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春秋戰國著名戰役系列之 1 瘀與之戰

趙奢,可能並不是所有人都熟悉,但是一提到他兒子，就是那個紙上談兵的趙括，估計沒人不知道。按說趙奢也是列入史冊的戰國八將之一，只是他兒子名聲太大掩蓋了他。就好比香水和臭豆腐在一起，肯定是臭豆腐的味道可著勁的往鼻孔里鑽，讓人印象更深刻。趙奢在血統上能追溯到趙國宗族，早期因為趙國內亂避禍出奔燕國。戰國時期，是中國歷史上所謂「階級鬥爭最激烈的時期」。從外部國與國的關係來說，恃強凌弱，隔岸觀火，合縱連橫，聯甲倒乙，打疼了再救，養肥了再殺。。。花樣翻新，從不消停。從國家內部來說，以上反映中華智慧的成語或者缺德的歇後語就是人際關係的真實寫照，或者說是我大中華「醬缸文化」的濫觴。腦筋或者動作慢一慢，輕則腦袋搬家，重則株連九族。所以趙奢看形勢不對就逃到了燕國。戰國時期，門閥觀念還是很重的，燕國也沒虧待趙奢這位趙國貴胄，估計也經過了燕王的考察言語應對，學識氣度，量才授予他為燕谷太守，取得了初步的從政經驗。但是梁園雖好終非久戀之鄉。這個好理解，就譬如一個日本人雖然加入了中國籍，在法律上此人享受中國人的所有權利。但在現實中中國人不可避免的把他看成「日中國人」，因此其政治前途是可以想見的。基於這個理由，趙奢在國內形勢穩定後，又回到了趙國。雖然從家譜上可以溯源到趙國宗室，但是趙奢大概屬於趙王的二大爺的四老伯的三孫子，血統上和趙王比較遠。不象平原君趙勝（趙武靈王之子，惠文王之弟）那樣的王室直系親屬。因此，趙奢回到趙國後也只擔任了田部吏（稅務稽查員）之類的小官。話說但凡稍微有點社會經驗的都知道，公務人員的職位理論上平等，但是實際上的差事的利益空間差別很大，譬如地球人都知道干稅務的就比在地震局搞地震預測有「油水」。油水在於，對於具體的稅務人員，收張三還是收李四，收多還是收少，協助業主偷稅漏稅以分成自肥，對強龍以及地頭蛇規避，對屌絲公事公辦等現象，操作起來有很大的彈性空間，在歷朝歷代難以完全避免，就是所謂的「權力尋租」，權力好比空房子，一有機會誰不想租出去呀？。話說趙奢乾田部吏不久，就來到平原君的地產、商號收稅。平原君家管賬的很納悶，心說不知從哪裡冒出的這根蔥。戰國時期，以養士為榮，平原君趙勝是「戰國四公子」之一，手下能人異士、雞鳴狗盜之徒養了不下千把口人，要是都按章納稅，喝西北風啊。話說以往收稅的，一見到是平原君的店鋪，轉臉就走，那情形就好比交警看到公安局長的座駕闖紅燈一樣，直接視而不見。趙奢這種直愣愣的來收稅，聞所未聞。平原君的門客說「去去去，你新來的吧？不知道這是平原君的房產？」趙奢拿出收稅的法律律條當場宣讀，「某某房產、某某田地按律該收多少稅。」平原君的管家看到趙奢不上路，頓時凶相畢露，推推搡搡的要動粗。話說稅收是國家的命脈，戰國時期多事之秋，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對稅收的依賴更大，因此各國對暴力抗法的處罰都比較嚴厲，但是一般情況下，那得看對誰。沒想到趙奢也臉色一變「暴力抗法，按律當斬！！」平原君的管家哪怕這個，一招呼來了一群門客，操板磚一擁而上，心說打你個不長眼的。話說趙奢不是一個人去的，而是帶了一個武裝收稅小隊，一聲令下「暴力抗稅殺無赦！！」，小隊里有人提醒「這可是平原君的人啊！！」趙奢手一擺「動手！！出了事算我的。」動起手來，業餘混混打不過職業打手，不一會兒平原君的門客當場橫屍九人。趙奢手一揮，「進屋，核對賬目，按律收稅，不足的拿東西抵押。」那邊報信的門客早就報到趙勝那裡去了，說是趙奢太歲頭以上動土，此風不剎，以後平原君就沒法混了云云。趙勝一聽就火了，帶上衛隊去拿趙奢。迎頭碰上了，趙奢凜然不懼，對趙勝說：「您身為趙國貴公子，如果我今天對您網開一面，法律的權威性就會受到損害，法律的權威性受損害國家就會衰弱，國家衰弱了諸侯就會打過來，國家可能因此危亡。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沒了趙國，您到哪裡當您的貴公子呢？」話說趙勝也不是渾人，馬上認識到趙奢這話的分量，收兵認錯，以禮相待趙奢。由此趙勝認識到趙奢的才能，把他推薦給他哥哥趙惠文王，惠文王用趙奢管理全國的賦稅，很快府實而民富。戰國時期，戰爭和兼并是時代的主題，男人揮灑青春和才情的最大舞台在戰場。在當時如果從事其他職業，好比在空軍里乾地勤，在海軍里干碼頭管理，總覺得不得勁。趙奢也慢慢謀取從軍的機會。趙惠文王十九年(前280年)，趙奢被任命為將軍，帶兵攻取了齊國的麥丘，趙王因得城大喜，為之加官進爵，趙奢就此跨入軍界。公元前270年，秦國攻打趙國，圍住了趙國邊地要塞瘀與（今山西和順）。戰國最大牌的惡棍打上門來，趙惠文王不能不理，於是就召來了資深武將廉頗，問能否救援。廉頗拿出地圖說，您看看地圖，瘀與離邯鄲一來路途遠，二來這一路大部分要從狹窄的山谷里行軍，萬一秦軍在山谷兩側打埋伏，或者兩頭堵住出口，我們可能雞飛蛋打，把援兵也搭進去了。所以，兩害相權取其輕，不如不救。廉頗的這個意見，反映出他用兵持重的特點（請記住這個特點，這一特點還將在以後的作戰中顯現出來，反映出人的思維和行為特徵的一貫性。）趙王問另一名將樂乘也是這個意見。趙王眨巴眨巴眼，總覺得這麼拉到不是個事。是的，秦國是強，但是人家打上門來，不，是打上臉來，我一點反應都沒有，先不說瘀與丟不起，這個臉我也丟不起。況且瘀與是我們趙家地盤，你們崽賣爺田不心疼，站著說話不腰疼。不得已，就問當時還不是名將的趙奢，趙奢也對著地圖對趙王說，您看這地形，確實，有一條狹長的山谷要過，但是對於秦趙兩軍就好比兩隻老鼠在窩裡迎頭頂上了，大家都退無可退，趙奢接著說出了一句流傳千古的名言，「但是，狹路相逢勇者勝！！」趙王一拍大腿，「好！！壯哉斯言！！來人，賜將印！！此次救瘀與之戰就由你挂帥！！」趙奢迅速的做好戰爭動員，率隊出發了。剛離開首都30里就傳下命令：「就地紮營，有膽敢就軍事行動提建議者立即斬首！！」軍中一時喑啞議論，摸不著頭腦。那邊秦國也沒閑著。話說做賊心虛，到別人家上門打劫，考慮到對方要反抗也是天經地義，但是對人家以何種方式反抗何心裡沒底。秦軍的主要目的是攻佔趙國的邊地瘀與，這也符合秦國一貫的遠交近攻的國策，也就是蠶食政策，得一城鞏固一城，得一寸是一寸，這種默默地啃死你的勁頭讓山東六國不寒而慄但又苦無良策，實力是硬道理啊。為達攻佔瘀與的目的，秦軍另派一支佯攻部隊，襲擾邯鄲附近的武安城。秦軍本來也沒打算攻下武安，一來武安作為趙國都城的拱衛，向來設防堅固，輕易攻不下來，再者即使攻下來，這樣一塊處於趙國腹地的飛地，也難以長期堅守。因此，秦軍只是在武安城外大聲鼓噪、虛張聲勢，以期達到吸引、遲滯趙軍援兵，為另一路攻打瘀與的部隊爭取時間的目的。這邊趙奢援軍一出城，駐紮武安城下的秦軍探子就探知了，於是秦軍更加大聲的鼓噪，以至於武安城「屋瓦皆振」。按照秦軍的判斷，趙軍援軍無非兩個選擇，一是直接攻擊武安城下的秦軍，以秦軍的戰鬥力以及充分準備，抵擋一陣不成問題，這樣即使戰敗，也達到了舍卒保車，為攻擊瘀與的秦軍爭取時間的目的。另一個可能就是趙軍卷甲疾進，直奔瘀與，這樣秦軍一來可以選擇側擊行軍途中的趙軍，二就是尾追趙軍進入那個狹長的穀道。趙奢不是說過道遠且狹，譬如「兩鼠斗於穴，狹路相逢勇者勝」嗎？那是兩隻老鼠在窩裡斗的情況，如果尾追的秦軍扮演第三隻老鼠的角色，那麼救援瘀與的趙軍就成了進退失據，顧頭不顧腚，兩線作戰的鍋里燉了。

但是趙軍偏偏做出了第三種選擇，援軍出發後離城三十里就地紮營，而且大修防禦工事。在秦軍大聲鼓雜訊聞幾十里，以至於把武安城內的瓦片都振下來的時候，有一個趙軍軍官沉不住氣了，直奔趙奢營帳「將軍，請速速派兵救援武安！！」趙奢臉一沉「我已經下令有敢以軍事諫者斬首，欺負我收稅的不敢殺人嗎？來人，斬首示眾！！」當血淋淋的人頭在軍營中掛起來後，趙奢命令繼續大張旗鼓地搶修防禦工事，原地固守，一守就是28天。那邊武安城下的秦軍一等不來趙軍進攻，二不見趙軍去救瘀與，搞不清楚趙軍在賣什麼葯，於是派出探子去打探。戰爭期間，互派間諜問候，這個是禮尚往來，大家都有數。因此，當秦軍間諜穿著趙軍軍服混進趙軍營壘，鬼鬼祟祟，探頭探腦的東詢西問，被早有所備的趙軍拿獲，請示趙奢是否殺了。趙奢擺擺手，酒菜伺候，對秦軍間諜致以對強大秦軍的敬意，表示出趙軍保住首都邯鄲於願足矣，不敢跟秦軍對陣的誠意。秦軍間諜回去後，隱去了被俘的經歷，大談趙軍兵無鬥志，大修防禦工事的情況。秦軍將軍大喜「軍隊離開國都三十里裹足不前，大修防禦工事，瘀與不是趙國的了。」於是武安城下的秦軍鬥志鬆懈，等著那邊攻下瘀與，自己這邊完成牽制任務回國領賞。這邊趙奢一等送走了秦軍間諜，立即發布全軍總動員，人銜枚馬縛口，卷甲急進，二日一夜穿過那條狹長的穀道直奔瘀與，等武安秦軍明白過來，趙奢援軍已經在瘀與城外五十里安營紮寨了，紮寨後趙奢命令立即搶修防禦工事（這次是真修）。這次真把秦軍蒙住了。話說趙奢早先下令就地防守，還禁止任何人提合理化建議，為此不惜殺掉一名進言的軍官。是因為趙奢有一個不便啟齒的想法，如果連自己人都蒙不住，如何蒙住秦軍？話說攻打瘀與的秦軍在瘀與城下與趙軍死磕了將近一個月，雖然秦軍有兵力優勢，但是在冷兵器時代，守城一方佔據地形優勢，又有保家衛國的熱情，因此拚死抵抗，秦軍也是急切難下。本來，攻城秦軍已經獲得了武安秦軍的情報，說什麼趙軍援軍離城三十里後就地紮營修寨，擺出一副忍者神龜的防守架勢，請放心攻打。因此，對於邯鄲方向可能來的援軍也放鬆了警惕，攻打瘀與也喪失了緊迫感，下定決心和趙軍死磕，你趙軍不是能防守嗎？你這點兵力我就跟你慢慢耗，不信耗不死你。而守瘀與的趙軍早已是疲敝不堪。秦軍象海浪侵蝕沙土堤岸，一波一波去而復來，永不停息，趙軍防線崩塌是早晚的問題。因此，當趙奢援軍突然出現在瘀與城外時，對秦趙兩軍都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影響。瘀與趙軍盼星星盼月亮，終於盼來了八路。一身征塵，滿眼血絲的守城士兵們一掃疲勞，歡呼雀躍。而秦軍這邊則形成了巨大的心理陰影，武安那邊情報有誤。現在很現實的問題是被瘀與趙軍和趙奢援軍在形式上包了餃子。趙軍在秦軍背後的突然出現，對秦軍造成的影響很像某人給你開玩笑，悄而沒聲地站到你的腦後，你突然回頭髮現一張大臉的感受，半驚半怒。當然，武安秦軍如果趕來，也可以對趙奢再包一層餃子，但是由於情報失誤，武安秦軍趕來最快也要兩日一夜。而看趙奢這架勢，怕是不會等這麼長時間動手了。秦軍將領判斷，瘀與趙軍被圍攻了一個月，基本上被打殘了，守尚不足，出來進攻的可能不大。因此，秦軍和趙奢援軍真的是兩隻老鼠在窩裡頂上，雙方都無可退讓了。

秦軍象一個吃到半拉的肥肉被人奪走的心情，對趙奢恨不得滅此朝食，氣急敗壞地傾巢向趙軍襲來。趙奢聞訊也在緊張地調兵遣將。此時，一個叫許歷的士兵請求以軍事進諫。趙奢微笑了一下，心說還真有不怕死的，不過，現在不是殺人的時候，讓許歷進來。許歷進來後揖了一躬：「將軍，秦軍在瘀與指日可下之際，對我軍火速來援大感意外，惱羞成怒，其軍隊來勢洶洶，且精銳傾巢而出，我軍如果不採取密集防守陣型，很可能被一衝就垮了。」趙奢說：「好，受教！！」許歷說：「我違反了不得諫議軍事的軍令，請把我砍頭以正典刑！！」趙奢說：「此事打完仗回到邯鄲再議。」許歷接著說，我仔細觀察了瘀與的地形，北山是制高點，誰先佔據北山，誰就勝利，反之就會失敗。趙奢看著地圖，眯眼眺望北山，沉思有頃，說：「好！！發兵一萬，搶佔北山！！」話說秦軍將領也不是吃素的，在戰場遛了幾個回合也發現北山是此次戰鬥的關鍵，於是也發兵搶佔北山。於是一個經常在電影鏡頭裡出現的情景出現了，秦趙兩軍在山坡的不同方向搶佔北山。由於許歷的及時提醒，趙軍佔得先機，搶先一步佔領了北山，弓弩兵一個齊射就把秦軍壓了下去。趙奢看到時機到了，傳令發起總攻，於是北山趙軍泰山壓頂，順著勢能往下沖，趙奢援軍和瘀與城內的趙國守軍頂著秦軍的屁股衝殺過來，秦軍被徹底包了餃子，就此潰敗。在戰國末期，單挑秦軍能夠戰勝的戰例鳳毛麟角，趙奢就此一戰成名，跨入戰國名將的行列。趙國也獲得了幾十年秦趙邊界的和平和秦趙戰略穩定的機會。回國後，趙奢被封為馬服君，地位等同於廉頗、藺相如。那個許歷殺了沒？當然沒有。趙奢在邯鄲城外殺進諫的士兵，是因為大戰在即，一是需要嚴肅軍法立威。更重要的是當時趙奢麻痹秦軍的意圖又不能向士兵們解釋，只有借那個倒霉蛋的腦袋堵塞眾口。許歷提建議的時候，趙奢沒有殺人的心情。而且在秦軍來襲的當口，趙奢的大腦處於超負荷高速運轉狀態，分析判斷形勢的能力有所下降。許歷的建議恰如大旱逢甘雨，某種程度也彌補了趙奢的思維盲點，為瘀與之戰的勝利抓住了關鍵點，贏得了時間，可謂功莫大焉。因此，戰後許歷不僅沒被殺，還被提拔成國尉，成了高級將領。所以，提建議，一個掉了腦袋，一個升官發財，其中的緣由不可不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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