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是時候改變了
記者 _ 曾向榮 特約撰稿 _ 陳般若 廣州、山西翼城報道
基層幹部楊子實發現,他所在的鄉鎮,農村小學的在校生人數減少得十分厲害,年級越低,人數越少。
「五六年級兩個班,二三十人;三四年級只有一個班,十幾個人;一二年級不足10人。」與1980年代初相比,楊子實說現在農村的小學生人數減少了三分之二以上。
有一次下鄉,楊子實為一所村級小學三年級的全體同學拍合影:空蕩蕩的教室里,只擺著兩張書桌—因為這個年級只有4個學生。直覺告訴他,是計生政策出了問題。
人口學者顧寶昌到農村調研,走訪當地的養老院時,發現有的養老院牆壁是粉紅色的,他感到有些奇怪,一問才知道這些養老院是由停辦的小學教室改建而成。
顧寶昌是中國人民大學人口與發展研究中心教授、中國人口學會常務理事。10年的研究和調查也堅定了他的判斷:計生政策到了亟需調整的時候。
不僅是民間,事實上,近段時間以來,官方層面上獨生子女政策調整的消息也頻頻傳出,最新的一條是在南方的廣東。今年7月,廣東省政府副秘書長、省人口計生委主任張楓對媒體透露,廣東已正式向國家提出「夫妻一方為獨生子女可生育二胎」試點的申請。
據張楓披露,廣東提出這一申請基於三點考慮,一是廣東作為國家綜合改革的試驗區,應該在各方面包括生育政策的調整方面先行先試;二是目前廣東的婦女綜合生育率為1.7左右,已連續十多年保持在低生育水平;三是經估算,廣東實行「一獨可生二胎」政策,對人口總量的增加影響甚微。
這些官方和民間的觀點似乎都在證明,實行了30年的計劃生育政策,可能到了需要調整的新關口。
逆轉
楊子實是吉林梨樹縣的基層幹部。這位曾經分管計劃生育工作的鄉鎮副書記,屢屢參加電視辯論節目,在公開場合闡述其自主生育的觀點。他越來越覺得施行了30年的獨生子女政策的「負效應」正在凸顯。
1980年代前後,楊子實上小學時,每個年級有五六十人,要分成兩個班,而現在,每個年級多的也僅有十幾個人,少的只能招到三四個人。有的村級小學,一年甚至都招不到一個學生,學校之間只能進行合併。停課的校園轉租出去做養豬場、養雞場,朗朗的讀書聲被豬哼雞鳴所取代,這讓楊子實心裡難受。
「雖說有孩子跟隨父母到外地的情況,但農村適齡兒童大幅減少是事實。」 楊子實很擔心,「將來農村的後備人力資源在哪裡」,一個例證是由於適齡青年劇減,農村徵兵越發艱難。
男女性別比例失衡,則是另一個較為嚴重的危機。楊子實所在縣的部分農村地區,近五年的新生兒性別比在150:100以上,小學一個班裡學生男女比例超過200:100的也不少見。「一個有十多個孩子的班級,絕大多數是男生,女生只有一兩個。」楊子實甚至見過更極端的例子,整個班沒有一個女娃。
分管計劃生育期間,楊子實和計生辦工作人員組織過一次近5年新生兒性別比例的調查。調查顯示,在那5年期間,其鄉鎮的新生兒有1206人,其中男孩746人,女孩460人,性別比為162.2:100。
這種性別比例失衡在「計劃內二胎」地區中表現得更為極端。像中國的不少省市一樣,吉林農村實行「一孩半」政策,即第一胎為女孩的家庭,可以生第二胎,這也被稱為「計劃內二胎」。楊子實在調查中發現,在「計劃內二胎」里,男女孩性別比例高達292.9:100。「『一孩半』政策對性別選擇的誤導作用很大。懷孕期間,如果發現第二胎仍是女孩,不少家長就會採取一些辦法。」楊說。
同1980年代倡導「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時相比,如今,中國的人口形勢發生了逆轉,不僅人口增長速度得到控制,而且生育率持續走低,性別比例失衡,人口老化嚴重。
生育率是觀察人口形勢的一個風向標。「平均每對夫婦要生出2.1個孩子,下一代才能更替上一代,實現世代更替。高於2.1,下一代人就比上一代人多,人口就會不斷膨脹;假如比2.1低,下一代人就比上一代人少,人口就會萎縮。」顧寶昌對記者說。
1980年9月25日,《中共中央關於控制我國人口增長問題致全體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的公開信》發布時,中國的生育率為2.5;到1990年代初,中國的生育率降到更替水平2.1以下,至今已近20年。
國家人口計生委的數據稱,中國目前的生育率為1.8,但今年4月第六次全國人口普查的主要數據發布後,有專家據此分析稱,中國當前的生育率已低至1.5,遠遠低於更替水平。
第六次人口普查的數據還表明,出生人口性別比仍然遠高於正常的範圍。
今年4月,國家統計局局長馬建堂對媒體稱,根據「六普」初步匯總的情況,中國出生人口的性別比(以女孩為100)是118.06,這個數據比2000年人口普查的出生人口性別比116.86又提高了1.2個百分點。
博弈
計劃生育,這項實施了30年的重大國策,其實是從一封公開信開始的。
1980年9月,人民日報發表《中共中央關於控制我國人口增長問題致全體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的公開信》,要求所有共產黨員,共青團員特別是各級幹部,用實際行動帶頭響應國務院的號召,提倡一對夫婦只生育一個孩子。
「公開信寫得非常好,好像是一次很懇切的談話,國家有困難,希望黨員、團員能夠響應號召,少生孩子。」顧寶昌說。
後來當上鄉鎮幹部的楊子實,那時剛剛在農村讀完了小學。當時的村級小學,雖然課室陳舊,但比現在的農村小學熱鬧得多,且男女同學比例基本均衡。
事實上,早在公開信發表之前,山東等地就出現了類似的倡議書。
比如1979年3月,山東煙台地區榮成縣農民鞠洪澤、鞠榮芬等136對夫婦,向全公社、全縣育齡夫婦發出《為革命只生一個孩子》的倡議書:「我們這136對夫妻,通過學習黨中央的指示,決定聽黨的話,只生一個孩子,不再生二胎。我們少生一個孩子,就是為四化多作一份貢獻。」
在當時,中國人口和計劃生育政策剛剛經歷了「晚、稀、少」,「一個不少、兩個正好、三個多了」以及「最好一個,最多兩個」等發展階段,提倡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對當時中國人的生育觀念是一個巨大挑戰。
在推行這一政策前,1980年3月下旬至5月上旬,中央曾先後組織召開了五次人口座談會討論是否可行。人口學者田雪原就參加過當時的座談會,據其回憶,座談會討論的焦點都是「要不要提倡一對夫婦生育一個孩子」。
「衛生部的一位領導在發言中列舉了民間的一種說法,叫老大憨、老二聰明,但最聰明、最機靈的要數老三,提倡一對夫婦生育一個孩子只留下老大,老二、老三都沒有了,會不會引起兒童以及整個人口的智商下降呢?」田雪原在相關書籍中描述過座談會的場景。
針對這種質疑,會議主持者趕緊組織力量查閱資料,進行分析和論證,當時有人甚至找到了美國飛行員中約有40%都是「老大」的相關數據,以此證明第一個孩子照樣有足夠的智力進行複雜的工作。
座談會上,也有一些問題後來證明了提問者的遠見。比如有人就提出,如果只生一個,會導致若干年後,出現大量的「421」家庭(即四個老人、一對年輕夫婦和一個孩子組成的家庭),這會導致老年人比例過大、年輕的夫婦負擔過重等諸多社會問題。
五次座談會之後,「只生一個」的決策被確定下來,並以公開信的形式率先傳遞出來。
農村對這個政策的抵抗最為嚴重。因為公開信下達之時,恰逢農村經濟改革萌動。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在各地實施,家庭勞動力多,更能實現快速致富,但計劃生育勢必減少家庭人丁的數量。
為緩和緊張形勢,1984年,中央出台7號文件,要求計劃生育政策建立在「合情合理、群眾擁護和幹部好做工作」的基礎上,只有一個女孩的農村家庭,可以再生一胎,是為「一孩半政策」。
「這是開小口,堵大口。開小口,就是允許生二胎;堵大口,就是三孩以上不能生。」一位不願具名的學者對記者稱,「這其實是一種妥協,是國家希望嚴格控制人口和群眾實際困難之間的博弈。」
不過,計生幹部不幹了,「昨天還讓群眾結紮,今天又開口子,叫我怎麼做工作啊。」有些地方乾脆撂挑子不管了,出生率隨即上升,計生工作陷入微妙的僵局。
試點
在山西省委黨校工作的梁中堂,當時也在試圖為改變「一胎化」做一些努力。他既看到現實工作中矛盾的激化,又擔心一胎化將在未來造成諸如老齡化、性別比率失調等諸多社會問題。
1984年春節,他寫了一篇題為《把計劃生育工作建立在人口發展規律的基礎上》的研究報告,寄給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胡耀邦。他在文章中建議可採取晚婚晚育以及延長生育二胎的辦法,既能把人口控制在12億左右,又能滿足農民的生育意願。他的這個建議後來被中央接納,並有意先在山西翼城做試點。
馮才山第一次見到梁中堂,正是耕牛下地的春天。在鄉村裡最繁忙的時節,山西翼城縣裡卻要張羅著開次大會。前來通知的人還說,地點在縣招待所的會議室,計生系統和鄉鎮幹部算起來有近百人,一個都不允許缺席。
翼城是個位於晉中南的農業縣,同外面的世界並沒有多少聯繫。正因如此,這次會議內容的「大膽出位」越發令與會者震驚。會上,省里來的學者梁中堂向參加會議的幹部們放出「風聲」:中央考慮在翼城進行「二胎」試點。當時全國上下都在嚴厲實行「一胎化」,在與會者看來,梁的這個說法就和報紙上說美國人20年前就登上了月球一樣令人震驚。
馮才山當時是翼城隆化鎮的鎮長,計生工作的重要某種程度上已經壓過了其他日常事務。他走過的馬路,經過的農家院牆,甚至當他蹲在鄉間廁所里,都能看到盡心儘力的幹部們刷上諸如「國事家事計劃生育是大事,少生優生按照政策計劃生」這類的標語。
一手是宣傳,一手是手術刀。馮才山時常帶著「計劃生育搜索服務隊」四處逮人,一個村一個村地抓人做絕育手術。但是超生現象依然屢禁不止,翼城縣在管理最為嚴格的1982年到1985年,生一個孩子的育齡婦女也只有一半。就像農民不會放棄莊稼一樣,女人們似乎從未放棄繼續生孩子。
在1985年春天翼城縣召開的這次大會上,梁中堂第一次向基層幹部們解釋了他設計的「晚婚晚育加間隔」的二胎政策,其核心內容是農民家庭,女性在不早於24歲生育第一胎,30歲就可以生育第二胎。
同年7月,在胡耀邦的批示和協調下,經國家計劃生育委員會和山西省委、省政府批准,翼城全縣農村正式開始實行「二胎」試點工作,但這場試驗有一個要求,不許聲張。
因為「二胎」試點,計生工作有了商量餘地,在人與人相互熟悉的村莊,政策並不是唯一的規則,讓步和協商存在於各種環節。比如好幾次,村民因為違規生育,家裡的桌子、柜子和電視機被搬到鄉鎮的辦公室,瞅著機會他們又蹭蹭蹭跑過去悄悄地搬回來。這與往常大不相同。
在全國緊抓計劃生育的形勢下,翼城縣相對平靜地度過了緊張而又低調的幾年。「我們在宣傳的時候一樣很嚴厲,執行的時候又相對溫和,以說服為主,這是我們工作慢慢得到支持的原因。」馮才山說。
在試點25年後的今天,翼城縣的人口增長率反而低於全國水平,各項人口指標也優於全國平均水平。在1982-2000年的兩次人口普查期間,全國人口增長了25.5%,而翼城縣放開二胎卻只增長了20.7%;出生性別比全國為117.8,翼城則為106.1。山西翼城用25年的時間證明了放開二胎並不會導致人口暴漲。
翼城試點擴大至整個臨汾市的設想,從來沒有停止過,但一直未能實現。翼城縣曾給前來視察的上級領導寫過調研報告,希望能改變翼城「有人視察、沒人表態」的尷尬處境,但收效甚微。最大的阻力來自於國家計生委,最初的試點構想提出時該機構即表示反對,後來在多方協調爭取之後,翼城試點才能實現。
事實上,在全國範圍內,除山西翼城,甘肅酒泉、遼寧長海、山東長島等地也都先後實行過「二胎」試點政策。此外,還有40個地方以不同方式保留允許生二胎。
1988年,大多數「開小口」的試驗被取消,「整個省都是一個政策,試點縣難以獨善其身,因此,有些省份統一了政策,許多試點縣沒能堅持。」 梁中堂說,最終只有山西翼城等少數地方堅持下來。
考核
在整個1990年代,人口計劃都是按照保證2000年控制在13億以內進行的。「每年都有年度計劃,分解到省市縣,一級一級分下去,實行出生配額制。」一位不願具名的專家稱。
每逢全國「兩會」期間,中央就會召集一次各省市一把手參加的計生工作座談會。「會議內容是檢查工作。怎麼檢查?按照統計局公布的數字,給各省出生率排隊,弄得省委書記們很緊張。計生工作要求一把手負總責,黨政領導齊抓共管,一把手負責是這樣來的,其意圖在於確保2000年人口不突破13億。」 民間人口研究者何亞福說。
每年,國家計生部門還會召集兩次形勢座談會,「每省市輪流彙報人口形勢,決不能突破既定指標,就像這兩年經濟上『保八』一樣。」
後來用出生率排名,出了問題。上海的出生率總是低,貴州的出生率總是高,這和人口結構有關。上海計生委就是整天不上班,出生率也不會高,貴州的計生委就是晚上不睡覺,它也低不下來。既然不合適,後來就改,不用出生率,用配額,只要完成人口配額就行。
但人口配額也出了問題。比如,某個省份一年分了2萬的配額,分解到村裡,是三個指標。但這個村有5對夫婦結婚,他們結婚生了第一胎,按照配額,3個孩子有指標,是合法的,另外兩個是計劃外。但這明顯有問題,他們都只是生了一個孩子。
指標跟政策打架,怎麼辦?後來再改,只要符合一孩政策就行,不管配額。計劃生育的大方向不變,但具體執行的政策總是變來變去,這也讓負責計生工作的人員很為難。
除了GDP等經濟數據,計劃生育考核往往是對地方官員頗具震懾力的另一個指標。在不少地方,計生工作都是「一票否決」制度:「如果被一票否決,整個鄉鎮沒有受表彰的機會,領導幹部也失去了受表彰的機會,其升遷、提拔和調動都會受到影響。」 楊子實說。
因為有政績壓力,基層的計生人員與超生戶之間往往會有矛盾。1990年代初,是二者矛盾最尖銳的時刻。1995年5月,國家計生委下發「七不準」通知,提出「不準非法關押、毆打、侮辱違反計劃育規定的人員及其家屬;不準毀壞違反計劃生育規定人員家庭財產、莊稼、房屋」等七個不準,矛盾才有所緩和。
在「七不準」之外,時任國家計生委主任的彭佩雲還提出計劃生育工作思路、工作方法「兩個轉變」,不能靠單純的行政手段,要靠服務,靠宣傳教育,並在浙江德清、上海盧灣、江蘇鹽城、吉林農安等6個地區,開展了計劃生育優質服務試點。
「從准孕證、准生證到計劃生育服務證,從『一環二扎』到知情選擇,這是一個不斷還權於民的過程。把權利還到群眾手裡去,但不是一下子歸還,而是小步前進,先點後面。」顧寶昌評論說。
還權
在顧寶昌看來,計劃生育的改革有三步曲:第一步改革服務,第二步改革管理,第三步調整政策,繼續還權於民,生育數量也應該還。
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顯示,我國總人口為12.95億,完成了「到2000年人口控制在13億以內」的目標。
當時,實施計生政策20年,中國的人口形勢已經發生了根本變化。10多位人口學者組成的「21世紀中國生育政策研究課題組」,在2004年首次向中央提交了《關於調整我國生育政策的建議》,建議對「一對夫婦只生一個孩子」的政策進行調整。
這份報告引起了諸多質疑,「有人說不能放開,放開以後就生三孩,生育反彈,人口失控。」顧寶昌說。
為回應這些質疑,課題組專家轉而調查已實行二孩政策的地區,比如甘肅酒泉、山西翼城、河北承德、湖北恩施。這些地區實踐了20多年,涉及840多萬人口。同時,他們還曾先後兩次到實行「一獨二胎」政策的江蘇農村做調查。
這些地區的調研都表明,允許一對夫婦生育二個孩子事實上並沒有造成人口的失控。上述地區「人口增長緩慢,生育水平保持在2個孩子以下,並沒有出現因政策較寬鬆而引發出生反彈,也沒有出現多孩生育增加。」
2009年 11月,被視為高層智囊之一的中科院—清華大學國情研究中心主任胡鞍鋼在媒體撰文,呼籲「實行『一對夫婦生育兩個孩子』」,並表示「早調整早主動,晚調整晚主動,不調整則被動」。
同年12月,曾參與30年前「只生一個」座談會的田雪原,在人民日報撰文,提出三點主張:一、全國不分城鄉,夫婦雙方均為獨生子女者,一律允許生育兩個孩子(除河南省外,其他省均已實施此政策);二、夫婦一方為獨生子女者,允許生育兩個孩子,農村現在可以實施,城鎮可從「十二五」開始實施;三、在有效制止三胎及以上多胎生育條件下,農村可普遍允許生育兩個孩子。
2010年3月,多位「兩會」代表和委員呼籲放開「二胎」生育,而有關分三批實施「一獨二胎」政策的消息去年開始從媒體傳出。今年7月,廣東正式向國家提出「單獨可生二胎」試點的申請,而據民間人口學者何亞福透露,黑龍江、吉林、遼寧、江蘇、浙江五省原計劃在2011年首批試行,但因第六次人口普查被推遲,廣東有望與這五省一起進入「一獨二胎」試點的第一梯隊。
30年前《人民日報》上刊發的那個公開信在提倡「一對夫婦的只生一個好」的新國策的同時,也明確提了這麼一句:「到三十年以後,目前特別緊張的人口增長問題就可以緩和,也就可以採取不同的人口政策了」。
現在,實施了30年的計生國策,是否已到了該調整的時刻?
推薦閱讀:
※有一本書叫, 釋放成就自我的正能量:改變命運的魔鑰
※何亮亮:大選無法改變權勢集團對美國的控制
※素食改變世界
※這些改變要警惕!女人出軌的5大徵兆
※六個改變,「糖人」變「常人」
TAG:改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