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實的俄美壓力，日本咋辦？|理論話題

2014年8月12日，俄羅斯國防部發言人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突然宣布俄羅斯將在千島群島舉行軍事演習。南千島群島被日本稱為北方領土，日本一貫宣稱該地區屬日本所有，俄方此舉無異於給了日本當頭一棒。其實安倍晉三從第二次登上首相寶座以來，就抱有一種成為日本歷史上「一代名相」的抱負。因此他在國內不顧一切地修改和平憲法，在國際上則著力於日本的一系列領土問題。「北方領土」奪還者的光環正是安倍夢寐以求的功業，因此安倍自上台伊始甚至一度展現出一副「親俄」的面孔。2014年2月7日，在多名西方主要國家領導人默契地集體缺席索契冬奧會開幕式的時候，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卻抵達索契參加了冬奧會開幕式。以此為契機，日本似乎獨樹一幟地成為了G7集團中的「親俄派」。

然而當3月16日克里米亞公投後，日本外相岸田文雄在17日早上舉行的記者招待會上便表示日本將視歐盟首腦會議的結果及俄羅斯的態度制定相應措施。次日，日本政府宣布暫停對俄放寬簽證發放條件和暫停啟動新投資協定、太空開發協定以及有關防止危險軍事活動協定的談判。儘管有人認為無論是從力度還是範圍來看，日本的制裁措施更多的只具有象徵意義，制裁的實施仍足以令日本剛剛樹立起來的親俄形象搖搖欲墜。

制裁是否預示日本已經完全走到了俄羅斯的對立面？克里米亞公投後第二天就祭出制裁手段的日本出手儘管不算慢，不過美國卻早在3月9日既已公布了第一波制裁計劃，歐盟也已經在前一天出台了制裁措施。與其說日本開始制裁俄羅斯不如說是日本加入到西方國家對俄羅斯的制裁中來，這似乎能更為準確地體現日本政府在此問題上的處境。

日本國內對於處理克里米亞問題的態度也有分歧。《日本經濟新聞》的民調顯示,認為應該「著眼於北方領土談判等因素，採取日本自主外交」的日本受訪者佔54％。認為「應與歐美保持步調一致，加強制裁」的意見佔31％。日本知名「大嘴」麻生太郎副首相甚至稱：「基輔大公國是俄羅斯的發祥之地，基輔倒向歐洲就相當於宮崎縣從日本獨立，神話中日本起源地的高天原就會消失一樣。」儘管麻生的講話很快被指為失言,但其反映出日本政權內部對俄態度存在意見分歧是不爭的事實。

日本對俄表面態度出現轉變,是因為美俄衝突使得日本可能從俄方獲得的領土和能源利益被與一個更大的利益一起放到了天平的兩端,這就是以日美安保為基礎的日美同盟。在一定層面上,美國有能力迫使日本在對俄(蘇)問題上追隨自己,這在歷史上也是有先例的。1956年日本在對蘇復交談判中曾流露出在領土問題上妥協的意向。8月19日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就在倫敦向日本外相重光葵清晰地表明：「如果日本國後、擇捉兩島問題上對蘇讓步，美國將考慮永久佔領沖繩。」今天儘管沖繩歸還問題已經消解,但是美國仍可以利用安保條約來拉緊套在日本脖子上的項圈。只要日美同盟存在，日本在涉及美國利益的重大國際問題上就沒有選擇的餘地,對俄制裁問題也不例外。

而領土問題恰恰也是俄羅斯戴在日本頸上的枷鎖，俄方清楚地認識到日本之所以對俄示好，其根本原因就在於希望以此來換取俄羅斯在領土問題上的讓步。因此，對日本施加壓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在千島群島上做文章，以讓日本知道日俄兩國究竟誰在領土問題上握有主動權。因而當7月28日，日本宣布將就馬航客機在烏克蘭被擊落問題上繼續追隨西方，對俄羅斯展開新一輪的制裁之後，俄羅斯終於祭出了領土問題這一殺手鐧。

其實日本在對俄問題上不可謂不謹小慎微，《日本經濟新聞》便在日本對俄羅斯新一輪制裁措施出台後指出：「考慮到日俄之間的北方領土談判，日本希望避免過分刺激俄羅斯」，甚至認為本國的制裁併沒有實質性效果。正是在這種樂觀的基調下，普京「大帝」的驟然出手更令日本有些措手不及。但這也恰恰反映出生存在美俄兩個大國夾縫中的日本「兩大之間難為小」的窘境。對日本來說，比起盲目鼓吹虛無縹緲的中國威脅論，認真思考如何周旋於美俄之間似乎要來得迫切許多。如果不能解決好這一問題，無論安倍如何煞費苦心地解禁集體自衛權，大國夢想終究不過是一枕黃粱而已。

（作者系社科院日本研究所政治研究室博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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