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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道德真經集義卷之四

道德真經集義卷之四  盱江危大有集  第二十二章  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敝則新,少則多,多則惑。  呂氏曰:聖人鉤深致遠,動必循理,理之所在,天下莫能與之較也。以謂治性者,莫若明心,全身者,莫若遠害,是以屈曲才能,出處語默,隨順其宜,與物無競,不虧大全,故能成其無爭之德,故曰曲則全。聰達明察,曉辯諸物,遺佚而不怨,厄窮而不憫,其直如矢,其端若弦,常且委蛇同波,類尺蠖之未伸,屈伏而不有其直,斯可謂大直矣,故曰枉則直。川穀窪下,則水就之,雖欲不盈,不可得也。於己謙虛,則眾德歸之,故曰窪則盈。至人支離其德,弊薄其身,大白若辱,質真若渝,則天下樂推而不厭,其道日新矣。《楊子》:或問新弊何如?新則襲之,弊則益之,然可謂日新其德,不為外物之弊者矣,故曰弊則新。夫道不貴繁,聞見之多不如其守之約也,易則易行,簡則易從,易簡得則天下之理得矣。攝生之士,少思少慮,少欲少念,持而勿失,則得之矣,故曰少則得。人情好勝,以多為貴,蓋道不欲多,多則雜而擾,路多歧則亡羊,學多方則喪道,治身之道多思則神散,多機則智沉,非所以抱一也,故曰多則惑。○何氏曰:此章首言曲則全,末言全而歸,於以見天然混全之道,如川穀之於海,不以萬折而妨其東也。道初非曲所能強全,特以其本全之天外,以曲成其物者耳。要知天地大全,皆備於我,與物委蛇,以同其波,為斯世不得直行其道也,何嘗違道干譽,如後世見惡之曲者哉。如是則四方均齊,道本直也,外以枉全之,六虛周流,道本盈也,外以窪全之,謙受益也。長古不老,道本新也,外以弊全之,晦而明也。少則得,一也。多則惑,雜也。《列子》:大道以多歧亡羊,學者以多方喪道。○林氏曰:能曲而後能全,能枉而後能直,能窪而後能盈,能弊而後能新,能少而後能多,此皆能不足而後能有餘,能真空而後能實有之意,少則得,多則惑,只是少則多三字,又鈾繹作兩句也。  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呂氏曰:一者人之真性也,道之所言一者,亦有數種,不可不知也。有道之一,無一之一也。有神之一,真一之一也。有炁之一,一無之一也。有水之一,天一生水之一也。此言抱一者,乃真一之一也。知一者無一之不知,昔黃帝往峨眉山見天真皇人曰:請問真一之道,天真皇人曰:此道家之至重,其經上帝秘在五城之內,吾聞之經曰:一在北極太淵之中,前有明堂,後有絳宮,巍巍華蓋,金樓穹窿,此真一之大略也。夫言北極太淵之中者,言真一所居之神室也,乃在兩耳交通之穴前,明堂後,玉枕上,華蓋下,絳宮即泥丸,天帝,上一赤子之所居也,謂耳屬腎,故曰北極太淵之中也。《西升經》:子得一,萬事畢,知而行之,乃可為修真之法式,故曰抱一為天下式。○何氏曰:聖人抱一為世法式,一者道所自生,乃混然天全者。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夫惟不爭,天下莫能與之爭。  吳氏曰:自見猶雲自炫,明謂智之明。不自見者,用晦而明也。自是猶雲自賢,彰謂明之,彰不自是者,暗然而日彰也。誇其功曰伐,功謂事之成績,負其長曰矜,長謂能之過人。不自見,不自是,不自伐,不自矜,而以夫惟不爭終之,四者皆不爭之喻也。○林氏曰:不自見,不自是,不自矜,皆是不有其有之意,我既無所爭於天下,又何爭之有。○李氏曰:不自見以下,皆戒盈勸謙之義也。謙下故無爭,無爭則全其本也。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誠全而歸之。  吳氏曰:曲則全三字,蓋古有是語,而老子述之以為此章首句。章內抱一為綱,曲則全以下五者,夫惟不爭以上五者,凡十事為目。皆曲則全一句所可該也,故重述之於章末,而曰古人所謂曲則全者,豈是虛為此言而無實哉,蓋以其誠實能全,而遂以全之效歸之。○董氏曰:蓋老子述而不作,以謂曲則全等語,皆古文也。此申其言之不妄者,勸之深也。使學者果能明曲枉之道,則道大全實,皆歸諸己矣。道乃人之固有,故云歸,言復其初也。  第二十三章  希言自然,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孰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死於人乎?  何氏曰:經曰聽之不聞名曰希,夫希者何,言自然也,言大道之言也。此句當以希字句絕,不可以希言與多言對解,淺矣。學道者游心於淡,合炁於漠,廓然無形,寂然無聲,故首言以希之一字。大音希聲之希,自然也。曰希曰自然,此玄門也。飄風暴雨不終日,飄風暴雨,行強粱之氣,故不久而滅此也。夫飄暴之氣不自然,則不能以常然。天地者尚不能以此為久,而況人乎。○吳氏曰:聽之不聞名曰希,希言言無言也。得道者忘言,因其自然而已。飄風,強疾之風。自旦至食時為終朝。驟雨,急暴之雨。自旦至暮時為終日。不因其自然而輕躁發言,譬如天地飄風驟雨,皆反自然之常,而為變怪者也。天地反自然之常,尚不能久,不及終朝終日而止矣,況人而不能因其自然,可乎。○李氏曰:飄風驟雨,言妄動躁進,不久遠之喻。○呂氏曰:飄風驟雨,不久之喻者,此太上戒人之喜怒哀樂,發而不中節,動止失常也。希者視之不見之道也。  故從事於道者,道者同於道,德者同於德,失者同於失。  吳氏曰:從事於道,謂以道為事也。道者謂有道之人,德者謂有德之人,失者謂庸下之人。所為不能無失者也。同與《莊子》齊物論之齊相近,謂與之合一而不相非異也。惟因其自然而希言,故凡上等次等下等之人,皆視之一同而無相非異也。蓋道者德者,與我為一,無所容言矣。至若失者,他人雖以為失,彼則自以為是,固亦有自然之是也。豈可不因其所是以是之,而乃妄言以非之哉。《莊子》不言則齊,齊與言不齊,言與齊不齊也,故無言,亦老子希言自然而玄同之意。○李氏曰:從事於道者,和順於道德,混同於事物,自然感通於物,物亦自然相應也。又曰道者同於道,一體同觀也。德者同於德,謂不生二見。失者同於失,無分別也。○呂氏曰:至人同於道同於德同於失,不與物親,不知其有道,不知其有德,不知其有失,超然出於形器之外,而無得失之憂也。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吳氏曰:道德之人,以我同之,與我印證參同,夫何間然。失者之人,以我同之,亦或緣彼之獨是,以悟我之公是,則三者之人皆以我同之而有得也。然此惟有道之實者能之,苟道之實有所不足於己,則其待人發有不以其實者焉,而是是非非,強加分別矣,豈能如此玄同也哉。○李氏曰:我同於我,道亦同於我,我同於德,德亦伺於我,我同於失,失亦同於我,我疑於物,物亦疑於我。  第二十四章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李氏曰:此章總證前三章,跂者不立,跨者不行,如飄風驟雨之謂也。○吳氏曰:此章又以人之行立譬喻前章,立與行亦因其自然,或於自然之外而求益,跂起洪腫而立,以增高其身,跨開其足而行,以增闊其步,暫時如此,不能久也,終必不可以立,不可以行。○名氏曰:跂者似立而非立,人貴其有立,非道則不立,跨者似行而非行,人貴其有行,非道則不行。苟以立為未足,而加之以跂,以行而未足,加之以跨,未見其可也。類夫冒進之士,跂望非分,欲求榮寵,有若延頸舉踵,何能久立哉。而又材力卑劣,欲超軼於人,跨步挾物,心覬速達,何由得行乎。是以違其常性,而強其所不能,若夫以道獨立乎萬法之表,超然不移者,曷可同日而語。○何氏曰:跂,翹足也,則離於立,言人企望之心重,不可與有立也。跨,大步也,則促其行,言人進取之心重,則不足與有行也。  自見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無功,自矜者不長。其於道也,曰餘食贅行。物或惡之,故有道者不處也。  李氏曰:自見自是自矜自伐,渾是私意,私意確則害公,何可久也。故有道者不處。餘食贅行,殘飯贅疣,眾所不美。○呂氏曰:至人道心太虛,睨物玩世,以生死為一條,以可不可為一貫,回視自見自彰自矜自伐之人,譬諸棄余之食,贅余之行,天之所虧,地之所變,人之所惡,而況至人窮理盡性,造道之極,曷嘗顧之,終身當勿處也。○林氏曰:自見自彰自是自伐自矜,皆是有其有而不化也。○吳氏曰:自見者之終不能明,自是者之終不能彰,自伐者之終無功,自矜者之終無所長,亦若跂者之不可以立,跨者之終不可以行也。食之不盡曰余,肉之附生曰贅,或曰:行讀作形,古字通用。司馬氏曰:棄余之食,適使人惡,附贅之形,適使人丑。  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呂氏曰:太易者未見炁也,太初者炁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質之始也。氣形質具而未始相離,故曰渾淪。非清非濁,湛然常存,非高非下,萬派莫分。天地由之而生,萬物由之而化,至人體之,是以歸根復命,返性於初。恍惚之中,千和萬合,極物之真,原其本來,先乎覆載,混沌成體,道之源也。在人為妙覺之性,亘萬劫而不間,故曰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林氏曰:有物混成,道也。無極而太極,其生在天地之先,言天地自是而生也。○吳氏曰:有物混成,物謂道也,混成謂不分判而完全也。先天地生,猶首章所謂天地之始,四章所謂象帝之先。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  呂氏曰:寂兮無聲,寥兮無象,空洞杳冥,無今無古,獨立無配,未嘗遷革,何物可偶,故能周遊八紘,應用無盡,斡旋不忒,物有盛衰,道無窮極,萬物莫見其行而行,莫見其止而止,行而復止,止而復行,如環無端,物無大小,咸向於道,得之則全,離之則損,生之成之,咸有所賴。○林氏曰:寂兮寥兮,不可見也。獨立而不改,常久而不易也。周行而不殆,行健而不息也。可以為天下母,天下萬物之所由生也。寂,闐靜也。寥,虛廓也。言其無聲無形也。獨立乎萬物之表,無可與對,而未嘗變易,故曰不改。周行於萬物之中,無不遍及,而未嘗窮匱,故曰不殆。生育萬物,故曰為天下母。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林氏曰:吾不知其名,不可得而名也。名不可得,字之曰道,字者代名之謂也。曰道不足以盡之,又強而名之曰大。大又不足以盡之,又名之曰逝,逝者往也,不可追逐也。逝又不足以盡之,又強名之曰遠。遠者不可近也,不可得而親附也。遠又不足以盡之,又強而名之曰反,反者復歸於根之意也。○李氏曰:大者無有限量,逝者無有疆界,遠者無有邊際,反者收拾來歸。○何氏曰:反者則復歸於無物也。○柴氏曰:反者用復歸體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吳氏曰:王謂聖人之有位者,古今惟道最大,無可與並,此以天地聖人與道而言,而曰四大何也?蓋天得此道以為天,地得此道以為地,聖人得此道以為聖人,其所以能大者,以其有此道故也。○李氏曰:人只知域中有四大,殊不知自己一物更大。○呂氏曰:至人喻之於己,道者虛無神妙,天者天穀神宮,地者黃庭真土,王者真性元神。元神乃心也,不離方寸,潛天潛地,經緯萬方,亦可謂大者矣。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呂氏曰:王者淵默沉靜,與陰同德,所宰無私,是法乎地也。地者守一不動,剛健中正,與陽同波,是法乎天也。天者高明至公,出真兆聖,酬酢萬變,惟德是輔,與道同體,是法道也。惟道則任物遂性,無為自然,守而勿失,與神為一,道體圓通,出入無礙,所謂自然也。其誰曰不可,故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吳氏曰:人之所以大,以其得此道而與地一,故曰法地。地之所以大,以其得此道而與天一,故曰法天。天之所以大,以其與道一,故曰法道。道之所以大,以其自然,故曰法自然。非道外別有自然也,自然者,無有無名是也。○林氏曰:其意但謂道至於自然而極,如此發揮,可謂奇論。○何氏曰:人法地之人,即王也。  第二十六章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  吳氏曰:根猶本也,躁,動也。君猶主也,言輕以重為本,動以靜為主也。君子之行,吉行乘乘車,師行乘兵車,皆輕車也,輕之後有輜車,載寢處服食所用之物,謂之重車。雖乘輕車以行,而終日不與重車相離,不敢以輕車疾行竟往,而不顧在後之輜重也。此言輕本乎重也。○呂氏曰:重者任物者也,輕者為物所任者也。將制於輕,不可失之於重。靜者役物者也,躁者為物役者也。將制於躁,不可失之於靜,蓋靜則有制輕之功,靜則有持躁之方,是以治國之君,當以厚重安靜為基,則百姓安康而無擾亂之憂矣。有若終日行邁,未嘗敢離輜??之重載者,以其衣食之所在也。苟遠而棄之,則有中途委頓之患,其於立身行道,豈可須臾忘於靜與重邪。至人處己亦然,貴乎重靜,謹乎輕躁,重者首,輕者肢,靜者神,躁者情,取此靜重之德,去其輕躁之情,則聖胎安逸,終日如乘安車。大道雖夷,不敢輕易其行。○林氏曰:根言輕自重生也,君言躁以靜為主也。  雖有榮觀,燕處超然。  吳氏曰:燕,閑也。處,居也。雖有榮華之境,可以游觀,亦超然無一物之繫纍其心,此言動主乎靜也。○林氏曰:其胸中之所見,極天下之至美,故曰榮觀。而居之以安,故超然於輕重躁靜之外。燕,安也,處,居也。猶吾書所謂安行廣居也。○何氏曰:雖有崇高榮華之觀,而超然清閑之燕,萬物毋足以撓其心,於治天下乎何有。列子至觀不知所視,靜重之至也。  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吳氏曰:國勢之居重馭輕,兵法以靜制動,與夫人之治身治心,皆當本之於重,主之以靜。○林氏曰:萬乘之主,若不知身之重,則不能超然於事物之外,必至有輕躁之失。失臣者不足以臣伏天下,失君者言自失所主,以身輕天下者,以天下為重,以身為輕也。不輕其身則知道矣,知道則知自然矣。○呂氏曰:至人取之於己,則心者君也,炁者臣也,輕則心動而損其氣,躁則炁耗而盪其心,內而修身,外而役物,靜重之體,性理之分哉,故曰輕則失臣,躁則失君。  第二十七章  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善計不用籌策,善閉無關楗而不可開,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  吳氏曰:善謂善於其事。轍謂車轍。跡,足跡也。瑕,疵玷。謫,過責。計,計數之多寡。籌策,計數者所用之算,以竹為之。關楗,拒門木也。橫曰關,豎曰楗。繩約,索也。合而成體曰繩,用而束物曰約。行者必有轍跡在地,言者必有瑕謫可指,計數者必用籌策,閉門者必須用關楗,結系者必須用繩約。然皆常人所為爾,有道者觀之,則豈謂之善哉。蓋善於行者,以不行為行,故無轍跡。善於言者,以不言為言,故無瑕謫。善於計者,以不計為計,故不用籌策。善於閉者,以不閉為閉,故無關楗,而其閉自不可開。善於結者,以不結為結,故無繩約,而其結自不可解。舉五事以為譬,以起下文聖人善救之意。○呂氏曰:神無方,道無體,不行而至,不疾而速,至人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為乎無為,行所不行,不出戶庭,其德流傳,如風披拂萬物,何轍跡之可尋乎。且不善言,多為言之所累,未能忘言也明矣。夫瑕者玉之病,謫者言之咎,夫豈知言之所以言哉。至人以日新之德發而為言,垂訓於世,舉合自然,又曷有瑕疵譴謫之可玷乎,故曰善行無轍跡,善言無瑕謫。道不可求於度數也,今以籌策而知者,豈自得之妙邪,惟善計者不然,守一無為,能任萬物,縱橫運用,不墮諸數,使大小多少,各盡其分,不損其材,何假於籌策哉,故曰善計不用籌策。且善閉者六通四辟,雖天地密移,鬼神靈響,不得其門,無自而入,以其形全精復,塞兌閉門,諸境莫入,雖無關楗終莫能開也,故曰善閉無關楗而自不可開。噫,物之膠固,水之凝結,事之和合,雖無繩約不可解也。至人簡易沖虛,神凝氣定,恬然清靜,雖天地不能犯也。故曰善結無繩約而不可解也。○李氏曰:謹於言行則無跡無謫,心之計,其可算,心之閉,其可開,心之結,其可解乎。○林氏曰:五者皆譬喻也,其意但謂以自然為道,則無所容力,亦無所著進。  是以聖人常善救人,故無棄人。常善救物,故無棄物,是謂襲明。  吳氏曰:聖人之救人救物,以不救為救,亦若上文所譬,以不為其事為善也。蓋有所救者必有所棄,假使所救者百千萬人,百千萬物,然此百千萬之外,皆棄而不承救也。聖人之善於救者不然,一皆無所救也,無所救則無所棄矣。不見其為救此而棄彼也,故無一人是棄而不救之人,無一物是棄而不救之物。○何氏曰:道在天下,周普萬有,人人皆欲化之,物物皆欲成之,而不見其跡,神應故妙也。《關尹子》:蒼然郁然在大化中,性一而已。知夫性一者無人無我,故人物皆得遂其性而無遺棄者,聖人無為之道也,是謂襲明。夫靈明之性,人所同稟,特不全明爾。聖人委曲導人,使還其靈明之天於不壞不滅之地,繼之者善也,故曰襲明。○呂氏曰:至人收視返聽,虛室生白,宇定光發,如燈之明,傳襲而不絕,故曰襲明。○董氏曰:夫救人於危難,特救其形爾,而且未必能博,豈足為善哉。惟彼方執著有為,迷其性於暗蔽之中,而我有兼容之量,容之以先覺之明,覺之使彼之天光自發,如明燈之傳襲無盡,而在我者既以與人己愈多,則其明亦何限量哉。  故善人不善人之師。不善人善人之資。  吳氏曰:善人謂善於其事之人,師者人之所尊事而為法者也,資者如以貨財給人,俾人藉之賴之而得有所成也。因彼之不善而成此之善名,故曰資。○何氏曰:夫不善之人師善者而受其教,善者資不善者以行其化,此道之所以生生不息者,是謂襲明。○林氏曰:天下若無不善之人,則誰知善人之為善,是不善人乃為善人之資也。資者言其賴之以自別也。○呂氏曰:師資者能資人而亦資於人,相成之義也。○倪氏曰:善人為不善人之師固也,不善人乃為善人之資者,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孔子猶以不善者為師,況賢乎。資之為言助也,因彼不善,吾鑒之而知改過以從善,是之謂資。  不貴其師,不愛其資,雖智大迷,是謂要妙。  呂氏曰:人雖因其師而指南,及其頓悟至理,物我兩忘,不貴不愛。如列子師老商,友伯高,既而曰不知夫子之為我師,若人之為我友,內外盡矣。故曰不貴其師,不愛其資,故能見性之性,開天之天,深造乎道,使有智者亦皆迷其津,雖有巧計無所施之,雖有至言無所喻之,可謂真要妙矣,故曰雖智大迷,是謂要妙。○李氏曰:師資兩忘,黜聰屏智,終日如愚。  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為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  呂氏曰:雄者剛而動,雌者柔而靜,聖人知己之尊榮,若縱乎剛勝則患生,未若守其柔弱,卑退善下,而天下之德皆歸之,如水之就下焉。為天下溪,沛若細流,決之四方,何所不納,復能守其常德,溫粹不雜,類嬰兒之未孩,是謂全德,於己亦然。雄者陰中之陽也,在人為精,雌者陽中之陰也,在人為神。知雄者保其精,守雌者存其神,神之靈而萬物至,心之無而和氣歸,若水之注於溪,任物污濁,比於赤子。○吳氏曰:雄謂剛強,雌謂柔弱,嬰兒謂無所知識。○林氏曰:知字能有為而不為之意,知雄守雌,不求勝也。常德即常道也,不離,無間斷也。嬰兒,無知焉。○李氏曰:知雄守雌,不自大也。○何氏曰:天門開闔,能為雌乎,吾寧靜為下,弱勝強也。○倪氏曰:先之以知其雄,而後言守其雌者,於雄之剛強,非不知也,乃能守雌之柔弱,故可貴也。若本不知雄,唯守雌而已,則凡世之愚弱者,亦可謂知道,可乎?故必先知之而能不用,此所以為有道也。嬰兒者,譬道之始也。  知其白,守其黑,為天下式。為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呂氏曰:白以喻道之著也,黑者喻道之復也,聖人知我心澄潔純素,無有一疵,慧而不用,乃能收其淵奧,實智若愚,持以自晦,光而不耀,行之於己,施之於人,可為天下模式,既楷模法則於世矣。正而不妄,公而不私,動而有常,絕無差忒之愆,其於人之身也,白者金之鄉,黑者水之府,知金之與水相生相成,為命之基,當煉金液,守元精,斡旋運動,成真金之體,可為舉世修真之依式也。且真常之德獨覺無為,一了百當,毫毛匪差,神契無冥,豈有窮極哉。○河上公曰:白以喻昭昭,黑以喻默默,人雖自知昭昭明白,當復守以默默。如暗昧無所見,如是則為天下法式,則德常在。○林氏曰:不忒,無差失也。無極,無物也。○何氏曰:毋履太白可令永存,吾寧以玄為德,明若昧也。○吳氏曰:白謂光明,黑謂暗昧,無極,無所窮盡也。○李氏曰:知白守黑者,不自見也。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為天下谷,常德乃足,復歸於朴。  呂氏曰:榮辱之來,人莫得而先知,倘來適去,初無交涉,聖人知其位之崇高,榮觀燕處,守其卑辱,納污藏垢,如谷之虛。谷既虛矣,靡所不容,無彼此之間,內德充足,一性純常,復歸於朴。○李氏曰:知榮守辱,不自貴也。守雌守黑,不見自己之明也。○何氏曰: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吾寧受垢受不祥,損而益也。曰嬰兒曰無極曰朴,皆混然返始之道也。○林氏曰:乃足,備至之也,朴,太朴也,天地之始也。○吳氏曰:榮謂尊貴,辱謂卑賤,朴謂木質未斯為器。此章之意,欲常德而返本復始,以歸於太初之道。常德者沖虛不盈之德也,故寧黑無白,寧雌無雄,寧辱無榮。知其守其者,雖知彼之可尚,然寧守而自處於下,既全此沖虛之德,乃可復歸於太初之道。《莊子》所謂德至同於初也,曰無極曰嬰兒曰朴,皆以喻太初之道也。  朴散則為器,聖人用之,則為官長,故大制不割。  林氏曰:大朴既散而後有器,即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聖人以形而上者用形而下者,則天地之間各有其職。聖人兼三才以御萬物,雖職覆職載,亦聽命於我,是為天地之間官萬物者之長也。《莊子》官天地之職,亦造化之一官守耳。割,離也,以道制物謂之大制,制則道器不相離矣,此即無為而為,自然而然之意。○何氏曰:朴者大道無為之始,器者事物有為之名,聖人不能使朴之不器而善用之,以官天地,長民物,雖大制御,方而不割,生而不傷,大道之力也。○吳氏曰:有所裁製者,必須以刀割裂其全,而大制則以不製為制,故不割裂也。大散者不散,大用者不用,亦如大制之不割。  第二十九章  將欲取天下而為之者,吾見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為也。為者敗之,執者失之。  何氏曰:經中言天下之戒者三,欲革千萬世亂臣賊子之心,所謂昧於權利,越次妄據,外不量力,內不知命,自取喪滅者,示其禍戒也。故曰以無事取天下,不可萌一毫有為之心,天下大物曰神器,非人力可覬覦也,如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何嘗有為之之心。堯之黃屋非心,舜禹有天下而不與,何嘗有執之之心。聖人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事事物物,莫不皆然,一以無心處之,況天下之大,神明之祚,其可以智力求哉。○呂氏曰:聖人之有天下,非取之也,其治天下,非為之也。夫何故,以其未嘗有心於為也,所以能合天道之常理,輔萬物之自然,萬物歸之,不得已而受之,苟有心取而為之,無乃用智尚力,佛逆天理,而失其自然之道乎。神器者大寶之位,天地神明之所主,宰制萬有,役使群動,果不可為也。若一己之私,從事天下,為物所拘,認而有之,動而不知其止,涉乎憂患之域,非惟喪其至理,亦將失其真矣,奚暇治天下哉。人之一心,天下眾妙皆歸焉,所貴乎自然而已,既為之,則不能無為,以人滅天,以敬滅命,道愈不可得也。原其形體,法天象地,妙契陰陽,乃神聖之器也。黃帝南望而玄珠遺,七竅鑿而混沌死,是不可為也,為之者欲其成,故敗之,執之者欲其得,故失之,倘若無為故無敗,無執故無失,其於道也至矣哉。○李氏曰:無為則無事,有為則有事,執者失,為者敗,有為之戒也。○林氏曰:天下神器,豈人力所可得。道盛德至,天下歸之。若萌取天下之心而強為善,以求有得,次不可得矣。蓋言凡天下之事,不可以有心求。為者必敗,執者必失,是皆有心之累也。  凡物或行或隨,或呴或吹,或強或羸,或載或隳。是以聖人去甚,去奢,去泰。  何氏曰:物損於彼者盈於此,成於此者虧於彼,損盈成虧,往來相接,《列子》所謂螳螂捕蟬,不知黃雀在後,亦是此意。故物或行而前,已有隨其後者,或呴而暖,已有吹之寒者,或強而勝,已有羸而弱之者,或載而成,已有車而壞之者,如相守然,故曰影之守人也,物之守物也,況天下大於物,而可以有心有為有執哉。甚者過當,道以弱為表,以虛為實,不為已甚,故去甚奢者浮靡也。道以本為精,以物為粗,奢則不遜,故去奢泰者驕肆也。道以深為根,以約為紀,而不以天下為泰,故去泰。此三者皆有作為之侈心,去此三者,聖人之心虛矣,不以天下動其心矣。○李氏曰:強贏載隳,互相倚伏,如影隨形,才有成便有敗,是以聖人去貪甚,去奢侈,去驕泰,深戒後世。○蘇氏曰:或行於前,或隨於後,或呴而暖,或吹而寒,或強而益,或羸而損,或載而成,或隳而毀,皆物之自然,勢之不可免者也。○吳氏曰:此承上文執者失之一句而言,守天下之道,有天下者,豈能保天下之長為我有而不亡也哉,蓋得失存亡之相禪,如行隨呴吹強羸載隳,八者相反而相因,聖人知其勢之必至於此也,而處之有其道焉。凡過盛則必衰,惟不使過盛,則可以不衰也也,能不過盛甚奢泰三者,盛之極則可以保天下矣。  道德真經集義卷之四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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