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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學誠與《文史通義》

章學誠與《文史通義》楊艷秋2006-03-29 10:01:45 閱讀1204 次  章學誠,字實齋,號少岩,浙江會稽(今浙江紹興)人。生於乾隆三年(1738),卒於嘉慶六年(1801),終年六十四歲。由今而論,章學誠是乾嘉時期的著名學者,但他卻顯於今而不著於時。生前,他的學術不被理解,極為自負、有著別識獨裁的《文史通義》一書也殊乏知音;身故後,沒有像樣的傳記,生平事迹和著作足足埋沒了一百二十餘年。[1]直至二十世紀二十年代,胡適先生為之結撰《年譜》,其學術光輝終於日漸顯耀。到梁啟超,更大力張揚,以章學誠之學術不盛行於清代,為清代史學界之恥辱。他的史學理論著作《文史通義》也得到了極高的學術評價。本文即試從《文史通義》入手,探索章學誠的撰著意圖,及其學術理想。                一、《文史通義》之撰著  章學誠一再稱自己所走的為學道路是一條寂寞之途,人棄我取,無人顧盼,舉世所不為[2],但他的《文史通義》卻應當不是在寂寞中完成的。因為從《文史通義》初撰起,章學誠就屢屢將其中的篇章呈送給他自謂的「同志」、「通人」或一時大僚,致函商討,請求校正,這種做法一直持續到他的晚年。這一方面反映出他對所撰《文史通義》的自負,另一方面,實際上也表現出他為推揚自己學術主張所作的努力。《章氏遺書》所保留的信件中,相當一部分都與此有關。這也為我們提供了理解《文史通義》撰寫的寶貴資料,這些文字,也是章學誠的一種「自識」,即他對自己《文史通義》撰著目的的最直接認識。  章學誠的《文史通義》大約始撰於乾隆三十七年,在篇章初成時,他就致信給汾陽曹學閔,並抄錄「內篇」三首[3],托他轉交國子監監正朱棻元和翰林院侍讀學士錢大昕。他致函朱棻元稱:「是以出都以來,頗事著述。斟酌藝林,作為《文史通義》。書雖未成,大指已見辛楣先生候牘所錄內篇三首,並以附呈。」則這個「大指」當蘊含在寫給錢大昕的《上曉征學士書》中[4]。其間,章學誠論述了古今著述淵源,文章流別,他初撰《文史通義》的旨趣亦在這封信中得到了明確展現。信中寫道:「學誠自幼讀書無他長,惟於古今著術淵源,文章流別,殫心者蓋有日矣。……而班史《藝文》獨存。《藝文》又非班固之舊,特其敘例猶可推尋。故今之學士,有志究三代之盛,而溯源官禮,綱維古今大學術者,獨漢《藝文志》一篇而已。……然賴其書,而官師學術之源流,猶可得其彷彿。故比者校讎其書,申明微旨,又取古今載籍,自六藝以降,訖於近代作者之林,為之商榷利病,討論得失,擬為《文史通義》一書。分內、外、雜篇,成一家言。雖草創未及什一,然文多不能悉致,謹錄三首呈覽,閣下試平心察之,當復以為何如也。」[5]可以看出,章學誠的《文史通義》撰寫實是從校讎《漢書·藝文志》入手,意在釐別古今學術淵源,探討古今著述之得失利病,亦即其《校讎通義》序言中所說的「辨章學術、考鏡源流。」[6]此年,邵晉涵還有書信致章學誠,問起《文史通義》的撰寫情況。其中寫道:「足下以伉爽之識,沉贄之思,采七略之遺意,娓娓於辨章舊聞,考撰異同,校讎之得其理,是誠足下之責也」[7]從中亦可考見,章學誠撰寫《文史通義》的初衷,是仿照劉向、劉歆父子編纂《七略》之意,條辨學術源流,群言得失。而翌年寫給嚴長明的書信中,他對此亦有明確記述。[8]  但在乾隆三十九年夏,章學誠則表述了以《文史通義》來闡發「史意」的意圖。此年,章學誠感於《文史通義》諸篇為理論之作,「空言不及征諸實事。」 所以撰《和州志隅》二十篇,「略示推行之一端」,以見《通義》非迂言可比,其敘言稱: 「志者,史之一隅也。獲麟而後,遷、固極著作之能,向、歆盡條別之理,史家所謂規矩方圓之至也。魏、晉六朝,時得時失,至唐而史學絕矣。其後如劉知幾、曾鞏、鄭樵,皆良史才,生史學廢絕之後,能推古人大體,非六朝、唐、宋諸儒所能測識。餘子則有似於史而非史,有似於學而非學爾。然鄭樵有史識而未有史學,曾鞏具史學而不具史法,劉知幾得史法而不得史意,此予《文史通義》之所為作也。」[9]  但他似乎未能立即著手達成這一願望,乾隆四十三年,他在寫給錢坫的書信中仍言:「而學誠觕通大義,不能研究文字,自以意之所至,而侈談班、劉述業,欲以疏別著述淵源,究未知於古人之志,有當與否?」[10]可見直至此時,他的治學重點仍在目錄校讎。當然,這裡所說的「校讎」與繁瑣的版本考證、文字對勘這樣的考據方法顯然不是同一個層次,按章學誠的話來說,就是「非深明於道術精微群言得失之故者,不足與此」[11]。  直至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文史通義》中《言公》上、中、下,《詩教》上、下等篇撰成後,章學誠的學術視點才轉向了講論文史。此年所著《言公》、《詩教》等篇,文字多至萬言,不能遽錄,章學誠便先以《言公》三篇致送邵晉涵,並告訴周振榮,《言公》、《詩教》之篇,「足下不可不與聞也,或令人鈔去,置之座右,較之《史例》、《校讎》諸篇,似有進矣。」並稱:「其言實有開鑿鴻蒙之功,立言家於是必將有取。」 [12]按錢穆先生所考,此年所撰,尚有《嫌俗》、《針名》、《貶異》等篇[13],從這些篇章可以看出,當時《文史通義》體現之撰著意圖,與數年前的辨析學術源流已顯然不同。余英時先生以此年為今本《文史通義》撰寫的開始,應當不無道理[14]。這一年開始,今本《文史通義》中的篇章漸次撰成[15],在此,僅以《原道》篇為例,分析當時《文史通義》撰述之主導思想。  《原道》篇為《文史通義》諸篇精髓之一,撰成於乾隆五十四年,但在傳示都門諸「同志」的過程中,遭到了極大的非議,認為「蹈宋人語錄習氣」,不見新鮮[16]。章學誠在此後的《與陳鑒亭論學》一文中,闡明自己這篇重要文字的撰述宗旨說:「古人著《原道》者三家:淮南托於空濛,劉勰專言文指,韓昌黎氏特為佛老塞源,皆足以發明立言之本。鄙著宗旨,則與三家又殊。《文史通義》專為著作之林校讎得失。著作本乎學問,而近人所謂學問,則以《爾雅》名物,六書訓故,謂足盡經世之大業,雖以周、程義理,韓、歐文辭,不難一吷置之。其稍通方者,則分考訂、義理、文辭為三家,而謂各有其所長;不知此皆道中之一事耳,著述紛紛,出奴入主,正坐此也。鄙著《原道》之作,蓋為三家之分畛域設也。」[17]這裡表述了兩層意思,其一,「《文史通義》專為著作之林校讎得失」,這是章學誠最初撰寫《文史通義》宗旨的延續;其二,《原道》之作在當世沉溺於訓詁名物,鄙薄義理、文辭,謂之「足盡經世大業」的學術背景下,其中所言「為三家(考訂、義理、文辭)之分畛域設也」,透視出的是救正學術偏向的意圖。 嘉慶元年,章學誠選取《文史通義》中《言公》、《說林》等十餘篇[18]「近情而可聽者」[19],進行刊刻,並陸續分送諸「同志」就正。以下,從章學誠呈送這個刻本所附信函,來分析他撰寫《文史通義》的目的,這實際上代表了章學誠晚年對《文史通義》的期望。  嘉慶元年三月,章學誠致書汪輝祖,講到將《文史通義》刻本送其校正的原因:「然大旨終不能為知好者諱,輒因大刻序言史學,亦開鑿新論之一端。」他對當世的學風進行了分析,指出:「近日學者風氣,徵實太多,發揮太少,有如桑蠶食葉而不能抽絲」。針對這種情況,章學誠提倡作古文辭來救正,但卻將古文辭的成功歸於史學,認為:「而古文辭必由紀傳史學進步,方能有得。」其下則著力對此加以論證,認為近世文宗不曉「經之流變必入於史」,歐陽修的《唐書》和《五代史》不脫學究《春秋》與《文選》史論習氣,但未能得見「《春秋》馬、班諸家,相傳所謂比事屬辭宗旨」。最後說:「拙撰《文史通義》,中間議論開闢,實有不得已而發揮,為千古史學辟其蓁蕪。」[20]從這番慷慨陳辭中,他以《文史通義》倡言史學的理想明晰可見。  嘉慶三年,章學誠以《文史通義》初刻稿呈送朱錫庚,請其將副余分贈同志中人說:「如又不足,續寄可也」,並請朱錫庚將所附書信轉給章宗源、邵楚帆、邵耿光及邵晉涵弟子之「能真知其師者」共觀。他在書信中寫道: 「鄙著《通義》之書,諸知己者許其可與論文,不知中多有為之言,不盡為文史計者,關於身世有所棖觸,發憤而筆於書。……《通義》書中,《言公》、《說林》諸篇,十餘年前舊稿,今急取訂正付刊,非市文也。蓋以頹風日甚,學者相與離跂攘臂於桎梏之間,紛爭門戶,勢將不可已也。得吾說而通之,或有以開其枳棘,靖其噬毒,而由坦易以進窺天地之純,古人之大體也,或於風俗人心不無小補歟。」[21]  應當說,這封信函有著特殊的撰寫背景,章學誠此時正被「盜賣畢公《史考》」的流言所侵[22],所以才寫信給友人,謀求自辯。但從中我們仍然可以清晰地看到,章學誠的心中有一種強烈的學術責任感,他的《文史通義》雖然論文談史,卻不是無為之作。正如他在《上尹楚珍閣學書》一文中所說:「讀書著文,恥為無實空言,所述《通義》,雖以文史標題,而於世教民彝,人心風俗,未嘗不三致意,往往推演古今,竊附詩人義焉。」[23]   這一年,章學誠還致信錢大昕,寄送了《文史通義》的初刻稿。這時他已認識到自己從事的文史校讎之業,「辨論之間,頗乖時人好惡」,惟敝帚自珍,所以請求錢大昕:「乞勿為外人道也。」 迫於學術大環境的壓力,章學誠的猶豫與徘徊心態由此可窺一二。但這封《上辛楣宮詹書》的中心思想卻在如下這段文字:「夫著書大戒有二,是非謬於聖人,忌諱或干君父,此天理所不容也。然人苟粗明大義,稍通文理,何至犯斯大戒。惟世俗風尚,必有所偏,達人顯貴之所主持,聰明才俊之所奔赴,其中流弊,必不在小。載筆之士,不思救挽,無為貴著述矣。」[24]在此,章學誠以力挽風氣為己任的學術理想,已非常明確。  章學誠在《文史通義·說林》篇中的一段話,很值得我們注意,其中寫道:「鴆之毒也,犀可解之;瘴之厲也,檳榔蘇之。有鴆之地,必有犀焉;瘴厲之鄉,必有檳榔。天地生物之仁,亦消息制化之理有固然也。漢儒傳經貴專門,專門則淵源不紊也。其弊專己守殘,而失之陋。劉歆《七略》,論次諸家流別,而推《官禮》之遺焉,所以解專陋之瘴厲也。唐世修書置館局,館局則各效所長也。其弊則漫無統紀,而失之亂。劉知幾《史通》,揚搉古今利病,而立法度之准焉,所以治散亂之瘴厲也。學問文章,隨其風尚所趨,而瘴厲時作者,不可不知檳榔犀角之用也。」[25]用這段文字來推衍章學誠撰著《文史通義》的期望,應較為允當。章學誠在此舉出,劉歆《七略》之作,在糾正漢儒專己守殘之陋,劉知幾《史通》的撰寫,在揭露唐代史館修史漫無統紀之弊。都意在表明,學者的著述應當對一時的學風偏弊有所救正,他撰寫《文史通義》的最終目標也在於此。面對當時知識界競趨考據訓詁之「瘴厲」,正是通過批評時風流弊,慎別漢、宋之學,《文史通義》發揮了它的「檳榔犀角之用」。            二、《文史通義》對乾嘉學術流弊的批評  「時趨可畏,甚於刑曹之法令也」。[26]這是章學誠對逆時代風尚而行之艱辛的充分認識。乾嘉之際,經學考據一旦形成風尚,正訓詁、明音韻、考名物、核度數的學術門路便演為時趨。這種治學路數與東漢許、鄭諸儒極其相似,彷彿東漢之學重光,清儒遂有「國朝漢學昌明,超軼前古」[27]之說。  然而,對「甚於刑曹之法令」的「時趨」,章學誠並沒有妥協相徇,他筆挾青霜,鋒芒所向,正是漢學考據演為風尚之流弊。他從學術發展的角度批評說:「蓋逐於時趨,而誤以襞績補苴,謂足盡天地之能事也。幸而生後世也,如生秦火未毀以前,典籍俱存,無事補輯,彼將無用其學矣。」[28]章學誠認為當世漢學的弊端在於「循流忘源,不知大體」,「但知聚銅,不知鑄釜」 [29],只知功力,不知學問,所患在「學而不思」[30]。他將功力和學問別為二途,認為:「學與功力,實相似而不同,學不可以驟幾,人當致乎功力則可耳,指功力以謂學,是猶指秫黍以為酒也。」在《文史通義》之《博雅》篇中,他對當世學者宗尚南宋王應麟,以博洽考訂證經治史的為學方法進行批評,指出:「今之博雅君子,疲憊精力於經傳子史,而終身無得於學者,正坐宗仰王氏,而誤執求知之功力,以為學即在是耳。」[31] 對世人的以考據名家,章學誠更是不以為然,指出:「天下但有學問家數,考據者乃學問所有事,本無考據家。」[32]  更為重要的是,章學誠對乾嘉漢學的批評,是他看到了漢學考據主導學術界所造成的學術偏蔽,首先是學術視野的極度狹窄,章學誠說:「今之學者,以謂天下之道,在乎較量名數之異同,辨別音訓之當否,如斯而已矣。是何異觀坐井之天,測坳堂之水,而遂欲窮六合之運度,量四海之波濤,以謂可盡哉?」[33]而讀書人在強勢學風的挾裹下,為好名心所驅使,「以學問文章循世之所尚」[34],捨本逐末,茫無所主,將生命精力耗費於繁瑣的考訂、論證,不知學為何物,更為學術之大患。這種狀況,就如焦循於嘉慶元年所指:「近時數十年來,江南千餘里中,雖幼學鄙儒,無不知有許、鄭者。所患習為虛聲,不能深造而有得。」[35]章學誠亦為此嘆息說:「夫近人之患,好名為甚。風氣所趨,競為考訂,學識未充而強為之。」[36] 因此,他屢次提到古學,認為今人的治學方法脫離了「古人之真」,指出:「尊漢學,尚許鄭,今之風尚如此,此乃學古,非古學也。」[37] 又說:「近日考訂之學,正患不求其義,而執形跡之末,銖黍較量,小有異同,即囂然紛爭,而不知古人之真,不在是也。」[38]並不無憂患地論述說:「然則學術不明,必為人心風俗之害,賤儒不足以有為,而群焉不察以相讚歎,則流風大可懼也!古人之考索,將以有為也;旁通曲證,比事引義,所以求折衷也;今則無所為而競言考索。」[39]可見,章學誠所痛斥的是迴避現實,脫離了「學術固期於經世」[40]的宗旨,但知識界卻仍為「風氣所鼓而不知偏之為害」。  章學誠的《文史通義》中屢次提到「宋學」一詞,與此相關的論述也是理解其學術思想的重要資料。那麼,何為「宋學」?簡而言之,即「程朱諸儒之學也」[41]。宋學以講求「性與天道」為特質,力主闡發義理,回歸孔孟。而其空疏流弊,亦深植於此。演至明末,王學末流束書不觀,「高談性命,蹈於空疏,儒林之名,遂為空疏藏拙之地。」[42]清初顧、黃諸儒起而救之,揭露其弊,欲之蹈實,走向經世致用。至乾隆而後,許、鄭之學大明,則其浸衰已成,不復成軍。讀書人「皆以考博為事,無復有潛心理學者」[43]。章學誠也一針見血地指出宋學弊端所在,他說:「第其流弊,則於學問文章、經濟事功之外,別見有所謂道耳。以道名學,而外輕經濟事功,內輕學問文章,則守陋自是,枵腹空談性天,無怪通儒恥言宋學矣。」[44]即指斥宋學的空言義理。他在《與朱滄湄中翰論學書》中對這種「以道名學」進行批評,斥之為「有道而無器」:「蓋學問之事,非以為名,經經史緯,出入百家,途轍不同,同期於明道也。道非必襲天人、性命、誠正、治平,如宋人之別以道學為名,始謂之道;文章學問,毋論偏全平奇,為所當然而又知其所以然者,皆道也。……學術無有大小,皆期於道;若區學術於道外,而別以道學為名,始謂之道,則是有道而無器矣。」[45]正因為這種離器而言道,宋儒之學才流於空疏,遠離現實,無關經濟事功。  但章學誠雖然痛斥宋學流弊,卻反對於宋學一併抹殺,他肯定:「宋儒之學,自是三代以後講求誠、正、治、平正路」。認為:「宋學流弊,誠如前人所譏;今日之患,又坐宋學太不講也。」他告誡諸子:「爾輩此時講求文辭,亦不宜略去宋學」,《五子遺書》、諸家《語錄》,「其中精言名理,可以補經傳之缺,而意義亦警如周、秦諸子者,往往有之。」同時指出:「 但不可墮入理障,蹈前人之流弊。」 [46] 可見,他要講的宋學應是去其流弊之後的誠意正心之學。他對好友邵晉涵說:「維持宋學,最忌鑿空立說,誠以班、馬之業而明程朱之道,君家念魯志也,宜善誠之。」[47]他的「以班、馬之業而明程朱之道」,又多少帶有以史學修正宋學的意圖。  然而,章學誠希望知識界講宋學,並非是要以恢復宋學為志。他的這一識見,是針對時風偏蔽而發。在乾嘉漢學風氣全盛之際,知識界皆重考據而輕義理,章學誠將這種現象歸因為風氣盛衰所致,他說:「然風氣之盛,則村荒學究,皆可抵掌而升講席;風氣之衰,雖朱程大賢,猶見議於末學矣。」因此大聲疾呼:「君子學以持世,不宜以風氣為重輕。」[48] 由此,他批評說:「今之學者,雖趨風氣,兢尚考訂,多非心得。」[49]又說:「諸子百家之患,起于思而不學;世儒之患,起於學而不思。」[50]隨著考據末流偏枯之弊的日漸顯露,傑出之士,也都以之為憂。嘉慶元年春,焦循致書劉台拱,就說:「蓋古學未興,道在存其學,古學大興,道在求其通。前之弊患乎不學,後之弊患乎不思。證之以實而運之於虛,庶幾學經之道也。」[51]這裡提到的「證之以實而運之於虛」,與章學誠視「學而不思」為當世學風病痛,可謂同出一轍。嘉慶十九年九月,段玉裁復書陳壽祺,認為:「今日大病,在棄洛、閩、關中之學不講,謂之庸腐,而立身苟簡,氣節敗,政事蕪。天下皆君子而無真君子,未必非表率之過也。」喟嘆:「專言漢學,不治宋學,乃真人心世道之憂。」[52]亦與章學誠所論「今日之患,又坐宋學太不講也」為同調之嘆。  應當說,章學誠持正漢、宋的思想,建立在社會學術責任之上,與爭漢、宋門戶者,不可同日而語。而他針對學風時弊,持正漢、宋之學,對學術進行修正的理論基礎則是「六經皆史」。                   三、六經皆史  「學以經世」為貫穿整部《文史通義》的重要思想,「六經皆史」則是其中的重要命題。乾隆五十三年,在寫給孫星衍的《報孫淵如書》中,章學誠提出:「愚之所見,以為盈天地間,凡涉著作之林,皆是史學,六經特聖人取此六種之史以垂訓者耳。子集諸家,其源皆出於史。」[53]此時,「六經皆史」論已見其端。至乾隆五十四年,章學誠撰成《文史通義》中的《原道》篇,開篇即言:「六經皆史也,六經皆先王之政典。」明確提出了「六經皆史」的命題。而與之前後的《經解》、《史釋》、《易教》等篇,五十六年《答客問》、五十七年《書教》篇的撰成,「六經皆史」的理論體系得到了進一步完善。至他病逝前一年(嘉慶五年)撰寫的《浙東學術》篇,他的以「六經皆史」為核心的史學思想建設最終完成。  「六經皆史」並非是章學誠之獨創,其淵源可追溯至先秦《莊子》之《天道》、《天運》諸篇,而如隋代王通、北宋蘇洵,明王陽明、胡應麟、李贄,清初錢謙益、顧炎武等人,皆闡發過相近的認識。而章學誠「六經皆史」的最可寶貴之處在於,它建立在較為完善的哲學體系之上,以「即器明道」的理念,被賦予了現實和時代的意義。  章學誠提出「六經皆史」,他的論據總結起來有重要的兩點,一是經與史在上古無所分,「三代學術,知有史而不知有經,切人事也」[54]。「古之所為經,乃三代盛時,典章法度見於政教行事之實」,這在宋明以來學者的著作中都遞有論述。[55]二是六經皆先王之政典,為先王的經世之書。如:「六經皆史也,古人不著書。古人未嘗離事而言理,六經皆先王之政典也」,「六經皆先王得位行道,經緯世宙之跡,而非托於空言。」[56]這是章學誠反覆強調的一點,也是認識章學誠的「六經皆史」學說最需注意的一點,這些論據都意在闡明六經不是離事而言理的空言著述,而是先王施展政治抱負的依託,所以章學誠在《原道》篇中再次重申:「六經特聖人取此六種之史以垂訓者耳。」[57]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他用「道」與「器」兩個哲學名詞之間的關係,將六經與史聯繫起來。章學誠以影與形作比,表述道與器的關係說:「《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道不離器,猶影不離形。」 據此,他作了如下的闡述: 「後世服夫子之教者自六經,以謂六經載道之書也,而不知六經皆器也。……三代以前,《詩》、《書》六藝,未嘗不以教人,非如後世遵奉六經,別為儒學一門,而專稱為載道之書者。蓋以學者所習,不出官司典守,國家政教;而其為用,亦不出於人倫日用之常,是以但見其為不得不然之事耳,未嘗別見所載之道也。夫子述六經以訓後世,亦謂先聖先王之道不可見,六經即其器之可見者也。後人不見先王,當據可守之器而思不可見之道。故表彰先王政教,與夫官司典守以示人,而不自著為說,以致離器言道也。……官司守一時之掌故,經師傳授之章句,亦事之出於不得不然者也。然而歷代相傳,不廢儒業,為其所守先王之道也。而儒家者流,守其六籍,以為是特載道之書耳;夫天下豈有離器言道,離形存影者哉!彼舍天下事物、人倫日用,而守六籍以言道,則固不可與言夫道矣。」[58]  這是一段反應章學誠學術思想的重要文字,在這段話中,他闡述了一個值得注意的問題:六經不僅僅是載道之書,而且是求道之器,研習六經的終極目的是為了「明道」。這種道體現在國家政教、人倫日用的具體實踐之中。其卓越之處在於,「六經皆器」觀點的闡發,衝破了以往儒家「道寓於六經」、「六經載道」的思想藩籬,視六經為明道的途徑和手段,強化了六經與國家政教和人倫日用的聯繫,從而在「明道「這一基點上,構建起六經與史的關聯。在《答客問上》一文中,章學誠以《春秋》為例,解釋說:「道之不明久矣,六經皆史也。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孔子之作《春秋》也,蓋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然則典章事實,作者之所不敢忽,蓋將即器而明道耳。」[59]又以此推衍云:「夫道備於六經,義蘊之匿於前者,章句、訓詁足以發明之;事變之出於後者,六經不能言,固貴約六經之旨而隨時撰述,以究大道也。」[60]「約六經之旨而隨時撰述」,顯然指的是史學。  章學誠所提出的「即器以明道」,體現了他欲求經世的主體意識,他倡導的「六經皆史」也是這種意識的反映。中國古代史學歷來有著「經世致用」的傳統,「史之為用」是史學家們需要探討的一個重要問題。自孔子作《春秋》,筆則筆,削則削,「使亂臣賊子懼」,中國古代史學的經世思想便已經發端。這種經世思想關注的是史學所發揮的強烈的現實意義,章學誠一再強調六經作為當世先王政典的特徵,強調「貴約六經之旨而隨時撰述」,反對「舍器而求道,舍今而求古,舍人倫日用而求學問精微」[61],都是在表述史學經世致用的特徵。他在《史釋》篇中說:「君子苟有志於學,則必求當代典章,以切於人倫日用;必求官司掌故,而通於經術精微。則學為實事而文非空言,所謂有體必有用也。不知當代而言好古,不通掌故而言經術,則鞶帨之文,射覆之學,雖極精能,其無當於實用也審矣。」在晚年所作的《浙東學術》篇中,他更為明確地闡發說:「史學所以經世,固非空言著述也。且如六經,同出於孔子,先儒以為其功莫大於《春秋》,正以切合當時人事耳。後之言著述者,舍今而求古,舍人事而言性天,則吾不得而知之矣。學者不知斯義,不足言史學也。」[62]  陳祖武先生認為:「章學誠的『六經皆史』說,就其主要方面而言,恐怕還不是尚存爭議的尊經、抑經問題,貫穿於其間的一個中心思想,實為復原中國儒學的經世傳統,倡導以史學去經世致用。」[63]這應當是把握到了章學誠「六經皆史」論的本質,一如章學誠晚年所辯:「《通義》所爭,但求古人大體,初不知有經史門戶之見也」[64],這大概是「六經皆史」說的現實意義所在。   錢穆先生指出:「章學誠講歷史有一更大不可及之處,他不是站在史學立場來講史學,而是站在整個的學術史立場來講史學。」[65]將章學誠的「六經皆史」思想置於清代學術發展的歷程中來考察,乃可更為深刻地認識其時代意義所在。  明清易代之際,「天崩地解」,這不僅意味著歷史動蕩變革中的王朝更替,也引發了思想文化領域的變動。歷經明清鼎革的士大夫深受朝代更替和社會變亂的震撼,於亡國隱痛之中開始審視舊的學術體系,在總結明代滅亡的歷史教訓,痛詆王學末流空疏誤國的思想交鋒中,清初諸儒力主黜虛崇實,留心經世之術。如最為傑出的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三家,他們的為學皆以博大為特色,而歸一於經世致用,從而影響到明末清初學風的轉變。顧炎武所倡言「經學即理學」的命題,不僅帶來了清新健實的治學風氣,而且影響到乾嘉時期的學術發展,使經學從理學束縛中分離開來,成為一門顯赫的學問,從而被考據學者奉為不祧之宗,而「有清一代學術,確在此旗幟下而獲一新生命。」[66]   然而顧炎武提倡經學,絕不僅僅是為了訓詁考證,「經學即理學」的命題是針對明末鑿空言理的學風而闡發,目的在於給理學注入經學求實的內容,使之回到「明道救世」的軌道上,從而扭轉學風,由蹈虛而轉向核實。以經學考據為中堅的乾嘉學術,或許是達到了中國古代經學的最高峰,然而隨著學風浸盛,穿穴故紙堆中,脫離現實,為考據而考據的弊端日益顯著,經世致用的宗旨卻遭到了丟棄。章學誠身處的是這樣一個學術環境:漢學考據空前熾盛,當世學者競相奔赴,趨之若鶩。而宋學則因「空談性理」久遭貶斥,以宋鳴學者,皆無顏色。他要在漢、宋之間另闢新路,以求經世而明道。  值得注意的是,漢、宋二學雖然分幟鮮明,但二者之間卻存在著一個極大的共同點,那就是「守六籍以言道」,皆以儒家六經為依歸。所以,章學誠的「六經皆史」所針對的不僅是漢學,還有宋學。一方面,他以史學作為頡頏漢學考據的利器。用「六經皆史」、「即器明道」的觀念來針砭當世日趨僵化的考據學風。批評當世學者的「昧今而博古,荒掌故而通經術」 [67]。所以嘉慶元年,在寫給朱珪的《上朱中堂世叔》書中,章學誠即大言道:「小子不避狂簡,妄謂史學不明,經師即伏、孔、賈、鄭只是得半之道。」[68]  另一方面,他用史學來修正宋學,提出了「言性命者必究於史」的命題。指出:「天人性命之學,不可以空言講也。故司馬遷本董氏天人性命之說,而為經世之書。儒者欲尊德性.而空言義理以為功,此宋學之所以見譏於大雅也。夫子曰:我欲托之空言,不如見諸行事之深切著明也。此《春秋》之所以經世也。聖如孔子,言為天鐸,猶且不以空言制勝,況他人乎?故善言天人性命,未有不切於人事者。」《浙東學術》篇中的這一段話,實是章學誠學術大旨的闡發,他的「言性命者必究於史」顯然是針對宋學的「空言義理」而發,這與顧炎武提倡的「經學及理學」實有殊途同歸、異曲同工之意。  1921年夏,張爾田序《章氏遺書》,有一段稱述「六經皆史」的文字:「先生當舉世溺於訓詁、音韻、名物、度數之時,已慮恆干之將亡,獨昌言六藝皆史之誼,又推其說施之於一切立言之書,而條其義例,比於子政辨章舊聞,一人而已。……為先生之學,則務矯世趨,群言殽列必尋其原而遂之於大道。」[69]這裡明確表述了章學誠提倡「六經皆史」與他力圖挽救時代學術風氣的密切聯繫。章學誠在《淮南子洪保辨》一文中指出:「天下事凡風氣所趨,雖善必有其弊。君子經世之學,但當相弊而救其偏。」[70]而他所用來「相弊救偏」的學術形態,正是經世致用的史學。也就是說,在漢學與宋學之間,章學誠選擇了倡導史學,來實現他的學術價值觀。  自乾隆三十七年始,至嘉慶六年十一月,不可抗拒的死神來臨,章學誠託付全稿於蕭山王宗炎,乞為校定,萃其三十年心血而成的《文史通義》方告終結。章學誠曾言:「嘗謂百年而後,有能許《通義》文辭,與老杜歌詩同其沉鬱,是仆身後之桓譚也。」[71]則他是將《文史通義》價值的發現,留給了後世。事實也確如他所料,直至近代,人們才逐漸認識到其中蘊含的精湛思想。可以說,《文史通義》也是章學誠的一部經世之書,它以卓立於主流學派之外的姿態,發自衿腑之言,於時風流弊進行著不妥協的批評,謀求學術革新發展之道。儘管在當時缺少知音,但確如梁啟超先生所肯定:「實為晚清學者開拓心胸,非直史家之傑而已。」[72]更可值得注意的是,在「鞭撻千古、掊擊當代」的傳統學術批評中,《文史通義》一書為我們留下了諸多時代學術風雲的印記。  [1] 胡適《章實齋先生年譜序》,台北遠流出版事業有限公司,1986年版。  [2] 參見,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家書五》;《章學誠遺書》佚篇,《與孫淵如觀察論學十規》。  [3] 按,章學誠初撰之《文史通義》,所呈錢大昕、曹學閔之「內篇」三首,似乎當為今《校讎通義》之內篇《原道》、《互注》等篇,余英時先生等學者已有所考論,(參見余英時《論戴震與章學誠》內篇八《補論:章學誠文史校讎考論》。)乾隆三十七年,章學誠托曹學閔轉交的《上曉徵學士書》中,與錢大昕反覆講論四部、七略、《漢書·藝文志》等等,皆為目錄學之問題。其「內篇三首」當為校讎學之內容,《上曉徵學士書》可作最好之佐證。而章學誠何時將《校讎通義》從《文史通義》中獨立出來,卻仍是一個沒有解決的問題。章學誠明言,乾隆四十四年,撰成《校讎通義》四卷,則其時《校讎通義》當已獨自成帙。兩年後《校讎通義》因遇盜盡失,轉抄友人所錄,得三卷。或此時章學誠已決意初撰《文史通義》中之校讎學內容析出。而撰成於乾隆四十八年之《詩教上》有注云:「詳見外篇《校讎略·著錄先明大道論》」;「六藝為《官禮》之遺,其說亦詳外篇《校讎略》中《著錄先明大道論》」。《詩教下》有注云:「說詳外篇《校讎略》中《漢志詩賦論》」;「說詳外篇《校讎略》中《漢志兵書論》」,可見直至乾隆四十八年,章學誠仍有將《校讎通義》更名《校讎略》,為《文史通義》「外篇」之意。乾隆五十二年十一月,章學誠在寫給畢沅的書信中說:「其生平撰著,有《校讎通義》、《文史通義》,尚未卒業,然頗有文理,可備採擇。」(載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2,《文集》七,《上畢撫台書》。)此時又將《校讎通義》與《文史通義》並稱,或此四年間(乾隆四十八至乾隆五十二),章學誠又決意將《校讎通義》獨自成帙了。其中淵源,仍待詳考。本文於此僅討論章學誠撰寫《文史通義》的主要旨趣,暫不涉這一問題。  [4] 按《上曉征學士書》為此年章學誠託付曹學閔轉交錢大昕之「候牘」,而非胡適著、姚名達訂補《章實齋先生年譜》中所言之《上辛楣宮詹書》。參見陳祖武《章實齋遺札二通考證》,《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三集,商務印書館2004年10月版。  [5] 章學誠《上曉征學士書》,載黃雲眉《史學雜稿續存》之《雜考》附錄二《章氏遺書未收入之石齋手札二通》,齊魯書社1980年版。  [6] 章學誠《校讎通義·自敘》,《文史通義校注》本,第945頁。中華書局1995年版。  [7] 邵晉涵《南江文鈔》卷8,《與章實齋書》,清道光十二年刻本。  [8] 按,信見《章氏遺書》卷29,《外集》二,《與嚴冬友侍讀》。其中云:「思斂精神為校讎之學。上探班、劉,溯源官禮,下該《雕龍》、《史通》,甄別名實,品藻流別,為《文史通義》一書。草創未多,頗用自賞。」   [9] 章學誠《章氏遺書》外編,卷第十六,《志隅自序》。  [10] 章學誠《與錢獻之書》,載《章學誠遺書》佚篇。  [11] 章學誠《校讎通義·序》。  [12]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再答周 谷論課蒙書》。   [13] 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第九章《章實齋》,第464頁,商務印書館1997年版。  [14] 參見余英時《論戴震與章學誠》第170頁。《海外學人叢書》,三聯書店2000年版。  [15] 按,指今天所見之「大梁本」與「章氏遺書本」。  [16] 參見: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原道下》跋語,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史余村簡》。  [17]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陳鑒亭論學》。  [18] 按,據錢穆先生考訂,所刻之目為《易教》、《書教》、《詩教》、《雜說》、《評沈梅村古文》、《評周永清書其婦孫孺人事》、《與邵二雲論文》、《又與史余村》、《與史余村論文》、《雜說》、《方誌三書議》、《州縣請立志科議》、《知難》、《答陳鑒亭》等篇。  [1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汪龍庄書》。  [2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汪龍庄書》。  [21] 章學誠《又與朱少白》,載《章學誠遺書》佚篇。  [22] 按,關於此事,可參見這封書信前半部分。  [23]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9,《外集》二,《上尹楚珍閣學書》。  [24]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9,《外集》二,《上辛楣宮詹書》。  [25]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說林》。  [26]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9,《外集》二,《上辛楣宮詹書》。  [27] 江藩《國朝漢學師承記》卷末,《汪喜孫跋》。  [28]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博約中》。  [2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邵二雲書》。  [3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原學下》。  [31]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博約中》。  [32]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吳胥石簡》。  [33]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答客問下》。  [34]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說林》。  [35] 焦循:《雕菰集》卷13,《與劉端臨教諭書》。道光四年阮氏刻本。  [36]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族孫守一論史表書》。  [37]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說林》。  [38]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8,《文史通義外篇》二,《說文字原課本書後》。  [3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3,《文史通義內篇》三,《博雜》。  [4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說林》。  [41] 江藩《經解入門》第十五,《漢宋門戶異同》,北平文化學社1932年印行。  [42] 馬宗霍《中國經學史》,第134頁,上海書店出版社1984年版。  [43] 姚瑩《東溟文外集》卷1,《覆黃又園書》。同治六年《中復堂全集》本。  [44]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家書五》。  [45]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與朱滄湄中翰論學書》。  [46]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家書五》。  [47]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家書五》。  [48]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家書五》。  [4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答沈楓墀論學》。  [5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原學下》。  [51] 焦循《雕菰集》卷13,《與劉端臨教諭書》。  [52] 陳壽祺《左海文集》卷4,《答段懋堂先生書》附録《懋堂先生書三通》之第三通。   [53]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9,《文史通義外篇》三,《報孫淵如書》。  [54]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浙東學術》。  [55] 參見向燕南《從「榮經陋史」到「六經皆史」——宋明經史關係說的演化及意義之探討》,《史學理論研究》2002年第4期;周少川《元代史學思想研究》第一章《元代理學影響下的史學思潮》第43—49頁,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1年版。  [56]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1,《文史通義內篇》一,《易教上》。  [57]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1,《文史通義內篇》一,《原道中》。  [58]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原道中》。  [5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4,《文史通義內篇》四,《答客問上》。  [6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原道下》。  [61]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5,《文史通義內篇》五,《史釋》。  [62]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文史通義內篇》二,《浙東學術》。  [63] 陳祖武《清儒學術拾零》,第265頁。按,關於章學誠「六經皆史」中的尊經、抑經問題可參見侯外廬:《中國思想通史》第5卷,人民出版社1956年版,第509—510頁;柴德賡:《試論章學誠的學術思想》,《光明日報》1963年5月8日;倉修良《也談章學誠六經皆史》,載倉修良《史家·史籍·史學》,山東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  [64]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8 ,《外集》一,《上朱中堂世叔》。  [65] 錢穆《中國史學名著》,第253頁。三聯書店2004年版。  [66]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四。  [67]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5,《文史通義內篇》五,《史釋》。  [68]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28,《外集》一,《上朱中堂世叔》。  [69]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首,《張爾田序》。  [70] 章學誠《章氏遺書》卷7,《文史通義外篇》一,《淮南子洪保辨》。  [71] 章學誠《又與朱少白》,載《章學誠遺書》佚篇。  [72]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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