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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從洪武元年(1368)算起,到崇禎十七年(1644),共有二百七十七年的歷史。二百七十七年當中,先後有十六個皇帝在位,與以前的朝代相比,君權說得上極大,可惜夠得上行使此極大權力的皇帝,僅有太祖、成祖兩個,再除去三四個差強人意的之外,其餘大多非昏即愚。皇帝的昏聵,帶來的是大權旁落,奸臣橫行,忠良之士難有好下場。在明朝政治的腥風血雨中,始終走動著泰州人的身影,明初有洪武年問的翟善,明末有崇禎年問的吳牲、高谷、儲嵯、宗臣、李春芳穿插其問,基本上貫穿了明朝整個的歷史。他們當中,翟善、高谷、李春芳、吳牲四人官做得都很高,基本上相當於宰相之職,儲增和宗臣官職雖然稍遜一籌,卻也各有建樹。若論政治作為,他們也許都說不上卓著,但在仕風疲軟的明代官場上,他們卻努力堅守著自己為官為人的準則,活得清清白白,問心無愧。如果把他們作為一個群體來看,是不是可以看得出泰州地域文化的一些特點,折射出時代社會政治的某些側面,而引起我們的注意呢?一、翟善 明初的官場是危險的。對於那些跟隨朱元璋南征北戰、捨生忘死、戰功赫赫的功勛元老們來說,在他們還沒有回過味的當口,一把把鋒利的寶劍就已悄無聲息地懸在了他們頭上,來得特別地快,也格外讓人寒心。不過,這就是政治。對於那些能征善戰的將軍們來說,他們還有些陌生。朱元璋沒讀過什麼書,如果不是做了皇帝,他也不懂。正是因為做了皇帝,他才真切地感受到了這些昔17t生死與共的「鐵哥兒們」對他的威脅。是啊,從前一起吃喝拉撒,稱兄道弟,彼此了解得太透,皇帝在他們眼中,就少了幾分威嚴和神聖。酒酣耳熱之際,說不定還說過「皇帝輪流做」之類的狂言,如今江山打下了,個個都成了功高權重的主兒,說不定哪一天,還真會把老底揭穿,順勢再到龍椅上坐一坐。你說,這樣的事情輪到誰頭上能睡得著覺?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就難免動殺心。這既是本性使然,也可謂政治的規律。以前不是沒有過,劉邦是一個,趙匡胤也有過這樣的想法,只不過更重哥們兒情誼一些,他手下的哥1"flJL也都識趣,所以,「杯酒釋兵權」之後,也就罷了。這些前車之鑒,讀過不少書的劉基就懂,所以,江山一定,捲起鋪蓋,立馬走人,「還隱山中,惟飲酒弈棋,口不言功」,就是這樣,他還是死了個不明不白。李善長也應該懂,但有些戀權,他的被殺就怨不得別人。話說回來,朱皇帝的殺心太過於膨脹,膨脹得不問青紅皂白,不論親疏遠近,統統一網打盡,連兒女親家都不放過,他的殘忍,說得上是「前無古人」。就這樣胡惟庸被殺掉了,李善長被殺掉了,藍玉被殺掉了,牽連到的十萬餘人也都被殺掉了……殺來殺去,功臣沒有了,心病解除了,朱皇帝放心了。他的目光,也一下子停留在一個年輕的泰州人——翟善身上。 翟善是泰興人,《明史》中關於他的記述不多,茲引述於下: 翟善,字敬甫,以貢舉歷官吏部文選司主事。二十六年,尚書詹徽、侍郎傅友文誅,命善署部事,再遷至尚書。明於經術,奏對合帝意。帝日:「善雖年少,氣宇恢廓,他人莫及也。」欲為營第於鄉,善辭。又欲除其家戍籍,善曰:「戍卒宜增,豈可以臣破例。」帝益以為賢。二十八年坐事,降宣化知縣以終。 翟善生年不詳,但從朱元璋「善雖年少」的語氣中,大致可以推測他生於洪武初年前後。據說他在洪武二十一年(1388)被選人國子監,很順利地通過科考進了吏部,並很快升至吏部尚書,可謂少年得志。當然,翟善少年得志有一定的背景。洪武二十六年(1393),朱元璋的兒女親家、開國元勛藍玉因謀反獲罪被殺,上至朝廷,下至農舍,牽連被殺的競達一萬五千多人,當時的吏部尚書詹徽、侍郎傅友文被殺,當與此有關。吏部一時無主,朱元璋便相中了年輕的翟善,讓他先主持一下吏部事務。想必翟善出手不凡,事務主持得中規中矩,不久便升遷做了尚書。 不要小看了吏部尚書的官職。吏部本來就負責官吏的管理、考核、升遷等,應該與現在的中央組織部相當,可見地位之重要。

明朝中央集權圖示 況且,明太祖因為胡惟庸案,深感君主集權的必要,從而在洪武十三年(1380)廢去有一千多年歷史的宰相制度,把權力下放六部,另設大學士,作為皇帝的秘書,幫助處理政事,後來更發展為內閣組織,不斷得到皇帝的重用,內閣的首輔便承擔了以前宰相的職務。不過,在洪武年間,大學士的地位還遠沒這麼重要,官不過五品,吏部尚書則升為正二品,直接對皇帝負責。吏部為百官之長,當了吏部尚書,基本上可以說是官居相位了。 泰州在朱元璋的記憶中,不會有很好的印象,那位與他爭雄天下的吳王張士誠一定讓他不會輕易忘記。但翟善這位剛剛成長起來的泰州才俊著實讓他讚譽有加。翟善應是明代八股科舉制度確立後較早成長起來的一批人才。朱元璋曾在洪武三年的詔書中說: 漢、唐及宋,取士各有定製,然但貴文學而不求德藝雙全。前元待士甚優,而權豪勢要,每納奔競之人,夤緣阿附,輒竊仕祿。其懷才抱道者,恥與並進,甘隱山林而不出。風俗之壞,一至於此。自今年八月始,特設科舉,務取經明行修、博古通今、名實相稱者。(《明史》卷十七) 翟善學問究竟能否「博古通今」不敢說,但從《明史》的記載來說,他「明於經術,奏對合帝意」,功底還是紮實的。他氣宇恢廓,品行高尚,作風嚴謹,很有做官的氣度胸襟,非一般人能比。朱元璋對當朝的文官武將,有用嚴刑峻法鐵腕駕馭的一面,同時也給為其統治服務的官吏以相當的照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免役,在朝為官者,不僅免除徭役,而且在人身等級和土地所有權方面也都受到特殊照顧。翟善表現好,朱元璋就想褒獎他,要為他在家鄉營造府第。翟善卻說,家中宅基地太小,我又沒什麼功績,就不要花國庫里的錢了。朱元璋聽了更加高興,說:「官居宰相位,而無地起樓,善與寇準同風矣。」朱元璋又要免除他家中的兵役,翟善又說:「守衛國家的兵卒應該增加,怎麼可以因為我而破壞了國家的制度呢?」再次謝絕了朱元璋的獎賞。《明史》說他「經明行修」、「名實相稱」,看來確實如此。朱元璋對他委以重任,也就不讓人感到奇怪了。 總的來說,朱元璋對翟善還算不錯。當然,這是以翟善「合帝意」為前提的。就是這樣,翟善的吏部尚書也沒能做多長時間,洪武二十八年,就因罪被降為宣化知縣。至於所犯何罪,卻沒有什麼記載。

南京皇城午門,是傳達聖旨的地方,也是對大臣施廷杖的地方 在明朝險惡的政治環境中,一不小心的一句錯話,捕風捉影的小人構陷,抑或不知何來的牽牽連連,都能置人於死地。明初官場之險惡,正如明初高啟所說的「杯酒朝歡,矛刃夕加」,官員們沒有一點安全感,經常被廷杖,這既傷身體,更傷心靈。趙翼在《二十二史札記》中記載:「明祖……特用重典馭下,稍有觸犯,刀鋸隨之。時京官每旦入朝,必與妻子訣,及暮無事則相慶,以為又活一日。」如此朝不保夕的日子,時時給人生不如死的感覺。明代知識分子們甚至連選擇歸隱的權利也沒有,對於那些不肯為明朝服務的讀書人,朱元璋是不惜以刀鑊相加的。他殺氣騰騰地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寰中士夫不為君用,是自外其教者,誅其身而沒其家,不為之過。」如果不想死,就只能渾渾噩噩地活下去。在朱皇帝跟前,讀書人真是斯文掃地,簡直過著一種無自尊、無廉恥、無氣節的生活。當高啟悲嘆「杯酒朝歡,矛刃夕加」的顫巍巍日子,當高啟看到「城頭飛、城下宿」的「空城雀」自由自在地生活,便發出「不須羨彼珍禽羽,翩翩高集珠樹林。一朝身陷虞羅里,回首空城不如爾」的感嘆,他那一份對自由的渴望,對未來生活的恐懼,活脫地畫出了明初知識分子的生存狀態。這樣的生活,還有什麼味道? 翟善儘管給人一種「剛開頭就又結了尾」的遺憾,但繼續當下去,難保不會刀鋸加身。對於那些嗜殺成性的皇帝,離開他們遠一步,就等於遠離死亡一步。翟善能以宣化知縣安穩而終,對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二、高谷 差不多在翟善主持吏部事務的前兩年,即洪武二十四年(1391),高谷在興化出生。又過了二十五年,到了永樂十三年(1415),聰慧好學的高谷榮登進士榜,從此開始了四十餘年的仕途生涯。 高谷官曆永樂、洪熙、宣德、正統、景泰五朝,被尊為「五朝元老」。由永樂年間的中書舍人,到洪熙時的太子宮春坊司直郎,再到正統時的翰林侍講、翰林侍讀,一直到正統十年官至工部右侍郎,人閣參與政務,景泰初年又掌管閣務。在太祖時期發軔的內閣制度,到成祖時已正式確立,與皇帝議國家大事,漸受重用。至宣宗時地位日隆,內閣大學士掌「票擬」。所謂「票擬」,就是把大臣奏章所奏之事的處理意見,寫於票簽上面,進呈皇帝裁決。英宗時,閣權已超過六部。高谷進人內閣並掌管閣務,正在英宗和代宗(景帝)時期,地位之高和權勢之大,已是實際意義上的宰相之職,非同一般。 無論是太祖朱元璋,還是成祖朱棣,心底里都不大看得起讀書人,對他們進行無情的打擊和嚴格的約束。特別是朱棣,殺方孝孺,雪埋解縉,深深傷害了天下讀書人的心,正如幫助朱棣奪了帝位的姚廣孝說的那樣:「殺孝孺,天下讀書種子絕矣!」所謂讀書種子斷絕,實在是忠義操守的放棄。在這種情勢下,大部分士人擁有的只能是惴惴不安的畏禍避害心理,不大願意再為國為君仗義執言,據理力爭,以死相報。就是這樣,也不乏身子骨站得很正很直的知識分子,高谷就算得上一個。 大凡人有了權勢和地位,往往容易飄飄然,忘記了身份,擺不正位置,私慾也隨之膨脹,從而干出一些違法越軌的事情來,這樣的人不在少數。高谷可不是這樣的人,他官做大了,頭腦卻一點也不發熱,拿捏得中規中矩,有板有眼。人了內閣,大權在握,他從不濫用職權,也不為保住位置而首鼠兩端,謹小慎微。他敢於秉持公正,不避權要。他曾為解救一個名叫林聰的無辜官員而冒死直言,也曾在科考中面對吏部尚書大學士陳循的無理攻訐,為考官們爭回清白,維持公道。他生活簡樸,不嗜奢華,曾因用布頭剪成花樣補綴在破錦袍上,而被人戲為「高學士錦上添花」;他身為工部尚書,掌管建築、後勤、水利、製造的大權,家中卻僅有「敝廬瘠田」,至今故居猶在,低檐小室,與民居無異。 但高谷在景泰年間,遇上了一件棘手難辦的尷尬事。

土木堡之役示意圖 事情還需從英宗說起。明朝的國運,在英宗之時急轉直下。他九歲即位,成年以後,仍然像一個未成熟的兒童,寵信太監王振,王振說什麼,他都聽從。在王振的攛掇下,他御駕親征,輕易向瓦刺出兵,結果釀成土木堡之變,整個大軍被也先大軍包圍,自己也成了俘虜。這樣,問題跟著就來了。也先以英宗為人質要挾明朝。為了擺脫被動的局面,當時兵部尚書于謙與高谷等一班朝廷重臣一合計,決定擁立英宗的弟弟為皇帝,是為景帝,改元景泰,遙尊英宗為太上皇。為國家計,這些都是正確和必要的。這樣一來,就徹底斷了也先要挾的念頭,局面慢慢穩定下來。也先接連吃了幾個敗仗,加上瓦刺內部矛盾激化,自顧不暇,想與明朝重歸於好,並表示願意放回英宗。迎還是不迎?迎回來了又該怎麼辦?問題和難題就出在這裡。 景帝的態度是明擺著的。想當初自己被太皇太后命為監國的時候,意思就很明顯:「天下是英宗的,你不過是暫時代為料理而已。」現在,英宗回來了,他怎麼辦?他態度不怎麼熱心,可以理解。于謙品行端正,剛直不阿,他自知深處矛盾的中心,雖有些猶豫,但還是深明大義,同意並說服景帝讓英宗回朝,可惜這份苦心始終沒被英宗理解。高谷雖深得景帝重用,但在迎回英宗的問題上,則要明確和果斷得多。他不僅堅定地主張遣使迎駕,而且直言不諱地力主景帝「禮宜從厚」。景帝雖然心中很不高興,可能自己有點理虧,再加上高谷的聲望,並沒把他怎麼樣。 英宗回來以後,被奉為太上皇置於深宮。景帝還不放心,因為當時的太子還是英宗的兒子,他想把皇帝接連做下去,就必須讓自己的兒子替換這個太子的位置。於是便有了廢棄太子的事情發生。如果說,英宗雖然回來了,但景帝做皇帝已是既成事實,不把皇位交還給英宗,猶有可說,但若把太子的位置也連帶給廢了,於情於理便有點說不過去。 其實,類似於景帝的情況,在宋高宗身上已發生過。比起高宗來,景帝又略高一籌。宋高宗明知自己的父親和兄長有可能被救回來,不讓岳飛等人去救,而寧願向金稱臣,請金人扣住徽欽二帝。就能力而論,景帝比英宗高。景帝能用賢,英宗不能。倘若是在民主制度之下,景帝做總統,一定比英宗做得好。然而,明朝是一個君主國,按理說,景帝應該把皇位還給英宗,至少是不該奪去英宗兒子的太子地位。 更換太子的事,景帝是否與高谷等人商量過,我們無法知道。高谷的態度如何,我們也無法知道。但從高谷的品行來說,他至少表達了自己不同的意見。隨後發生的「奪門之變」似乎也印證了這種猜測。 奪門之變發生在景泰八年(1457)正月十六日夜。當時,景帝得了重病,忠於英宗的大臣一邊沖人皇宮的長安門,一邊衝進英宗所住的南宮,用輦把英宗抬到奉先殿。天明升朝,文武百官上殿一看,才發現龍椅之上,已是英宗,而不是景帝。英宗復辟之後,包括于謙在內的一干大臣統統被逮下獄,高谷作為景泰重臣,卻躲過此劫,不能不說與他對迎歸英宗和更換太子等事情的態度有關。 客觀地說,在這場皇室內部的兄弟之爭中,沒有正義,沒有是非,有的只是政治權力的爭奪和個人私利的算計。高谷的所作所為,都是從國家社稷和封建制度的規範出發,表現出一個封建士大夫的正直和清白。 英宗復辟之後,作為景帝朝的內閣重臣,高谷未免有些尷尬,官是不能也不可能再繼續做下去了,便主動稱病請辭。英宗也不難為這位進退有道、有理有節的五朝元老,給足了面子,賞賜了大量錢物,讓他告老還鄉。 三年之後(1460),高谷默默地卒於興化,終年七十歲。三、儲巏 高谷告老還鄉這一年(1457),儲巏出生於泰州。儲巏字靜夫,號柴墟。據說他從小聰穎過人,五歲讀書能過目成誦,九歲能寫文章,十六歲考中秀才,後來的鄉試、會試均名列第一,殿試時又名列二甲進士第一,差一點連中三元,不要說在當時,在整個科舉制度的歷史上也是少見的。 要概括儲巏的品性,「忠孝雙全」這個詞最為恰當。 他的母親得了重病,年少的儲巏割股為母親治病,但母親還是死了。雖然家中貧困,儲巏還是「力營墓域」,想盡辦法安葬好母親。也許是母親生前早有教導,要他勤奮讀書,光耀門庭。所以,母親歸葬後,他白天在母親的墳上痛哭,晚上依然讀書不輟。儲巏高中進士後,為了能夠就近奉養親人,放棄了留在京城的機會,到南京吏部做官。 儲巏為官清廉,作風正派,從不因情徇私枉法,很有海剛峰之風。他曾在吏部考核官吏的職位上干過很長一段時間,在任期問,他薦賢任能,秉公而行,糾過冤案,革除過貪官庸官,從不含糊遷就。他發現如皋縣令不稱職,如皋縣令馬上找人說情,要求網開一面,儲巏不僅不答應,還將此事公之於眾,讓那個如皋縣令狼狽不堪。不只對一般官吏,就是上司面前他也能堅持原則,不留情面。有一次他和吏部尚書耿裕一起考核一個官吏,結論已下,耿裕又想更改,儲嵯不僅不答應,而且當著眾多下屬的面,給耿裕弄了個大紅臉。 廉生畏。儲巏的作為,不僅讓共事的官員又敬又畏,就是當朝的權貴也都懼他三分。宦官從明成祖朱棣開始,逐步得到重用,到了武宗,更是和以劉瑾為主的八個宦官玩得如魚得水。玩「火」了,武宗乾脆連朝政也不理了,交給劉瑾打理,劉瑾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叫群臣罰跪聽他「宣旨」,更喜歡「收禮」,炙手可熱,權傾一時。但就是劉瑾也不敢輕易得罪儲巏,總以「先生」稱他。南京吏部尚書邵寶對人說:「立身當以柴墟為法,方不為惡人累。」

憲宗調禽圖 儲巏經歷了憲宗、孝宗、武宗三朝,孝宗算是一個比較好的皇帝,可惜壽命太短,另外兩個,都是十足的昏君。朝中宦官攬權,忠少佞多,賢少庸多,所謂「紙糊閣老」、「泥塑尚書」都出在這一時期。儲巏就是化作鍾馗,怕也只能望「鬼」興嘆,逮不勝逮。 終於,明武宗正德八年(1513),儲巏連病帶累,卒於南京吏部左侍郎任上。臨終舉筆寫下「國恩未報,親養未終」八字,泣下數行而終。儲巏取字「靜夫」,然而黑暗而墮落的時代終究難以讓他靜下心來。 對於儲巏,值得一說的還有他的詩。有人說他的詩「恬淡平雅,洒脫清遠,有陶潛、韋應物的風致」,應該是切合其詩的神韻的。讀他的詩,有時讓人感到似乎與他生活的時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試看這首《自柴墟歸海陵》: 北望江鄉水國中,帆懸十里滿湖風。白蘋無數依紅蓼,唯有逍遙一釣翁。 同為一「釣翁」,沒有柳宗元「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孤寂,卻有另一番的清新和靜遠。在家鄉的美好景色中,水、帆、舟、人和諧地融為一體,「釣翁」和「靜夫」真正地合二為一。這時我們才發現,這詩,原來是他棲息靈魂的地方。 再看下一首: 共迎春去出東門,報道春從海角生。青蓋日消浮酒暈,彩鞭風細裊吟聲。物華漫說燈期好,歲月先佔穀日晴。十載宦遊常記憶,故鄉風俗少年情。 詩寫的是故鄉迎春的風俗。寫得自然親切,充滿了對少年時期美好生活的回憶和對故鄉的一往情深。官場上的看似「無情」的儲巏,卻擁有一顆「有情」的赤子之心! 下面這首《柴墟閑行》,則純粹是一首田園詩了: 臨流寄奇傲,信步到花村。蠟屐驚眠犬,田家多閉門。款茶談稼穡,按筇數寒溫。不覺垂楊外,煙塵日已昏。 儲巏是一個憂國憂民的人,百姓的疾苦常常把他從恬淡的田園風光中拉扯出來: 四月麥隴焦,靈雨苦不早;田家能幾日,租食不相保。我淳陰來,風噗顏色老。閑愁填肺腑,詩思凈如掃。寫得膚寸雲,救此千里槁。傅岩諒已求,桑林尚須禱。(《寶坻郊行》) 儲嵯出身寒門,對百姓的苦痛有深切的體會。也許這樣的詩,才見出詩人的本心。四、宗臣 宗臣(1525—1560),字子相,出生在興化一個世代簪纓的官宦之家。說起宗臣,大多數人是通過他的文名知道他的。他名列明代「後七子」,著名的散文《報劉一丈書》有力地抨擊了封建官場的腐敗,描摹了奔走權門的無恥之徒的種種醜態,將他們獻媚鑽營、逢迎拍馬的細節,刻畫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權貴的赫赫氣焰,門者的狐假虎威,亦描繪得淋漓盡致。讀來膾炙人口,過目難忘。 其實,宗臣不獨享有「文名」,「官名」也不差。了解宗臣,不妨先從清代劉熙載關於他的一首詩開始。全詩如下: 先生大節堪千古,不獨才名噪藝林。閩越孤城誰破敵,椒山忠憤幾知心。襟期卓犖權門遠,煙樹蒼茫別業深。太息一聲羈薄宦,空餘壯志未消沉。 詩中讚揚了宗臣正直剛烈、不附權貴的高尚節操。著重點出了影響他一生的兩件事:一是秉持正義,哭祭楊繼盛;一是貶官福州,奮力抗倭寇。前後兩者有著因果承接的聯繫,下面一一道來。 宗臣從小就受到良好的教育,他的老師——劉價是一位博學多才的秀才,他的悉心教誨讓宗臣知道了讀書、做人的道理。宗臣好學不倦,十六歲考取秀才,二十五歲中舉人,次年——嘉靖二十九年(1550)登進士,任刑部主事,後又到吏部任職,科舉和仕途稱得上一帆風順。但他沒生在好時候。他生活於嘉靖年間,嘉靖皇帝在位四十五年,在明朝的皇帝之中,算得上時間較長的一位。但他卻不務正業,一生最大的興趣,不是國家,不是人民,而是自己的生命,總想著長生不老,成仙。為了長生不老,他整天忙著打醮求仙,善寫祭天青詞的嚴嵩投其所好,最終討得了他的歡心,入閣當了首輔。嚴嵩入閣以後,排斥同僚,培植死黨,貪污納賄,魚肉百姓,倒行逆施,廢弛邊防,給明朝的統治帶來極大的損害。

《四庫全書》本《宗子相集》 對嚴嵩誤國誤民的惡行,許多正直的官員都非常憤慨,紛紛上疏揭露其罪行。其中最著名的是兵部員外郎楊繼盛的疏論,他對嚴嵩的罪行進行了全面的揭發。他把嚴嵩的罪狀歸結為十大罪,條條都有真憑實據。他在奏章中還說,嚴嵩有十大罪,卻可以蒙蔽皇上,因為還有「五奸」幫助他,這就是嚴嵩的間諜、爪牙、親戚、奴才、心腹,都密布在世宗的左右。楊繼盛的奏章正中嚴嵩的要害,嚴嵩氣急敗壞,在世宗面前誣陷楊繼盛,世宗大怒,重打楊繼盛一百廷杖,關進大牢。楊繼盛堅貞不屈,最終被嚴嵩施酷刑迫害至死。朝中群臣懾於嚴嵩的淫威,沒有人敢出來主持正義,宗臣義憤填膺,率同王世貞、徐中行等人解下官袍,覆蓋在楊繼盛的屍體上,拿出錢來給楊家辦喪事。宗臣還親自寫了祭文,哭祭楊繼盛。 宗臣的仗義行為,自然讓嚴嵩恨之入骨。嘉靖三十六年,宗臣被排擠出京,調任福建提學參議。 宗臣到福州的第二年夏天,就遇到了倭寇侵擾的事情。倭寇入侵,早在明初便已開始。但當時明朝國力強盛,海防鞏固,所以尚未釀成大患。到了嘉靖年間(1522—1566),由於世宗的昏聵,嚴嵩的奸貪,明王朝的海防已十分空虛,倭寇遂成為這一時期東南沿海最嚴重的禍害。戚繼光、張經、俞大猷都是這一時期有名的抗倭將領。宗臣被貶福州,毫無抗倭經驗的他竟意想不到地成為他們中的一員。當時宗臣負責守衛福州西門,開城門接納了郊外鄉村一萬多逃難的百姓。他在城內囤積大量糧草,城外百里之內則堅壁清野,既安定了民心,又孤立了倭寇。當倭寇猛攻西門情況危急的時候,宗臣沉著冷靜,指揮若定,還鎮定地對眾人說:「我在,不憂賊也!」頗具大將之風。最終擊敗倭寇,並乘勝追擊,一舉全殲。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又指揮軍隊,捨生忘死,親赴敵陣,出奇制勝,殲滅了幾千來犯的倭寇。還把自己在福建的抗倭經驗寫成「海防三策」呈給朝廷。

《抗倭圖卷》局部(此圖描繪倭寇船侵入沿海、登陸、探查地形、掠奪、放火、百姓避難、明軍出戰、獲勝的全過程。此局部是明軍與倭寇激戰的情況。) 嘉靖三十八年,宗臣因抗倭戰功卓著被提升為按察副使,提督福建學政。在福建任職期間,他因辦事清正、重用賢能、以身作則而受到福建人民的敬重。 嘉靖三十九年十二月,由於積勞成疾,三十六歲的宗臣病逝於任上。數年之後,才魂歸故里,安葬在他曾在那裡靜心讀書的百花洲上。五、李春芳 與宗臣同朝為官的人中,還有一位興化老鄉,他的名字叫李春芳。 李春芳生於明正德五年(1510),長宗臣十五歲,嘉靖二十六年(1547),三十七歲的李春芳一不小心中了個頭名狀元,可以想像,報喜的鑼鼓聲和披紅挂彩的場景一定讓整個興化激動不已,也一定曾經給過年輕的宗臣不少動力,使他在下一科的考試中也榮登進士。兩人同飲一鄉水,又先後高中進士,接著又同朝為官,是否相知,交情如何,這些都不得而知。從在官場上的表現來看,兩人的性情卻是大大的不同。宗臣正直剛烈,疾惡如仇,眼中揉不得沙子,頗具俠義之氣;春芳則不慍不火,與人為善,性情要隨和得多,大有君子之風。當宗臣在刑部和吏部忙活的時候,春芳的主要任務就是在西苑裡給世宗撰寫打醮用的青詞。當時內閣的首輔是大奸臣嚴嵩,他與兒子嚴世番權傾朝野,無惡不作,把明朝江山攪了個烏煙瘴氣。這些宗臣和春芳應都看在眼裡。但宗臣咬碎鋼牙,終於因楊繼盛的案子忍無可忍,拍案而起。春芳那裡則隱忍不發,浪靜風平。春芳因善寫青詞而得到世宗重用,以撰寫青詞出色得皇帝賞識,六次升遷,累官至禮部尚書,進吏部尚書、內閣大學士,隆慶初更成為首輔,時有「青詞宰相」之稱。「青詞宰相」之名似乎有點貶義,那是以世俗的官場的眼光看李春芳,能寫青詞與人的品行好壞之間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他的官是靠真本領二步一個腳印做出來的,不是浪得虛名。李春芳心平氣和,不喜爭利,在複雜激烈的高層權力之爭中,他一直保持低調,不肯捲入,雖一帆風順,卻身不由己,要退不得退,只好清廉自守,順其自然。但若因此把他看成一個是非不分、毫無原則、不負責任的庸人,就只能說是只看到表象,沒看到根本,未免有失公允。 對於李春芳的認識,可以從天性、思想和他所處的時代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常言道:「江山易改,秉性難移。」天性與生俱來,若非遇到刻骨銘心的大喜大悲之事,一般很難改變。再說,李春芳天性善良平和,這本不是什麼壞事,自不必多說。可悲的是人們總喜歡把善良看作沒能力、好欺負,「好人」由此也便帶上了貶義,成了「無用」的代名詞,這難道不是社會劣根性的表現?認識李春芳,最根本的是要認識他的思想和所處的時代。 明朝政治的黑暗和腐敗,在我國歷史上少有,正德和嘉靖時期尤甚。混跡奸佞當道的官場之中,走中間道路,做到潔身自好、保全自身已經很不容易。王世貞在談到于謙之死時,曾給於謙總結出兩條教訓:一是「智不及避」,二是「勇不及決」。反過來看,王世貞心中合理的處置方式便應該是「避」與「決」的選擇。所謂「避」,便是遠離是非之地,妥善地保全自我;所謂「決」,便是當機立斷作出抉擇,從而在政局中處於有利位置。王世貞的話很有分量。因為明代後期的許多士人正是作了此二種選擇,要麼退隱自適以全身遠害,要麼奮身投入做一次政治的賭博。王世貞與李春芳、宗臣同處一個時代,他的話應是他最切身的感受。李春芳最終選擇了「避」的道路,雖顯無奈和軟弱,但在一個政治黑暗的時代,卻不失為一個清醒而理智的選擇。而且,這也和他的天性相符合,他不是那種好動的改革類型的人,又不想與醜惡同流合污。在完全徹底地「避」之前,他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走著一條「躲避」加「調和」的中間路線。 這還可從他的思想上找到根源。 當李春芳在科舉路上孜孜以求的時候,王艮也正在泰州大行其「道」。那時的政治雖然黑暗,思想卻相當活躍。李春芳為了科舉,四書五經當然要讀,但未必就很喜愛,一次無意間的偶遇,王艮的思想倒一下子深深地吸引了他。那是在嘉靖十五年(1536),李春芳到南京旁聽了一場學術辯論,親眼領略了王艮的風采,很是心服。結束之後,又仔細拜讀了王艮的論著,更加心服。他決心摒棄門戶之見,向王艮求學。離開南京後,他即親往泰州安豐場「造先生廬,請益月余」(李春芳《崇儒祠碑記》),比較系統地接受了泰州學派的理論。王艮強調「尊身立本」、「明哲保身」,主張通過愛人、敬人、不惡人、不慢人的途徑,保全自己,在此基礎上去齊家、治國、平天下。凡此等等,不正可以從李春芳身上得到印證嗎?

徐階像 當然也有不「避」而「決」的人。與李春芳同在閣中的徐階、高拱、張居正就都是這樣類型的人。試想,一隻「羊」生活在一群「狼」當中,這「羊」的日子還會好過嗎?徐階還好,他是首輔,是春芳的上級,也是長輩。春芳待人恭慎,持論公允,操守廉潔,從來不曾想過有一天要篡誰的權,很讓徐階放心。春芳有事必推徐階,徐階也很尊重春芳,兩人你來我往,關係很是融洽。高拱和張居正就不太一樣。嚴嵩專權時,與嚴嵩同在內閣的次輔徐階,看中高、張兩人的才能,遂招攬到自己門下,三人同氣相求,是一條戰壕里的同志。嚴嵩被徹底粉碎以後,共同的敵人消失了,權力的問題浮出水面。應該說,徐、高、張三人都是明中晚期難得的俊彥。但權力與愛情一樣,都是不能與人分享的東西。圍繞權利的鬥爭便由此展開,最終使三人反目成仇。 鬥爭基本分為三個階段:先是高拱主動出擊。高拱有謀國之才而度量不足,不能像春芳那樣始終與徐階合作,徐階起草世宗的遺詔,他懷恨,他依靠言官的勢力擠走了徐階,但他自己隨後也遭到彈劾掛冠而去,鬥爭算是暫告一個段落。徐階走了,春芳作為次輔順理成章地成為首輔,也被推到了矛盾的中心。別人眼巴眼望的事情,他卻不太情願。當時同在內閣的還有陳以勤和張居正。以勤端謹,和春芳性情相近,還好共事,張居正則恃才傲物,不太把春芳當回事。當初徐階被罷離職的時候,李春芳曾感慨地說:「徐公尚爾,我安能久?容旦夕乞身耳。」張居正馬上說:「如此,庶保令名。」按人之常情,張居正應該安慰鼓勵幾句才是,就是心裡急著當首輔,巴不得春芳趁早走人,至少也應給人一點面子,不要表達得這麼直白。這很讓春芳有點意想不到,甚至有點傷心,也感受到了張居正逼人的氣勢和不懷好意的弦外之音。李春芳本無意於首輔之位,一再請辭,但皇上卻不同意。不久趙貞吉入閣替代了陳以勤,趙貞吉「剛而負氣」,也是個不好相處的主兒。接著,高拱又殺了個回馬槍,重新人閣,他想起自己和徐階的夙仇,正要報復,卻被春芳擋住了,於是向春芳發起攻擊。春芳也意識到高拱不能相容,內閣中的矛盾又錯綜複雜,很難擺平,索性上疏請求致仕,一次不行,再來一次,終於得到皇帝的恩准,致仕而去。他從隆慶二年七月至五年五月,一共做了兩年十一個月的首輔。第二階段的鬥爭到此結束。春芳走後,內閣中真正成了兩虎相鬥的局面,僅僅一年之後,深藏不露的張居正依靠宦官的勢力一舉擊敗了高拱,穩穩地登上了內閣首輔的寶座。 話說到這裡,似乎該是結束的時候了,結束之前,還是把幾個人的結果作一個交代: 徐階:隆慶二年(1568)致仕後回到松江,依仗特權橫行鄉里,奪田霸地,還壟斷某些商業部門,其富有比嚴嵩還更勝一籌。他還縱容子弟橫暴鄉里,清官海瑞巡歷到松江的時候,「投牒訴怨者,日以千計」,可見他為害一方有多嚴重。用一個現在經常用到的詞來說,就是「晚節不保」。 高拱:被罷黜回家後,鬱郁而死。 張居正:死後第一年,官爵被「追奪」,只差一點沒有開棺鞭屍,第二年,家產被充公,家屬被充軍,在家屬之中,有若干人死在牢獄,長子被逼得自殺。一個卓越的改革家,一個失敗的人。 李春芳:清代張廷玉《明史》云:「春芳歸,父母尚無恙,晨夕置酒食為樂,……父母歿。數年乃卒,年七十五,贈太師,謚文定。」子、孫皆有作為,後代當中不乏人才,清代名列「揚州八怪」之一的李觶便是其一。 笑到最後,笑得最好。 這當然指的是李春芳。六、吳蛀 吳牲萬曆十七年(1589)在興化出生之時,春芳老人剛剛逝去五個年頭,大明王朝已是落日黃昏。記得黃仁宇在《萬曆十五年》最後一章總結說: 1587年,是為萬曆十五年,歲次丁亥,表面是似乎是四海昇平,無事可記,實際上我們的大明帝國卻已經到了客觀存在發展的盡頭。在這個時候,皇帝的勵精圖治,或者首輔的獨裁,或者調和,高級將領的富於創造或者苟安,文官的廉潔奉公或者貪污舞弊,思想家的極端進步或者絕對保守,最後的結果,都是無分善惡,統統不能在事實上取得有意義的發展,有的身敗,有的名裂,還有的身敗而兼名裂。 在這樣的時代,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變得毫無意義。儘管生逢灰暗的末世,人總還得要堅強地活下去,我們的吳牲還能做些什麼呢? 吳牲生在官宦之家,他的父親為官清正,學問淵博,給他以良好的影響。吳牲於萬曆四十一年(1613)中進士,歷任邵武、晉江、濰縣知縣,天啟二年(1622),徵調京城,任監察御史。這時,宦官魏忠賢已開始得勢。 魏忠賢其實是不「忠」不「賢」。他本是河間府肅寧縣的一個無賴,賭輸了錢,被債主逼得無路可走,就自己動手術凈了身,進宮當了宦官。他原姓魏,改姓李,取名進忠,叫「李進忠」。他進宮不久,就漸漸得熹宗乳母客氏的寵。熹宗從小由客氏撫養長大,即位不到一個月,就封客氏為「奉聖夫人」,這「李進忠」也很快由「惜薪司太監」而升為「司禮秉筆太監」。熹宗准他恢復原姓,又賜了忠賢二字作為他的新名。這一賜不打緊,「魏忠賢」三字從此永遠地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與嚴嵩一樣成了奸臣的代名詞。 魏忠賢憑著熹宗的寵信,一步步掌握了朝廷大權。他還獲得熹宗准許,在宮內練兵,號稱「內操」,足有一萬多人,所用均為火器,聲勢很大。為專權與東林黨人發生黨爭。吳牲身為監察御史,忠於職守,不懼權奸,敢說敢為。他先上疏追究與致使光宗暴死的「紅丸案」有關的崔文升、李可灼的罪,繼而上疏說「內操宜罷」,還請求召還鄒元標等東林黨人,這些都引起了魏忠賢的惱恨,終於被削籍革職。

北京煤山 直到崇禎元年(1628),魏忠賢垮台,吳牲才官復原職。次年,吳牲出任河南巡按,吳牲到任後,懲治強盜,賑濟饑民,安撫一方,政績卓著。崇禎很是滿意,就讓他巡按陝西。在陝西,吳牲多次為民請命,百姓稱頌,使陝西一方得到暫時安寧。但由於多年的積弊,加上近年來閹黨亂政,明朝此時已病人膏肓,積重難返,晉、陝一帶以李白成、張獻忠為首的農民起義不斷壯大。崇禎七年(1634),吳牲受命於危難之時,巡撫山西。四年之間,他竭忠儘力,整飭吏治,練兵強防,查訪民難,痛述晉民苦凶荒、苦追呼、苦殺掠「三苦」的悲慘現實,直陳百姓揭竿而起的癥結所在。由於他體恤百姓,施政得當,深受當地軍民愛戴。崇禎十一年(1638)因病請歸,回京擔任兵部左侍郎。此時軍情緊急,吳牲病不能行,上疏請辭,久不到任,崇禎大怒,吳牲被罷職回家。兩年之後,再次被起用為兵部左侍郎,無奈之下,吳牲只好赴京到任。崇禎十五年六月,吳牲升任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入閣為相。不過,這曾經讓徐階、高拱、張居正等人爭得反目成仇的宰相之位,其時已如火中之栗,實在有點燙手。吳牲以「學疏」、「才陋」、「身病」三個理由反覆請辭,換來的總是崇禎「卿品德貞醇,才猷敏練,勿辭也」的話。不知崇禎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是否在咬牙切齒。次年,李白成大軍連克襄陽、荊州、承天,京城告急。崇禎命吳牲督師湖廣,以挽救頹局。無奈兵少將寡,又無糧餉,難以發兵,崇禎怪吳牲出師遷延,有令不行,被遣戍雲南。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吳牲剛到南康,便傳來李白成攻進北京,崇禎皇帝弔死煤山的消息。不意這次充軍之行,競成為大明王朝的死亡之旅。

吳牲著作書影 記得有人說過這樣的話,在中國,自明初方孝孺被誅十族以後,再也沒有一個知識分子願意以死報君了。這話很有意思。崇禎不僅「有幸」讓吳牲當上了明朝的末代宰相,還抓住機遇讓他成了明朝的最後一個充軍戍邊的罪臣,但吳蛀已很清醒,他看清了明王朝必然走向覆亡的結局,也不想再以死來報答那個可憐的崇禎皇帝。 南明滅亡後,吳牲回到家鄉興化,隱居著書,於康熙九年(1670)去世。 今天,如果你來到興化有名的四牌樓下面,踮起腳仔細向上看看,還能看到一塊「平章綸閣」的牌子,那就是用來紀念吳牲的,也是吳牲留給我們的最有價值的東西。 上一篇:吳王張士誠 下一篇:紡織實業家劉國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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