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專欄]永遠的爭，永遠的不懂：趙姨娘篇

( 1 )

寫下趙姨娘這三個字就會覺得很迷茫。用什麼字眼來描述她呢？壞？毒？賤？她好像都沾邊，但是隱隱又為她感到卑微深處的哀傷。

家生子的奴才不少，如鴛鴦，如司棋，如林紅玉，她們生身就鑄就不能隨心所欲的掌握人生。同樣身為家生子奴才的趙姨娘，也許就是她們中最好結局的模版。

看過趙姨娘種種行徑，對她如何成為賈政的妾氏疑惑的人大概不少。賈政這個人給人印象，比之賈赦和賈珍等賈氏族人那就是個君子，當然比之真正的學究那就是個假正經。他的眼光真是獨到，對趙姨娘的寵愛不倫不類到瞠目結舌。

看看王夫人對狐媚和勾引等字眼的敏感，我總是在想賈政與趙姨娘絕對不會是賈母親點賜予的妾氏，多半有賈政主觀的意願。

也許就是這樣，也才可以解釋趙姨娘的種種荒蕪。她依侍這樣的寵，也才在賈府上演了一幕幕的鬧劇。

( 2 )

趙姨娘的一生應該從她作為家生子奴才說起。環境造就人在趙姨娘的身上得到了驗證。她有奴才的種種奴性，又有奴們的種種小見識，大事幹不了，卻專門在小事上爭。

我想她絕沒有鴛鴦那樣的幸運，得賈母那樣的主子調教，成為情商的高手，更無林紅玉那樣的幸運，有林之孝那樣的父母，給予心機老辣的培養。父母也就是趙嬤嬤晴雯嫂子之流的人物，貪小財，又勢利，粗俗而且毫無頭腦。

未被賈政收房前，趙姨娘應該是王夫人或賈母處當差的丫鬟。這樣有了更多的機會見到賈政，她雖然不是什麼晴雯之類的美人坯子，姿色平常，但一個女子對男人的吸引，情趣挑逗是其中很大的一項。

趙姨娘深知，家生子奴才最好的出路就是做姨娘，以她那個階層的小心眼，勾引個賈政應該問題不大。此時賈政與王夫人感情應該很好，但是王夫人將當時賈政的屋裡人一個個打發，賈政也是男人天長日久未免乏味王夫人的正統，對趙姨娘那些小挑逗也就多看了幾眼。

趙姨娘有了做姨娘的一線生機。

王夫人也許只是為顯賢良把個趙姨娘收下，心中卻並未將趙姨娘放在眼裡。一個無才無貌無德的女子是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的。

但趙姨娘很有運氣，竟有了孩子。王夫人當時應該會有河邊濕鞋的惱怒。她的心機原在趙姨娘之上，這個女兒她接到自己身邊撫養，既讓趙姨娘痛苦，自己著實又讓賈政感激。

但趙姨娘更幸運的事又發生了，又有了第二個孩子，而且還是個男孩。王夫人心中的憤怒和悔恨，如同兩條毒蛇一樣纏繞。

她沒有給予這個孩子成為更好的人的機會。

她深知以趙姨娘的見識是培養不出什麼人才，她把他留給了趙姨娘。無形中把這個孩子的人生機會架空了。因為這並不與當時的規矩相悖，他一樣長大，有努力的機會。但王夫人也深知，母親的重要，這直接影響到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 3 )

趙姨娘讓賈環失去了內在修養成長機會，因為她自身不具備修養引導。賈環成為奴才品性的主子，處處不討人喜歡。趙姨娘並不懂得給予孩子自信，反而一味埋怨。

趙姨娘一埋怨，賈環難免就做些惹人煩的事。一來二去，就成了慣例。賈環也就成了我們看到的那樣，毫無氣質，行事猥瑣。在賈府很不招人待見。

此時王熙鳳來到了賈府，王夫人難免訴些苦惱，比方她房中的這些丫鬟個個都被趙姨娘拿下，賈政在趙姨娘處留宿多些，經常吹枕頭風之類。

王熙鳳那是治人的閻王爺，直接就把趙姨娘踩在了腳底下。她偏抬探春，一面罵著賈環又讓賈環把他的生母當奴才看。趙姨娘稍有反意她就給她個棒槌，打擊她到地獄。

趙姨娘潑辣，王熙鳳更勝，趙姨娘終於被制服，但卻含恨在心。她對王熙鳳懼怕，對寶玉被奉若天王妒忌。府中有發外財的機會她永遠輪不到，大小宴席更是無人想到給予她們母子一分待遇。

趙姨娘在王夫人處結識了馬道婆。馬道婆最知曉這些宅斗，而這宅斗的縫隙就是噴涌不斷的錢源。馬道婆於是試探性的想給予一些不平的理解，實為心機挑撥。趙姨娘在馬道婆的調唆下來了一次暗地的反擊。

她其實沒有多大的自信事情能夠辦成。所以她約上周姨娘去看望寶玉。之後寶玉被誣蠱之術弄到神志不清，王熙鳳也發瘋。

趙姨娘稱願。

但人算不如天算，邪惡永遠壓不倒正義。

誰也沒料到，賈寶玉帶來的通靈寶玉竟是解救的寶物，二人竟自復原如初。

這成了一個表面驚天動地，暗地裡卻無聲無息的插曲，她的生活狀態沒有絲毫改變。倒是她在寶玉昏迷時，得意忘形中失態的解勸，讓賈母大發雷霆心生厭惡。

( 4 )

趙姨娘因為有兒子，爭榮誇富的私念成為了生活主宰，對人生的爭取時時刻刻放到首位。但那些人生的大局她永遠無法插上一根針，於是生活中的雞毛蒜皮成了她所有爭取的出口。

鶯兒和賈環耍錢，賈環耍賴，被寶玉責備，趙姨娘又罵又啐。

薛寶釵給予一點好處，她又不知深淺的到王夫人的面前賣好討乖。

金釧跳井她躥撮賈環藉機告訴了賈政。賈政大怒，打了賈寶玉。

寶玉被打反而讓賈母王夫人更加疼愛，趙姨娘一面稱病不去王夫人處打簾伺候，一面情感複雜。

賈母王夫人王熙鳳等人不理事，探春當家，趙姨娘以為自己總算有了抬起頭長志氣的時候。誰想探春並不尋私情。趙姨娘上門問罪，與女兒爭執。

當大觀園中風聲稍有鬆懈，她以區區茉莉粉到怡紅院問罪，和芳官等人撕打對罵。

她向賈政告發襲人准姨娘的事，同時為賈環謀求彩霞。

王夫人身邊的丫鬟和賈環不清不楚，她的身邊卻也是王夫人的眼線。

她和大觀園的那些嬤嬤們互為首尾，常把小事弄大，大事添加，終至把尤氏的一點不受重視引發成邢王的婆媳戰。

她在賈母的嘴裡是賈政的混賬老婆；在王夫人的眼中是個下流胚子；王熙鳳直接大罵她歪心邪意，狐媚霸道；女兒探春說她沒算計，不醒事，耳根子軟；連平兒也說她倒三不著兩的。

她只是賈政的妾，賈政對她寵只限於男性需求，對她的要求卻常常推脫。

人生的最後，她的女兒遠嫁，八七版趙姨娘最後的眼淚，寫滿了她一生作為母親的溫情。

圖片發自簡書App

( 5 )

這世界上最後的歸屬不過舍與得，過程不過有與無。有無的兩端就是所謂的緣與法。經歷以後，方看透，誰又是那個爭與不爭最後的參透者？

我們沒有什麼底氣去評判趙姨娘卑微里的永遠爭，永遠不懂。我只評判她的是與非，對與錯。

她的卑微里沒有同情和善良。她對強勢懼怕，對弱小歧視，只在背地裡被人指示玩心眼，看似爭，實則退。

趙姨娘不懂的真正的爭，她只懂下毒手和在日常生活上吵些雞毛蒜皮。

不過我又想，這個沒有尊嚴的生命，她處的位置又能做什麼呢？

人生要和命運爭，但永遠也爭不過命運。

這是最殘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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