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系列 — 基輔羅斯的興衰
相比之前出現在東歐平原南部的民族,羅斯人的優勢在於他們所擁有的「海洋基因」。這使得基輔羅斯能夠透過黑海,與拜占庭帝國直接對話。並且在與哈扎爾人的競爭中,逐漸取得優勢。從哈扎爾人不再成為前進道路上的障礙時。多瑙河下游的保加利亞人,成為了羅斯人的新目標。如果能夠進一步征服保加利亞王國,即使那些瓦良格貴族暫時沒有想做「沙皇」的想法,也能夠把想像空間,延伸到整個南斯拉夫地區。為此,基輔羅斯在戰勝哈扎爾人後,馬上就揮師西進,向保加利亞人發起攻勢。事實上羅斯人並非孤軍作戰,為了消除保加利亞王國所帶來的壓力,拜占庭帝國與基輔羅斯結成了同盟。至於到最後誰被對方當槍使了,就要誰能夠得到保加利亞的領土了。 從地緣關係上看,拜占庭人佔據明顯的優勢。保加利亞王國所控之地,本來就是拜占庭的北部邊區,無論從海路還是陸地,二者都可以無縫對接。至於基輔羅斯要想在多瑙河下游立足,一個繞不過去的坎就是南俄草原。儘管控制了第聶伯河——黑海、頓河——亞述海——黑海的水上運輸線,但出身於森林氣候區的羅斯人,並沒有力量真正控制這片草原。也就是說,基輔羅斯控制的只是貫穿南俄草原的幾條水上運輸線,以及支撐這條運輸線的幾個重要據點。這一切,只有等到東斯拉夫人誕生出一個獨特民系——哥薩克人來,才算有所轉機。在此之前,這片草原一直都是來自亞洲的,阿爾泰語系游牧民族的天下。 戰略上的先天不足,使得羅斯人的軍隊在擊敗保加利亞人之後,旋即被拜占庭人趕出了多瑙河下游(保加利亞人在上馬其頓重新建國,史稱「西保加利亞王國」。公元1018年為拜占庭帝國所滅)。他們最大的收穫,也許就是俘獲了保加利亞人的「沙皇」。悲劇的是,南俄草原上的突厥人(佩涅切格人),可不會放過這個落井下石的好機會。基輔羅斯歷史上武力最強大的君主,哈扎爾汗國、保加利亞王國的征服者(斯維亞托斯拉夫?伊戈列維奇),在退回基輔的途中,自己也成為了別人的戰利品。甚至連頭骨也被依照游牧民族對的風俗製成了酒杯,成為勝利者顯示力量的象徵(就像1000多年前,匈奴單于對大月氏王所做的那樣)。 殘酷事實讓基輔羅斯意識到,在沒有辦法征服草原之前,南下多瑙河下游,甚至圖謀拜占庭帝國的皇冠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基輔羅斯新的君主(弗拉基米爾一世?斯維亞托斯拉維奇)把擴張版圖的方向,放在了南俄草原之北。除了對內繼續完成東斯拉夫人的整合工作,並與西線的波羅的人、西斯拉夫人(波蘭人)、北線的烏拉爾人發生摩擦之外,更試圖在伏爾加河流域有所突破。 早在滲透伊爾門平原時,這些為東斯拉夫人注入商業基因,然後以「羅斯」形象示人的北方人,就已經開始對伏爾加河流域的探索工作了。最初的目的,當然只是從烏拉爾人那裡收集皮毛了。不過在入主基輔,與哈扎爾人發生利益摩擦後,對伏爾加河中、上流的滲透工作,戰略意義就更為重大了。要知道,東方而來的奢侈品儘管利潤巨大,但在量上畢竟有限,供給也不穩定。產生於東歐森林中的毛皮、蜂蜜,乃至奴隸等初級產品,才是佔據物流通道的主要商品。對於已經控制了第聶伯河中上游的基輔羅斯來說,如果他們能夠向東擴張,控制伏爾加河流域中、上游的資源,就有機會把哈扎爾人逼上絕路。同時從戰術上看,如果能從伏爾加河順流而下的話,羅斯人將有機會直取哈扎爾人在伏爾加河下游的都城。 在對伏爾加河流域的征服中,基輔羅斯所遇到的最大障礙,並非是土著的烏拉爾人,而是公元7世紀就已經被哈扎爾人,迫入伏爾加河中游的那部分保加爾人。為了區別多瑙河下游那些斯拉夫化保加爾人,這部分同樣由草原氣候區,轉入森林氣候區的保加爾人,被稱之為「伏爾加保加爾人」,所建立的國家史稱「伏爾加保加利亞」。 汗國的首都,就是今天的「喀山」(時名「保加爾城」)。公元9世紀中葉,哈扎爾人曾經將 「伏爾加保加利亞」納入自己的勢力範圍。這些身處歐洲邊緣的保加爾人,也開始為歐洲人所知曉。 儘管基輔羅斯對保加爾城發動了遠征(公元985年)並且取得勝利,但基輔羅斯實際上並沒有能吞併「伏爾加保加利亞」。 最終成為了基輔羅斯和斯拉夫之地的,是包括今天俄羅斯首都莫斯科所在的「奧卡河」流域在內的,伏爾加河上游地區。不過莫斯科及著名的「莫斯科公國」12——13世紀才開始出現在地緣政治舞台上。而莫斯科取代基輔,升級為東斯拉夫人地緣政治中心的戰略窗口,則要等到蒙古人入侵東歐平原之後才會打開。 基輔羅斯沒能徹底征服伏爾加河中游的保加爾人、下游的哈扎爾人,主要是因為這個由日耳曼人和東斯拉夫人結合起來的國家,本身立國也不過100多年。不管瑞典人還是土著的斯拉夫人,本質上都算是尚未進入文明階段的邊緣民族。無論從民族凝聚力、還是政治結構來看,這個依靠武力捏合在一起的國家都還存在很多先天不足。新生的基輔羅斯要想完善內部統治結構,並且不再被人視為野蠻人,首先要做的就是像周邊「文明國家」一樣,接受「一神教」的洗禮。 與哈扎爾人一樣,羅斯人面前也有四個選擇:東正教、天主教、伊斯蘭教,以及哈扎爾人選擇的猶太教。首先羅斯人並沒有必要,主動把自己排除出基督教世界。很顯然,選擇伊斯蘭教的話,他們不僅會和生意夥伴拜占庭人產生芥蒂,更馬上會被中歐的天主教世界視為第二個西班牙(此時的西班牙,已經是天主教抗擊阿拉伯帝國的前線)。其次猶太教也不會成為選項。哈扎爾人選擇猶太教,是因為他們只能安安靜靜的做一個商人,而能夠將整個斯拉夫之地作為想像空間的「基輔羅斯」,可不會那麼容易滿足。 在波蘭人已經接受了天主教(公元966年)的情況下,羅馬教庭也希望,他們能把從羅馬散播出去的福音,傳遞給東斯拉夫人。然而作為東斯拉夫人的政治代言人,基輔羅斯的統治者有自己的想法。在波蘭以及整個西斯拉夫群體在天主教世界佔得先機的情況下,基輔羅斯已經很難在羅馬教庭拔高自己的地位了。就地緣政治格局來看,現在的波蘭王國與當年的法蘭克王國很像;基輔羅斯所代表的東斯拉夫人,則與日耳曼尼亞的德意志人相當。也就是說,波蘭人很希望在教庭授權下,「聯合」東斯拉夫人,打造出屬於斯拉夫人的「帝國」。 如果波蘭人所面對的,是一個分裂狀態的東斯拉夫世界,那麼他們的想法倒有機會實現。就像當年查理曼,各個擊破的征服日耳曼尼亞諸國,打造出「東法蘭克王國」一樣。即使出於地緣結構的原因,東斯拉夫人最終還是獨立建國,但在宗教上也已經接受天主教了。然而悲劇的是,在波蘭人準備藉助「天主」的幫助做大時,北方而來的斯堪的納維亞人,已經幫助東斯拉夫人完成政治統一,甚至通過擊敗哈扎爾汗國、保加利亞王國,挑戰拜占庭帝國,建立了比波蘭人更強大的民族自信心。在這種情況下,再想以西斯拉夫人為主導,統一東、西斯拉夫世界就很困難了。 最終在完成對「伏爾加保加利亞」的遠征後,我們剛才提到的「弗拉基米爾一世?斯維亞托斯拉維奇」,還是將東斯拉夫人帶入了東正教世界(公元988年),這也是他的名字能夠出現在這個帖子里的唯一原因。出於生意(與拜占庭)和戰略防禦(與波蘭)的原因,這樣的選擇無疑是正確的。由於與拜占庭之間相隔了南俄草原,接受了東正教的基輔羅斯,並不用擔心會因此受控於君士坦丁堡。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接受一個「大公國」的政治地位。至於拜占庭人當然也是滿心歡喜了,南俄草原之北、天主教世界之東出現了一個強大的東正教國家,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件好事。 除了東歐平原的東斯拉夫人歸依東正教以外,北歐的日耳曼人也在公元10世紀接受了天主教。這似乎意味著,基督教已經統一了歐洲。不過當我們再次把目光投向這一時期的歐洲地緣政治版圖,就會發現「神」在歐洲的統一事業還未完成。其中以芬蘭人為代表的,活躍於亞寒帶針葉林帶的「烏拉爾人」,各方面都還處在原始氏族階段。在「神」的光茫在更溫暖地區還有努力空間前,他們暫時還是很安全的;相比之下,波羅的人的文明程度肯定要比烏拉爾人高,也與已經進入宗教文明期的其他民族,保持著密切的地緣關係。問題是,深感自己處境危險的波羅的人,並不認為傳教士們能夠讓自己更強大。相反接受某一教派的洗禮,只會讓周邊國家找到滲透、同化自己的機會。 至於南俄草原,哈扎爾人特立獨行的選擇猶太教,已經是這片草原離上帝最近的一次了。如果形勢比人強,將來一定要接受一項宗教的話,與歐洲人所處地緣環境大大相徑庭的他們,選擇源出沙漠游牧民族的一神教——伊斯蘭教的可能性要更大。事實上,在東斯拉夫人、哈扎爾人的雙重壓力下,伏爾加河中游的保加爾人,在這個世紀(10世紀)就已經選擇了向阿拉伯人示好,成為了歐洲最早的穆斯林。一直到今天,這片以「韃靼」為標籤、喀山為政治中心的土地(俄羅斯韃靼共和國),仍然帶有強烈的伊斯蘭教色彩。 接受東正教的洗禮,雖然有助於強化東斯拉夫人共同的民族意識,但基於歐洲地緣結構的分裂性和不穩定性,曾經強大的基輔羅斯,很快也像查理曼帝國、神聖羅馬帝國那樣,進入了封建割據的分裂狀態。事實上在整個歐洲中世紀,只有直接面對亞洲文明影響的拜占庭,在組織結構、意識上呈現出君主專制的「帝國」形態。在公元11世紀中葉,基輔已經無力維繫統一的局面。這個由北歐人建立的東斯拉夫人國家,被分裂為了十幾個公國。混亂的局面一直延續了將近一百多年,直到另一股來自東歐平原之外的勢力——蒙古人出現。 蒙古人要等到公元13世紀,才開始攪動歐洲大陸的政局。在此之前,包括「瓦良格人」在內的北歐日耳曼人,才是整個歐洲地緣政治格局的攪局者。在了解完這些北方人對東歐地區的「貢獻」之後,我們也要把目光轉向西歐,看看那些被稱之為「維京」的北歐人,又究竟留下了什麼地緣遺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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