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國中產選民的真實自述:我為什麼支持特朗普?
一個周日傍晚,筆者來到賓州最大城市費城南郊一個綠蔭匝地的幽靜住宅區,道路兩旁是帶草坪獨棟兩層或三層小樓,齊整漂亮,但外牆門窗挺單薄,從落地窗戶能夠清楚看到廚房和起居室。同事感嘆,小區挺安全,居民想必不擔心入室盜竊之類犯罪問題。
瑪麗亞·加托(Maria Gatto)一個人在家。她是一家大型製藥公司的部門主管,50歲上下,把一兒一女都送進私立中學讀書。兒子18歲,剛進賓州一所公立大學;女兒15歲,轉年將面臨大學申請。
她的家,收拾得乾淨整潔。起居室兩瓶鮮花,一瓶紅一瓶白,皆取純色。起居室和相連廚房空間大,但沒什麼擺設,牆上的畫也偏冷色調。我們圍坐在廚房方桌旁,較小的空間人與人更容易靠近,容易增加一些溫暖的感覺。
在這樣一個典型的中產階層住宅區,一個典型的中產階層家庭中,我們聊了聊關於美國大選的那些事。
文︱瞭望智庫駐華盛頓研究員徐劍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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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作為標準美國中產階級,生活輕鬆容易嗎?
問加托如何定義自己在美國社會的位置,加托一點沒猶豫地說,她屬於中產階層的中間層,「標準美國中產階級」。她的年收入超過25萬美元。
那麼,作為標準美國中產階級,生活輕鬆容易嗎?
她想了想說:「不算容易」,笑容里夾雜了一點苦澀。
最沉重的負擔是孩子大學學費。加托和她父親的母校都是位於費城西北郊的維拉諾瓦大學,這是賓州最古老、規模最大的私立天主教大學,她女兒很想將來也在這裡讀書。但如今,維拉諾瓦大學每年學費高達6.2萬美元,四年下來需要申請24.8萬美元的學費貸款,很可能負擔不起而被迫放棄。看得出來,因為女兒可能讀不起自己的母校、加托很是難受。
但她並不因此支持贊成免除本州公立大學學費的希拉里,認為希拉里的方案不現實。再說,誰來為年收入25萬美元以下的家庭學生付學費?她自問自答:肯定是像我這樣年收入超過25萬美元的中產階級。
加托的第二大擔憂是養老。她說,她的家族有長壽基因,父親已逾百歲,住在養老院里,身體很好。如果和父親一樣長壽,她會再活至少50年,如何保證漫漫幾十年退休生活有質量?
回顧奧巴馬執政這八年,加托說,中產階級從收入上講沒有下降,她的家庭並沒有變窮,但如今需要繳納更多的稅,支出因此增加了不少。
加托舉例說,由於奧巴馬醫保,她現在需要繳納比過去高出五分之一的醫保費用。在奧巴馬醫保法案通過前,她全家每月交納300美元醫保費用,而現在是每月460美元,但所享受到的福利反而減少了一半。此外,美國人買房就得養房——房子越大,每年交的「養房稅」越多。加托現在接受了一名中國女學生寄宿,每月收取1000多美元寄宿費,算是一筆小補。
其實,加托說起她的煩惱,首先提的並不是學費、醫保和養老,而是家人相處時間比從前少了很多。她說,美國社會和從前不一樣了,工作壓力增加,生活方式改變,如今全家人一起聊天,共同消磨的時光少了很多。
人像圓規,每每以自己的雙腳為原點,忘記這世界上,並不僅僅自己在變,每個國家、每個社會,都無時無刻不在變動的河流中。聽著加托的講述,雖然對她記憶中的昔日美國只能管窺蠡測,卻也不禁感觸對美國大選歷史的知識儲備不足,不能穿梭於時間縱軸,深度「打量」美國。
2
支持特朗普的四個理由
加托說,她是「天生的」共和黨選民。
和許多土生土長賓州白人一樣,加托祖上是德國移民。她出身於天主教徒家庭,父親是土木工程師。從肯尼迪時期起,她父母每次大選都投票給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她自己滿18歲享有投票權後,也每次大選都必投共和黨。
加托列舉了她支持特朗普的主要理由,被她列在第一位的是墮胎問題。她堅決反對墮胎,這既基於價值觀也基於宗教信仰,所以她「只能投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票」。
第二,她贊同特朗普的大部分主張,「讓美國重新安全」的口號對她尤其有吸引力。在她看來,特朗普主張的是限制非法移民,而不是反對合法移民;嚴格背景審查是針對所有入境者而非只針對穆斯林。不過,加托不同意特朗普反全球化、反多邊貿易體系的主張,但相信這只是他的競選宣傳,真當總統不會這麼做。「在這個時代,你不能孤立自己。」她說。
第三點理由是討厭希拉里。加托說,她覺得希拉里是政客,虛偽、不誠信,使用私人郵件伺服器處理機密公務的電郵門事件「非常不光彩」。相形之下,特朗普「說出了人們心頭的感受」。而且,既然如他作為企業家,能夠在董事會做出成功決策,「在橢圓形辦公室應當也可以為國家作出最好的選擇」。
加托打算投票給特朗普的第四個理由,是對民主黨總統奧巴馬「感到很失望」。她說,她認為民主黨的政策主張在扼殺中產階級。奧巴馬執政八年,她沒有看到多少變化。相反,民主黨政府對窮人的「給予」導致美國「社會門檻」越來越高。過去大學本科畢業生能夠找到的工作,現在需要擁有研究生或更高學歷才行。
加托心裡,有一套或許可以稱為「典型共和黨人」的價值觀:「努力工作,不允許不勞而獲,人人應為自己更好的生活而奮鬥,政府只需要提供規則和指導」。她說,政府和社會已經為貧困人群提供了庇護所、食品券等等,為什麼他們不能自己想法改善生活呢?「這是一種選擇,而他們做了選擇。」
民調顯示,被稱為「千禧選民」的35歲以下美國人中,逾半數傾向於民主黨。對此,加托既認同特朗普所說今年大選可能是「共和黨最後一次贏得選舉的機會」,又表示她並不擔心年輕人的傾向。她說,大學生不為柴米油鹽操心,所有賬單都是別人支付,「沒有生活在真實世界裡」。等他們走進社會,為自己的生活打拚,會有更多人自然而然趨於保守。
3
「我迫不及待地盼著大選結束」
採訪時,距離11月8日大選投票日還有將近兩個月,但加托說,已經感到「非常厭煩」。她說,選戰實際從去年就開始,「已經持續快兩年,拖得實在太久了,花得錢太多了,電視里的競選廣告令人膩味」。「我迫不及待地盼著大選結束。」
問加托如何評價2016年美國大選,加托說,這是一場將改變美國人生活的大選,也是一場將被「載入史冊」(Monumental)的大選。
「有這麼多選民強烈不喜歡任何一位(大黨)總統候選人,這太不尋常了。」她感嘆道。她說,大選日那天,賓州很多選民不一定會出門投票,因為共和黨選民認為希拉里是騙子,不可信任;而民主黨選民又認為特朗普是「混沌加農炮」,沒有自控能力,不可預測。
能否用三個詞形容她眼中的特朗普?加托選擇了「自信」「說話不過大腦」和「自我中心」。咦,三個詞里倒有兩個貶義。加托笑了起來,說她也經常覺得特朗普很crazy,想跟他說「閉嘴」。
相比「憤怒」,加托更願意用「憂慮」形容自己或美國民眾的大選情緒,「憤怒是一個很重的辭彙」。
對今年大選,美國選民確實有許多不滿和擔憂,加托說。至於她自己,最擔憂的是美國進一步分裂,人們相互敵對而不是相互支持。
今天的美國,家庭分離,社會分裂,窮人和富人之間裂痕擴大,但在選戰中,兩黨都沉溺於人身攻擊,不談家庭,不談團結,不談變革,加托說著說著憂心忡忡。
加托說:「『9·11』事件後,美國曾經團結在一起,但奧巴馬上台後沒有能夠團結這個國家,反而使美國更加分裂。」「聽證會接著聽證會接著聽證會,沒完沒了,但從來沒有結果。」
和多數美國選民一樣,支持某位總統候選人,不等於支持他/她的所有觀點。在加托看來,美國並非特朗普所說那麼黑暗,美國仍然偉大,但亟需團結。「總統候選人本應該告訴我們怎麼把國家團結在一起,進行新的變革。」
庫叔福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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