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遺民:中亞國家俄羅斯族的命運(轉載)
『國際觀察』 「帝國」遺民:中亞國家俄羅斯族的命運(轉載) |
作者:龍捲風LJF提交日期:2008-9-21 19:27:00 訪問:2497 回復:23 |
在100多年時間裡,中亞俄羅斯族群的形成是一個自然和人為的雙重進程。1991年以後,人們發現:中亞還有大量俄羅斯族——「帝國」的遺民們。他們的境遇和命運,是學者和政治家口頭、筆下活躍的話題,成為俄羅斯、中亞乃至所有後蘇聯國家中大政治的一部分。 不久前爆發的俄、格衝突,引起中亞學界和政界人士關注;有人甚至擔心:俄羅斯開了一個先例:借口保護俄僑而入侵相關國家。中亞俄羅斯族問題的微妙性,也進一步凸顯出來。 中亞俄羅斯族的遷移 早在16世紀末,就有一些俄羅斯人來到中亞北部,但其大規模移民是從19世紀下半期開始的。當時,帝俄軍隊剛剛征服中亞不久,就有大批俄內地農民要求遷居中亞。他們隱約覺得,國家會為自己報銷路費或給某種優惠。俄國史學家克柳切夫斯基說:斯拉夫人像候鳥一樣四處遷徙。這種自發的「民間殖民」,某種意義上鞏固了俄軍的軍事征服成果。 20世紀上半葉及中期,俄羅斯族向中亞移民經歷了四波浪潮:1920年代,蘇俄內戰和歐俄遭遇大饑荒,許多人逃難到中亞。1930年代,蘇聯工業化進程開始,大批俄羅斯族來到中亞,發展當地工業;與此同時,「大清洗」也迫使許多俄羅斯族到中亞。1941年衛國戰爭爆發後,歐俄的工廠和人員疏散到中亞和西伯利亞,繼續運轉並支持前線,蘇聯的經濟地理布局發生深刻變化。1950、1960年代,赫魯曉夫發起了開發處女地的運動。許多俄羅斯族移民來到中亞,建起工廠、學校、劇院、運河、水庫等,改變了中亞的社會面貌。 但是到1960年代,俄羅斯族人口開始迴流。1968年,許多俄羅斯族離開哈薩克,進入1970年代,其他中亞國家的俄羅斯族也陸續離開。原因是中亞當地居民的出生率太高,發生了所謂「人口爆炸」,引起就業困難、經濟增速放緩,對來自歐俄的高技術人才需求減少。而且,隨著中亞民族的傳統復興,當地人與俄羅斯族矛盾激化。1980年代,隨著戈爾巴喬夫「改革」,各共和國都通過了《國語法》,當地人的民族主義上升,吉爾吉斯、塔吉克、烏茲別克等國甚至還爆發了民族衝突,而俄羅斯族常常成為衝突的受害者。 1991年前後,中亞俄羅斯族爆發了移民潮,一直持續到1990年代中期。主要原因是所有中亞國家都存在經濟問題,這些年輕國家沒有建國經驗,當地居民生活貧困、失業率高。另外,中亞社會泛濫的家族政治模式,對於非本地民族有著顯然的歧視。由於俄語的教育、文化、信息空間不斷受到擠壓,俄羅斯族感到自己的子女生活在這樣的國家中將毫無前途,被迫前往俄羅斯尋求出路。1991年到1999年,俄羅斯接收了300萬俄羅斯族人、24萬烏克蘭人、3萬多白俄羅斯人,其中2/3以上有勞動能力,一半以上都受過中高等教育。 從20世紀末開始,俄羅斯族的大規模移民潮已不多見。一方面,想走的多數已經走了;同時,中亞國家的經濟、政治局勢逐步好轉。但俄羅斯族的人口仍持續減少,截至2006年,俄羅斯族在哈薩克僅剩397.3萬人,在烏茲別克為100萬人,在吉爾吉斯為47萬人,在土庫曼估計在9萬到10萬之間,在塔吉克則為4.5萬到5萬人。到2007年初,中亞俄羅斯族估計在500萬到550萬人。與蘇聯時代比,留在中亞的大約是60%,40%已經離開。 獨立初期的反俄民族歧視 中亞是境外俄羅斯族的主要聚居區,僅次於烏克蘭。大多數中亞俄羅斯族居住在哈、烏、吉三國,塔吉克和土庫曼的俄羅斯族不斷減少,且多為退休者或臨近退休者。 在獨立過程中,中亞社會被動員起來,來自邊遠地區的人口浪潮般擁入阿拉木圖、比什凱克等城市。他們理直氣壯地爭奪住房、首都郊區的土地以及政府機關中的職位。他們都懷著信念:俄羅斯人是前殖民者,因此,應該剝奪那些之前的「剝奪者」,讓主體民族當家作主,填充他們留下的真空。這些人群往往「俄羅斯化」程度低,多半不會說俄語,或說得像外國人一樣蹩腳。大批人口急速擁入城市,導致資源緊張、就業艱難、犯罪率升高,引發族群矛盾。一些極端者在街頭公開謾罵、侮辱、甚至毆打經過的俄羅斯族,對他們喊:滾回你們的國家吧!包括俄羅斯族在內的歐裔——猶太人、烏克蘭人、希臘人、日耳曼人等面臨去留抉擇,命運難卜。多數人的心理、意志都不夠堅強,只好選擇「滾回」自己的國家(俄羅斯、德國、以色列等);也有許多俄羅斯族人是「神經戰」中的堅強者,他們留下來,成為「帝國的遺民們」。排擠的做法並非政府鼓勵,但卻對建國不久的政府不無裨益;而為長久計,必須加以制止,以挽留這些受教育程度高的人口,為新國家服務。所以,中亞領導人後來採取措施禁止民族歧視和排擠,但是,各種有形無形的排斥和清洗已經發生了。 留下來的俄羅斯族,或主動或被動地將自己的命運與新國家聯繫在一起,成為少數民族。儘管多數新獨立國家的憲法、法律都規定各民族平等,但是,各國都不斷採取措施,推進和強化「民族化」進程(如規定民族語言為國語,在各方面「去俄羅斯化」等)——中亞國家的民族和國家的形成過程至今並未終結,其間,俄羅斯族最敏感,心理壓力巨大。 一些老弱者無力回到俄羅斯,成為真正的社會弱勢群體。在經濟惡化時,他們喪失社會保障,養老金都難得及時領取,走向淪落,被迫操一些不體面的生計:拾荒等。他們仍有蘇聯時的淳樸民風,會在外國人問路時,不遠三里、五里將問路者送到目的地;會在公車上旁若無人地絮叨、抱怨、發牢騷,痛斥世風日下,然後突然高喊:讓斯大林站起來! 或許,留下來的俄羅斯族在心理和道義上的收穫,是他們一朝經歷了作為少數民族的艱難,因此,更容易與其他早年流落中亞的「非主體民族」(東幹人、朝鮮人、韃靼人等)找到共同語言。在中亞這個民族陳列館裡,他們學會了更平等地看待其他少數族群。 有限的參政機會 在反俄歇斯底里之後,中亞當地居民變得理智,不再將不幸都歸咎於俄羅斯人;而中亞國家與俄羅斯的關係相對穩定、成熟,對中亞俄羅斯族的地位也有積極影響。儘管如此,作為一個受教育程度較高的族群,如今的中亞俄羅斯族卻很難參與所在國的政治生活。自1991年以來,俄羅斯族在當地權力部門的比重就越來越低,居多數的是各國主體民族。 以哈薩克為例,該國1995年議會選舉中,下院中有43名哈薩克族,20名俄羅斯族;但到1999年議會選舉時,下院選了14名哈薩克族,卻沒有一名俄羅斯族,僅有的兩名俄羅斯族議員是納扎爾巴耶夫總統直接任命的;再到2007年議會選舉時,下院選了82名哈薩克族、17名俄羅斯族,俄羅斯族的議席比例比其人口比例低了許多,為了平衡,充任下院副主席的季雅琴科、上院副主席蘇金二人均為俄羅斯族。在哈薩克政府機關中,俄羅斯族公務員比例更低:哈薩克族佔79%,而俄羅斯族佔14.5%,烏克蘭人佔0.9%。 吉爾吉斯斯坦的情況更差。1995年選舉的議員中,85人是吉爾吉斯族(佔81%),6名俄羅斯族和烏克蘭族(5.7%),而俄、烏兩族在該國人口中的比例為24%;2005年,議會成員中85%是吉爾吉斯族,只有1名俄羅斯族作為點綴;2007年選舉中,73名議員是吉爾吉斯族(佔81%),7名俄羅斯族。俄羅斯族之所以大幅增加,是因為該國實行新選舉法,所有政黨必須安插15%以上的非主體民族名額。而實行新選舉法的背景是:吉爾吉斯斯坦南(奧什和賈拉拉巴德)、北(比什凱克)政治分裂,2005年顏色革命後,南方人主導的新政府寧可任用「異族人」以制衡北方勢力,典型是任命俄羅斯族的丘基諾夫為總理。 相比之下,在移民較少的塔吉克和土庫曼,政府中幾乎沒有俄羅斯族。而在中亞第一人口大國烏茲別克,有一些俄羅斯族在外交部、內務部等擔任技術性職務。 哈、吉兩國政府中,之所以能容納一定比例的俄羅斯族,主要得益於兩國領導人保持對俄友好關係的個人努力。另外,對於中亞最富裕的哈薩克來說,其對境內各民族所推行的「哈薩克化」政策獲得成功,也是原因之一。1990年代初,一半多俄羅斯族認同自己既是哈薩克公民,又是俄羅斯國民;但現在,多數人只認同自己是哈薩克公民。 「去俄羅斯化」在繼續 由於長期遭「老大哥」欺壓的歷史,中亞的「去俄羅斯化」進程至今還在延續。 在哈薩克的教科書里,帝俄、蘇聯時代一律被視為殖民地歷史,直到1991年,該國才「成功完成了民族解放鬥爭」。近年來,哈國連續對省、市、縣、村莊、街道等發起更名運動,實現「去殖民地化」,而將保羅達爾和彼得保羅斯克二市更名的問題,在俄、哈兩族之間引起分裂。網路論壇里的俄羅斯族「建議」主張更名的人:請自己建哪怕一個城市,然後,隨你怎麼命名。無疑,「去俄羅斯化」讓俄羅斯族在心理上感覺被疏遠、排斥。 在吉爾吉斯斯坦,當親俄的總統阿卡耶夫於2005年流亡俄羅斯後,學界開始重審已被遺忘的1916年民族起義事件,認為是帝俄針對吉爾吉斯人的種族滅絕,並通過了政府決議,引起俄方不安。當然,之後由於吉國當權派與美國關係變壞,吉俄關係又開始回暖。 在土庫曼,已故總統尼亞佐夫曾根據2003年俄、土簽署油氣合作「世紀大單」(土國以優惠價格向俄供氣25年)中的附加條件,宣布作廢之前的雙重國籍協議,要求土國俄羅斯族在兩個月內選定祖國,而如果選擇離開土庫曼,可能會失去財產、住房、公民權、工作等等,俄羅斯族一時陷入恐慌。俄政府一度低調容忍,但國防部高官聲明將不惜動用核武器保護境外俄僑,引起輿論大嘩。隨著土國新總統上台,土俄緊張關係也有所緩和。 除了外交和政治上的紛爭引起中亞俄羅斯族擔憂外,中亞國家的家族勢力和政治文化導致腐敗現象嚴重,也令俄羅斯族不自在,並失去上升的機會。多年來,家族主義、裙帶風是哈薩克和吉爾吉斯斯坦社會熱議的話題。在哈薩克,3個玉茲瓜分了政府中的職位:大玉茲23個,中玉茲13個,小玉茲6個。總統、總理、下院主席、國防部長、外交部長、國安會主席等人士都出身大玉茲,中玉茲的代表人數少些,小玉茲則處於政治邊緣。大玉茲中,佔主導地位的是總統家族及其親近的人。而在吉爾吉斯斯坦,南、北兩大政治集團輪番主導該國政治進程。1990年,北方部落出身的阿卡耶夫上台,表明南方勢力衰退——此前領導人是來自南方的馬薩列夫;阿卡耶夫總統將許多親戚安插到政府、企業的重要職位上。2005年,阿卡耶夫政權倒台,來自南方大家族的巴基耶夫上台,俄羅斯族還是要靠邊站。 「召回俄胞」見效慢 多數情況下,俄羅斯無法在境外俄僑遭歧視時提供有效庇護,以至於有人認為,俄政府希望這種情形出現,從而將這些惶恐不安的人趕回本國;就等於是說,俄政府與反俄的民族主義者和歧視政策「合謀」,以解決自己日益嚴重的人口危機——多年來,俄羅斯人口持續下降,據聯合國預測,到2050年,俄羅斯的人口將只剩1.078億人。遠東和西伯利亞地區最感人口缺乏,不得不接納大量中國人和朝鮮人。俄羅斯擔心任由這種形勢發展下去,本國安全將難以保障,所以主張借「吸收境外俄僑」來解決自己的人口問題。此舉還可在政治和道義方面贏得好處:表明俄羅斯沒有忘記境外俄胞。而且,多年以來,中國吸引了巨額的華人、華僑的投資,也令俄羅斯學者和政治家熱議、並艷羨不已,希望藉助境外俄僑而加強與所在國家的聯繫,吸收投資,讓業已流失了的智力實現「迴流」。最後,近年來,俄羅斯經濟快速恢復和增長,並賺取了巨額的石油美元,使其初步具備了接收移民的條件。 2006年12月,俄羅斯開始執行從近鄰國家吸引移民回俄羅斯的國家計劃,預計在2007年移民5萬人,到2012年前移民30萬人——不包括家庭成員。備選的12個移民目標區中,7個位於西伯利亞或遠東,都是俄羅斯的不發達地區,就業機會少,當地人都大量移民到歐俄地區;而即使是中部省份,經濟也不怎麼發達,因此,大多數移民都願意前往靠近西方的加里寧格勒州。俄羅斯駐哈使館收到的申請表中,一半多都希望去加里寧格勒州。 但是,眼下看來,俄羅斯的人口召回政策困難重重。2007年11月14日,在莫斯科舉行的「同胞一體化-2007」論壇上,只有130人打算移居俄羅斯,另外還收到4500份申請。一些現實困難是:住房問題無法解決——新移民在俄羅斯沒有信貸記錄,無法貸款買房;俄駐外使領館態度惡劣、效率低下。許多想要移民加里寧格勒的俄羅斯族抱怨使領館工作消極,而使領館則推諉說,是地方政府沒有儘力為新移民安排工作。此外,大規模移民還可能引發社會問題:新移民和原住民爭奪住房、工作崗位等資源,極有可能引發社會衝突。 另一方面,中亞俄羅斯族對母國的召喚反應並不積極。不少留下來的俄羅斯族社會地位和生活水平較高,在技術含量高的單位領取高薪,部分人還有生意。即使對於情況較差的俄羅斯族來說,移民俄羅斯的前景並不明朗,也未必美妙。新移民須歸還俄政府發給他們的錢,幾乎是被一張「賣身契」束縛;將新移民趕到經濟落後之地紮根,幾乎又是一次懲罰——中亞俄羅斯族已被祖國懲罰過一次了——許多人的祖先本來就是逃難到中亞的:由於饑荒、1930年代的鎮壓富農、「大清洗」運動等。還有些人不信任俄政府,甚至有抵觸,他們有一種悲情:1991年後,葉利欽政府讓俄胞在境外聽憑命運的擺布,蒙受了巨大苦難。 現在,經過多年融合,中亞俄羅斯族的民族心理已不同於本土俄羅斯族,他們適應了當地社會,形成一個新族群,可稱為「俄裔亞洲人」或「中亞俄裔」。對於多數中亞國家來說,俄羅斯族是優質的人力資源,是中亞國家工業、科技領域的支柱,他們離去會導致許多工業設施無法運轉;一些有識之士指出:俄羅斯族參政還可以抑制中亞國家的政治毒瘤——貪污腐敗,因為他們沒有那麼多貪婪、兇狠的親戚。俄羅斯的人口召回政策,甚至讓哈薩克感到壓力:到2015年前,該國將有50萬人的勞力缺口,也須依靠外來移民填充。 同時,堅持留下的俄羅斯族並不總是被信任。有人擔心,俄羅斯會將中亞俄羅斯族作為達到政治目的的工具,挑起中亞的民族衝突;中亞俄羅斯族甚至可能成為「第五縱隊」。2008年8月8日爆發的俄、格「五日戰爭」讓某些論者警惕:中亞國家也可能因俄僑問題而面臨俄羅斯入侵的危險。8月28日,俄總統梅德韋傑夫在為《金融時報》撰寫的稿件中稱,處理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民族之間的關係,需要極度小心。他說:「共產主義分崩離析之後,俄羅斯甘心接受了『失去』14個前蘇聯共和國的事實。這些共和國成為了獨立國家,有大約2500萬俄羅斯人留在了不再屬於自己的國家。其中有些國家在對待少數民族時不夠尊重。」然而,中亞國家對於俄、格衝突表態非常謹慎,梅德韋傑夫在上合峰會上的一些相關建議並未獲得廣泛贊同,就說明了中亞國家對俄可能打「俄僑保護」牌的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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