐宋古文運動,其目的就是反對此前文壇堆砌詞藻無病呻吟之風,提倡直抒胸臆真情實感之文。因為這樣的文章才能代表真實思想。就像女兒所心惹人喜愛,就是他們一切都是出於純真的自然本性,絲毫沒有一點造作。做人同樣如此,貴在自然,假如我們每個人都能真誠待人,這個社會也就安寧多了。前人提倡說老實話,辦老實事,做老實人,實際上就是講做人要回歸本然,不要給自己套上偽裝;當然,這裡的回歸本然是指經過一番修省磨鍊以後高一個層次的回歸,這種回歸使人的言行變得自覺而高尚。

一一二、忠恕待人養德遠害

不責人小過,不發人陰私,不念人舊惡。三者可以養德,亦可以遠害。

【譯文】

做人的基本的原則,就是不要責難別人輕微的過錯,不要隨便揭發個人生活中的隱私;更不可對他人過去的壞處耿耿身是對別人人格的不尊重,也可能給別人給自己惹來意外禍災。至於不念人舊惡是要有些胸襟的,只有有修養的人才可能做到。其實人際間的矛盾往往因時因事而轉移,總把思路放到過去的恩怨上屬於不智之舉,忠恕待人,養德遠害,應該成為處世待人的準則。

一一三、德怨兩忘恩仇俱泯

怨因德彰,故使人德我,不若德怨之兩忘;仇因恩立,故使人知恩,不若恩仇之俱泯。

【譯文】

怨恨會由於行善而更加明顯,可見行善並不一定使人都讚美,所以與其讓人感恩懷德,不如讓人把讚美和埋怨都忘掉:仇恨會由於恩惠產生,可見與其施恩而希望人家感恩圖報,不如把恩惠與仇恨兩者都消除。

【註解】

彰,明顯。德我,對我感恩懷德,此處的「德」當動詞用。泯:消滅,泯滅。

【評語】

恩仇德怨是相對的,在一定條件下可以相互轉化,人們都知道「由愛生恨」「由恩變仇」的道理。所以不想讓人怨恨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讓他人感念自己的恩德。但一個人的立身處世,並不是沒有原則,像不倒翁,像個三朝元老那樣八面玲瓏是不對的。歷史上殺身成仁的事很多,這些人即使已有美名,有豐功偉業,大義當前,仍毫不猶豫捨身而殉。耶蘇冤死在十字架上,蘇格拉底死在毒杯下。可見大丈夫作人作事,只要俯仰無愧,世俗小人與邪惡之徒的怨恨非議是不足計較的。所以做事要從大處著眼,因仇德怨也要從全局來看,不能限於某人某事而論長短。

一一四、勿犯公論勿諂權門

公平正論不可犯手,一犯則貽羞萬世;權門私竇不可著腳。一著則玷污終身。

【澤文】

社會大眾所公認的規範不可以觸犯,觸犯了那你就會遺臭萬年;凡是權貴人家營私舞弊的地方千萬不可踏進去,走進去了那你一輩子的清白人格就被拈污。

【註解】

犯手:觸犯、違犯。

私竇:竇是儲藏糧食的窖,壁間的小門也叫竇。私竇就是私門,暗行切請託之門,即走後門。

著腳:著腳就是踏進去。

玷污:指美譽受污損。

【評語】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處世原則,正直的人則有正直的原則。一個有操守講氣節的人,寧可窮困也不依附權貴,因為那種阿庚奉承達官貴人的言行和正直的人格水火不容。一個正直的人同樣不會去違背公德,觸犯國法,他的操守決定了他不會好樣去做。正因為不依附權貴,又奉公守法,那麼就不可能去坑害公家致富,污損別人發財,他就會安貧樂道,保持清白的人格。

一一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當怒火欲水正騰沸處,明明知得,又明明犯著。知時是誰,犯的又是誰?此處能猛然轉念,邪魔便為真君矣。

【譯文】

當怒火上升慾念翻滾時,雖然他自己也明知這是不對的,可是他雙眼睜睜犯著不加控制,知道這種道理的是誰呢?犯的又是誰呢?假如當此緊要關頭能夠突然改變觀念,那麼邪魔惡鬼也就會變成慈祥命運的主宰了。

【註解】

邪魔:邪惡的魔鬼,實指慾念,魔是梵語「魔羅」的簡稱。

真君:指主宰萬物的上帝。

【評語】

生活中,很多人喜歡給自己大書一個「忍」或「制怒」的座右銘,這說明人們都能意識到「怒火欲水」之害,但又很難一下子控制得了。要把人這種本能情感逐步理智化,是需要一個修省過程的,要逐步以自己的毅力把這種怒氣和慾望控制住,才可能使一切邪魔都成為我的精神俘虜,使自己轉而變得輕鬆愉快。「鋤地須鋤草,煩惱即菩提」,其實世間根本沒有所謂魔鬼,自己內心的邪念才是魔鬼。世間也根本沒有上帝,內心的一顆良知就是上帝。怒火欲水本是一念之間的事,修養好了,一念之間可以使自己變得高雅;雜念多了,便逐漸庸俗,以至養成許多惡習,煩惱就越發多了。

一一六、毋偏人言不持已長

毋偏信而為奸所欺,毋自任而為氣所使;毋以已之長而形人之短,毋囚已之拙而忌人之能。

【譯文】

一個人不要誤信他人的片面之詞,以免被一些奸詐之徒所欺騙;不要過分信任自己的才幹,以免受到一時意氣的驅使;不要仰仗自己的長處去對比人家的短處;尤其不要由於自己笨拙,就嫉妒他人的才能。

【註解】

氣:發揚於外的精神,此處指一時的意氣。

自任:自信、自負、剛愎自用。

形:又寸比。

【評語】

生活中常常有些人有本事就傲氣待人,由於有些能力,就很自信,往往瞧不起不如自己的人,以至目無一切。而對自己的不足往往喜歡掩飾。人過於自信就容易偏信,做以待人便就無人,這樣意氣用事,被人利用,妒人之能,卻難自知。一個修養好的人,往往具備公正,無私、誠懇、同情的品性,而偏袒、自私、欺騙、嫉妒則往往在修養較差的人身上表現出來。一個人其善良的本性一但被蒙塵,劣性便佔了上風。可見,一個人究竟是君子還是小人,其關鍵完全操之於已的修省磨練。人有本領、能力強是好事,但如果藉此而形成許多惡習,便變成了壞事。

一一七、君子之心雨天過睛

霽日晴天,倏變為迅雷震電;疾負怒雨,倏轉為朗月晴空;氣機何嘗一毫凝滯?太虛何嘗一毫障塞?人之心體,亦當如是。

【譯文】

萬里晴空,會突然烏雲密市電閃雷鳴;狂風怒吼傾盆大雨之時,會突然轉為皓月當空,萬里無雲,可見主宰天氣變化的大自然一時一刻也不曾停止運轉,而天體的運行何曾發生絲毫的陰礙?所以我們人類的心理也要像大自然一樣使喜怒哀樂的變化合乎理智準則。

【註解】

霽:雨後轉晴。

倏:迅速,突然。

氣機:氣,指構成天地萬物的三原物質。機,使氣變化的本原力量。此處比喻主宰氣候變化的大自然。據《吳子·論將》篇:「三軍之眾,百萬之師,張設輕重,在於一人,是謂氣機。」

太虛:廣漠無際的天空。例如《文選·孫綽游天台山賦》說:「太虛遼闊而無閡。」

【評語】

這段話給人的啟示很多。古人講天人合一,儒家思想一向很注重天道,《易經》中就有「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宇宙中的星球,各自遵循自己的軌道運行,但假如其中任何一顆星球脫離軌道,都會給宇宙帶來空前未有的大混亂,無生命的星球都能懂得遵行軌道運行,有靈性的人類更應按照天道來實踐人道,這就是儒家學說中天人合一思想的理論根據。話1994 年7月,木星與慧皇相撞,成為全世界各地關注的一個焦點。人們可以預測、觀察,但無法防止改變,大自然的變比有時也是無常的,人們對此的感想也很多。現代科學一直在探求其發展規律。現代人當然不信天人合一,但在無常的變化中人應持什麼樣的態度是和自己的修養有關,一個修養深厚的人應時時保持一種超然的心態,如雨過天晴保持一種穩定狀態一樣,這樣才能處變不驚,理智處事。

一一八、有識有力私魔無蹤

勝私制欲之功,有日識不早力不易者,有日識得破忍不過者,蓋識是一顆照魔的明珠,力是一把斬魔的慧劍,兩不可少也。

【譯文】

戰勝私情克制物慾的功夫。有人說是由於沒及時發現私慾的害處而又沒堅定的意志去控制,有人說雖然能看清物慾的害處卻又忍受不了物慾的吸引,所以一個人的智慧是認識魔鬼的法寶,而意志等於是一把消滅魔鬼的利劍,法寶和利劍是戰勝情慾不可缺少的。

【註解】

明珠:價值昂貴的寶珠,引申為人或物的最貴重者。佛經《凈土論注》說此珠「置之濁水,水即清凈,投之濁心,念念之中罪滅心凈。」此照魔明珠之謂也。

慧劍:佛家語,是用智慧比喻利劍.認為利劍能斬斷俗世萬緣,煩惱與魔障。《維摩潔經·菩薩行品》中「以智慧劍破煩惱賊。」

【評語】

每個人都知道自私自利是一種不好的行為,可是每個人都很難做到控制私心私慾,甚至還有一句「人不為已天誅地滅」的諺語為自私自利的人作辨解。人們之所以難以按制私心雜念,除意志、理性等修為外,還在於所受教育,社會環境等因素。在私慾問題上東西方文化有本質的差異,東方文化是比較強調集體主義克制私慾的,過於自私的人要受到社會的譴責。一個社會都那麼自私而冷漠是不可想像的。在人與人的交往中,只有你獻出一份愛去關心別人,別人同樣來關心你,社會才會和諧,才有溫暖。一個太自私或物慾太強的人,多半都會遭受別的的排斥。那麼,一個想在事業上有所成就的人戰勝不了自己的私慾,也團結不了人,何談事業的成功?所以自私會成為自己前途事業的一大障礙,可能到最後由於自私自利還會自毀前程。所以,歸根結底,消除私慾百先要加強修養來戰勝自己。

一一九、大量能容不動聲色

覺人之詐不形於言,受人之侮不動於色,此中有無窮意意味,亦有無窮受用。

【譯文】

發覺被人家欺騙不要在言談舉止中表露出來,遭受人家侮辱時也不要怒形於色。一個人能夠有吃虧忍辱的胸襟,在人生旅程上自會覺得妙處無窮,對前途事業也是一生受用不盡。

【註解】

詐:欺騙

覺:發覺、察覺

形:表露

【評語】

古人處世待人講究喜怒不形之色。被人欺騙當然有受愚弄的感覺,假如你立刻揭穿他,有時會招來意外之禍,因為對方可能在得意之時轉為惱羞成怒加害於你;而遭受他人的凌辱,是更讓人難堪的事。所謂不動於聲色,是指不違害社會公德的有原則的忍讓,如為些許小事大動干戈是得不償失的,在明顯刀量懸殊的情況下被一時的怒氣所激發也是不智之舉。息事寧人,以退為攻都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但是忍讓退讓需要有涵養,只有涵養深厚才能做到所謂「大量能空,不動聲色」。

一二○、困苦窮乏鍛煉身心

橫逆困窮是鍛煉豪傑的一副爐錘,能受其鍛煉則身心交益,不受其鍛煉則身心交損。

【譯文】

橫逆困難是錘鍊英雄豪傑心性的洪爐,按受這種鍛煉對形體與精神均有益處,反之如果承受不了這種惡劣環境的煎熬,那麼將來他的肉體和精神都會受到損傷。

【註解】

橫逆困窮:橫逆是不順心的事。困窮就是窮困。爐錘:比喻磨練人心性的東西。

【評語】

孟子有段名言:「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惡其體膚,空乏其身,行佛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一個人處世沒有經過一番憂患並不是好事;尤其是青年人剛剛進入社會,對未來充滿美好的撞憬,雄心萬丈,壯志凌雲,可人生的路往往是多起多伏的,不如意事常八九,是靠自己的意志克服困難,還是像以前那樣去尋找父母的庇護,或者一蹶不振,真可謂是人生的三岔口。如果不經過一番艱苦磨鍊,將來不但很難給自己創造光明前途,也很難為國家社會肩負起艱巨任務,所謂「憂危啟聖智。厄窮見人傑」,溫室的花是經不起風雨的。不論是驚天動地的大事業,還是說生求藝的小手藝,固然是條條大道通羅馬,但每條路都是坎坷不平的,都是要在刻苦的磨鍊中戰勝外來的艱難險阻,克服內心的消沉意志才可能成功。一個能在橫逆中挺起胸膛的人才算英雄好漢,一個在困苦中倒下去的人就是凡夫俗子。身心的鍛煉是要有不屈的追求,堅強的意志為前提的。

一二一、天地縮圖人之父母

吾身一小天地也,使喜怒不愆,好惡有則,便是燮理的功夫;天地一大父母也,使民無怨咨,物無氛疹,亦是敦睦的氣象。

【譯文】

我們自己的身體就等於是一個小世界,不論高興或憤怒都不可以犯錯誤,尤其對於好惡的東西也要有一定標準,這就是諧和調整的功夫;大自然就像人類的大父母,要讓每個人沒有牢騷怨尤,使萬物沒有災害而順利成長,這也是造物者的一番恩德,夭地間一片平和的景象。

【註解】

懲:過失、錯誤。整理:調和、調理。

怨咨:怨恨、嘆息。

氛疹:氛當凶氣解,氛疹就是惡病。

【評語】

古人講究天人感應,我們可以理解為一種類比,即天地有春夏秋冬四季的運行,以及風雨陰陽的調和而使萬物生育。人體有喜怒哀樂的情緒,由於好壞善惡的運用構成人格氣質。假如天地經常狂風暴雨或者暴日久旱,就不會孕育出好的生命,同理一個人假如整天狂喜暴怒,就不能培養出完美的人格和良好的氣質。所以我們由大自然的變化完全可以反思人自身。但是天地變化有時還處於不可知狀態,而人的氣質性格卻決定於人的修養和所處的社會環境。

一二二、量弘識高功德日進

德隨量進,量由識長。故欲厚其德,不可不弘其量;欲弘其量,不可不大其識。

【譯文】

人的品德會隨著氣度的寬大而增進入氣度會由於人生經驗的豐富而更為寬宏。因此想要深厚自己的品德就不能不使自己的氣度寬宏,寬宏自己的氣度,就不能不增長自己的生活歷練豐富人生知識。

【註解】

識:知識,經驗。弘:寬宏,擴大。

量:氣量,氣度。

【評語】

常言「德高望重」「量寬福厚」,德跟量是互為因果的。只有品德高尚才會度量寬宏,其結果是在社會上受到人們尊敬,取得應有地位。而要有高尚的品德就必須先有高深的學問,有了高深的學問待人接物才會有遠大眼光,眼光遠大做事就不易發生謬誤,處世也少有過與不及的缺撼,無往而不利。學問又分作書本知識和人生經驗兩大類,一個是死的,注重思考探求;一個是活的,要求實踐總結。二者的目的都在於增強觀察力和判斷力,分辯是非曲直分出善惡邪正,能知善惡邪正才可行善去惡從正僻邪。增加學問是德、量的一個重要基礎,是增量進德的一個有效方式,而量弘德進又是做學問做人的基礎。

一二三、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一燈螢然,萬籟無聲,此吾人初入宴寂時也;曉夢初醒,群動未起,此吾人初出混沈處也。乘此而一念回光,炯然返照,始知耳目口鼻皆桎梏,而情慾嗜好翻楊械矣。

【譯文】

在微弱夜燈中,大地無聲,萬籟俱靜,這是我們身心剛剛進入休息時;清晨夜夢過後才醒,萬物還沒有開始一天的活動,這是我們剛從朦朧的夢境中走出來。乘著這剛剛安息和剛剛睡醒的一剎那間,好像有一線靈光閃爍在我們腦海,這時會突然使我們的內心有所醒悟,才知道耳目口鼻都是束縛我們心智的桎梏,而情慾嗜好也全是墮落我們性靈的機械。

【註解】

螢然:是形容燈光微弱得像螢火光的閃爍一般。

【評語】

人們為了尋求內心的平衡,為了求得心靈安寧,從古到今進行了苦苦探索,人不可能與世隔絕,不聞外物的進入。夜間睡覺時,精神與肉體相對進入安寧狀態,此刻沒有善惡苦樂之分,像開天闢地之初的渾飩時期。從夢中睡醒,身心到現實,不再空虛,又有了實際行動,是非善惡觀念便又開始發生。所以在夜深人靜萬籍俱寂時,我們要像曾子那佯,以是非善惡的標準反省自己,反省由於耳鼻目口所產生的情慾在靜寂中,在是非標準中是否有違道義。當然,不能割掉耳目口鼻來阻止物慾的需求,否則人豈不是變成無情無欲的頑石枯木?在萬籟俱寂中反省覺悟,會感受到世外之物與精神是相輔相成的,人處在一種空寂與現實的困擾中往往是矛盾的,保持心靈的虛空寂靜,這方面多下些苦功夫,經常反省自己,不失為修養性的一種好辦法。

一二四、諸惡莫作眾善奉行

反己者,觸事皆成藥石;尤人者,動念即是戈矛。一以辟眾善之路,一以浚諸惡之源,相去霄壤矣。

【譯文】

經常作自我反省的人,日常接觸的事物,都成了修身戒惡的良藥;經常怨天尤人的人,只要思想觀念一動就像是戈尤人是走向姦邪罪惡的源泉,兩者之間真是天壤之別。

【註解】

反己:反省自己,以正確待人。

藥石:治病的東西,此引申為規誡他人改過之言。《左傳》中有「孟孫之惡我,藥石也。」

尤:埋怨,例如《老子·道德經》中有「夫唯不爭,故無尤。」

浚:開闢疏通。

【評語】

每個人看問題的方法不一樣,站的角度不一樣,得的結論自不相同;刺激相同,反應各不相同。所以一個人肯多作自我檢討,萬事都可變成自己的借鑒,孔子說「貝賢思齊,見不賢而內自省」。「內省」就是一種「反己」功夫。但是生活中的很多現象往往是相反的,遇到了種種矛盾往往埋怨對方,碰見了衝突,總是指責對方,什麼事總是自己對,總是從自己的角度出發。這種人對物質利益顯得自私,在人際交往上同樣自私。因為不能自省,所以總覺得不平衡,總難進步。又如報紙經常報道犯罪事件,有的人反對繪聲繪影報道得太詳細,認為如此等於在教有犯罪傾向的人去摹仿作案。奉公守法的君子看到,卻引為一大鏡鑒,而對不知自省的人來說,就只知埋怨。指責或者看熱鬧。

一二五、雲去月現塵拂鏡明

水不波則自定,鑒不翳則自明。故心無可清,去其混之者而清自現;樂不必尋,去其苦之者而樂自存。

【譯文】

沒有被風吹起波浪的水面自然是平靜的,沒有被塵土掩蓋的鏡子自然是明亮的。所以人類的心靈根本無須去刻意清洗,只要除去心中的邪念,那平靜明亮的心靈自然會出現;日常生活的樂趣也根本不必刻意追求,只要排除內心煩惱,那麼快樂幸福自然會呈現。

【註解】

鑒:與鏡同。

翳:遮蔽。

【評語】

儒家思想認為「人之初,性本善」,王陽明說「良知」,「大學」一書中說「明德」。只要排除善良本性中的雜念和邪惡思想,人的心地就會大放光明晉照世間,只要這種善良的本性不受雜念困擾,人的日常生活自然就會快樂,根本不必主動去追求。主張人類的一切痛苦煩惱都是出自邪惡的雜念,而這種邪惡雜念多半出自庸人自擾,「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人當然不能脫離現實世界而生存,保持內心絕對純潔。但如何對待外界的干擾,怎樣認識客觀世界的變化,是與主觀認識水平的高低和自己的修養學識相聯繫的。排除了私心雜念,以便保持一種高尚的追求,人在事業中就可以保持一種愉快的心情,精神狀態也會飽滿。

一二六、不能養德終歸末節

節義傲青雲,文章高白雪,若不以德性陶熔之,終為血氣之私,技能之末。

【譯文】

氣節和正義足可傲。視任何達官,情真而生動的文章足以用過「白雪」名曲。然而如果不用高尚的道德來陶冶它們,所謂的氣節與正義不過是出於一時意氣用事或感情衝動,而生動的文章也就成了微不足道的雕蟲小技。

【註解】

青云:比喻身居高位的達官貴人。

白雪:是古代曲名,比喻稀有傑作,《昭明文選》陸機《文賦》說:「綴下里於白雪。註:淮南子日師曠奏日雪而神禽下降。白雪,五十弦琴樂名。」

血氣之私:血本指有血液和氣息的動物,此指感情,即個人意氣。

【評語】

這裡的德是從遠大的志向、高尚的追求來講的。陶土經過燒煉才能成為器皿,鐵砂經過熔煉才能成為鈍鋼。一個人不論如何清高或有學問,如沒有高尚的品德來配合,沒有一種為大眾利益獻身,為社會公益服務的主旨而只限於一己之私,一隅之見,那麼這種清高和學問就成為不受世人重視的「血氣之私,技能之末」,成了微不足道的孤高和雕蟲小技。這是不足取的。這種人自我清高,詠誦風雅可以,卻於世無補。一二七、修身種德事業之基德者,事業之基,未有基不固而棟字堅久者。

【譯文】

一個人的品德是他一生事業的基礎,如同興建高樓大廈,假如不事先把地基打穩固,就絕對不能建築堅固耐久的房屋。

【註解】

基:基礎」《詩經·小雅》有「樂只君子,邦家之基。」

【評語】

品德的修養是人生的基礎,決定一個人一生行事是善是惡是美是丑。一個人沒有好的品德,再好的學識或許不能有益於人,可能還會害人,而且知道越多害人越深,愈權勢越大破壞愈廣。一個品行不端的人,很難在事業上有所成就,即就是可能榮耀於一時,但終究會貪贓枉法、過於自私、誤國誤民,爬得高會摔得更重。所以成功的事業者必須德才兼備。一二八、善根暗長惡損潛消為善不見其益,如草里東瓜,自應暗長;為惡不見其損,如庭前春雪,當必潛消。

【譯文】

行善事表面上可能看不到會么好處,但就像一個長在草叢中東瓜,自然會在暗中一天天結果長大;作壞事的人,雖說表面上看不出有會么壞處,但就像春天院子里的積雪,只要陽光一照射自然就會融化消失。

【註解】

東瓜:就是冬瓜。

【評語】

佛有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所表明的也是這個道理,善與惡有時不是馬上可以見到結果的,但多行不義必自斃。做一件善事算不得善人,行一件壞事也不是壞人,但量的積累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會發生質的變化。可見一個人絕對不能心存僥倖作壞事,早晚有一天可能東窗事發鋃鐺入獄。也不要認為自己平日人緣好,在自己的圈子裡吃得開,就膽大妄為貪臟枉法。其實這種想法大錯特錯,早晚劣跡會全部牽扯出來。天網恢恢,作惡事的人不望人知,但法律無情,疏而不漏,行善的人不望人報也就不望人知,但人們心裡總會明白,每件善事尤如種子在人的心裡。伺機便會發芽。

一二九、學貴有恆道在悟真

憑意興作為者,隨作則隨止,豈是不退之輪?從情識解悟者,有悟則有迷,終非常明之燈。

【譯文】

憑一時感情衝動和興緻去做事的人,等到熱度和興緻一過事情也就跟著停頓下來,這哪裡是能豎持長久奮發上進的做法呢?從情感出發去領悟真理的人,有時能領悟的地方也會有被感情所迷惑的地方,這種做法也不是一種永久光亮的靈智明燈。

【註解】

不退之輪:佛家語,輪指法輪。佛家認為,佛法能摧毀眾生的罪惡,所以佛法就像法寶,能輾碎山嶽岩石和一切邪魔惡鬼,而且認為法輪並不停在一處,就像一般的車輪那樣到處輾轉,所以才稱為不退之輪,據《維摩經·佛國品》說:「三轉法輪於大千,其輪本來常清凈。」常明之燈:指佛家所說本智的光明,因此就用以比喻為赫的光明之燈,寺廟所點的燈都叫長明燈。

【評語】

這是用佛理喻世事。不退之輪,就是佛經里所說的法輪,如來說法時,經常運用佛法摧毀眾生的執迷邪惡,使眾生晃然大悟之後轉成正見,這種道理很象車輪壓過的地方一切邪見都被摧毀。有時也叫「不退轉輪」。「不退之輪」,是說進德修業的心永不停止。此處反過來看,人們做事很少從理性出發,往往憑藉一時的興緻,難持之以恆。而理解事物缺乏一定之見,情之所致拆東牆補西牆,難以領悟人生真諦。

一三○、為奇不異求清不激

能脫俗便是奇,作意尚奇者,不為奇而為異;不合污便是清,絕俗求清者,不為清而為激。

【譯文】

思想超越一般人又不沾世俗氣的人就是奇人,可是那種刻意標新立異的人不是奇而是怪異;不同流合污就算是清高,可是為了表示自己清高而就和世人斷絕來往,那不是清高而是偏激。

【註解】

脫俗:不沾染俗氣。異:特殊行為,標新立異。

【評語】

當一種新的思潮湧現的時候,人們對不破不立的觀點很欣賞,在行動上往往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在俗與雅,庸俗與清高的選擇上,很多人讚賞清高儒雅的人。一個人如果能捨棄名利,當然值得景爺。可是假如為了提高知名度就標新立異故作怪論,這種人實際上是俗人偽裝的怪人,是一種沽名釣譽的小人。處於污濁俗世而心卻不受沾染的人,他的品德就像蓮花出污泥而不染,會永遠保持潔凈。假如心存俗念卻又矯揉造作跟世俗斷絕,以標榜自己的清高,這是一種偏激狂妄的行為。清而奇是旁人的想法,對一個修養好的人來講,保持清白高雅的境界是很自然而無須造作的事,李白詩云:「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即此意。

一三一、心虛意凈明心見性

心虛則性現,不息心而求見性,如撥波覓月;意凈則心清,不了意而求明心,如索鏡增塵。

【譯文】

內心了無一絲雜念,人的善良本性才會出現,心神不寧而想要發現本性,那就像撥開水波來找月亮一般,越撥越是找不到;意念清純時腦海才會清明,假如不勻除煩惱而想心情開朗,那就等於想在落滿灰塵的鏡子前面照出自己的樣子,徒增塵土。

【註解】

心虛:指心中沒有雜念,並非通常所說的心中恐懼。性:與生俱來的氣質,《中庸》中有「天命之謂性。」

【評語】

心虛意凈是為了在大徹大悟中發現本性,還我本來面目。尋根究底一切是受本性的操縱,只有內心了無雜念時本性才會出現,如果善惡、是非、愛憎等各種雜念纏繞心頭,要想發現本性就等於霧裡看花水中撈月一般。坐憚論道固然需要心虛意凈明心見性,修身養性同樣需要如此,以摒除私心雜念,培養高尚品德。

一三二、心體之念天體所現

心體便是天體,一念之喜,景星慶雲;一念之怒,震雷暴雨;一念之慈,和風甘露;一念之嚴,烈日秋霜。何者少得。只要隨起隨滅,廓然無礙,便與太虛同體。

【譯文】

人的心體就是天體,人的靈性跟大自然現象是一致的。人在一念之間的喜悅,就如同自然界有景星慶雲的祥瑞之氣;人在一念之間的憤怒就如同自然界有雷電風雨的暴慶之氣;人在一念之間的慈悲,就如同自然界有和風甘霖的生生之氣;人在一念之間的冷酷,就如同自然界有烈日秋霜的肅殺之氣。人有喜怒哀樂的情緒,天有風霜雨露的變化,有哪些又能少了呢?隨大自然的變化隨起隨滅,對於生生不息的廣大宇宙毫無阻礙。人的修養假如也能達到這種境界,就可以和天地同心同體了。

【註解】

心體:在中國哲學中,除了具體的形骸外,所有精神、靈性、知識、智慧,思考、感情、意志等都被視為心抽象活動的一部分,所以心體可解釋成人類精神本原。

天體:天空中星辰的總稱,可解釋成天心或宇宙精神的本原。

景星:代表祥瑞的星名。

慶云:又名卿雲或景雲,是象徵祥瑞的雲層。據《漢書·禮樂志》:「甘露降,慶雲出」。

甘露:祥瑞的象徵,據《瑞應圖》:「甘露美露也,神靈之精,仁瑞之澤,其凝如脂,其甘如飴。」

廓然:廣大。

太虛:泛稱天地。

【評語】

古人主張天人合一,以為大自然變化和人體內部變化是相對應的。我們可以視為一種比喻。人的生活離不開自然萬物,大自然的變化對人本身的影響是不言而喻的。道家主張「人法自然」,這樣才能胸襟開闊;儒家主張仁民愛物,這樣才能愛人的精神。不管怎麼說,天地的風霜雨雪無私地養育了人類萬物,人的友愛精神,人法自然也應該與上天一樣無所不容,造福同類。

一三三、渾然和氣居身珍寶

環節義者,必以節義受謗;榜道學者,常因道學招尤。故君子不近惡事,亦不立善名,只渾然和氣,才是居身這珍。

【譯文】

標榜節義的人,到頭來必然因為節義受到批評詆毀;標榜道學的人,經常由於道學而招致人們的挾擊。因此一個君子平日既不接近壞人做壞事,也不標新立異建立聲譽,只是一股純厚、和藹的氣象,這才是立身處世的無價之寶。

【註解】

道學:宋儒治學以義理為主,因此就把他們所研究的學問叫理學,這種理學也就是「道學」。此處的道學是泛稱學問道德,也就是通常所說「道學先生」的道學。

渾然和氣:渾然是純樸敦厚,和氣是儒雅溫和。

【評語】

人們討厭假道學偽君子,因為做人要平實無欺,不可自我標榜吹噓。真理不是巧言,仁義更非口說。換言之,學問道德並非吹噓而來,是從艱苦修養中累積而成。有的人好虛名,披上道德外衣,實質上是在騙取人們信任,滿足私慾需求,與為非作歹固然有別但卻具有更大的欺騙性。一個人居身立世確立正確的原則,不是為了給別人看,而是為磨鍊自己的心性,使自己有一個健全的心態,完差的人格。

一三四、和氣祥瑞寸心潔白

一念慈祥,可以醞釀兩間和氣;寸心潔白,可以昭垂百代清芬。

【譯文】

一念之間的慈祥,可以創造人際的和平之氣;心地純潔清白,可以使美名千古流傳。

【註解】

醞釀:本指造酒,此處當製造調和解。

兩間和氣:兩間指天地之間,此處指人際關係。

昭垂:昭:明。垂,流布」

【評語】

元代詩人王冕題《墨梅》的詩句曾寫道:「不要人誇顏色好,只留清氣滿乾坤。」從古至今,這樣詠懷言志的詩文觸目皆是,這正如俗諺「豹死留皮,人死留名」,說明人要愛惜自己的名譽。歷史上最有名的例子如東漢曾有昌邑令,夜間懷巨金賄賂楊震說:「暮夜無知者。」楊震回答說:「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謂無知?」結果楊斷然拒絕賄金維護了自己的清白人格,因此才有「震畏四知」一語出現。拒賄是為官清廉的一種表現。日常生活同樣要檢點自己,從待人到律已都應注意維護聲譽,保持心靈的完美,所謂與人為善,處事勿貪。修身養性須從一點一滴做起,以便保持寸心潔白而留清

一三五、心體瑩然不失本真

誇逞功業,炫耀文章,皆是靠外物作人。不知心體瑩然,本來不失,即無寸功隻字,亦自有堂堂正正作人處。

【譯文】

誇讚自己的功業,炫耀自己的文章,這都是靠外物來增加自身光彩,卻不知人人內心都有一塊潔白晶瑩的美玉。所以一個人只要不喪失人類原有的純樸善良本性,即使在一生之中沒留下半點功勛,沒留下片紙隻字的著作文章,也算是堂堂正正地做人。

【註解】

誇逞:誇是自我吹噓,言過其實,逞是強行顯露。

瑩然:瑩是指玉的顏色,潔白純凈。

【評語】

《左傳》: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可見立德為最重要,其次才為立功、立言。例如品德垂範千古的孔子、孟子、屈原等古聖先賢;功業流傳千古的漢武帝、詔太宗等。不可能每個人都像這些歷史名人一樣名垂千古,在日常生活中,要堂堂正正做人,就必須先立德立身,使自己的行為符合規範,保持自然之態,在此基礎上去建功立業,這樣即使毫無功業,也不失為一個正人君子。

一三六、清濁並包善惡兼容

持身不可太皎潔,一切污辱垢穢要茹納得:與人不可太分明,一切善惡賢愚要包容得。

【譯文】

立身處世不可自命清高,對於一切羞辱、臟污要適應並能容忍妒忌:與人相處不可善惡分得過清,不管是好人、壞人都要習慣以至包容。

【註解】

皎潔:光明,潔白。

茹納得:容忍得下。

【評語】

人不是生活在真空里,必然要和各種各樣的人打交道,必然不能事事按自己的意願來辦事,這就必須學會適應社會和人生。李斯曾說「泰山不讓土壤,故能成其大;江海不擇細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卻眾庶,故能明其德。」這是一種王者氣象。其實生活中也需要這樣,所謂「人至察則無友,水至清則無魚」,何況每個人有缺點也有憂點,每個人看問題都有片面性,有的東西以為是對的,卻偏偏是錯;有的事以為別人錯了,實際上因為自己認識上的不足而是自己錯,孔子對此的態度是明確的:「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即就是錯的、污的、惡的,能容納的本身便是把它作為向上向善的借鑒。

一三七、疾病易醫魔障難除

縱慾之病可醫,而勢理之病難醫;事物之障可除,而義理之障難除。

【譯文】

放縱情慾的毛病還有醫治矯正的可能,自以為是固執己見的毛病卻很難醫治;做事遇到的障礙還可以克服,但是思想品德形成的習慣障礙卻難排除。

【註解】

勢理之病:固執己見,自以為是的毛病。

義理之障:正義真理方面的障礙。

【評語】

王陽明有句名言:「去山中賊易,去心中賊難」。一個人如果自以為是,以為自己一貫正確,就不會承認自己有錯,不承認自己有錯當然不會有所意識地改正自己的錯誤,這種人必然永遠錯下去也不知悔改,所以俗語才說「知過能改,善莫大焉」,而孔子更勸世人「過則勿憚改」。人沒有不犯錯誤的,做人關鍵是敢於認錯,善於吸取教訓才會不斷進步。人不會事事成功,只有善於總結經驗的人才可能反敗為勝,所謂「失敗乃成功之母」。人不能把認識水平固定於一時一地,辦事既不能只憑經驗,也不可照搬教條,在自己心理上形成一種障礙。由做事之理可以對照修身之道,敢於認錯改過,善於博取容納,同樣是個人道德品質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一三八、行戒高絕性忌偏急

山之高峻處無木,而溪谷迴環則草木叢生;水之湍急處無魚,而淵潭停蓄則於鱉聚集。止高絕之行,褊急之衷,君子生有戒焉。

【譯文】

高聳雲霄的山峰地帶不長樹木,只有溪谷環繞的地方才有各種花草樹木的生長;水流特別湍急的地方無魚蝦棲息,只有水深而且寧靜的湖泊魚鱉才能大量繁殖。這是地勢過於高絕水流太過湍急的緣故;這都不是容納萬物生命的地方,君子處人待世必須戒除這種心理。

【註解】

淵潭停蓄:淵潭是深圳,停蓄指水平靜不流動。

褊急之哀:狹隘到極端的心理。

【評語】

偉大寓於平凡,在平凡中見偉大的人才是真偉人。才德之人見於細人,從點滴做起,只有這樣在大是大非面前才會顯出品德的高尚。自命清高孤芳自賞標奇立異的人,屬於「高絕之行,褊急之哀」之輩,是君子所不足取的。雖然有德之人、建功立業的偉人是不怕孤獨的,因為真理往往在少數人的手裡,像污泥中的蓮花格外醒目,耐得寂寞。但這不是說人要把自己放到空中樓閣之中,讓思緒永遠停留在理想世界,因為人不可能離開現實世界生活下去。

一三九、過滿則溢過剛則折

居盈滿者,如水之將溢未溢,切忌再加一滴;處危急者,如木之將折未折,切忌再加一搦。

【譯文】

生活於幸福的美滿環境中,像是裝滿的水缸將要溢出,千萬不能再增加一點點,以免流出來;生活在危險急迫的環境中,就像快要折斷的樹木,千萬不能再施加一點壓力,以免折斷。

【註解】

搦:壓抑。

【評語】

人們討厭貪得無厭的人,一個對個人物慾情慾無休止追求的人談不上有什麼好品德,談不上會對人們有什麼貢獻。對於貪圖者而言,所謂「人心不足蛇吞象」,由於個人慾望永不知足也就永遠生活在痛苦中,終會水滿由溢,物極必反,否極泰來,凡事總是「身後有餘忘縮手,眼前無路想回頭」,可人們很難明白這個盈虧循環的道理。不過學業上就不能淺嘗輒止,還真要有點貪圖精神,要事懷若谷,越是渴求越說明求知心切。和生活上的貪求正好相對.學業上下要提心過滿,生活上應當防止溢止,這個人才可能在事業上有所作為。

一四○、責人宜寬責已宜苛

責人者,原無過於有過之中,則情平;責已者,求有過於無這內,則德進。

【譯文】

對待別人要寬厚,當別人犯過錯時,像他沒犯過錯一樣原諒他,這樣才會心平氣和;要求自己應嚴格,應在無過時也要時時找找自己的差距,這樣才能使自己的品德進步。

【註解】

原:寬恕,原諒。

責:當動詞用,期望。

【評語】

責已難,責人易。其實人在觀察別人時應同時對照自己,人誰無過,能改就好;原人之過,責已之失,必須,「寬以待人,嚴以律已」,不能「見人之過易,見已之過難」。要做到這一點,除了要有寬廣「的胸懷外,關鍵要常常,「閉門思過,防患未然」,像曾子所說的「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處世之道,須先從嚴格要求自己做起。

一四一、不憂患難不畏權豪

君子處患難而不憂,當宴遊而惕慮;遇布豪而不懼,對煢獨而驚心。

【譯文】

君子雖然生活在惡劣環境中絕對不憂心忡忡,可是安樂悠遊時卻能知道警惕,以免墮落迷途;君子即使遇到豪強權貴絕不畏懼,但是遇到孤苦無依的人卻具有同情心。

【註解】

惕慮:惕是憂懼,慮是謀思。警惕憂慮。煢獨:煢指沒有兄弟,獨是沒有子孫。《周禮·秋官》有:「凡遠近煢獨老幼之欲有復於上。」孤苦伶仃的意思。

【評語】

修養深、品德高的人也是凡人,他們不同於凡人的地方首先在於他們有較強烈的意志力,不為外物所擾而堅持品性。所謂貧富是身外的境遇,君子處患難而不憂,是因為他們具有安貧樂道的精神。其實,他們在享樂安然的環境中能保持清醒,憂患意識強,故能防微杜漸。再次由於他們有高深的追求並領悟人生,故不屑權勢更不懼權勢。能讓他們動心的是面對貧苦無助之人,予以同情,加以救助。

一四二、靜中真境淡中本然

風恬浪靜中,凡人生之真境;味淡聲希處,識心體之本然。

【譯文】

一個人在寧靜平淡的環境中,才能發現人生的真正境界;一個人在粗茶淡飯的清貧生活中,才能體會人性的真實面目。

【註解】

風恬浪靜:比喻生活的平靜無波。

味淡聲希:味指食物,聲是聲色。比喻自甘淡泊不沉迷於美食聲色中。

心體:指心的深處,也就是人性的本質。

【評語】

生活在驚濤駭浪的變革時代,更能磨練人的堅強鬥志,卻無暇顧及體會人生內心境界。生活在風平浪靜的太平盛世,才能體會出人生真諦,也才有功夫才有情致去體驗。所以《莊子·繕性》篇有「恬以養志」的名言,強調在寧靜中修鍊身心,以達返樸歸真之境。這種靜而淡的田園生活曾吸引了無數人,形成古人出世則濟天下,入世則隱山林的處世觀。

一四三、靜現本體水清影明

聽靜夜之鐘聲,喚醒夢中之夢;觀澄潭之月影,窺見身外之身。

【譯文】

夜闌人靜聽到遠遠傳來鐘聲,可以驚醒人們虛妄中的夢幻,從清澈的潭水中觀察明亮的朋夜倒影。可以發現我們肉身以外的靈性。

【註解】

夢中之夢:是比喻人生就是一場大夢,一切吉凶禍福更是夢中之夢。澄潭月影:虛幻之月,由此可悟一切事物皆虛幻身外之身:肉身以外涅般之身,前身為虛幻,後身為真身,此指人的品德、靈性。

【評語】

李白在《春夜宴桃李園序》中有「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苦夢為歡幾何」的感嘆。有的人,在人生苦短的感嘆中今朝有酒今朝醉,春宵苦短日高起。有的人則有志在短短的人生之旅中做出一番事業。對於一個人來講,靜夜悟道,月夜觀影,萬賴俱寂中忽然傳來悠揚的鐘聲,可能豁然頓悟。心靜之中,許多苦思冥想的東西可能會一下子徹悟。靈感被觸發,而看清本我。

一四四、極端空寂過猶不及

寒燈無焰,敝裘無溫,總是播弄光景;身如槁木,心似死灰,不免墮在頑空。

【譯文】

微弱的燈光燃不起火焰,破舊的大衣不產生溫暖,這都是造化玩弄人的景象;肉身像是乾枯的樹木,心靈猶如燃盡的死灰,這種人等於是一具殭屍必然會陷入冥頑空虛中。

【註解】

播弄:顛倒翻弄。《元曲·梧桐雨》中有:「如今明皇已昏盹,楊國忠、李林甫播弄朝政。」

【評語】

佛家說「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是空並非指任何東西都沒有的頑空。雖然斷絕了固執和物慾,實際上只是不自我作惡罷了。如果不進一步濟世渡人就毫無善果可言,如此活著也就等於死亡,一無可取之處。用這段話來談人生也有同樣的道理。一個人身如槁木,心似死灰,如寒燈無焰,似敝裘無溫,於外界無知無覺,於內心空虛至極,與活死人何異?以此待人,只是別人為他服務,他卻無益於別人,這種極端的安寂是不足取的。一四五、栽花種竹心境無我損之又損,栽花種竹,盡交還烏有先主;忘無可忘,焚香煮茗,總不問白衣童子。

【譯文】

物質的慾望要減少到最低限度,每天種些花栽些竹,把世間煩惱者交還烏有先生;腦海中了無煩惱沒有什麼可以忘記的東西,每天都面對著佛壇燒香提水烹茶,不問白衣童子為誰送酒而進入忘我境界。

【註解】

損之又損:減少。老子《道德經》中有:「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損之又損,以至無為。」

烏有先生:典出《史記·司馬相如》中的「烏有先生烏有此事齊之為難」,司馬相如《子虛賦》以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三虛構人物為主角,這就是通常所說的「子虛烏有」。不問白衣童子:據《續晉陽秋》「陶潛常於九月九無酒於宅東籬之下,菊叢之中摘菊盈把,坐於其側,未幾,望見白衣人至,乃為王弘送酒,即便就酌,醉而後歸。」所謂「不問白衣童子」是說並不問送酒的白衣人是何許人,比喻已經進入完全忘我狀態。

【評語】

無為、修省並不是和世事絕緣。做事不宜提倡形式主義,關鍵是思想上要達到忘我之境。栽花種竹、焚香煮若、閑雲野鶴的生活可以忘我,可以隔去人世間許多煩惱;談書論道潛心研究學問,也可使一個人完全進入忘我狀態,孔子說:「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人之忘我境界,不能以形式而論,要從本質上看。一四六、消些幻業增長道心色慾火熾,而一念及病時,便興似寒灰;名利飴甘,而一想到死地,便味如嚼蠟。故人常憂死慮病,亦可消幻業而長道心。

【譯文】

色慾像烈火一樣燃燒起來時,只要想一想生病的痛苦,烈火就會變得像一堆冷灰;功名利祿像蜂蜜一般甘美時,只要想一想死地的情景,名位財富就會像嚼蠟一般無味。所以一個人要經常思慮疾病和死亡,這樣也可以消除些罪惡而增長一些進德修業之心。

【註解】

幻業:為佛家術語,是梵語「羯魔」的意譯,本指造作的意思,凡造作的行為,不論善惡皆稱業,但是一股般都以惡因為業。道心:指發於義理之心。據《朱子全書·尚書》篇:「人心,人慾也;道心,天理也。所謂人心者是血氣和合做成;道心者是本來票受仁義禮智之心。」

【評語】

人在病中,會感到人生之虛幻與可悲,到了死地大概只剩求生一念了。所以人平時做事應朝事物的對立面想想,而不是隨心所欲,任意胡為。孔子說:「君子有三戒:少之時,血氣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壯也,血氣方剛,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氣既衰,戒之在得。」戒色可保壽,戒斗可免禍,戒得可全名。朱子說:「聖人同於人者血氣也,異於人者志氣也,..君子養其志氣,故不為血氣所動,是以年彌高而德彌助也。」人生在世,宜控制自己的慾望而修些德性,做事勿為慾望迷失本性,終會有所作為的。一四七、出世涉世了心盡心出世之道,即在涉世中,不必絕人以逃世;了心之功,即在盡心內,不必絕欲以灰心。

【譯文】

超脫凡塵俗世的方法,應在人世間的磨練中,根本不必離君索居與世隔絕;要想完全明了智慧的功用,應在貢獻智慧的時刻去領悟,根本不必斷絕一切慾望,使心情猶如死灰一般寂然不動。

【註解】

了心:了當覺悟、明白解。了心是懂得心的道理。據《淮南子·原道訓》「夫心者,五歲之主也,所以制使四肢、流行血氣,馳騁於是非之境,而出入於百事之門戶者也。」故心為智力的源泉地。盡心:拿出智慧擴張善良本心:《孟子·盡心章上》「盡其心者知其性也。」

【評語】

不要以為穿上袈裟就能成佛,不要以為披上道氅就能全真,同理,披上件蓑衣、戴上項斗笠未必是漁夫,支根山藤坐在松竹邊飲酒吟詩也未必一定是隱士高人。追求形式的本身未必不是在沽名釣譽。就像想明白自己的心性靈智不在於自己苦思冥想或者如死灰槁木般時才知道。最能說明「不必絕人以逃世,不必絕欲以灰心」之理的,就是《孟子·膝文公下》所載匡章曰:「陳仲子豈不誠廉士哉?居於陵,於日不食,耳無聞,目無見也。井上有李。螬食實者過半矣。匍匐往,將食之,三咽,然後耳有聞,目有見。」孟子曰:「於齊國之士,吾必以仲子為巨擘焉。雖然,仲子惡能廉?充仲子之操,則蚓而後可者也。夫蚓,上食槁壤,下飲黃泉。仲子所居之室,伯夷之所築與?抑亦盜跖之所築與?所食之粟,伯夷之所樹與?抑亦盜跖之所樹?是未可知也。」曰:「是何傷哉?彼身織履,妻辟鵑,以易之也。」曰:「仲子,齊之世家也;兄戴,蓋祿萬鍾,以兄之祿為不信之祿而下食也,以兄之室為不義之室而不居也,辟兄離母,處於陵。他日歸,則有饋其兄生鵝者,己頻戚曰:『惡用是鞘妒者為哉?』他日其:母殺是鵝也,與之食之,其兄自外至,曰:「是鵲妒之肉也。」出而哇之。以母則不食,以妻則食之;以兄之室則弗居,以於陵則居之;是尚為能充其類也乎?若仲子者,蚓而後充其操者也。」一四八、雲中世界靜里乾坤竹籬下,忽聞犬吠雞鳴,恍似雲中世界;芸窗中,雅聽蟬吟鴉噪,方知靜里乾坤。

【譯文】

當你正在竹籬笆外面欣賞林泉之勝,忽然傳來一聲雞鳴狗叫,就宛如置身於一個虛無縹渺的快樂神話世界之中,當你正靜坐在書房裡面讀書,忽然聽到蟬鳴鴉啼,你就全體會到寧靜中別有一番超凡脫俗的天地。

【註解】

雲中世界:形容自由自在的快樂世界。芸窗:芸是古人藏書避毒常用的一種香草,故借芸窗以稱書房。

【評語】

這段話表明了文人雅士一種超凡脫俗的生活境界,從另一個角度來理解,卻是一番參禪悟道的功夫。幾聲「大吠雞鳴」驚醒了靜坐在書齋中的主人,這就是從「無我」境界進入「有我」境界的契機;然而「蟑吟鴉噪」影響不了靜坐中的道人,這是從「有我」境界回到無我境界的玄機。因為不論就佛道那一教的思想而言,凡是正在參禪靜坐中的人,他那種在寧靜中所培養出的靈智,足可以和蟬鴉交談作心靈感應。在有我到無我,到有我的反覆過程中,靜生悟道的人通過心靈的感應來體現本我。一四九、像由心生像隨心滅機動的,弓影疑為蛇蠍,寢石視為伏虎,此中渾是殺氣;念息的,石虎可作海鷗,蛙聲可當鼓吹,觸處俱見真機。

【譯文】

一個好用心機的人容易產生猜忌,會把杯中的弓影誤會成蛇蠍,甚至遠遠看見石頭都會看成是臣虎,結果內心充滿了殺氣;一個心平氣和的人即使遇見兇殘的石虎一類的人也能把他感化得像海鷗一般溫順,把聒噪的蛙聲當作悅耳的樂曲,結果到處都是一片祥和之氣,從中可以看到人生真諦。

【註解】

機動:工於心機,狡詐多慮。弓影疑為蛇蠍:由於心有所猜疑而迷亂了神經,誤把杯中映出的弓影當作蛇蠍。寢石視為伏虎:寢石,卧石,《漢詩外傳》「昔者楚之熊渠子,夜行見寢石,以為伏虎,彎弓射之,沒矢飲羽之下。」渾:都,全部。念息:心中沒有非分的慾望。石虎:十六國時後趙高祖石勒的弟弟,生性凶暴。據《辭海》:「晉後趙言石勒從弟,字季龍,驍勇絕倫,酷虐嗜殺,勒卒,子弘立,以虎為丞相,封魏王,旋虎殺弘自立,稱大趙天王,復稱帝,徒居鄴,賦重役繁,民不堪命,立十五年卒。」真機:真理,真諦。

【評語】

胸懷坦蕩的人不會去管身邊的是是非非,志向遠大的人無暇思索悄小之事。唯小人與小人在一起便常生是非,相互猜忌,推波助瀾,弄得人際關係緊張起來。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一個人假如凡事都疑神疑鬼,就會造成俗活所說的「疑心生暗鬼」,本來毫無疑問的事也會弄出風波來。反之假如你居心坦蕩對周圍事物不存疑心,才能顯露人類本性中的真跡。從這個意義來說,天地萬物是善是惡,存乎我們的一念之間,一個人總是杯弓蛇影,粑人優天地生活,哪還有人生的樂趣可言。故「一念」可以豁達開朗,也可能狹隘善妒,從中足見一個人修養的高低。

一五○、夢幻空華真如之月

發落齒疏,任幻形之凋謝;鳥吟花開,識自性之真如。

【譯文】

老年人頭髮掉落牙齒稀疏是生理上的自然現象,大可任其自然退化而不必悲傷;從小鳥唱歌鮮花盛開中,我們認識了人類本性永恆不變的真理。

【註解】

幻形:佛教認為人的軀體是地、水、火、風假合而成,無實如幻,所以叫幻形或幻身。《圓沉經》有「幻身滅故幻心亦滅。」真如:佛家語,指永恆不變的真理,《唯識論》中有「真為真實,顯非虛妄:如謂如常,表面變易。謂此真實於一切法,常如其性,故曰真如。」

【評語】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自然規律,小鳥要歌唱,花兒要開放,人也要從新生走向衰老而至死亡。但是,一個從的真正衰老,並非單純生理上的衰老,心理上的衰者最為嚴重,所以莊子才說「哀莫大於心死」。一個人到四五十歲只能算中年人,而中年才開始創造事業的人比比皆是。中年可說是人生的頂峰時代,已經有事業基礎的正是發揮潛力的階段,沒有事業基礎的也可創造。保持旺盛的生命力的關鍵是保持精神上的不斷追求。即使是到了老年只要精神不死又何妨追求?像書畫家、作家、醫生,越老經驗越多,越老精神彌健,一個人活到老學到,以至童心不混,青春常在,而不知老之將至,忘卻生理的衰弱。就會心寬地闊,永遠年輕。

一五一、煩惱由我嗜好自心 世人只緣認得我字太真,故多種種嗜好,種種煩惱。前人云:「不復知有我,安知物為貴?」又云:「知身不是我,煩惱更何侵?」真破的之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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