滷味人生就某種情況而言，能閑下心來調一鍋滷水，可以說是男人成熟的一個標誌。

滷味人生

我喜歡吃滷菜，打小時候就喜歡。那會兒經濟條件不是很好，家中偶有客來，飯點時分備菜來不及，父母便給我幾個零錢，打發我去村口毛師傅那裡買些滷菜回來待客。

毛師傅本不姓毛，他最早學過木匠、泥瓦匠等行當，只因平日里做事毛手毛腳，做什麼都不成器，故村民們都管他叫「毛師傅」。後來，他學得一手做滷菜的手藝並以此開店，大家也沒改口。我的家鄉地處號稱魚米之鄉的洞庭湖畔，在我小時候，家鄉出產的原料大都稱得上是原生態。那時不管葷的素的，洗乾淨了往滷水鍋里一扔，煮上一段時間後，撈出來或切片或斬件，就成了絕佳的美味。在我漫長貧苦的少年時期，可以說滷菜代表著先進的文化和生產力，而低廉的價格則代表著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當然，低廉只是相對而言，跟肉檔上的生肉相比，外賣的滷菜還是比較貴的。有一個問題我以前一直都沒想明白——製作滷菜並不複雜，可為什麼當時卻很少有人自己在家裡滷製呢？這也讓毛師傅這樣的人賺了不少的錢。我的一個老哥們兒曾語重心長地對我說：「自己想不明白的事多想無益，生活嘛，就得按部就班，如果不嫌麻煩，那你在家調一鍋滷水不就得了？」說得輕巧，人家毛師傅能掙錢自有他的本事，雖然滷水的調製大同小異，但各家都有各家的秘方，況且滷水用的時間越久，鹵出來的東西就越好吃—— 因為還有一股陳年的醬香味兒。再說省城長沙坡子街老店的「熱鹵劉」，店裡那一鍋滷水據說已延續了近百年，引得無數饕餮客紛至沓來。想在家依葫蘆畫瓢，能得其神韻嗎？老話說得好，不能講究，那就只好將就。有一天下午，我去菜市場買了一根豬蹄、半斤雞翅，再加上兩塊錢的香乾，轉身又在旁邊的乾貨店買了八角、桂皮、草果、丁香、茴香、山柰、干辣椒等香料。回到家中，鍋燒熱，放油改小火，下敲碎的冰糖炒成糖色，再放一大鍋水，加入適量鹽和老抽。姜拍破，蔥挽結，香料用紗布包好，全放鍋里，大火燒沸後撇去浮沫，改小火慢慢地熬，直到整個廚房都瀰漫在一股濃郁的醬香味當中……熬滷水時我也沒閑著，把各種待鹵的原料洗凈汆水，等熬至滷水香味濃郁時，再一股腦地倒進鍋里去滷製。不出所料，第一鍋滷水調出來不理想——鹽放少了，底味不夠，而糖又加得過多，有一股我不喜歡的甜膩味……其實這些都無傷大雅，鹽少了，可以再加；糖分重了，多鹵幾次原料就會慢慢減輕，味道最終會調好。

就某種情況而言，能閑下心來調一鍋滷水，可以說是男人成熟的一個標誌。以自己為例，以前總歡喜隔三岔五呼朋引伴進館子，現今物價漲得快，每月的工資就在這吃吃喝喝之間化為烏有。

自從調了這鍋滷水後，我總是會在下班後，順路去菜市場買些肉類和豆製品回家。打理乾淨後，扔進那鍋滷水當中，然後在氤氳的醬香味中盤點這個月又省下了多少銀子……這是我當初曾經極力抗拒的生活，可現在卻又成了我想要的生活。所謂的人生成長道路，其實大抵如此。

茅道 / 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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